第一百九十章 吞噬之母
幽冥之蛇融合了后天幽冥大道，每一次张嘴，都是生死门户的开合，白夫子的元神演化很强大，拥有真神之力，但是生死的演化，却是连真神都摆脱不了的，不然那些神祇们也不会费尽心思，力求上界，因为只有上界，才是真真正正的不老不死神仙方。
白夫子面颊抽搐，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居然直接达到刀道第三重，‘融道’之境。
不对，应该是先掌握了生死演化之法，然后通过问刀楼的手段，完善这一法门。
眼看着一切都要被生死演化化为乌有，白夫子心道早知如此，绝不会给对方施展此法的空间，也不至于这般骑虎难下。
赢未必能赢，但若是就这么放手，却又不甘心。
“外邪入侵，速速回归。”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之下，这片大道尽头之地中，所有的大道之线都开始疯狂收缩，仿佛这道声音的主人是天地之神。
于白夫子来说，这道声音宛如天籁，巨大的元神幻影一闪而逝，白夫子直接恢复了真身，干笑一声，“师弟好手段，师兄我甘居下风，这叛逆一事，便就此结束。”
话音一落，白夫子的身影直接消失在虚空，而这刀母刀神两脉的弟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后退，离开此间。
“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燕非刃不屑的一笑，而小叶也是呵呵一笑，手中刀光消失，对着天空上的巨蛇道：“师弟，回去了，要干活了。”
巨蛇缓缓转过遮天一般的脑袋，两颗幽暗的眼珠冷冷的垂下，燕非刃面色大变，一把拉住了小叶，面色凝重道：“非人状态！”
燕非刃做为斩杀无穷妖魔的顶级刀客，也曾进入过这种状态，那就是意识彻底融入一种特殊的毁灭中，在那种状态下，挡在身前的一切都会用手中刀斩灭，也正是完全掌握了这种状态，他才步入了刀道第三步，融道之境界。
融道便是融刀。
师傅说过，大道循环不休、生灭不止，有些濒临破灭的大道不甘被灭，会源源不断产生戾气，这股戾气会选择宿者，让其完成大灭世之因果。
不过这股戾气之强大，穷尽江河湖海都泻不尽，千万人中，都未必有一人有这资质，就算是燕非刃自己，也只是在拔刀时，才能感应到这种戾气。
如果、不，小师弟已经进入这种状态，这可就麻烦了啊。
不过出乎燕非刃的预料，幽冥大蛇只是看了两眼，身影便就缓缓缩小，无数大道之线从身体四散，真神级别的威压渐渐散去，身体表面跟脱了水似的戚笼中显露出来，咧嘴一笑，差点从半空中砸下来。
小叶连忙上前扶住，上下打量着他，惊异道：“师弟，你怎么做到的？”
“我改良的佛门地藏法，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也没想就成功了。”
戚笼半真半假道，眼神下意识的望了一下地面，化身幽冥之蛇，刚刚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刚刚的‘非人状态’是怎么回事？”燕非刃皱眉道。
等燕师兄将这种状态解释了一遍，戚笼才愣了一下，反问道：“还有这种事？”
“走吧，正事要紧，等回头有空了，去师傅那里问一问，”燕非刃见对方表情不似作假，便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但也不打算多问。
三人回归火锻之域后，刀匠早就等候多时了，也不废话，手一招，便打算带着三个苦力，哦不，是三个徒弟干活去了。
“师傅，师弟好似进入了非人状态了，”路上，燕非刃赶紧道。
刀匠撇了戚笼一眼，道：“不，他没有。”
“真的，我亲眼目睹的。”
“你眼瞎。”
“……”
师傅，我可是你大徒弟，你这么埋汰我好么。
戚笼则把目光落在除了三人外的一人身上，好奇道：“这位莫非就是明无欲三师兄？”
明无欲低着头，两眼发直，嘴巴开合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却不大像是跟戚笼说话。
“老幺别费心思了，这蠢货除了战斗时，正常状态就是个木桩子，七情六欲早被砍掉了。”
“为什么？”戚笼讶然道。
燕非刃冷哼一声，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小叶师兄笑道：“师弟去学刀魔师叔的本事，结果自己疯魔了，好在入魔的前一刹那，我们两个出手，断了师兄的七情六欲线，挡住了灭世魔念。”
“蠢货，”燕非刃补充道。
刀匠一脉的四人跟在刀匠后面，这位白发飘飘的老人此时大踏步前进，每一步踏出，四周的大道之线都会凝聚成黑色的涌道。
虽然后面之人感受到不到一点压力，但是已经修行过一段时间的戚笼明白，这是这位刀匠师傅承受了所有的压力，从小千世界内走出到小千世界外，这叫‘小破界’，一般只有真神肉身才能抗的住这种威压。
根据平常师兄弟几人的闲聊，有过一个猜测，那便是‘道者’的层次，已经相当于小千世界意志的一部分，出入比起真神更加方便。
很快，黑色涌道到了尽头，天光大亮，然后便是一股又一股恐怖的威压扫荡而出，有好几股已经是真神一档，而气更加疯狂暴虐。
入眼所见，一座巨大的黑洞出现在虚空之中，黑洞达到不可思议，几乎达到数百里的范围，黑洞之外，是千奇百怪的画面，黑洞边缘，一道道比起‘混沌态’，要强上百倍的混沌暗流不断扫荡，这便是刚刚他感应到的真神级力量。
这应该就是混沌之源，戚笼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说，但却是第一次见。
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陆地，没有泥土，像是一块巨石，不过颜色却是枯黄色的，哪怕有刀匠的力量庇护，一阵又一阵古老的气息传来，让戚笼感觉置身于宇宙沧桑的演化之中，无比渺小的感觉。
这就是上古那块大千世界裂片？怎么没有一点人烟的样子——
一道又一道身影凭空浮出，好几张还是刚刚见过的面孔。
“师傅，是不是老规矩？”燕非刃问，他的表情很严肃，手上更是多了一口锈迹斑斑的大刀，散发着一种与道同行的气息，但却更加邪恶。
妖道的天子神兵！
刀匠摇了摇头，道：“这次不同以往，按照你刀神师叔的说法，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诞生意志的小千世界。”
燕非刃面色一变，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千世界，虽然危险，但就像是弯道飙车，只要把它甩掉，也就没有多少问题了。
不过如果诞生了小千意志，那么谁也不想让混沌之源污染本体，就相当于两个世界飙车对撞，必须由一个世界的崩解而告终。
“好消息是，这方世界并没有诞生人道，世界意志邪化，诞生了一个换做‘吞噬之母’的邪道怪物，不断吞噬小千世界碎片，壮大己身，虽然本体很强大，但是意识蒙昧混沌，老夫、刀母、刀神决定直接闯入这个邪道小千世界中，粉碎其核心，你们的任务恐怕就要重了些。”
“师傅放心，我们一定守住这片界域。”
刀匠目光扫了一圈，在戚笼身上顿了顿，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
燕非刃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叶一向温和的表情也消失不见。
“老夫走了。”
刀匠也不会废话，身影直接化作一道通天火柱，同时将手一抓，三千道大道光芒直接化作漫天虹光，扎入肉身之中，这老货的气势不断上升、再上升，最后达到一种戚笼难以理解的层次，光芒一闪，便就直接射入‘黑洞’之中。
借着这道光芒，戚笼看到了另一个小千世界的真身，浑身一震。
那个唤作‘吞噬之母’的世界本体，居然是一个无比大的肉球，肉球表面像是开裂的火山口，血浆不断喷涌而出，此起彼伏，看上去不下千万数量。
更可怕的是，这些火山口中，好似孕育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怪物。
一道道血虹绕着肉球转动着，随着白光的扎入其中，血球一张一缩，火山口缓缓蠕动裂开，露出一张恐怖的血色眼珠，从戚笼的角度看上去，眼珠有水缸大，但考虑到距离，怕是成千上万丈。
而这类眼珠足有数百万个。
戚笼下巴忽然一痒，戚笼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视线好似忽然开阔了起来，居然通过‘下巴’能看到手了。
那是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掌，看上去十分纤弱，但实质上，却是由龙皮龙骨构成，而在此次，手背缓缓鼓起、开裂，一颗血色眼珠猛然张开，倒映着一张苍白的面孔，下巴上、额头上，各长了一颗血色眼珠，同一时间，指腱、指肚上，一道又一道好似眼缝般的裂缝缓缓挤出。
而在肉身上，这种裂缝还要多上成千上万道。
“闭眼！！！”
戚笼下意识的闭紧双眼，不过浑身上下的眼珠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然后刀光一闪，刀光猛烈无比，却又好似情人的手，上下轻柔的一摸，直接撕扯出了一层什么东西来。
“蠢货、居然直视另一个世界意志，你以为你是谁！真神吗？信不信老子一刀把你劈到娘胎里去！”
燕非刃冷冰冰的看着戚笼，眼神之中，居然是虎豹一般的兽瞳，而其嘴巴张开，同样是满嘴利齿。
“师兄自去，这里我照顾着，”小叶轻轻道。
戚笼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的那口妖魔天子神兵上，发现那口天子神兵的刀柄居然化作一张利齿大嘴，镶嵌在了大半个手掌上。
燕非刃没有搭理二人，或者说，理智已经让他无法保持，直接腾空而起，上衣爆裂，层层叠叠的肌肉一层一层的覆盖，短短时间内，便化作百丈巨人，同时手中大刀也变成了一口血肉长刀，‘咕嘟’‘咕嘟’乱响。
“师弟不要生气，师兄最强的状态，便是完全体的妖魔状态，融合的是天妖之道，只不过这种状态下，往往理智就不怎么够用了。”
小叶笑道，不过他的笑容中，总充斥着一种特殊感觉，就像是屠夫面对待宰的野兽。
“咦？这位就是小师弟吗？头一次见面，我叫明无欲，是你三师兄。”
明无欲眼神渐渐变的清晰，先是对着戚笼灿烂一笑，然后看了混沌之源一眼，吸了口冷气，“居然来了这么个大家伙。”
“三师弟，我也快忍不住了。”
“哦，那你也去吧，”明无欲摆了摆手，懒散道：“这里我罩着。”
小叶笑了笑，身影一纵，同样投身于混沌之源。
“小叶师兄虽然只是达到‘截道’层次，但在我们师兄弟间，真实战斗力却绝对是能排到前三的水准。”
“哦，为什么？”
“师傅怀疑他是后天杀戮大道的一块碎片转世，后来发现不对，因为他的刀比后天杀戮大道要凶多了。”
明无欲手上也有一口刀，单刃刀，有点像是短柄苗刀，刀线是黑色的，闪着魔光。
“师弟不要这样看我，三师兄弟中，其实我算是最正常的了，”明无欲笑容温和，远无之前的疯癫模样。
眼见戚笼时不时的扫向混沌之源一眼，明无欲道：“师弟莫要心急，既然是未有人道演化的小千世界，那么师弟就可以把这个世界当作一个只有本能的野兽，三位师叔杀入其中，一时半会还波及不到这里来，真正的斗法，是在我们脚下的这块碎片，冲入混沌之源后的事了。”
“不过就算这样，我们也不用太担心，谁让我们得天独厚呢，上古碎片，是上古破灭大劫才诞生到存在，可不是一个小千世界就能破坏的，最多也只是污染，所以一般情况下，师叔师伯们都是在外面作战，而我们则是在虚实之间——就是大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夹缝，大多数的外界生灵，都是这般闯入内域的。”
见戚笼若有所思，明无欲笑道：“师弟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另一个小千世界也是有人道孕育生灵，那么会怎样？”
明无欲面对戚笼的灼灼眼神，哈哈一笑，“那还用说，自然是亡族灭种灭世，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两个世界的生灵。”
“那岂不是魔头行为？”
“人无魔不立。”
明无欲抬头看了看天空，看着上古碎片与混沌之源开始交接，手中刀光一闪，二人同时下落，“师弟，该我们出马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客柳芙蓉
戚笼感觉脚下一沉，随即落入了一座巨大的沙漠之中，黄沙扑面，万物萧条，不过萧条之中，却又充斥着一种特殊的生机。
“虚实之间，才是小千世界的最外围，也是先天胎膜的所在，”明无欲笑道：“几位师叔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寻找先天胎膜，可惜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先天胎膜是只有小千世界开辟，或者毁灭时，才会诞生的存在，这种说法应该是真的。”
而在这时，凭空一声雷炸，只见虚空张开，一条水缸粗的血红色触手伸下来，那条触手像是章鱼触手，肉泡一涨一缩，吞吐出的，却是一道道扭曲的人影。
“果然不愧是是吞噬之母，这方世界本是可以诞生人道的，结果被小千意志吞噬了，邪道、真是邪道！”
那条触手越伸越长，足有三千丈，血红色的邪光疯狂吞噬四周，黄沙、烟尘、虚空，全部消失干净，最后只剩下一种粘稠的血色，数百亩血云层层叠叠，其中好似有一尊女性幻影诞生而出，轻轻一笑。
戚笼脑袋顿时一沉，脑中顿生幻象，无穷的魔影正在爬往盐海尽头，只不过海面尽头有四道撑天立地的刀影，魔影只要出现在三百丈之内，就会迅速炸掉，然而整片海面都是黑的，八热与八寒地狱变成了魔巢，源源不断的魔影从中诞生，似乎烧身火和外道魔瘴都成了养料。
而被一分为二的须弥金山上，戚笼正站在金山废墟中，头顶六层欲界幻影，每一层欲界天中，都有一道巨大的魔影，六大魔影合为一体，化作巨大的戚笼魔身，高有万丈，面露诡笑，像是戚笼，像是弥勒佛，更像是他上铺的波旬大佬。
“干！”
戚笼捂着脑袋，恢复了意识，心道别的真神都是来硬的，一脚踩不死他，也就暂时不会动手了，完美符合幕后大佬的姿态，唯独这一位，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自己就不松手了。
自己的精神世界被彻底污染，如果没有四荒之力镇压，估计就要被魔气入侵了。
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魔气踪影，不过不是波旬，而是明无欲。
明无欲此刻散发的魔气不是波旬那种玩转人心的琉璃魔气，而是一种锋锐的、带有强大戾气的魔刀之气，这方世界中，不是只有波旬一位魔道大佬吗？
明无欲掂量一下这吞噬之母的力量，然后悍然拔刀，除了刀柄之外，魔刀刀身随着这一刀下去，居然直接消失了。
道者的传承不像是普通武道流派，外门弟子学套路、内门弟子学劲力、真传弟子学呼吸法，而是可以兼修，只要你什么时候觉的火候足够，便可以学习另一位道者的真传本事。
在燕非刃之前，明无欲是刀匠最看好的弟子，而当时他也信心爆棚，主动去修行最难的刀魔之道，结果很扑街，他入魔了，好在入魔前一刹那，燕非刃和小叶联手，封印了他的魔气，不过精神重创难治，他只有战斗时，才能恢复理智，大多时间，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很少人知道，拿刀时的明无欲，已经掌握了刀魔的殛灭刀式。
吞噬之母分身猛的扑来，嘴巴张开，覆盖大半张脸，无数血色触手吐出，卷向明无欲，每一道触手中，都蕴含着邪化一切的怪异力量，而在触手盖脸的前一刹那，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黑色是吞噬一切的黑，刹那间，数千丈的魔影分身，猛的被一分为二。
那邪恶的力量，随着天空上的裂缝大开，被吸了个一干二净。
裂缝之中，戚笼仿佛看到无数道大道幻象交替轮转，散发着高高在上、无可睥睨的气势。
殛灭六式、控天刀！
“师弟，我们要做的，便是斩断另一个小千世界渗入此界的触手，一般来说，这些都是意念分身，本体已经在外界被缠住了，不过依旧要小心，毕竟这种吞噬了一个小千世界的邪道怪物，可以借用一切力量增涨己身。”
明无欲看着手上的魔刀，眉头皱了皱，刀刃之上，血色浮动，似乎要钻入刀刃之内。
“无欲师兄，这方世界的魔头，不是只有波旬一尊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善者曰道，于恶者为魔；于我们来说，这吞噬之母是灭世魔头，反过来亦然，波旬为天地之魔，只是因为此界气运跟佛门息息相关。”
戚笼心中一动，抓住了某道灵感，既然佛门手段对付不了波旬，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
虚实之间中，一切力量都很衰微，便是半神巅峰，在这里也借用不了一点力量，只有问刀楼的手段直接与道相连，可以施展开来。
除此之外，便只有龙脉之子的肉身搏杀之力。
很快，戚笼本人也对上了一道‘吞噬之母’的邪念分身。
单论这种邪念的强度，还要在一般真神之上，戚笼刚一杀入其中，便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邪念像是汪洋大海，铺天盖地。
于佛家之中，人世是一座苦海，浮浮沉沉，彼岸难渡。
但是在吞噬之母的小千世界中，人世是一座邪海，没有彼岸，只有无止尽的邪念。
一道真龙突然从天而降，金色的鳞片足有门板大，上有各种迦楼罗幻象，湿生迦楼罗、卵生迦楼罗、胎生迦楼罗，无数迦楼罗的幻影直接延伸到爪尖，然后爪尖上忽然闪过黑白二色，直接插入邪海之中。
龙影怒吼，鼻喷白烟，金翅大鹏鸟的幻影在龙身上张开，像是要把龙身扯裂开来。
血气狂涌之下，爪尖上的黑白二光大亮，在邪海上化作十道轮回光虹，所过之处，邪海中的无数人影被强行超渡，一鼓作气，爪影顺利插入大海之中，然后猛的一撕，邪海撕裂。
半空中的吞噬之母幻影惨叫一声，直接炸裂开来，然后化作一块血色结晶，落在戚笼手上。
跟真神神性有点相似，不过上面裹了一层肉膜，充斥着各种邪念。
“这可是个好东西，相当于小千世界核心的碎片，是连真神都稀罕的宝贝，虽然品质不高，但只有这里能搞到这种东西。”
早就斩杀掉一条触手，等候着的明无欲笑道：“一些大千世界的来客，经常会跟我们做交易，这便是交易的材料。”
戚笼收了这块吞噬结晶，加上这一块，一共有十三块结晶落入人皮口袋中。
“没我想象中的危险。”
戚笼想了想，道。
虽然这种吞噬之母的邪念已经等同于真神意志降临，但是只要炼成‘道化’，便能抵消这种威压，更别提他已经炼到第二步‘截道’的地步，虽然没与刀道相融，实质性的增涨战斗力。
但是他是龙脉之子啊，是受天地气运加持的存在，短短数天，他已经能把后天幽冥大道的力量，与金翅大鹏鸟血脉完美配合。
如果此时再与烛九幽那条真神级分身对爪，他有四成把握，不再像之前一样，被一爪轰开。
“毕竟另一方小千世界的生灵都被十几个师兄们挡在外面，我们的对手，其实只是普通的邪道意念。”
虽然这种邪道意念污染三四个半神不费力气。
“师弟，既然你已能抵抗这种力量了，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毕竟要是让这类意念投入现实中，也很麻烦。”
见戚笼展现出了接近碾压的实力，明无欲便提出分头行事。
戚笼自无不可。
二人便一南一北，分头行事。
一路上，戚笼又轰碎了三道‘邪道意念’，单论战力，其实已不逊色于在外征战的师兄弟多少。
“嗯？”
戚笼目光一扫，便见地面上，三个刀仆正在围攻一道‘邪道意念’，那‘吞噬之母’的幻象已经接近实质化，化作一位千娇百媚的红衣大美人，指尖微微一挑，便有重重叠叠的人影攻入其中。
吞噬之母所在的小千世界中，‘生灵’并不会武术或道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邪念召唤，可以召唤出种种或是惊怖、或是危险的邪道幻象，化虚为实，攻向敌人。
饶是刀仆都是半神级的刀客，在外也是雄踞一方的豪杰，面对这重重邪念的攻击，却是只有防守之力，而无反击之能。
天空上鹰隼的叫声猛然响起。
黄沙风浪忽然往后收去，然后在下一刹那，化作滚滚金风，铺天盖地。
做为金翅大鹏鸟的血脉天赋，虽然不像是一对金爪那么凶悍，撕神裂佛，但也具有独一无二的效用。
这金风‘迷人双眼’的特效，本质上是扭曲虚空，甚至能消磨神性。
风光之中，只听一声爆响，血浪硬生生被金风淹没，三位刀仆只感到身子在金色海洋之中浮沉，几乎失去了一切感应。
而等五官恢复正常之后，就见一尊金翅大鹏鸟悬浮在上空，一对金眼冷森森的看着三人。
三位刀仆顿时如芒在背，好在这神鸟虽然不熟悉，但也不算太陌生，毕竟问刀楼上百年内，也就这么十几号人，难得新增加一个，自然有名气。
“见过主人。”
三位刀仆同时躬身道。
戚笼点了点头，眼中狠辣之色一闪，居然瞬间下杀手，金爪撕裂虚空，猛地抓在一个刀仆的脑袋上，爪尖轻轻一点，额骨便如纸张一般被撕的粉碎。
另两位刀仆同时抬头，眼中邪光一闪，手中刀光瞬间劈出，一个半空之中弓步抽刀，刀光像是鞭影一般直接甩出十来丈的苍白痕迹，另一位双手握刀下劈，刀气如大瀑激流，倒映着碧蓝天空，黄沙飞石——以及金翅大鹏鸟不屑的双眼。
两声‘噗嗤’声响，两位刀仆就步入了前一位的后尘。
戚笼盯着爪下的残骸，当然不是人尸，而是一个类似于黑虾的怪玩意，除了虾头之外，身子由三魂七魄组成，不知什么时候就钻入了刀仆体内，并且吸收了他们的魂魄。
‘不是说外界生灵都被挡住了么，难道是漏网之鱼？’
戚笼眉头皱起，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来，不过弥勒佛那个死胖子被波旬夺走，想要推演未来都做不到。
生出警惕之后，戚笼一对鸟眼更是好似烈日烛光，遍扫四周，金翅大鹏鸟的双爪、双翅、双眼都是血脉产物，双爪撕神裂佛，双翅金风扫荡，双眼则是一窥千里。
戚笼全力催发眼力，顿时视野开始疯狂扩大，千里范围内，纤毫毕现。
‘咦，怎么是他？’
一炷香后，戚笼并没有发现吞噬之母的踪影，却发现了一道疑神疑鬼的身影。
之前在问刀坪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柳芙蓉，正偷偷摸摸的往一个方向奔去。
穹苍暴雨宗，算是七府之中，除了问刀楼之外，最神秘的一个督护府了，也是唯一一个以宗门为主的督护府，根据他知道的资料，穹苍暴雨宗门徒最擅长的，便是以剑道挑动天象。
越是强大的剑客，就越能挑动险恶的天象，传说中，一代穹苍暴雨宗宗主舞剑，能起万里雷云，跟道门修士炼成元神，引发的四九天劫差不多强大。
这种手段有点像是剑仙，又有点像是封神榜中的神官，却又与两者截然不同的感觉。
而柳芙蓉，便是穹苍暴雨宗弟子。
而且一个用剑的门派，被送入问刀阁，这一看就不对劲。
戚笼眼睛一眨，便尾随柳芙蓉而去。
“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呢？”
柳芙蓉胆战心惊的四处张望，做为穹苍暴雨宗这一代最有天赋，也是最不成器的弟子，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胆小，天生的胆小。
然而就是这般胆小，却是唯一一位拥有掌握圣剑资质的宗门传人。
‘奇怪，按照师叔的说法，自己只要来到这虚实之间，必然与圣剑有所感应才对。’
柳芙蓉思索，忽然，体内剑灵一动，只见滚滚黄沙中，一道亮光若隐若现，黄沙风暴受其影响，居然显出了奇妙的变化，缓缓分开，一条羊肠小道显出。
道路的尽头，似是一道剑影。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皇之尸
柳芙蓉顿时一喜，心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圣剑终于还是给我找到了。
虽然有些奇怪体内为什么没有感应，但是剑影在前，他便不在深思，脚步一踏，直接步入羊肠小道中。
意料之中的，无数疯狂的呐喊声从耳边响起。
宗主告诉他，圣剑包含着人皇之力，包含着大千世界的人心齐聚之念，非小千世界产物，拥有能以人道撬动天道的力量，必须万分谨慎。
柳芙蓉双眼一闭，再睁开时，瞳孔之中，却倒映着雷电、**、狂瀑飞湖等诸般异象，来自于天地的险恶，一下子在其身上展露无遗。
以人道之念能撬动天道之力，反过来亦然，以天象亦能搅动人心。
无数险恶的天象在心中幻化而出，那种沸腾的人心念头顿时削弱了九成，柳芙蓉暗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浑然没注意，沙漠中的羊肠小道随着风沙吹散，渐渐露出了真容，那是一条骸骨之道。
剑身约有六尺，古铜色宽刃，剑柄金丝螺纹，纹路边缘却是锋锐的口子，一握之下，必然满手是血。
柳芙蓉犹豫了片刻，手掌探前，而同一时间，剑身下方，一双黑洞洞的瞳孔缓缓睁开，露出一种莫名的、冷漠的眼神。
“我要是你，就不会中这个陷阱。”
“谁！？”
柳芙蓉色变，猛然回头，只见一道人影，正打着一个灯笼，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黑暗？！
不是圣剑所在么？
柳芙蓉猛然回头，只见圣剑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道黑色的高大人影，单指若剑，缓缓点向自己的额头。
恍惚之间，仿佛有亿万人心化作的杀念，汇于一点，向他刺来。
柳芙蓉眼神恍惚，好似吓呆了，然而心中剑影一闪，手中细剑下意识的出鞘，剑与指交，‘咔嚓’一声，细剑断裂。
脖颈后的衣领被猛的一扯，柳芙蓉被扯入了灯光之中。
人影消失不见。
“是你。”
“嗯，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你屁事！”
柳芙蓉嘴一瘪，很委屈的模样。
戚笼没搭理这家伙，环顾四周，在灯笼光线范围外，黑暗疯狂喧嚣，像是人心的暗潮，人道意念不再是筚路蓝缕、开山挖海的坚定信念，反而是混乱、癫狂、还有歇斯底里。
‘照灯笼真的疯了？’
戚笼看着灯笼中的光芒明暗不休，似乎随时都要被黑暗吞没，心道。
这个认识有好几年的朋友，是他难得挂在心上，算是半个志同道合之辈。
某种程度上，对方比他更讲‘道义’。
“走吧。”
眼看着黑暗越发强大，而灯笼中的烛光越黯淡，戚笼掉头就走，人皇之力，可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抗衡的。
亡国七灾照敦煌为首，当年的亡国七灾中，可是有好几位都已经达到真神一档了，结果依旧是这位人皇后裔祸害程度第一。
至少在精神伤势恢复前，戚笼没打算跟这种力量硬碰硬。
他怕被撞死！
“穹苍暴雨宗跟照敦煌什么关系？”
柳芙蓉一愣，连忙坚定的摇头，“事关宗门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哦。”
戚笼灯笼光芒一转，顿时间，柳芙蓉小半个身子暴露在黑暗之中。
无数人道邪念纷至沓来，柳芙蓉瞬间感觉自己脑袋被揉成团、搓成泥，然后脑浆搅在一起。
“说不说？”
“我宗门的开派老祖，曾是照敦煌的首席大弟子。”
“这就对了嘛。”
戚笼瞥了对方一眼，灯笼一转，光芒再度裹住对方全身。
柳芙蓉面色惨白，眼眶含泪，吓的不轻。
“继续说。”
柳芙蓉委委屈屈：“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据说照敦煌晚年跟老祖宗决裂，然后老祖宗就另立门户，建立了我穹苍暴雨宗。”
这七府上下，跟亡国七灾还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穹苍暴雨宗老祖是照敦煌的弟子，武平督护府的平天御齐亲王，又是重明儿的亲弟弟，而二者的叔公，又是那位假王爷，而假王爷和戾妖皇，又是明妖皇的义子。
关系老乱了。
不过七府背后那五位一定是知道这层关系，或者说，照敦煌大弟子投靠了五位真神，不然做为曾经的亡国七灾一党，应该早就被真神镇压了。
“……上头派你加入问刀楼，是要你干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芙蓉只得将寻‘人皇配剑’一事又说了一遍。
“你们那位开派老祖宗，应该是女的吧。”
“你怎么知道？”柳芙蓉一脸茫然。
戚笼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没再问了。
按照照灯笼的说法，照家是血脉传承，这人皇剑想必也是如此。
师傅和女徒弟，呵呵嘿嘿。
照灯笼留下的陷阱只在一定范围内，戚笼借助灯笼之助，一离开这个范围，黑暗便自动回收，黄沙滚滚间，依稀可见得一位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风沙之中。
芒刺在背的感觉。
“人皇之尸，”柳芙蓉喃喃道。
面对戚笼询问的眼神，柳芙蓉心道反正都说的够多了，也不差这一遭了，便道：
“人心难聚，易散，而人皇剑更是亿万人心所在，得以异物为鞘，这异物便是人皇之尸。”
“人皇…之尸。”
戚笼有些惊悚的看向背后那道人影，人影已在黄沙之中消失不见，但是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危险了。
“人皇，算是什么层次的高手？”
“师叔说过，人皇曾是大千世界的主角，便是下界的神佛，都要尊其号令。”
没得到圣剑，柳芙蓉一脸沮丧，而没做成黄雀，戚笼虽然有些不爽，却也没有多少失落，将不剩多少灯油的灯笼一收，目光一转，忽然面色微变，只见在西北方向，巨大的血云笼罩天空，而大地之上，一座巨大的邪影巨人正在似缓实快的移动着。
强悍的刀光连绵起伏的斩在胸口，那邪影表面却像是一面面诡异的镜子，无论怎么凶悍的刀光，劈在上面，都被折射了过来。
吞噬世界——邪影巨人
而在东南方向，忽然，天边忽然被撕出一道巨大裂口，裂口之中，又是一尊巨人从天而降，只不过降临的巨人身影重重叠叠，好似一道巨大的幻影。
吞噬世界——幻影巨人
这两尊巨人方一出世，虚实之间便开始模糊起来，无数大道之线在疯狂搅动，好似虚空承担不了这般重压一般。
这是那小千世界的力量化身，正如问刀楼五大道者一般。
只不过这种力量的怪物不是该被挡在外界吗？
而此时在外界，燕非刃、小叶、风万里、白夫子、血火真人、游仙子、季灵子近十位顶级高手同时出手，各种大道演化齐齐发动，正与一道发光的人影缠斗着。
人影看不清面孔，一举一动，却宛如大道渊海，深不可测，一些恐怖的攻击砸在身上，更只是荡漾起一道道淡淡波澜。
这是一尊真神。
不过这些‘劫道’和‘融道’阶段的刀客全力以赴之下，却也把这位神秘的真神牢牢困住。
既防他侵入钟吾世界，又拖住他，免的他破坏几个道者的破坏计划。
那尊神秘的真神轻咦一声：
“这座小千世界的意志还真是少见的强大，本座只是误入此间，你们现在让本座离开，本座可以不计较你们的冒犯。”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千万道蕴含着大道之力的刀光。
这尊真神有些恼怒的道：
“呵呵，再强大又如何，天帝下凡在即，凡是阻挡大千世界重塑的存在，都将被毁灭，你们不趁着这个机会脱身而出，难道还想着与这方世界一同毁灭吗？”
对方口中的你，则是这方天地的世界意志。
燕非刃看着吞噬之母所化的肉瘤，正疯狂的吞噬着上古碎片的表面，一座座血肉火山口源源不断爬出‘巨人’，往下钻去，眉头一皱，不过下一刹那，刀光一转，似疯似魔，蕴含着一种颠覆一切、挑战一切的天妖意志，斩向对方。
谁说真神就不能被斩死！
……
戚笼固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一尊神秘真神突然降临的缘故，但是他明白，再不跑，就要跟之前那几个刀仆一般，被邪化了。
“上来!”
戚笼二话不说，直接变身金翅大鹏鸟，柳芙蓉先是被吓呆了，继而回过神来，连忙爬上金翅大鹏鸟的背部。
大鹏鸟一对金翅猛的连扇，几个呼吸间，便就出现在两百里外。
然而二者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远，反而在缩小。
确切的说，是整个虚空都在往这座幻影巨人身上下陷，吞噬之母吞噬万物、邪化万物，这种力场堪比真神领域，而且随着幻影巨人大量吞噬虚空，身体表面越发清晰，诞生出一种肉质纹路，气息也更加强大。
诞生人道的小千世界，跟没有人道的小千世界，唯一的区别，便是诞生人道的世界，拥有着超脱之道。
从小千世界中，能诞生真神，譬如历代妖皇，譬如红莲僧。
而没有人道的小千世界，就算诞生了世界意志，也只是一个大号的妖魔，或者说，魔巢妖穴。
然而从现实角度来看，吞噬之母出手，只要不是真神，跪地的妥妥的。
“是他！”柳芙蓉惊道。
金翅大鹏鸟能在虚空风暴中保持身形，那是天赋异禀，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天资的。
虚空风暴裹着一道强壮人影，直卷向那幻影巨人。
那人正是赫天阙，前任兽神将，一口天阙巨刀能斩裂山头。
赫天阙也知道是生死关口，大吼一声，小巨人一般的身体居然开始缩小，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血水从毛孔中溢出，融入刀身，让刀身彻底变成血红色。
‘某种武道神通？’
戚笼从天阙刀刀身上，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天子神兵的气场。
让武器提升一个档次，这种武道神通，应该就是赫天阙的压箱底本事。
“万兽阙！”
赫天阙所有神性力量全部融入这一刀之中，然后一刀劈下，天空居然显化出一座巨大神门，千万走兽齐吼，夔牛、畏兽、白虎、玄武、英招、当康，滚滚兽潮一下子吞没了巨人身影，就连虚空吞噬，一时间都止住了。
然而这只是幻象，下一刹那，一只巨掌直接轰破神门，一把抓住赫天阙，这位前任兽神将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吸入了巨人体内。
戚笼二话不说，接连施出‘道化’‘截道’，金翅大鹏鸟身上，先是一道巨大的黑影浮出，黑影遮天一般，然后无数大道丝线开始融合。
鸟蛇相转，一股恐怖的气息开始孕育诞生。
“你、你怎么做到的！？”
柳芙蓉惊愕道，都是同一批加入问刀楼，然而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感应到那玄之又玄的大道气息。
幽冥大蛇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搭理他，粗大蛇身猛的向上弹出，两颗好似尖峰一般的獠牙猛的刺出，一下子就咬在了幻影巨人的手掌上。
刹那间，无数道邪异气息射出，顺着口腔往下钻，变成成千上万条魂虾。
不过幽冥大蛇要是只这点手段，也就不配当作戚笼的杀手锏了，巨大的蛇头猛的一晃，下半截蛇身立刻化作一道黑白匹练，那数万只魂虾被其一卷，就统统搅的粉碎。
而幽冥大蛇猛的一甩蛇头，一声爆响，幻影巨人的一条手臂被硬生生咬爆，邪光铺天盖地。
而戚笼并没有乘势追击，反而化作金翅大鹏鸟，反向奔逃。
“你怎么——”
柳芙蓉话说到一半，便感受到对方身上极不稳定的气息，二话不说，备用宝剑拔出，剑光飞转，每一次剑光流转，都有一道天地恶象幻化而出，泥石流、洪水泛滥、狂风暴雨、乌云雷暴……
这种天地恶象有效的阻止虚空回溯。
不过没用，幻影巨人法天相地，身影越累越大，残存的另一只巨手探出，抓向金翅大鹏鸟。
“怎么办？”
面对这种近乎真神的怪物，柳芙蓉彻底花容失色，而金翅大鹏鸟在半空中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两人跌入风沙之中。
“这是——”
看着不远处的白骨小道，柳芙蓉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戚笼大白天点起了灯笼。
同一时间，黑暗吞噬一切。
邪道巨掌探下。
人皇之尸再度出现，轻轻一点。
掌与指交。
时间、空间为之一滞。
再然后，风沙轻轻一吹，这尊邪道怪物化作糜粉，消失不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道之魔（上）
戚笼嘴角抽了抽，眼角也抽了抽，目光下意识的盯向纸灯笼，灯笼中的灯芯下，还有一碟浅浅的灯油。
柳芙蓉腿一软，内八字跪在地上，头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都说人死如灯灭，这位人皇，死了居然还能蹦跶几下，强悍！
这一次，人皇之尸的身影并没有掩盖在风沙之下，而是朝着戚笼缓缓走来。
戚笼心中警觉大作，金爪和金翅直接显了本相，除了人身人脸，倒是跟八部天龙中的迦楼罗法相相似，同样的气势冲天，锐气毕露。
人皇渐渐露出了真容。
出乎意料的，这个人皇面目稚嫩，单以外观来看，像是十七八岁的孩童，只是一头金线长发，金瞳之中，散发着无边无际的威严，而额头上的一道剑痕，让他身上的生机散了个干净。
剑痕？
“蜀皇杜宇，他是蜀皇，最后一位人皇！”柳芙蓉激动尖叫。
杜宇，他不该姓照么，‘蜀’字在上古年代是指蛾蝶类的幼虫，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根据戚笼粗略的了解，人皇在上古曾经霸占了一个纪元，史称人皇时代。
那个时代应该是在天帝陨落之后，剑仙开天之前，长达十数万年时光。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钟吾古地只是一座小千世界，可能是跟本体是上古碎片，对于上古的童谣、传说有着很多。
杜宇走到戚笼面前，戚笼脚下一沉，只感觉对面的，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是一个时代！
戚笼看着对方坚定执拗的眼神，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飞蛾扑火。
所以说，照家不是人皇后裔，而是那团火？
人道火焰？
杜宇盯着戚笼看了半晌，直到戚笼快要忍不住的关口，才从怀中摸出一道卷轴，往他手里一塞，然后掉头就走。
黄沙滚滚间，人皇之尸的身影渐渐消逝不见。
“……”
戚笼额头上，一滴汗水滴露下来，还没落地，就被高温蒸发成白雾。
不知何时起，二人落脚的四周，燃烧起了苍白的火焰。
人皇意志可比真神意志恐怖多了。
如果说真神意志是一尊巨人，那么人皇意志则是改天换地的一群巨人。
“他给你什么东西了？”柳芙蓉眼巴巴的问。
戚笼手掌一捏，很熟悉的手感，跟《笼中图》一模一样的材质，瞬间就收入了人皮口袋中。
当初在大鸠府边缘得到的罗汉金皮，早被他炼作了一件储物法器，虽然没有百鬼夜行戒功能多样，但是储物是绰绰有余了。
柳芙蓉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不过心道为了将功补过，自己一定要将这个秘密挖出来。
没道理啊，他又不是人皇后裔，更不是照家传人，人皇怎么会搭理他？
戚笼没理会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想法，继续搜索，果然，在幻影巨人的消失之地，找到一块足有水缸大的吞噬结晶，更重要的是，这块结晶不是碎片，而是活生生的，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邪道意志。
他不知道，这玩意在真神交易场中叫做活晶，比起普通的晶体要珍贵千倍。
戚笼毫不客气的把它收了，然后朝柳芙蓉道：“没想到收获还不小。”
干掉一个幻影巨人，剩下一个巨人就不必太担心了。
毕竟虚实之间中，可不就他们两个人。
然而柳芙蓉面色惨白的指了指天空。
戚笼抬头，只见虚实之间上空，巨大的手掌撕裂虚空，露出一张张足有千丈的面孔，有的无眼、有的无鼻、有的三张嘴，每一尊的吞噬气场，都无限接近于真神意志降临。
这类面孔，足有二三十张！
戚笼甚至看到外界，也就是上古碎片所在之处，大量的肉膜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另一个小千世界似乎变成了无比巨大的妖异女人，肚皮开始鼓胀，道者的光芒若隐若现。
似乎交战到了正激烈关口。
这么多巨人一齐下界，几乎一刹那，虚实之间就被撑爆了，然后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戚笼第一次入问刀楼所见的画面，苍白的世界中，黑线到处搅动。
不过戚笼今非昔比，‘截道’以生死印法施展出来，每当有‘线头’搅成一团，化作大蟒向自己卷来，便屈指一弹，大蟒便就重新化作无数线头。
‘已经有异化的趋势了。’
戚笼皱着眉头，看大道之线被邪光污染，渐渐演化出一道道人影，他二话不说，直接往问刀楼方向奔去。
不过没走多远，身体便罕见的生出一种疲惫感，精神力量被封，戚笼靠的是肉身，可就算是龙脉之子，连续两次与道相融，化身幽冥大道，也有些扛不住。
更何况化身幽冥之蛇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诡异呼唤声，更是消耗精神。
奇怪，大道生灭不休，后天幽冥大道应该是五狱之主，又或是刑五官最近才演化出来的。
怎么会有人声？
难道是从幽冥大道中诞生的怪物？
脖子也是一紧，呼吸困难，自己这具肉身极强，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戚笼回头，哦，原来是柳芙蓉这家伙，在勒自己的脖子。
这家伙不会‘道化’，在这种环境中，基本上就跟不会游泳的鱼儿一般，掉下去就淹死了，所以满脸惊恐，死死勒住自己。
戚笼斜了对方一眼，要不是知道背后这家伙是女扮男装，戚魁首早就把她丢了。
当然，也有借机多了解对方，乃至其背后穹苍暴雨宗的意思。
毕竟照家后裔如今多了一支，就代表着阳人道的演化，多了一种选择。
排除照敦煌这老鬼色迷心窍的可能下，除了照家后人这一支，穹苍暴雨宗居然还有照家血脉，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这老鬼不是打算把阳人道的传承，留给这方世界的土著吧？
或许就连柳芙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血脉传承。
正当戚笼思索间，一道魔气森森的刀光三折两闪，便出现在了戚笼对面，身影一闪，便化作了明无欲的本体。
“虚实之间崩溃，留在那里的刀仆全部阵亡。”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一尊真神突然降临，被一众师兄弟挡住。”
明无语面目严肃的可怕，“先回去再说。”
戚笼点了点头，很快，二人回到了火锻之域，抬头望天，只见天色灰蒙蒙的，邪光大亮，凝成一道道黑色闪电，砸在域外，不过被一层透明光膜挡住，劈不进来。
偶尔还有巨人的幻影在虚空中走动着。
“走！”明无欲直接道。
“去哪儿，问刀楼？”
“不，是去魔劫之域。”
戚笼脚步一顿，皱眉道：“刀匠师傅可是明令禁止，此处禁止入内。”
五大道者中，刀帅常年不在小千世界内，而刀魔则是常年被封印在魔劫域中。
他大概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解封到刀魔师伯？你就不怕他在解封之后，第一个干掉你？”
明无欲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七情六欲被斩，早已是行尸走肉，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但是如果让吞噬之母入侵此界，那么我问刀楼的职责又该置于何处。”
明无欲眼中魔光闪烁，但在魔光之中，却透着一道清晰明亮的双眼。
戚笼叹了口气，放下柳芙蓉，道：“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明无欲点头，“你不入刀道，那么师伯最恐怖的道魔之念便对于无效，你的确是相当好的人选。”
柳芙蓉花容色变，她是听说过这刀魔的恐怖的，传说中，这一位杀死了所有的徒弟，甚至想要下界，灭尽众生。
是其它道者联手封印住的。
这种怪物，比起外面那个邪道怪物来，不是更恐怖么。
不过她辈分浅、实力低，还没有资格参与这种话题，只能眼看着二人消失不见。
刀匠一脉的传承，虽然看上去是五大道者中最弱的，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道第三层‘截道’境后，便能以锻道之法，人为的提升大道感应。
所以说，问刀楼的所有门人，基本上都承过刀匠一脉的人情。
而反过来说，刀匠一脉的弟子们，也是人缘最好，知道消息最多的。
燕非刃在跟戚笼闲聊时，就跟他讲过一个可信度不低的传言。
所有人都知道，刀魔入魔，便是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但很少人知道，刀魔是为什么入的魔。
古国崩解，国运退散，众神入侵，也就是那个年代，监察者入世，见神就杀，杀的众神不敢下界。
也正是因此，问刀楼的名声才渐渐鹊起，成为众神都有所忌惮的世界守护者。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监察者出世之前，其实刀魔还要更早入世。
刀匠、刀魔、曾经的天刀，这三人，才是问刀楼最早的创立者。
而当初刀魔师伯所做的，跟那位监察者极其相似，那便是阻止那场接近天地破灭的大劫。
不过与监察者不同，他不仅失败了，还被天地间的戾气灌了一体。
刀魔师伯本来不叫刀魔，而是魔刀，借魔控刀，而非是现在这般，化身道魔，大道之魔！
而明无欲跟其他人还有不同，那就是他曾经跟刀魔学过刀，所以他知道，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中，这一位，是苏醒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道之魔（中）
魔劫之域与火锻之域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火锻之域像是一片丘陵地区，那么魔劫域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天上灰蒙蒙，深不见顶，海面上狂风大作，海浪滔天。
戚笼与明无欲坐在‘火房’材料的船只上，船底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去抵挡海底深沉的黑。
“后天玄水大道、后天水形大道、后天天河大道、后天黄泉大道……”
戚笼看着水面，感受着海平面下，一道又一道大道的恐怖压力，有些咂舌。
“别数了，除了几个师叔师伯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水系大道的演化。”
明无欲道：“这些水系大道是为了封印大师伯，由几位师叔布置的，除了刀道达到第四层，不然任谁掉下去，都是必死无疑。”
戚笼趁机问：“刀道第四层是什么？”
明无欲叹了口气，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深陷魔道，无法自拔了。”
“不过大师伯说，第四层，可以称之为伪真神。”
“伪真神？”
“伪真神——”戚笼想了想，没想明白，便又问：“师兄，道者和真神，到底孰优孰劣、孰强孰弱？”
“真神是超脱之道，道者是庇世之道，二者都不是一条道，又怎好去比较，不过论起战力，真神肯定占在上风。”
“不过也说不准，排除那位神秘莫测的天刀师伯，眼前这一位，就有战胜真神的战绩，”明无欲看了戚笼一眼，突然道：“那尊真神，便是波旬。”
“波旬…败了，”戚笼先是一喜，然后又惋惜道：“师伯居然没把祂砍死，太可惜了。”
明无欲摇了摇头，道：“事实上，是砍死了，不过大师伯说，只要此界佛门不灭，波旬就是永远的不死之身，所以祂又复活了。”
戚笼皱眉，不能理解，就算是真神，该死还得死，怎么到波旬这一块就例外了呢。
在他记忆中，佛门真正不死的，不是八部天龙、也不是菩萨罗汉，而是诸天明王，因为明王是佛陀的忿怒念化身，只要佛陀本体不殒落，明王便可以随时随地斩出。
所以波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某尊古佛的念头化身？
见戚笼一脸古怪，明无欲又道：“我带你来，除了指望你帮忙，还有便是，大师伯或许有解决你精神层面十万魔头的法子。”
小船速度似缓实快，很快，视野范围内，一座小岛显出，岛屿很清净，竹林茂密、花草欣欣向荣，跟四周的环境很不搭调。
二人下了船，一个身穿布衣的老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二人，笑呵呵道：“二位，道者让我在此等候你们。”
戚笼愕然，把头看向明无欲，不是说刀魔徒弟都死绝了么，不对，这老儿有点眼熟，是那个独孤老人！
明无欲并没有参与问刀坪的选拔，见魔劫域中突然多出一人，皱眉问：
“你是谁？”
“呵呵，明师兄贵人多忘事，一甲子前，师兄凭借一口血刀，杀入问刀坪，是小老儿提点师兄，人血即魔血、人刀即魔刀，师兄这才刀道大进，入选问刀楼，这点香火情，看来师兄是忘了个干净。”
“是你！”
明无欲面色一变，他当初刀道撞上天花板，迟迟无法进步，当初在问道坪上，甚至被赫天阙击败过，若不是被人提点，最后关头成功突破，怕还入不了问刀楼的门呢。
不过他一直以为此事系某位师兄弟，或者师叔伯所为，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外人。
戚笼如今踏入刀道第二步，虽然没以自身修为相合，加强战力，但眼界是提升了一大步，现在再来看这个老人，便感觉不一样了。
对方的气息浑然天成，好似与四周环境完全相容，甚至延伸到海面上，都没什么异像。
这种感觉，不是道化，也不是截道，甚至不是第三步融道，因为融道也只有一条大道；而此时的海面上，光是戚笼认出来的水系大道，就足有十道。
戚笼吸了口冷气，道：“刀道第四步!”
独孤老人没有开口，而是在前方领路。
而明无欲打量着对方的背影，不仅没有道谢，反而面色渐渐冷漠，甚至眼中杀意直露。
“原来是你！”
“传说中，当初第一代求道者受小千意志所招，组建问刀楼，但其中一位有私心，并没有加入，这个人，便是你吧！”
独孤老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方世界的道者数量，最多只能有五位，每上一位，就要有一位下来，而上一代道者与小千世界意志深度融合，一旦卸了道者之位，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老夫问你，你若是到了最后一步，前面挡着的是你师傅，你又如何？”
不明其心者，难证其刀，明无欲只沉默了片刻，便坚定道“先还师恩，再行公平一战，生死勿论！”
“呵呵，不愧是血刀无欲，不枉老夫当初提点你，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知道，刀魔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老夫老了，已经斩不出酣畅淋漓、有进无退的刀了，老夫只想尝一尝，与那个贱女人彻底合为一体的滋味。”
那个女人，应该是小千意志吧？
戚笼暗想。
“好了，你们自去吧，放心，师傅戾气已经逼出体外，不会再杀人了。”
独孤老人将二人领入一片竹林中，乐呵呵的道。
“你如果有任何不轨举动，我第一个杀你！”
明无欲冷冰冰的扫了对方一眼，扬长而去。
戚笼看了看独孤老人，突然道：“钟吾古地即将被诸神瓜分，这个时候成为道者，又有什么意义呢？”
独孤老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
戚笼步入竹林中，竹子是黑色的，越往里走，便就越黑，没有清灵通透之感，取而代之一种深沉。
任何高深的武者都有杀气，而走杀戮武道的高手，更是杀气入筋入骨入皮入肉，把浑身锻造成一座杀戮机器，再往上，便是天杀之念，任何生灵被念头一卷，都像是撞上了天生克星。
这已经是极限了，戚笼的杀神，便是天杀之念的大成。
然而在这里，戚笼感受到了另一种层面的杀意。
那是毁灭整个小千世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道之魔（下）
此起彼伏的黑竹错乱的插在泥土地上，像是刀丛，又像是剑林，却又远不止于此。
戚笼盯向前方一根怪异黑竹，碗口粗细，通体无节，仔细看之，却见竹身表面满是雷纹，扭曲而怪异，恍惚间，戚笼仿佛看到无穷雷电反打，震散乌云，撕裂天空，一众雷神雷兵尽数淹没，甚至于劈裂天宫，轰散那天空上的庞大意志。
以雷灭雷，借天罚而杀天。
戚笼又把目光放在另一根竹身上，这跟竹子竹节四方，外宽内刃，像是嵌在柱身上。
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戚笼脚下忽然一痛，脚掌转开，只见掌心上，一丝血水流出。
一节长满倒钩的竹笋出现在脚掌下。
子杀父、女杀母、亲亲互食、友友相残，天地食人不如人食人、己食己。
戚笼面无表情挪开脚掌，然后身上一阵绞痛。
心造反、胃吞肺、肝胆互爆、脾泛猛毒。
而在竹林内部，三四亩荒田所在，明无欲正搀扶着一个老农坐在田埂上，老农用仅剩的左手，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此刻，老脸上满是汗珠。
“大师伯！”明无欲看向竹林中的戚笼，又看向刀魔的断臂处，欲言又止。
刀魔让他把水壶递了过来，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口后，才道：
“不要大惊小怪，得天独厚者亦遭天妒，欲灭世者，同样天地亦灭之，我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
“你以为外面的大道封印是为了封印我，若不是大道运转被几位师弟控制住，呵呵，我早就被最上面那位杀死了。”
“可是师伯——”
刀魔摆了摆手，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顺她也好，逆她也罢，对她来说无甚区别，我阻止劫数降临，挽回天地，她也不会对我网开一面，更别提我还失败了。”
“可是大师伯，既然封印在，为什么你的手会折损？”
魔刀在成为刀魔前，最强大的便是右手，右手持刀，灭尽万物。
然而此刻，这条手臂却是没了。
明无欲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的很难看。
刀魔倒是笑的很坦然：“可能是哪位师弟觉的我不堪重任，想要我挪一挪位置，没有别人的提点，独孤凶这个谨慎有余、胆气不足的家伙，怎会跑来做我的徒弟。”
由于问刀楼特殊的传功体系，门内并没有因师徒关系形成的利益派系。
而且巅峰刀者意志坚定如铁，有自身的信念，外物难以打动。
而五位道者的分裂，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选边站，同时问刀楼也要分裂。
而问刀楼真正的职责，也会在内斗之中，丧失殆尽。
其实这已经隐隐约约有些苗头了，譬如，刀帅师叔常年不归，刀匠师傅不问世事，五大道者这十年间，唯一一次集会，还是为了吕傲侯师姐之事……
明无欲勉强笑道：“大师伯说的夸张了，或许只是大道封印出了问题。”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沉默了一会儿，明无欲才又道：“大师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灭除小师弟脑中的魔性么。”
在二人眼中，戚笼此刻已经被竹林中的利刃磨的鲜血淋漓，那一道道刀锋，让龙脉之子的肉身几乎无阻挡之力。
天地都毁灭了，更别提你这个天地间的主角…之一。
这一道道血痕上，是无止尽的毁灭意念，直接杀入精神海洋中，斩杀在魔影之上。
那四杀之力所化的巨大刀光也乘机相助，一瞬间，魔影被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灭着。
刀魔愿意出手，有大半的原因，却是因为波旬。
当年那一场，他赢了却又败了，赢了敌人，败了劫数，他无数次的想，倘若没有波旬阻止，他是否能成功引发八劫之力，阻止众神下凡。
答案是未知。
而对于波旬，曾经的魔刀恨不得将之斩杀一万遍、一万遍！
水面之上，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果然是你！”
欲界七重天化作的巨大魔影转过头，戚笼的后脑勺长出了波旬的面孔，居高临下，俯视着的曾经的敌人，突然，冷森森一笑：
“在未来死在自己徒弟手上的逆天罪人，一生谋划皆是徒劳，实在可悲。”
刀魔看向欲界第四层……一尊肉山般的大佛嘿嘿傻笑，眼吐魔光。
“未来佛居然落在你的手上了，佛门还真是不幸，”刀魔轻轻一笑：“可是在古佛九字箴言中，你不是真正的未来佛。”
“是吗？未来佛就在此界之中，不是本王，还能是谁！”
波旬似是怒了，魔爪撑天，一刹那间，无穷魔影疯狂的卷向刀魔，然而只在刀魔周身三尺，便就尽数崩裂。
“灭天地、逆苍生者，方为魔，你这道恶念，还不配成为魔。”
刀魔左手一招，四杀之力凝为一体，化作一口古柄扑刀，轻轻往上一扬。
刹那间，精神的四角崩裂，同一时间，一股毁天灭地的刀意直接轰碎了这座精神世界。
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在波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庞大的六层魔身，直接被一劈为二。
“左手持刀，就是不稳当。”
刀魔看了看已经黯淡的刀身，摇头道。
被一分为二的波旬忽然怪笑起来，同时弥勒魔也笑道：
“你传给那个小丫头的刀光，根本挡不住监察者的天刀，这方世界、包括这世界的众生，毁灭已是必然，你的魔刀，便是最好的证据。”
刀魔脸色微沉。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对方。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口刀，能不能借我来使使。”
刀魔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你居然从灭世竹林中脱身了？”
一道涟漪从刀魔身边荡漾而出，人影幻化而出，戚笼看着毁天灭地的景象，心疼的直抽抽。
自己大武行体系的核心，被搞成什么样了。
刀魔递过刀身，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你想这么做，那就去做吧。”
戚笼握住刀柄，第一次感受到这从大劫中演化的力量。
从刚刚的话语中得知，吕傲侯的叛门，居然是刀魔指示，或者说是提点的。
而四杀之力，则是八种大劫力量中，攻击力最强的一种。
戚笼刚刚握住刀柄，一股毁灭一切的力量便就从刀身上爆发出来。
春诛、夏戮、秋绝、冬陷
弥勒魔双眼之中，突然吞吐出黑幽幽的光芒。
“你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你会死在那个女人的手中！”
刀光一闪，天覆地灭！
……
现实之中，戚笼一声惨叫，直接化作了金翅大鹏鸟，浑身飙血，然后倒地一滚，又化身成粗大龙脉真身，连续转化数次，才恢复人身。
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对上了刀魔的眼睛。
那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刀魔缓缓起身，刹那间，以周身三尺为核心，所过之处，一切粉碎。
“道魔之念!”
明无欲面色一变，不过这股恐怖的力量并没有冲击到二人。
然而整片魔劫域的海面被其一冲，全部化作了黑色。
除此之外，一切烟消云散。
刀魔手掌一张，一根竹刀凭空凝成。
“走吧。”
话音一落，二人便感到虚空疯狂重叠，百倍、千倍、万倍。
然后刀魔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了被撑爆的虚实之间中。
一只撑天一般的邪影巨人迎面撞来，刀光一闪，邪影崩解。
五六张足有上千丈的面孔一齐显出，嘴巴大张，嘴巴之中，是无边无际的吞噬风暴。
“刀即心也，心即道也，刀由心生，心由道有。无生无灭，无来无去，不增不咸，如如自然，炳焕灵明，圆通太虚者是也。”
刀魔将刀身一抛，刹那间，无数大道之光蜂拥而出，将人脸撕碎。
刀魔再一次握住刀柄，喘了几口气，自言自语：“还是老了，不然这些小杂碎，怎能受我一刀之力。”
看了一眼天空，而一眼之下，天空便化作黑色。
刀柄一转，以一个玄妙的轨迹，猛然插入地面。
“刀无鬼神，独来独往。”
戚笼和明无欲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眼前这刀魔的表现，几乎可以说盖过戚笼所见过的任何一位真神。
黑色笼罩之下，无论是邪影巨人，还是血影巨人，又或是吞噬之母演化的任何邪道怪物，无不烟消云散。
“天黑黑，地黑黑，世间物物之形，乃色尘也，道眼之下，无物不见，见见皆刀。”
戚笼忽然感觉额头有些发紧，然后有什么东西要撕裂开来。
“既然都出手了，那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他看向刀魔，只见刀魔森然一笑，另一根手臂对着虚空轻轻一划，刹那间，天空撕裂，一颗巨大的黑色眼珠张开。
目光所过之处，一切飞灰湮灭。
眼珠翻转，盯向了小千世界之外。
正在纠缠中的神秘真神面色一变，毫不犹豫的施展大千遁法，逃离此间，不过一根手指被眼神扫到，神光一爆，直接截了下来。
而黑眼看向了吞噬之母。
吞噬之母的脑袋直接被爆开。
同一时间，三道宏伟的道光直接破界而出。
这邪道怪物从外到内，从内到外，轰然炸裂。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邪道三宝
三道通天彻地的白色光柱方一显出，便意味着，这座邪道小千世界的核心被轰碎。
同一时间，混沌之源反向包裹住吞噬之母，黑色的混沌之气顺着小千框架的裂缝，钻入那个世界中，开始分解、吞噬、吸收。
就像之前燕非刃展示的那样，破碎的小千世界被混沌吞噬，而战胜的小千世界，则从混沌之源中顺利脱身。
无数道光华从天而降，砸入钟吾古地中。
这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精华，连混沌之源都吞噬不了的异界宝物。
“不要傻看着了，这种机缘可不能放过。”
刀魔笑呵呵的看着二人，没有一点魔头的风范。
“或许有能解决我精神问题的宝物！”
明无欲手中魔刀一闪，便就一飞冲天，往其中一道流光方向射去。
戚笼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宝光流星，体内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吞噬**，低吼一声，身形节节高涨，爪牙凸起，鳞片刺出，猛然化作一条千丈巨龙，巨龙背部猛然鼓起，然后两道金翅张开，猛的一扇，金风滚滚间，便出现在虚空之中。
虚空之中，除了问刀楼的师兄弟外，居然还有一道道强横的意念横扫虚空，将爆炸弹射出的‘宝物’一一卷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还有渔翁，只不过这些渔翁看出钟吾古地的强大，并不参与这场争斗，而是卷走战利品。’
通过龙眼，只见钟吾古地这块大千碎片上，一共有四团光芒沉浮在其内部，同样大放光芒，像是磁铁一般，吸收着到处乱飞的宝贝。
其中，以一座夜色宫殿吸收的宝物最多，整个钟吾古地的气运在宫殿周围形成七道龙卷漩涡。
“真神宝物、龙脉之子，是七夜真人的力量！”
龙眼一转，看向西北方向，那里虽然只有一道龙卷漩涡，但几乎凝为实质，甚至能影响钟吾古地大道的走向。
单一比较，这股力量比起龙脉之子化作的漩涡要强上四五倍，但是跟七位龙脉之子的力量相比，就难免差了一些，不过一道星光在其头顶上下晃荡，星光之力加持之下，他吸摄宝物的力量仅次于七夜真人。
‘中山武皇，还有一尊真神，中山武皇伤势这么快就恢复了？他的一颗龙脑袋不是都快被吕傲侯斩下来了么，恢复力这么强？’
戚笼又看向东南方向，只见一座阎罗殿悬浮虚空，一道道轮回虹光时不时就闪一下，虽然论起数量，远比不上前两者，但只要被其刷到，必然得手。
‘果然真神都是寄生虫，拼命的时候袖手旁观，抢好处却是比谁都要快。’
除此之外，戚笼还能感受到一股真神力量若隐若现，不过祂似乎有意识的隐瞒自己的身份，让人看不出来历。
波旬？烛九幽？月中玉池夫人？王家那位剑仙？还是威德正法国师？又或是隐藏的真神？不过真要是藏在此界的真神，应该瞒不过监察者的刀才对。
除此之外，像亡国七灾、人道黑船、吕傲侯、照灯笼、钟毓秀、无心如来、老祖宗这类高手就没这份机缘了，他们的力量源于大劫的演化，在此界之内或许堪比真神，但是一旦离开本界，力量立刻就会迅速消失褪化。
戚笼摇了摇头，目光盯向天空洒落的流星，虽然到了他这个层次，一般的宝物已经没多大作用了，但这可是一个小千世界的精华，属于百年难遇的机缘。
龙嘴张开，龙力鼓荡，同样化作一道金色漩涡，跟七夜真人麾下的龙脉之子相差仿佛，甚至由于才经历过大战，漩涡范围还要弱上一些。
不过戚笼念头一动，‘道化’‘截道’两种力量显出，意念一下子强化了十倍，仿佛与脚下的这片大地完全融合。
一时间，戚笼仿佛感觉自己就是这片大地的主宰。
金色的漩涡猛然暴涨十倍，居然跟中山武皇的星光漩涡都相差无几。
一时间，好几道真神意念都扫了过来。
戚笼念头一动，一道最亮的流星被吸了过来。
巨龙龙口长大，牙齿好似上下倒峰，一团火焰猛然喷出，那是蜕了所有神性的焚神焰，长长的火舌又卷来了一道流星。
虽然是一整个小千世界，但是在被混沌之源吞噬后，洒落的流星一共就四五十道，被这么多高手一瓜分，也就没多少了。
戚笼环顾四周，撒网捞鱼似的再吸上几次，也就准备缩头了。
不过正在这时，一点很暗淡的流星好巧不巧，正好向他这个方向卷来，正中龙嘴，就像是送上门来似的。
……
火锻之域，火房之中。
戚笼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古老的幻影，不再是‘道化’版的人形，也不是‘截道’的演化，而是一种特殊的力量。
幻影浮浮沉沉，好似有无数天地变化孕育其中，不露形，但气息滚滚滔滔，宛如大江。
按照问刀楼的说法，这是一道大道影像。
三道者与吞噬之母的交锋、本体与吞噬之母分身的较量、刀魔的出手，都让戚笼大开眼界。
而这份眼界最终化作感悟，融入了戚笼的锻道之法中。
戚笼发现自己不仅在人道上极有天赋，在这天道感应上，也有变态的感应。
‘大道影像’在刀道上还有一个说法——融道的前置条件！
也就是说，炼成‘大道影像’，距离刀道第三步就不远了。
刀道第三步，刀匠的所有徒弟中，只有燕非刃一人炼到了这一层。
‘难道我上辈子真是某个大神通者转世？’
戚笼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转而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真这么好运，自己这辈子也不用这么拼命了。
从头拼到尾，差一步，就是悬崖峭壁。
他把吸来的三个宝物放了出来。
一个透明的虾仁玉
一个血色圆盆
一块灰石
这三件小千宝物，戚笼只摸索出了‘虾仁玉’的用法，灵感还是来自于魂虾。
这个虾仁玉的作用很玄妙，能够化入肉身，储存人的三魂七魄，也就是说，哪怕肉身崩解，三魂七魄尚存，就能成功转世投胎，甚至于夺舍他人。
在某种意义上，这等于免费多了一条性命；而在道家，这种效果在道家也有个说法——‘尸解仙’。
不过这种‘虾仁玉’，怕是由几百万条魂魄炼化而成，看似是道家，其实邪门无比。
戚笼又看向另一个宝物，一个像是洗脸盆一样的东西，这个戚笼就摸不着头脑了，研究了半天，只知道唯一的作用，便是倒进去的水，能在一息后化成血；不是红色的水，而是粘稠的、泛着腥味的活血。
像是才从人体中流出来似的。
这一点上，砍杀无数人的戚魁首相当有经验，绝对是活人心头血!
这算什么？他又不是需要吸血的怪物。
而且这血盆还是三个宝物之中，光芒最璀璨的那道‘流星’所化。
邪道宝物，或许只有用邪道手段，才能将之用在正道，不，邪道上。
还有最后一块石头，戚笼研究半天，才感应出来，这种宝物内部，似乎藏着一道微弱邪念。
所以这不是一个石头，而是一颗蛋？
戚笼摇了摇头，先是炼化了虾仁玉，然后剩余两件宝物收入人皮口袋中。
然后郑而重之的取出一卷卷轴，不是《笼中图》那一卷，而是人皇杜宇给他的那一卷。
虽然他没有老爷爷可啃，也不大可能是什么大神通者转世，但他戚魁首如今也没资格拍着胸脯说，他就是一个人一口刀，斩杀到现在的。
确切的说，未来的自己回到过去，给了他相当大的帮助。
没了他，燃灯或许能保住自己，但就像他资助的前无数号自己一样，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惨死在未来。
而且人皇在过去霸占了一个纪元，自己也回到了过去。
人皇留给自己卷轴，很可能便是承接着自己在过去的因果。
自己啃自己那叫什么，那叫自力更生！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九龙劫与开源图
戚笼取出人皇留给他的卷轴后，沉吟了片刻，并没有打开，而是又取出另一张卷轴，放在地上铺开，单指一点，复杂诡异的图像开始缓缓变化。
人道的演化，戚笼会；天道的演化，戚笼也会。
如今笼中图的秘密，在他面前，只剩下薄薄一层面纱。
两行文字先后浮现。
‘神州几番离合，山河耗尽民血，天变神藏鬼路，欲使草民还似草，唯我笼中图！’
‘三刑四杀，七伤八难，海神侵扰之厄。九幽地狱，三途五苦，转还福堂。’
戚笼瞳孔倒映之下，突然一道剑光闪现，仿佛有一个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的老人，手持利剑，点向自己的眉心。
疯狂扭曲的人道意念，浩浩荡荡，化作一道圣皇剑影，直斩而来！
戚笼早有准备，上半身往后一仰，直接化作大道影像，同时黑光往上一卷，直接消失在虚空之中。
这是‘转神道’的变化。
剑光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后，终是消失不见，不过火房之中，依旧残留着千万人的疯狂呐喊声。
戚笼再度恢复肉身，自言自语，“没有人皇剑，单用剑意杀我，到底差了点意思。”
‘笼中图’终于显化出了真容，那是一幅画。
三道星光高举天上，四道剑影分立四角，天空之下，是七层乌云；海面之下是地狱，地狱之下，是更深沉的黑色。
而在画面正中，一条巨龙正扬波起浪，角生毒火、口喷毒焰、下颌龙珠被毒烟覆盖。
五座门户卡在龙身四肢、外加脖子上。
汹涌的波浪有八道。
而在龙尾的方向，一道若有若无的船影显出，黑黑的，与海平面的夕阳似乎融为一体。
戚笼盯着画面中的巨龙，很熟悉的感觉。
传说中的龙脉之王？
戚笼尝试着用龙脉之子的力量注入其中，突然间，他仿佛变身成画中的那条龙。
惊涛骇浪、狂风暴起，一股又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撕扯而来。
力量来源一共九股，是大劫演化的八种力量，外加黑船，也就是阴人道的力量。
合起来要把整条龙躯撕裂。
九股力量，九位龙脉之子，九，群龙无首，大吉——
戚笼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九股力量有强有弱，目前来说，给他威胁性最大的，居然是包裹龙角、龙嘴、外加龙珠的三毒火。
以及压在龙身之上的，五座罗生门一样的怪门。
三途、五苦！
巨龙发出不甘心的惨叫，似乎这种压迫，并不是压迫在它的身上，而是压迫在精神世界中。
转神道、转神道！
巨龙念头一动，忽然化龙为人，直接从门中钻出，三道毒火妄图烧身，被其一闪而过。
剑影闪过，戚笼避开，三道星光砸入海面之前，戚笼早已跳出海面。
每一次闪过一种威胁，戚笼便感觉自己强大了一倍，同时一部分龙躯与天地相容。
等避开乌云劈下的闪电后，龙影猛然咆哮一声，连天、接地，然后猛然膨胀。
戚笼瞬间站起，眼中金光一闪，一时间，气势居然达到了一种冥冥不可测的程度，就算是之前灭尽众生的刀魔，也不及他。
同时，画面到了尽头。
所有幻象烟消云散，龙脉也消失不见，海面变成金色，金光熠熠，灿烂辉煌，像是朝阳升起。
海平面的倒影中，似乎倒映着一座道观般的建筑。
福堂？
有道虽死，神归福堂；为恶既死，神当其殃——《理惑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么！”戚笼声音都在颤抖，他终于解出了‘笼中图’，不，应该是这场九龙劫的真正秘密！
就连真神都不知道的秘密！
‘八种力量、加上阴人道，对应的是九位龙脉之子，而这九种力量，任意一股想要演化到全盛，必然会毁坏龙脉的一部分，也就是让一位龙脉之子丧失资格。’
‘同样，反过来说，要想彻底消化大劫，转大劫为大运，龙脉之子就必须抢在大劫力量吞噬之前，不断融合龙脉之子，每融合一道龙脉之子，一种大劫的力量就会被消化，永远无法达到巅峰，并且不断衰败，最终消失。’
‘而‘笼中图’的能力，转神道的真相，其实是推演出每一股力量达到巅峰的时间。’
三途、五苦，还有三年时间就将圆满！
一旦圆满，就意味着有两位龙脉之子失去资格，同样意味着，龙脉之王将损失九分之二的力量。
‘或许不用等大劫演化全盛，只要有三四股大劫力量演化圆满，龙脉之王就永远也不会诞生。’
戚笼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又闪过另一个疑惑。
‘三途、五苦？即将圆满的居然是这两股力量，我还以为是七夜真人掌握的九幽，又或是五殿之主掌握的地狱。’
‘这两股力量，到底是落在谁手上了？’
虽然‘笼中图’能够推演出大劫圆满的时间，但是对于这大劫力量的主人，却是推演不出来。
如果弥勒佛还在就好了，以它的推演能力，借助‘笼中图’的力量，绝对能推演出所有力量的主人。
戚笼想着，收回了笼中图，然后打开了另一张图。
人皇杜宇给的那一张。
开源图！
除了开头这三个字外，剩下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道家符篆演化，符中套符，篆里藏篆，符头、符干、符尾组成了千万种变化，看的人头晕眼花。
‘这是什么玩意？’
戚笼直接略过这千奇百怪的道家符文，看到最下面的一段小字。
‘二仪未分，瞑涬鸿蒙，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未具，状如鸡子，混沌玄黄，已有盘道真人，天地之精，自号元始天王，游乎其中。溟涬经五劫，天形如巨盖，上无所系，下无所根，天地之外，遼属无端，玄玄太空，无响无声，元气浩浩，如水之形，下无山狱，上无列星，积气坚刚。”
‘天者如龙，旋回化云，天王化龙，一分为九，行开天辟地之事。’
‘天不常覆、地不常载，自开天，自立地，仿大千之变，演小千之化，行十二万九千六百行龙变。’
‘太乙传之，杜宇补之，小千开源。’
戚笼看了三遍，大约是明白了，这段文字讲的是一个叫‘元始天王’的狠角色，开天辟地创世。
至于后面的几句话都不是很能理解了，什么叫仿大千之变，演小千之化。
“行龙变？”
“开源图？”
“天王化龙，一分为九？”
戚笼自言自语，心中一动，张嘴一吐，一颗光芒璀璨的龙珠就被吐出，光芒所照之处，道家符文的演化速度立刻快了百倍。
更奇异的是，原本看不懂的道家符文，随着运转，越发清晰，越发明了。
‘这居然是小千世界的框架演化！’
戚笼表情震惊到了极点。
那‘太乙传之，杜宇补之’这句话他便明白了，这小千世界居然是这两人开创出来的。
不是天生，而是人为！
乖乖，人皇这么猛么，这大千世界中的所有小千世界，居然都是用你的法子创造的。
戚笼张口一吐，一团先天火种就将之包裹、炼化。
这张图不像是‘笼中图’，没有封印，戚笼只花了三天，便就将图炼化，同时将这‘十二万九千六百行龙变’参悟透了九分之一。
但就是这九分之一，让他对世界另有了一个认识。
问刀楼不再是神秘莫测的刀道圣地，而是小千世界的小千世界。
各种大道演化的轮廓，跟钟吾古地相似，不过相差至少两个档次，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简陋。
至于五大道者所在的道域，更是对于问道楼的粗劣模仿。
借助‘开源图’，戚笼就像是在一座房屋中找到各种密道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反正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问刀楼的众人不是在疗伤闭关，就是在消化这一次的收获，戚笼大可以在这个空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开源图’简直是小偷神器！
光芒一闪，戚笼便出现在了问道楼内。
戚笼手指轻点，无数道家符文像是游鱼一般卷出，所过之处，将一切都解析成本体——各种大道之力、各种后天大道的演化产物，乃至于五大道者各自的力量。
刀匠是一团烈火、刀神是一张道图、刀母则是一座胎盘、刀帅则是一点金光。
在这其中，并没有刀魔的力量。
戚笼细细揣摩，时不时的将这与‘开源图’的符文转化相互对照，更有所悟。
如果说燕非刃他们参悟的大道，只是三千大道的一鳞半爪；那么戚笼现在做的，就是扒了这个世界的底裤，或者说把‘开源图’当作透视眼。
看的老仔细了！
‘要是把这份感悟融入刀道之中，我现在的实力，应该跟中山武皇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戚笼忍不住有些感慨，自己拳术天赋不行，道术天赋也不咋地，偏生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却强到匪夷所思。
这也算是极度偏科了。
不是他矫情，也不是他一辈子都不拿刀，只是他总觉的，若是此时拿刀，会损失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抗拒。
不是傲气。
是本能。
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道魔演化
如果说天子神兵这种真神级的宝物算是一档。
那么再往上，便是小千世界的大气运，是真神都要为之下凡争夺的存在。
还往上，则是小千世界之核和先天胎膜。
一方小千世界中，也许有好几道大气运，但却只有一个核和一层膜；而剥离了这两件宝物，这方世界注定解体。
这两件宝物能够让一个凡间生灵突破最后一步，彻底化人为神。
这是先天之宝。
《开源图》至少是这个层次的宝物，甚至单以适用范围，比二者还要大。
倘如所有小千世界的‘框架’都是以这十二万九千六百行龙变为核心，那就意味着，这张图不仅能在一个小千世界使用，所有人造的小千世界，它都能适用！
人皇就是人皇，哪怕死了，出手都这么的大方；充分展示了人死了，钱没花完的风采。
戚笼借助道门符文变化，在问道楼中到处乱转，这问道楼并没有什么宝物，但却记载了历代道者的心得体会——当然是在重重封印中。
不过对于掌握开源图的戚笼来说，这种封印形同虚设。
当你知道一户人家的所有密道之后，光建一座暗室有什么用。
‘原来刀匠传我的锻道之法，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再往上，还有碎道法、揉道法。’
‘刀母的孕道法有点意思，人为的孕育大道，而且可以用新的大道覆盖旧的大道。’
‘刀神以神驭道、以道驭刀，好霸道的本事，像是神祇控制天地元气一样掌控大道，等等，这其中不仅蕴含着大道的变化，还有神性的演化。’
‘神性圆满是武神，没想到武神后面居然还有路！’
‘刀帅，奇怪，这点金光中的演化怎么有点像是龙脉，大道之龙？最本源大道？怎么还有点鬼庭的变化。’
戚笼或是皱眉、或是沉思、或是恍然大悟，或是欣喜若狂，完全沉醉于道者的知识中不可自拔。
道者，与真神一样，都有着掌控大道的能力。
不过这种掌握不是本体修为，而是与天地相合，借助天地意志，掌握的一部分大道力量。
‘当年一代妖皇踏凌霄后，砸碎了三千天条天规，古佛又将这三千条天规融入钟吾古地中。’
‘所以这种力量应该是本界独有的，不可能存在于别的小千世界中，替天行道，替天牧道，这有点像——天帝的手段！’
戚笼心中一惊，从感悟中醒来。
他隐隐约约抓住了某道灵光。
正思索间，脚步声忽然响起，戚笼面色微变，‘开源图’一卷，无数道家符文就把自己掩盖。
不过如果来者是道者，戚笼不敢肯定，这种遮掩有没有效果。
好在来人并非道者，哪怕对方踏入了刀道第四层‘伪真神’境，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独孤老人步步上楼，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
做为曾经的预备道者之一，虽然才加入问刀楼，但一身实力，恐怕仅在几位道者之下。
他来这里做什么？
问道楼是五大道者集会之地，在问刀楼中，地位一向极高，除了道者相召，外人不得入内，他是怎么进来的？
好奇心驱使下，戚笼暗中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走到一座静室中，关上门后，目光扫了一圈，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口铜镜。
这么郑重其事？
独孤老人手指在虚空中勾画着，一道道蕴含大道之力的符文化出，融入镜中。
戚笼面色微变，这每一道符文，似乎都是一种大道的演化，八卦、五行、太极、两仪，玄奥无比。
刀道第四层，的确是匪夷所思。
而戚笼更关心的是，他是要做什么。
他刚刚突然想明白了，道者能够借用一部分小千意志，所以说，只要在魔劫域中，就没有什么瞒得住刀魔，唯独在这里，有四大道者的力量庇护，刀魔的感应延伸不进来。
镜光忽然大亮，一股不下于道者的意志涌出，好似小千世界开辟，清浊二气分离，一下子就把整座静室笼罩。
“主人。”
独孤老人半跪于地，一脸虔诚尊重。
“何事？”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主人的计划成功了，刀魔为了杀死吞噬之母，再开逆道眼，请问主人，刀魔一身实力，如今还剩几成？”
“怎么，你准备要去挑战他了？”
“主人命令，不敢怠慢。”
“刀魔当年只身抵挡大劫，被天地戾气倒灌全身，虽然身败，倒也被他参悟出了一点天地寂灭的本事，刀魔不是当年的魔刀，就算他只剩一成本事，对付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独孤老人张了张嘴，看上去很是不服，不过最终还是不敢反驳。
“放心吧，十日后，我会助你的，”镜中人笑道：“刀魔道魔，终究还不是道在魔前么。”
独孤老人大喜，“多谢主人！”
“不要谢我，若非这一场劫数到了，我也不能借劫数演化，削他的道者之位，我还有一言说与你听，等你成了新任魔刀，须——”
“谁！！！”
话还没说完，镜中光芒猛然大亮，戚笼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那种压迫感，他只在真神身上感受过，对方展现的力量，比起真神还要强，还要纯粹。
被发现了！？
戚笼还没有动作，静室的大门就被缓缓推开，满脸沟壑的刀魔缓缓走出，漆黑的道魔之念瞬间覆盖全场。
“你跟踪我！”独孤老人满脸怨毒与忌惮。
两种恐怖的力量瞬间撞在一起。
镜中的那一位似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稍一接触，便就收回了力量，古镜被刀魔的力量一冲，直接四分五裂。
“能人为分离大道，削我道者之位，这是道者第五层大圆满才有的本事，”刀魔笑道：“是哪位师弟又有了突破？又或者，是师妹？”
四分五裂的镜子上，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
“十日后，你不就知道了，又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把独孤凶杀死，这样不就没人挑战你了。”
刀魔看着镜子，淡淡道：“天下废物何其多，杀了一个，再挑一个也不费事，不用这么麻烦。”
独孤老人脸皮狠狠一抽，当即甩袖离开。
“十日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刀！”
刀魔直接无视了他。
等人走后，这个老人才干咳了两声，道：“怎么，还要老夫请你出来？”
静室之中，空空荡荡，一点声音都无。
“我有恢复你伤势的法子。”
戚笼干笑一声，直接从虚空中走出，开源图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吸入人皮口袋中。
刀魔面无表情，一步踏出，戚笼再一次体验到上百层虚空重叠的感觉，空间像是变成了气垫，扭曲且旋转，最终视线一聚，场景一定。
二人直接来到了小千世界外围，也就是上古碎片之上，四周黑暗一片，只有地面上散发着的微光，照耀着四周。
这份天地之力的掌握，戚笼叹为观止。
“吕丫头说，你或许是一个变数，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变数，在大道的参悟上，除了他，你是问道楼史上最快的。”
刀魔看着戚笼，眼神奇异。
戚笼心中一动：“吕、吕师姐的叛门，是您指使的？”
刀魔摇头：“不，事实上，老夫是不建议她走这一步的，参与大劫的演化，不该是我们做的事。”
“可你当年就这么做了。”
刀魔嘿然一笑，“所以我也没有阻止她。”
“老夫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一一道来，老夫虽然时日不多，但回答你问题的时间还是有的。”
戚笼思索了下，问道:“当年吕师姐为什么背叛问刀楼？”
“吕丫头当年的天分跟你差不多，刀术更强，是唯一贯通我们五位道者手艺的，嘿，所以我一时兴起，传了她我的道魔演化。”
“老夫曾经是魔刀，能用刀术斩出大道寂灭的毁灭力量，论起攻击力，只有刀帅能与我媲美，而重伤之后，于静中参悟七日，刀道更进一步，已经开始接近他的境界了。”
刀魔指了指天空。
戚笼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那是一种连老夫都感到恐惧的境界，三千大道尽皆破灭，天地崩解，甚至将本我与敌人尽皆斩杀。”
“老夫也并没有完全掌握这一层境界，所以吕丫头能走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不过有朝一日，她突然告诉我——”
刀魔指头一点，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吕傲侯便显化而出，表情激动、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下来了，那口刀杀入了问刀楼，杀了刀匠师伯、杀了刀母师傅、还有其他师兄，一个不放过，他疯了，疯了！”
“他想要毁灭这方世界！”
“监察者？”戚笼忍不住道。
“是，没人相信她的话，”刀魔摇头，“就算是老夫，也不信。”
“为什么不信？”戚笼反问，“就因为上面那一位的刀最犀利？”
“你如果见过天刀这个人，就会知道，或许我们所有人都会疯，但他不会，他的刀，已经超离于道外。”
说到这里，刀魔的眼神闪过一丝怀念、热切、甚至是尊敬。
“所以不是监察者疯了，而是吕师姐疯了？”
“他们怀疑她看了我的魔刀，入了魔，似乎也的确如此，她叛门之前，甚至尝试着毁掉问道楼核心，坏掉所有道者的根基。”
“更别提她在逃亡过程中，杀死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了。”
戚笼皱眉，没想明白，干脆换一个话题。
“大师伯你有没有看出，独孤老人背后是何人？”
“没必要知道了，十日之后，自见分晓。”
刀魔笑了笑，透着一股洒脱，对戚笼道，“十日之内，就看你参悟出多少道魔演化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百年魔生道灭（上）
刀魔低头，看向这块好似亘古就存在的大千碎片，轻轻一叹，又轻轻一笑。
“道魔演化，是当年我失败之后，被天地大劫的力量反噬，行将待死之际，参悟出的一点力量，简单来说，便是末道之力。”
“末道之力？”戚笼反问。
“钟吾古地注定毁灭，所有小千世界，也必然在这数百年间，一一毁灭，小千不毁，大千难塑。”
刀魔道：“但是这方世界与其它小千世界不同的是，这方世界在塑造时，融入了一些上古大道。”
戚笼明白，对方口中的上古大道，便是妖皇踏凌霄，打碎的三千天条。
“我只是在那个生死关口，用尽全力，将魔刀斩到了未来，看到了这三千大道毁灭的过程，我将之称作道魔演化。”
“先天大道，也能毁灭吗？”戚笼问。
后天大道是天地演化，生灭不休不止，也是天地的活力所在。
问道楼的诸般手段，也是维护这个过程正常运转。
但是先天大道，还要在这方天地形成前诞生，可以追溯到上古，甚至追溯到传说之中，大千世界开辟之际。
正所谓先天而生，生而无形；后天而存，存而无体。
既然无形不存，那自然就谈不上毁灭。
“能的，天帝便有这般手段。”
“为什么？”
“传说中，开辟大千世界的那一位开世之神，转世化身的便是天帝，既然同为先天而生，那毁灭并重塑先天大道，自然是理所当然。”
“整个大千世界中，唯有天帝有这般手段。”
戚笼怀疑：“堂堂天帝，会在意一个小千世界的生灭？”
“如果这方世界是唯一藏有先天大道的小千世界，祂就会，我想天帝他老人家也不会想下凡之际，力量不圆满。”
戚笼默然，他想到了封神榜中蕴含着的那道天帝金光，又想到了东荒神的所作所为，还有一代妖皇踏凌霄的因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天帝，便是最强!
这是一切神仙佛陀都公认的事实。
最强，必须圆满。
刀魔面色一肃，道：“我所做的，便是让你看到，我当初所看到的画面，也是吕丫头所见的画面，便是道者，也不敢说能在这先天大道寂灭中，保留本心。”
“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极危险的一件事！你可能会在这大道毁灭的画面中，精神直接崩溃；也可能像是吕丫头一样，走火入魔，甚至转化成某种我都无法理解的怪物。”
“但你如果坚持住了，先天大道寂灭的演化，足以让你精神毁灭、重塑一遍，你精神上的伤势，真神的印记、波旬留下的手笔，统统会一扫而光。”
戚笼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又有疑虑：“这种寂灭先天大道的道魔演化，短时间内，恐怕我无法完全参悟。”
刀魔呵呵一笑：“你在问道楼有一段时间了，难道忘了两界关，在两界关中，大千天地与小千世界相互摩擦，时间流逝是加速的，所以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吸收。”
“多少时间？”
“三百年！”
戚笼自然知道两界关是什么，那是小千世界与大千天地的夹缝，时时刻刻需要人镇守，以防大千世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入界，算是一个危险的差事。
更头疼的是，里面的时间流逝不定，当初大师兄燕非刃便是倒霉到了极点，在两界关的虚无时空中足足待了两千年，差一点点就疯掉。
三百年两界关，或许在现实中只是一瞬，又或是几天；只有道者层次，才能准确推算出其中的时间变化。
“我欠师伯一个人情，”戚笼郑重道：“大师伯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
刀魔摇头：“天地生我身，日月照我明，此身已明了，不奢求其它。”
“好！”
“既然你准备好了，那老夫这便送你进去。”
在被送入两界关前，戚笼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叔，既然这方世界注定毁灭，那么问道楼的道者何去何从？”
刀魔哈哈大笑，说不出的豪迈。
“哪有什么去从，无非是在天地未毁之前，维持天地运转。”
“若是天地必然毁灭呢？”
“那也要维持，”刀魔两眼魔光闪烁，洞彻天地，瞬时间，天黑黑，地黑黑，唯一的手掌上，一口黑刀缓缓显出。
“任何阻挡天地运转者，皆杀之！同门、亲人、爱人、包括你，挡者皆杀！”
刀光一闪，戚笼直接被这道刀光裹挟，消失在虚空之中。
“咳咳。”
刀魔恢复了常态，老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像是碎裂的老山岩，他看了眼天空。
今日无月。
“临死之前，真想和你再拼一次刀，九十九败、零胜，这战绩说出去也太难听了些。”
“好歹来一场平局。”
……
如果把小千世界当成一个屋子，屋外的天地便是大千世界，那么两界关，差不多就相当于烟囱。
屋外阳光明媚，烟囱一片光亮。
屋内热气滚滚，烟囱浓烟滚滚。
如果内外赶在了一块，那可就厉害了，‘火炉子’能热死人呢。
更别提‘火炉子’中的人，还要处理从外界爬入的蟑螂、螨虫，乃至于恐怖百倍千倍的存在。
不过反过来说，倘若屋外不亮、屋内也不亮，两界关便会自动关闭，其中的生灵便会尸骨无存，无论实力如何。
不过这一般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千世界的太阳都不止一个，大道演化比之小千世界，更是复杂千万倍，循环不止，难有间歇。
戚笼双目紧闭，盘膝于两界关的虚无时空中，淡淡的光芒覆盖在体表上，显化黑白二色。
此时，两界关从下到上，无穷无尽的灰色烟光疯狂涌来。
地生煞、天养罡。
不过这不是一般的罡气，唤作废罡、脏罡，是天地运转产生的废气，就好比人越健康，放的屁就越多，到老就不行了，改为屎尿横流了。
这种废罡气很凶险，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杂质，凶气、恶气、剧毒之物。
天生万物以养人，唯独此物例外，天地都不需要此物，它能消骨噬肉，腐烂气血、堕落神性、乃至于怀人心性。
就算把一颗纯洁无垢的道家金丹置于此地，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化个干干净净。
唯有问道楼中人，凭借大道之力，才能在这片废罡煞潮中生存。
戚笼微微皱眉，它的大半精神都用在参悟，或者说抵挡‘道魔演化’的冲击，这才起了个头，便感觉脑子就要爆炸了，哪还有功夫去操弄外物。
分出一丝心神出来，直接将人身化作巨大的黑色幻影，好似佛陀，却并非佛陀，更古老，甚至透着一种漠然、冷酷的气质。
大道无亲无私、无善无恶、亘古长存。
大道影像亦如是。
倏忽之间，四十九年便过去了。
滚滚废罡气终于喷尽了，虚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灰色，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诞生而出，好似不属于这方世界的所有生灵，都要排斥干净。
一股近似于大道的气息缓缓出世。
若是在大千世界，便会有真神看出来，这里已经开始形成元磁之地，确切的说，是阳磁之地，或许几万年、几十万年过后，这里会孕育出一道后天元磁大道中的阳磁之道。
不过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两界关变化无穷尽，甚至就连道者都不能尽知。
而对于戚笼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元磁之地一诞生，便开始挤兑大道影像，两条大道天然的排斥。
而占据地利的阳磁之道，明显占据上风，元磁风暴开始疯狂压缩黑影，雷云潮汐、物质消化、磁力黑洞，甚至还有来自大千世界的大日热力。
大道无形无相，但若要在现实中起到作用，必须借助有形有相之物完成，这便是大道之力。
三千丈、两千丈、五百丈、十丈。
在风暴之中，又过了五十年。
元磁之地的排斥之力更盛，几乎覆盖整个虚空，而且硬是将大道影像磨的几近消散，戚笼的身影在黑影之中若隐若现。
而显露出的肉身也非常不妙，表面皮肉在缓缓的消解，皮肤开始化作糜粉。
这倒不是元磁之力的作用，而是道魔演化的余波导致。
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刀痕出现在戚笼眉心，每一次出现，仿佛都要把眼前之人，斩成糜粉。
虽说两界关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不同，甚至由于不受两方天地的管辖，在这里，寿元流逝几乎停滞。
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闭关的好地方。
一来，此地没有任何灵气元气，乃至于灵银元金这等俗物，只要拿出来，就会化作粉末。
二来，此处危险重重，一旦陷入闭关，就很可能像戚笼现在这般，内困外患，内外交加。
然而就在这时，戚笼忽然睁开了一只眼，这只眼的眼神，相当的恐怖。
眼白很大，眼珠子是向下吊的，从眼白到瞳孔，一共十道血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垂涎脚下的小千世界。
戚笼还提刀的时候，炼就的刀术叫做‘斩天刀寇’，名字自然不是老爷爷取的，也不是他那个坟头都长草的麻匪师傅，而是脑袋一拍，便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斩天刀寇，最后一字是寇！
匪和寇还是不一样的。
匪者，非也，非义而行。
寇者，暴也，侵而暴之。
赤身党干了这么多年活儿，说好听点叫义贼，说不好听的，只抢有钱人，嫌弃穷酸鬼。
戚笼更是将这个意念贯彻到底，只匪而不寇。
然而他的刀，却很寇！
吊睛眼珠子轻轻一转，刹那间，刀魔的刀意，被吸纳一半。
第二百章 三百年魔生道灭（中）
面对魔刀的杀身、元磁风暴的挤压，戚笼的刀道本能似乎起了反应，瞬间吸收了一半的刀影。
而在下一瞬，眼白上的血丝由红变黑，黑色的魔光汹涌而出，覆盖全身。
一如刀魔施展道魔之念。
这是道魔之念的雏形！
刹那间，元磁光芒消失不见，无论多么汹涌，一旦进入戚笼周身四尺，便就消失。
剑是三尺剑，而刀，多上一尺。
末道之力，对先天大道都有效，更别提这区区阳磁变化。
而在戚笼精神识海之中，无边无际、无止无休的毁灭终于减弱了那么一丝丝。
戚笼左手掐生死印中的生印，右手捏死印，生死转化，以人道演化强行模仿天道寂灭。
终于画面又无到有，由深不见底的黑暗，到微微模糊的画面。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一只天地所化的巨掌，握住了上古碎片所化的混沌鸡子，三千天条碎片，凝成了卵壳。
猛的一握。
一界之毁灭开始！
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天条重塑。
大灭世、大创世。
戚笼强忍着浑身不断撕裂的超级痛苦，仗着从无间地狱中磨练而出的坚毅意志，一点一点，将这股毁灭之气，扯入精神识海中。
这股力量宛如天河倒泻，从他化自在天开始，琉璃欲海被其一冲，就好似纸老虎一般，烟消云散。
此时，波旬的意念根本就不敢降临。
一层又一层，一直冲到第四层，撞上了弥勒魔，弥勒魔的笑容不再憨厚，而是奸诈而诡异，双手连抓，似乎要把这股毁灭之气转移到未来。
然而钟吾古地，过去毁灭、现在毁灭、未来毁灭。
“我魔如来——”
过去、现在、未来，全被挤压、冲爆，弥勒魔只来及念上半句口号，便就四分五裂。
恍惚间，这番场景似乎展现了上古之时，天河倒灌，借龙开世的场面。
戚笼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悟。
大道影像忽然显化而出，当场投入这道毁灭之气中，然后这道毁灭之气直接化做一条黑色巨龙，昂首而下，嘴巴大张，口喷黑焰，烧化须弥金山。
佛门圣地中，无数菩萨、罗汉、护法、尊者，如烧蜡一般，层层佛门诸天，一层一层毁灭。
当年古佛借天河创世，化魔为佛。
如今戚笼又借龙灭佛，一饮一啄，好似天定。
龙脉之子的肉身上，金鳞边缘渐渐变成黑色，《开源图》自动飞出，在戚笼头顶上张开，顿时，无数代表小千世界框架的符文开始演化而出，重塑肉身。
龙脉之子不是此界巅峰，龙脉之王才是。
不过龙脉之子如何晋升，没人知道，或许真神知道，但至少没人做过。
现在戚笼知道了，龙脉之子再往上，必须要恢复当年天河魔龙的凶性魔性。
随着魔龙大口吞噬欲界，戚笼感到了一种无比饥渴的感觉。
念头一动，当初在天外天得到的后天至宝，沾染了一丝先天之气的五行玉符飞出，嘴巴一张，五道玉符直接吸入嘴中，猛的一嚼，滚滚五行元气，疯狂涌入全身。
血气、骨气、生气、浊气、死气，一一被刺激而出，周身旋转。
五行拳术还有一种说法，天之五行！
眉心上，刀影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戚笼一遍又一遍临摹着天地毁灭的画面，反其道而行之，用五行演化，反演出天地框架。
画面中的手掌越来越清晰，幻象也越来越多，天帝手掌时而化作了五口利刀，时而化作五条锁链，甚至化作了虬龙巨爪。
恶心泛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精神识海之中，不受控制般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越来越多。
戚笼看到了一口古铜色宽剑刺穿了自己胸膛，同样，自己的掌刀也切断了对方的脖子。
他又看到了，神侯变成了一尊撑天立地的巨佛，一步踏出，落入一座莲台之中，莲台上已经坐了一些佛陀，但更多的莲台上，并没有佛陀，只有模糊不清的佛影。
他还看到了，无心如来脑后长出了一张波旬的面孔，正在撕裂大地，朝着一颗巨大的果核疯狂扑去。
七夜真人出手，九幽之力横扫一切，地狱的力量被冲垮，七夜真人轰碎了阎罗殿，杀死了五殿之主，并取出了一卷卷轴。
卷轴用锁链锁着，无数道恐怖的气息此起彼伏。
他还看到，刀母、刀匠、刀神，联手向自己杀来。
这三人眼中的神色，居然一模一样。
然后，戚笼看到一口刀，无比巨大、无比璀璨、高举天空之上，分裂天空。
刀尖所指，是一条匍匐在正钟吾古地的巨龙，山海九道，分别化作了龙身的九个部位，龙眼凶恶。
天地尽头，一只手掌握住了刀柄。
这只手，是天帝的手！
“嗯？”
一记好似从时间源头传来的声音，从天而降，一举震碎一切。
戚笼的吊睛眼直接爆了开来。
……
魔劫域今日罕见露出一丝天光。
大道演化的海面上，岛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岛礁，只有四丈方圆，刀魔站于其上，面色平静，身前插着一口刀。
通体漆黑的一口魔刀，刀名——劫。
‘劫’的身上，是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裂纹，尤其是中间一道豁口，几乎要将刀身一分为二。
刀神盯着这道裂痕，好半晌，才摇头道：“八劫斩身而不死，不愧是你。”
“真的要袖手旁观吗？”三叶夫人问。
三叶夫人是刀神的妻子，也是问道楼中，唯二的刀道第四层高手，此时，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脸上满是担忧。
她也是当年组建问刀楼的预备道者之一，跟五位道者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规矩就是规矩，连天地大道都有新旧交替的那一刻，我们自然如是；独孤凶遵守了规矩，我们也得按照规矩办事。”
刀神面无表情。
“当年建立问道楼的誓言，你难道忘了吗？”
“舍命、舍性、舍众生，庇天护地，挡者皆杀。”
三叶夫人喃喃低语，表情闪过一丝悲戚，最终化为坚定。
每一个加入问道楼的刀客，既是问道者，又是舍道者，问的是天道，舍的是己道。
问道楼的道者数量自始至终，便只有五位，然而一开始的五张面孔，却不是现在这五张，确切的说，除了刀匠、刀魔之外，剩下的三人，都是二代、三代道者了。
问道楼有一个很古怪的规矩，那就是每当一个人修行到了刀道第四步，便可以主动挑战一位道者。
而其它人不允许插手，更不允许事后报复。
新的道者，会继承上一任道者的一切。
独孤老人正是用这个规矩，挑战刀魔。
而刀魔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挑战者身上，他的目光，频频的扫过在场的几位道者。
他想知道，独孤老人的背后，究竟是谁。
刀神来了、刀匠来了、刀帅没来，不过他自从败于人皇后裔的剑下后，便就自我放逐，深入地肺中镇压无穷怪异，意图破人道剑术。
若是他被什么人道怪异污染心智，倒也有可能。
……刀母没来
刀神、刀帅都是第二代道者，唯有刀母，是第三代道者，也是成道最晚的一位道者。
当年，几位道者看吕傲侯，其实是看到了刀母的影子，他们也希望吕傲侯成为第二个刀母。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直到独孤老人踏海而来，依旧没有二人的踪影。
‘二者之一，还是二人合谋？’
按照规矩，除非万不得已，道者新旧更替之际，其它道者必须到场。
事实上，问道楼的大部分亲传弟子，都已经陆续现身，准备亲眼见证这惊天一战。
确实是惊天了，每一个道者，都是这方天地的意志所化。
刀神看了一眼风万里，这位刀母大弟子连忙道：“回师伯，师傅她老人家还在闭关，似是有所突破。”
刀神看向刀匠，这个资格最老的道者，也是最初道者之一，谁知这一位也是意兴阑珊，一口一口的灌酒，似乎根本没有说话的打算。
“既然如此——”
“还是让我来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鸮啼鬼啸，一道黑烟忽然从问道楼方向飘来，如疾风走马，迅速铺展开来，千里万里，覆盖了五座道域。
黑烟之中，一道又一道人影走出，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人，这人却又看不清面孔。
所有问道楼的弟子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感觉从骨子里泛出的一种恶心，还有毛骨悚然。
倘若戚笼在这里，便会一脸愕然，因为这种手段，跟‘大福’一模一样，那黑雾更是人道黑瘴。
而且来人比起‘大福’更恐怖，因为这些人影重重叠叠中，仿佛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混沌。
那是通过地肺相连的浮屠世界，天道未开，人道未化，纯粹恐怖。
所有人的刀光在下一瞬间出鞘，在黑暗之中，像是一点点星光。
刀神淡淡道：“你来了。”
黑暗之中，人影点了点头。
三叶夫人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们快有百年不见了吧。”
“好久不见。”身影依旧阴冷，不过却缓和了两分。
刀魔收回了目光，既然刀帅这小子到了，那么很明显，是她么。
“还真是像啊。”
刀魔讽刺一笑，一大一小，两个吕傲侯。
“可以开始了，”刀帅轻轻道。
天黑黑
地黑黑
海面一分为二
两口漆黑的刀光斩在了一起。
海平面上，两道大道所化的浪头猛然爆裂。
借魔性驭道，演化大道的杀戮之力，谓之魔刀。
风云变色！
两口一模一样的黑刀！
一口几近破碎，一口完整无缺。
刀魔目光一眯，“劫！”
独孤老人凶狠一笑，“我才是真正的魔刀！”
第二百零一章 三百年魔生道灭（下）
又过百年。
两界关的阳磁消失了，孕育后天大道这种事，最忌讳被干扰。
而在两界关，变化才是唯一的主题。
可能是八十年前的一群大日天鸦迁徙，也可能是五十年前的雪蚀虚空事件，又或是三十年前，一位真神横穿虚空，他的影像挤占了整个两界关。
只有戚笼，依旧盘坐在虚空中，身体表面满是风霜，两眼紧闭，似是陷入沉睡，眉角、发梢微微枯萎，皮肤褶皱，像是一颗晒干水分的萝卜干。
眉心上的刀痕像是幻觉。
眼珠子被爆掉好似也是幻觉。
唯一不是幻觉的，便是身上的黑气越发深重。
不过与刀魔的道魔之念不同，戚笼身上的黑气，不是纯粹的毁灭，古老的魔性中，还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
恍惚间，戚笼变成了一条悬挂天空的黑色天河，这道天河是如此的庞大，一颗有一颗星辰点缀其中，闪烁星辉，拉出一条条星虹，像是血管，给天河源源不断注入生机。
星球上的土著亦如是，虽然没有人道，星球土著无法开化，浑浑噩噩，形同野兽，但土著也有最基本的进食**，这些土著们大口大口吞噬着黑色的河水，这些河水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灵气，死于在虚空的神灵尸体养分，还有被河水淹没的星核宝物，甚至于数座小千世界的残骸，全部融入河水之中，化作养分。
不知过了多久，土著们终于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脸颊长出鱼鳞，脊椎生出了鳍，手脚部位，大量的触手生了出来；有的下半身甚至化作了水蛇，在天河之中游动着。
它们混乱、它们疯狂、它们祈祷。
成千上万的蒙昧种群脱离了星球的束缚，百川归海，汇聚在天河的河道中，它们相互厮杀，它们相互吞噬，它们无止尽的交配与繁衍，壮大天河意志。
一条吞噬世界之蟒，缓缓蠕动着身形，似是十分愉悦，祂在享受这个诞生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天河之上，已是密密麻麻，全是千奇百怪的混沌生命，有的庞大到不可思议，一张嘴就能吞噬星辰，有的渺小到难以观察，比最小的虫豸还要小上千万倍。
天河的尽头，在混沌意志的操纵下，一颗被血肉覆盖的星球转了一圈，这个过程或许持续了上百年，造成板块陆离、海啸滔天，天地元气动荡，成千上万物种的消亡，还有无数火山的喷发，地表罡气的分裂。
然后，星球睁开了一条幽幽的眼缝。
戚笼眼皮子下的眼珠缓缓翻动着，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要从沉睡中苏醒。
“阿弥陀佛，好运，好运，居然撞上了一尊即将诞生的外神，我佛慈悲，看老僧度化了你这厮。”
一个渺小若尘埃的和尚出现在了祂的眼皮下，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双手一合，刹那间，无穷无量的佛光从掌心溢出。
黑暗中，人道的火种在每一座星辰上点亮，像是一盏盏灯光。
一念即起，灯灯具燃。
星球上的人道力量开始孕育、反扑，庞大到无可量计的魔蛇之上，一尊大若虚空的佛陀幻影显出。
薪火相传、灯灯不熄。
此谓，灯光如来！
戚笼的面孔露出挣扎和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随时有在梦中苏醒的可能。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真神意志忽然横穿虚空，降临下来，显化出七夜真人的身影，轻轻一笑，淡淡吟唱。
“一夜无月、二夜无风、三夜清歌曼舞、四夜婆娑净土、六夜问道人，此舟可渡否？七夜曰：不可渡、不可渡。”
袖袍轻卷，顿时间，朦胧的夜空同时出现在两界关上下。
两个夜空朦胧而优雅，照在夜空下的众生，似乎能安宁的睡上一觉。
然而杀机就藏于其中，随着静谧的夜空缓缓铺开，两界关居然开始缓缓收缩。
大千世界与小千天地在此间的大道演化，居然全部被夜色吸收了。
“要瞒过那几个傀儡，还真是不小的麻烦。”
七夜真人轻轻一笑，脚步一转，真神意志消失在虚空之中。
然而两界关关闭之势已不可更改，虚空层层爆裂，像是被两个巨大的车轮碾压。
大千世界的碾压、上古碎片的冲撞。
就算是一尊真神置于此间，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没有珍惜，这方世界，不允许有这么跋扈的蚂蚁存在，炼铁手如此，你也如此。”
……
戚笼的意识好似侵泡在水中，缓缓下沉、又缓缓上浮，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涌入。
单是参悟道魔演化，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已经无暇他顾。
所以自心底最深处，那个最疯狂、最黑暗的情绪暴涌而出，并睁开他的一颗眼珠时，他根本反应不及。
原来‘斩天刀寇’是从这个情绪中酝酿出来的。
情绪中的煞气之庞大，仿佛要吞没关里关外、山海九道，甚至延伸入大千世界中。
道魔演化，似乎刺激了这种情绪的出世。
幸而在这股毁灭情绪酝酿到巅峰之际，一道声音从天而降，直接将这股情绪震的粉碎。
没有这道声音，戚笼估计自己得心性扭曲，彻底变成‘斩天刀寇’的俘虏。
而那道声音——好似是天帝？
戚笼不敢确定，但排除所有可能外，似乎真的只能是这般。
难道自己的前世，真的是某尊灭世的魔头，被天帝轰杀的那种？类似如来仙人。
哦，不，如来仙人早就被轰杀成渣，死的不能再死了。
戚笼缓缓睁眼，看到了黄昏的云层，霞光漫天，袭袭凉风吹来，他起身，海平面被夕阳溶成了一片金色。
这片景象——是《笼中图》的最后一副画面。
只不过没有八道大劫力量，也没有黑船。
戚笼手指插入海面，再拔出来时，一道银线长而不断。
这是自己精神力量化作的大海，也就是说，成功了！
自己创造的欲界，成功的大毁灭并再次创生了！
没有须弥金山、也没有欲界六重天、更没有寒热地狱。
不过戚笼念头一动，无数佛陀幻化而出，念头一转，佛陀化无边恶鬼，双眼一闭、一睁，幻影皆消。
与之前没有区别，不，最大的区别是，佛陀由心所化，而非是由魔种和佛念孕育诞生。
此佛非佛。
到了这个地步，戚笼并没有惊喜，毕竟恢复全盛，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龙脉之子。
回忆着之前毁天灭地的那一幕，尤其是天帝捏爆先天大道的那一幕，大道从无至无，从有至有，先天而存，谓之于无，统天摄地，谓之于有。
旧的天条天规化去，新的天条天规成形。
戚笼脚尖踏入海面，刹那间，整个海面变成了黑色，同时戚笼眼中魔光闪烁，夕阳的天空下，同样变成了黑色。
天黑黑
地黑黑
道魔之念！
戚笼心中，一点喜悦这才像火花一样炸开，道魔之念，可以说是这方世界最强的力量之一了。
下一次再被真神围殴，赢……还是不大可能赢的。
但是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波旬再往我精神世界上丢东西，我弄死祂！
嗯？有点不对。
跟道魔的道魔之念不同，戚笼见识过对方的手段，那是一种纯粹的毁灭，不夹杂任何杂质，甚至比大劫演化的力量还要纯粹。
可是自己的道魔之念却不是如此，毁灭之中，还有一种别样的生机，这股生机有点像是龙脉之气，又有不同。
戚笼念头一动，纯粹的黑色居然变成了青、黃、赤、白、黑五色。
五种色光交替运转，居然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是《开源图》中的天地框架！
自己居然无意中，将五行拳术、天地框架、道魔之念融为了一体！
戚笼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海面之下，突然倒映出了外界的画面。
只见一上一下，两座巨大的天门在缓缓关阖，一切都随着大门关闭而粉碎。
两界关只有道者能开，除此之外，便是真神也开不了——
戚笼猛然睁眼，一股强烈的感应出现在自己与虚空之间，好似自己是天地的创造者，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种力量，都是无比的熟悉。
道魔之念猛然发动，刹那间，黑色覆盖了天地。
一股无比强大的压力瞬间镇压下来。
戚笼自两眼一凸，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压力，半黑色龙鳞一下子从皮肉下挤出。
‘嘎吱’‘嘎吱’的声响不断从身体各个部位传出。
肉身居然被压的节节缩小。
道魔之念猛然爆发，化作青、黃、赤、白、黑五色，再然后，压力顿减。
光芒流转之间，天地轮廓隐隐成形。
‘原来我的道魔之念还有这种用途。’
戚笼念头一动，五色光芒流转，勾勒出一座光门。
他仿造两界关的结构，重新塑造了一座天门。
然后一步踏出，出现在了上古碎片上。
然后他就看到，天上乌云散开，却没有日光，五大道域的血雨铺天盖地，空气之中，充斥着一股特殊的哀伤。
就像是老天被斩了一刀似的。
每一位道者的殒落，都会产生这种异像。
不是自身气息引发天地风云变化，而是天地的一部分，永久的离开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大道之证
天地是天地，人是人，但于道者来说，他们便是天地的一部分。
旧的皮肉撕扯下来，就算是天地，也会流血的。
血水落在戚笼的脸颊上，戚笼舔了舔，透着一股腥味，还有一种从心头冲上来的恶气。
波旬的欲言成真了。
戚笼摇了摇头，脚步一转，往火锻之域的方向走去。
猛虎老病，被宵小取命，没什么好看的。
大道之线疯狂的旋转着，不过每当戚笼走过，这些大道演化的产物，就会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炼就了道魔之念，只要戚笼想，随时都能进入‘融道’，甚至向更高层迈进。
不过他不打算这么做了，告别刀匠，便就离开此地。
‘三途’‘五苦’即将成形，已经不是苦修的关口了。
前方不到十丈，对面一道人影缓缓走来，道人打扮，瞎眼独腿，满是裂纹的皮肤，满脸凶残，而皮肤内部，却又透着一股纯色的神光，给人一种老祖宗的感觉，纯洁而堕落，两种相反的气质，诡异的融合在一起。
“血火师兄，”戚笼微微点头，率先问好。
“小师弟。”血火道人沙哑道，独眼一转，看了他一眼，瞳孔之中，也满是裂纹。
两道人影交错而过。
戚笼脚步忽然一顿，笑道：“师兄是不是要杀我？”
“何以见得？”
戚笼看向四周，藏于朦胧的虚空中，一道道大道之线，编织成一尊尊神祇幻影。
“没有封神榜，师叔却能用大道之力演化众神，这份本事，似乎兼具了刀母师叔的孕道法还有刀神师叔的统道法，另辟蹊径啊。”
“等我入凡间，我会成为新的封神榜主。”
血火真人道，“我会用实力证明，恶道宗当初把我抛弃，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
近百尊水、火、瘟、斗四部的神祇将戚笼团团环绕，这些神祇身上，除了散发半神的气息，还有一股源于大道的古老气息。
封神榜神祇杀之不死、会从大道本源诞生，血火真人创造的此类神祇，也有类似效果。
先天元胎性质、刀道手段、封神演化，似乎被他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今日刀魔之战，五大道者，谁没在场？”戚笼突然道。
血火真人眼中诡光一闪，道：“我师傅刀母，在闭关之中。”
“是她？”
戚笼皱眉，在道魔演化中，他看到了一个画面，刀母、刀匠、刀神，联手向他杀来。
这是幻象，还是未来的某个片段？
血火真人是为了人间的恩怨，还是奉了刀母之命？
戚笼没有多想，实力到了某个层次，其实很多很复杂的问题，会变的很简单。
他环顾一圈，笑道：“这群假神祇，突具其形，而无其神。”
血火真人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狰狞道：“杀了他！”
一尊尊体型上千丈的神祇，疯狂冲向对方，在这问道楼中，有五大道者的力量坐镇，大道演化生生不息，神祇杀不胜杀，单凭这个手段，五脉弟子中，除了少数几个怪物外，他自信战力第一。
然而戚笼只摇了摇头，双手轻轻一搓，以掌心为核心，纯粹的黑一下子铺展开来，光芒所照之处，一尊尊神祇像是融蜡一般，直接化了个干净。
刀匠、刀神几乎同时感应到这股无物不毁的力量，惊道：
“道魔！”
血火真人眼睛一缩，戚笼便已欺身到面前，劈手一抓，落在他的眼中，这只手掌一会儿变的无穷尽的大，一会儿囊括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却又似乎完全不存在，等他反应过来时，头皮一痛，被活活的抓翻在地，浑身像是被透明的大山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师兄，好好回答，”戚笼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不然干掉你哦。”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戚笼眼中魔光吞吐三尺，不再是搅弄人心的变化，也不是混淆佛法的奸诈，而是毁灭，将一切大道都捏爆的末道之力。
末道，即是魔道！
被绝对力量镇压，血火真人心神模糊，喃喃道：“是、是——”
一股道者层面的意念猛然从其眼中爆发，瞬间将戚笼的镇压意念撕出一道缝，然后血火真人猛然大吼一声，浑身神火像一道火柱一般，喷薄而出。
戚笼眉头一皱，倒退一步，虚空转化，这一步就是千丈，正好在火柱的爆发范围外，目光一瞥，手掌之中，是一块黏着毛发的人皮。
‘先天元胎之力，还有刚刚那股意念，绝对是道者层次的。’
戚笼眼中闪过一丝阴影——刀母么。
火柱之中，一颗先天元胎若隐若现，不过与老祖宗的晶莹剔透相比，这颗元胎显的恶心无比，人体胎盘的形状，无数肉结盘根错节，虽然是玉质，却给人一种邪恶无比的感觉，更别提上面还有无数道裂纹。
戚笼干笑一声，也没什么动作，身影就好似便的无穷大，一只撑天之手猛的插入火焰之中，如长鲸汲水，一瞬间就将火焰吸了个干净，同时猛的一捏，黑色转化成银白色，猛的一捏。
‘咔嚓’一声裂响，人造先天元胎的表面，露出了一道裂缝。
“住手！”
“师弟你干什么！”
可惜已经晚了，戚笼的手掌忽然一变，化作了龙爪，黑色的鳞片带着撕碎一切的凶狠，猛的一握，成百上千的爆裂声在一瞬间响起。
等燕非刃和白夫子联袂赶到的时候，血火真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戚笼手上，一团晶莹剔透的先天宝石。
‘先天元胎的碎片，我记的不错的话，老祖宗是从虞道人手上挖掘出来的，先天碎片，貌似只有虞老道有。’
虞老道何许人也？
装疯卖傻、实力低微的烧火老童子？
还是恶道宗隐藏的高手？
二者似乎都不大像。
戚笼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初崔家长老崔隆侵入关内，进入东荒狱寻宝，貌似是释放了一位上古道门天师，将之与一个天赋平平的崔家弟子合一，创造了南狱侯。
可是崔隆总感觉南狱侯不像是那位上古天师。
难道那位道门天师，其实化身成了虞老道？
“师弟，问道楼中，最忌自相残杀，你最好解释一下，”燕非刃虽然语气中煞气腾腾，但却留了余地。
白夫子这位曾经的恶道宗长老，在血火真人的尸体和先天宝石之间来回转动，嘴角居然微微勾起。
戚笼反转手掌，从血火真人身上吸收的先天神火，一点点的吸纳入掌心。
他笑道：“师兄来此，应该不是为了找我麻烦的吧？”
“师傅感应到了刀魔师叔的道魔之念，特意打发我们看看情况。”
燕非刃皱眉道：“师弟，你炼成了这种灭道级的神通，固然是好事，但可不要走那一位的老路啊！”
刀魔、吕傲侯、戚笼自己，是世上仅有三位，参悟出‘道魔之念’的人，结果刀魔死了、吕傲侯叛门，这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戚笼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笑道：“师兄不妨等一等。”
“等什么，等别人对你人赃并获，我告诉你，师兄在这里，还能给你周旋一二，问道楼不忌打斗，若是在打斗中，同门失手杀了同门，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是血火这厮先动手的吧？”
燕非刃想把这件事先定性，然后一双牛眼威胁性的看了白夫子一眼。
白夫子笑了笑，不答。
戚笼感激的看了燕非刃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师兄，等一等，再等一等。”
“你到底想等什么，我可告诉你，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你入门的方式，就已经惹的不少人不满了，现在可不是装腔作势的时候！”
戚笼摇头，不解释。
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给他答案了。
果不其然，五大道域中，属于刀母的万化道域突然爆出了一股恐怖的气息，三千点光芒从中诞生，然后凝成一尊身高百丈，身批云霞轻裳，好似大道之母的美妇幻影。
燕非刃难得失神，喃喃道：“三千归一，大道化身，这是刀道第五层大圆满。”
道者是刀道的第五层，然而大圆满，却并非所有道者都能达到，确切的说，是只有最初道者才能达到的境界。
刀神冷哼一声，高傲如他，头一次生出技不如人的感觉，他是第二代道者，但是刀母却是第三代道者，被后来居上了。
黑暗之中，刀帅沉默不语，只不过护身的外道黑瘴，却是波动了一丝丝。
然后，从刀母方向，一股特殊的意念迅速扫遍整座问道楼。
同一时间，问道楼上，一道血光破晓，光霞接天连地，所有大道都产生了共鸣。
“大道之证。”
一般而言，只有在道者都犹疑不决的关口，才会去向最本源的意志求证，而得到的答案，所有道者都必须遵守。
刀匠老手一抖，一滴酒水从酒壶中洒了下来。
而燕非刃也从愕然中醒来，面色极其难看，看向戚笼，一字一句：“大道之敌！”
戚笼‘唔’了一声，笑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燕非刃的刀光，白夫子的袖里乾坤，同一时间轰向戚笼。
第二百零三章 大道之敌
戚笼面无表情，脚步一弓、一拉，二人顿时感觉与对方的距离在无止尽的拉长，燕非刃的刀芒寸寸突进，却始终距离戚笼的脖子差上半寸，同样，真神级神通，袖里乾坤的展开，遮天蔽日的袖口却在迅速缩小。
不是真神级别的神通不强悍，而是白夫子感觉，袖里乾坤刚一展开，虚空便开始无止尽的收缩。
袖里乾坤之所强大，乃是因为这道神通将勾连四周虚空，然后演化天人合一之势。
然而这片虚空好似另有主人，完全不受他控制。
‘嘶拉’一声，虚空好似一口尖刀，直接将袖口一分为二。
同时戚笼弓身前倾，脊椎骨寸寸鼓起，每一次鼓起，四周虚空就产生被一拳锤裂的玻璃效果。
落在白夫子和燕飞刃眼中，便是天地碎裂，脚下无一寸立锥之地。
然后在下一瞬间，每一寸镜面之中，全部转出戚笼的身影，尾椎骨一颤一抖，拧髋鞭腿，腿上白光一闪，空气中传出一声响亮的鞭响。
好似鞭子抽打在了虚空中。
无数玻璃瞬间爆裂，在二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方圆百里，被虚空风暴淹没。
刀魔的道魔之念，是以魔刀的力量毁灭一切存在，而且是永久的毁灭。
这股力量强则强矣，但杀伐太重，毕竟道者也是天地一部分，毁灭天地，便是毁灭自身，长此以往，必然魔性入体、人格分裂，所以他才自我封印。
但融合了‘开源图’的道魔之念，掌握的却是毁灭与重生，是天地框架的重塑，这股力量融入戚笼的武道之中，一举一动，就像是把天地中的一切，当成积木重新拼组。
天地五行由五行所演，亦有五行重塑。
天地开裂，一股恐怖的气势猛然从虚空风暴中爆出。
一尊古服高冠的道人从虚空中踏步而出，脚下是七道神光凝成的七叶青莲，每一朵莲瓣都有百里长，莲叶半枯半荣。
“眼前白雪乱纷纷，满目黄花变紫云。顶上山泉时复响，耳中仙乐日常闻。
丹田自有延年药，身上谁无浩劫纹。此理世间人少会，可伤城外许多坟。”
每念唱一句，一片莲叶便向上一拢，虚空好似被关在了莲叶之中。
刀解元神——七伤青莲
一叶带真行伪，淫色丧神；二叶外形在道，心抱阴贼。
三叶饮酒昏醉，损气丧灵；四叶心忿口诤，嗔喜失节。
五叶不依科盟，漏泄天真；六叶身履掩秽，气扰精混。
七、啖食畜肉，臭气充于脏腑。
每一道莲叶合拢，数以百道的戚笼身影便就消失不见。
连虚空带人，通通消化。
“以元神之威演化七伤之力，师兄好手段、好算计，怕是打算日后大劫降临，也要下凡走上一遭吧。”
三刑四杀，七伤八难；九幽地狱，三途五苦。
八种大劫力量，其实可以分为四个类别，三刑四杀是大破灭、大毁灭之力，七伤八难则是佛道之敌，八难是佛敌，那七伤就是道敌。
八难是不见一切佛法，七伤则是一切恶道之法。
武道是道、魔道是道、佛道是道，道才是本源，而恶化本源，则能将敌人扼杀于大道之中。
以刀解元神演化七伤之变，戚笼可以肯定，这白夫子加入恶道宗，根本不是叛门，而是为了借助刀道，掌握七伤力量的演化。
然后一旦大劫之中，七伤出世，便立刻借助问道楼手段，掌握这八种大劫力量之一。
“师弟知道的太晚了，不仅七伤……“
七叶莲瓣合拢，化作一颗莲子落入元神之手，白夫子呵呵一笑，刚要准备说些什么，面色便就一变。
只见莲子之内，一股疯狂的撕扯之力显出，就连元神法相都隐约镇压不住，有崩溃的架势。
方圆百里，混乱疯狂的虚空突然一滞，变的白茫茫一片。
然后在下一刹那，五色玄光猛然射出，无色光芒化作金、木、水、火、土五行巨龙，各有千丈，上下一合，像牢笼一般猛然困住白夫子元神。
元神演化出风云、雷电、光轮、神鸟，千变万化，却始终逃不出天地框架。
然后牢笼之中，一只凶恶的金爪撕裂虚空，正正插入元神凶腹，而且正是刀解元神的不圆满之处。
‘元神、假元神而已。’
五色光芒从元神中撕裂，千万道光芒猛然从元神之中射出，元神猛然一分为七，化作七个白夫子，仓皇的向四处飞窜。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七伤之力都镇压不了对方。
戚笼显出身形，摇身一变，化作双翅如大刀，凶眼钩爪的金翅大鹏鸟，金眼一转，便就盯向了一个方向。
双翅一扇，金风不是从肋下卷出，而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像是虚空中开出了无数个口子，迷眼金风滚滚。
狂风之中，白夫子眼一花，浑身发麻，神性不断被摩擦化去，无比的痛苦。
下一瞬，一张金爪便就抓在他的脑袋上，五爪一捏，虚空好似随着这一爪之威，层层压缩，让他任何法身手段都施展不出来。
死亡之前，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踏破铁鞋全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杀了你，七伤之力至少要晚上一年出世。”
然后白夫子便彻底泯灭于虚空之中，而另外六道分身呆立虚空，没有三魂七魄，恍恍惚惚。
分魂裂魄是万般无奈的选择，一旦做此事，便意味着从此之后，任何手段，道行都无有寸进。
白夫子不舍得这般做，所以他死的更惨。
戚笼一招手，六道分身便被其吸入，凝成一根枯黄的莲花。
大劫之力，避无可避，尤其是对于龙脉之子来说，但这不代表不能打散，不能削弱。
他现在完全明白了，对于他来说，现在的对手不是被七府真神控制，如同牵线木偶般的另外七位同行，而是八劫力量的拥有者们。
每一股大劫力量的圆满，便意味着龙脉之王会永久性的失去一部分力量，这股力量则是他抗衡真神的最大、也是唯一可能。
真神们不会帮助曾经的亡国七灾、或者是现在的大劫力量拥有者对付自己，他们是天然的敌人。
但是，他们更不会帮助自己这个变数，尤其是在自己吞噬龙脉越多，力量就会越强的情况下。
这是一场注定腹背受敌的战争！
刀光猛然斩裂虚空，一点斩尽天下妖魔鬼怪的蛮横意念，直轰戚笼内心。
单论力量，可能还比不上刀解元神，但是对戚笼的威胁，至少要上升两个档次。
戚笼狞笑一声，虚空之中，拧步弓身，两只脚印深深踏入虚空，脚下千丈，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世间凶恶，可不只是妖魔！
还有我！
拳刀相交，黑光对抗黑光，两股凶恶的意念于半空中碰撞，不分上下。
燕非刃本来就是半神巅峰，再加上那口凶刀，他如果出现在现实中，恐怕也就只有死去的武神练铁手能跟他斗一斗，现在的这一批巅峰高手，都至少差他半个档次。
还有他这口刀，天子神兵，无刃大刀！
无数虚空力量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重达万万斤，然而一旦入身四尺，便就化于无形。
无刃大刀，天外殒星神铁所铸，斩尽天下妖魔，天地戾气无双，此界无敌。
末道之力是无敌之力，但是上一任‘道魔之念’的拥有者，是堪比真神的最初道者。
而戚笼只是八位龙脉之子之一，刀道第二层，且不拔刀的假刀客。
两股恐怖的力量一时坚持住，戚笼脚下的裂缝突破三千丈，而燕非刃的虎口炸裂，雄伟高大的身材节节弓起。
燕非刃凶残冷漠的眼神，对上的是戚笼狂热沸腾的眸子。
“刀道第四层也只能叫做‘伪真神’，刀道第三层的破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师兄！”
戚笼话音一落，拳面上的黑色直接化作水色，水光瞬间延伸入虚空之中，似是接触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庞大意志，好似天、好似地。
佛心种魔**，在无魔亦无佛之后，反倒是再有进境，精神力量一卷，迅速找到并裹住这凶神恶煞的意念。
天地框架一转，燕非刃面色一变，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对于天妖大道的感应。
而戚笼不可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拳面由水色改成了红色，一拳轰出，天空之上，万亩火云燃烧出了熊熊火焰，人道火焰汹涌而下，虽然燕非刃刀刃反架，但是失去大道之力，他怎能挡住戚笼通过叠加虚空，造成万万斤重压之力，刹那间就浑身飙血。
戚笼没有再下杀手，火焰之中开出一条道路，掉头就走。
“为什么？”
燕非刃在背后不甘心的道。
“你、白夫子、血火真人，借用的都是大道之力，强横无匹，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圆满，便意味着有无穷大的破绽。”
戚笼双手一握，仰头爆喝，在燕非刃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天地好似消失了，除了上古碎片之外，就剩下三千道好似箩筐一样，裹在碎片上的三千天条天律。
天条之下，是无尽众生。
天条天律之间，都有着无比大的间隙。
戚笼回头，认真道：“天妖之气这一道大气运虽然被我破坏，没有孕育完成，但并不意味着消失了，它是这方世界可以孕育出的十道大气运之一，找到它，成为真正的天妖，你才能脱离天地的束缚。”
“不然你哪怕强如刀魔师叔，也只是天地意志的奴隶。”
“做天地的走狗，和做真神的走狗，能有什么区别？”
戚笼一步踩入一道天条上，身影瞬间消失不见，而同一时间，几道天地一般的意志降临。
道者出动了！
“怎么快？”刀神皱眉道。
“又是一个吕傲侯，”刀母面无表情道。
“呵呵，”刀匠又喝了一口酒，面无表情。
燕非刃猛的一锤地面，两眼血红。
他从不惧怕死于人手，他唯一痛恨的，就是被别人瞧不起。
刚刚戚笼的语气，就充斥着这种感觉，没有刻意这么做，但效果十足。
人对一条狗说话，语气会有多平等？
第二百零四章 阎佛佛祖
自古国崩解以来，关外生异，关内兵乱，近些年来，更是乱异不分，一齐上阵。
山**常年阴风不止，风浪之中，无数恶鬼爬出作恶，建城立国。
山阳道天下刀雨，刀光落地，见众生则斩，唯有道观、佛寺，刀不落地，一时间，崇佛兴道之风日盛。
海混道夜不能寐，每逢夜间，便有人口消失，而且是整城、整府的人口，数十上百万，突然消失不见。
沿海之地，海中妖兽更是长出双脚，口吐人言，刀种火耕，蓄养活人，以人类为食。
一时间，天下大乱，不，天下从来就是大乱的，应该叫做天下大怪！
山北道，赤血山。
曾经的赤身党匪寇盘踞之地，凶恶之徒云聚，七十二路大盗横扫数道，气焰滔天，可惜好景不长，在赤身党分裂之后，寂静了好一段时间。
然而在天下大怪之后，有流离失所的难民误入此间，却发现此地居然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怪异不侵，邪魔难犯。
于是，难民越来越多，此地主人也是心善，来者不拒，于是依附者越多。
群山之中，一人慢步而行。
此人面目看似普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每一步走出，便是不多不少的四寸，见山穿山、遇水踏水，入眼之处，竟无一物能够阻拦。
正巧，在赤血山百里开外，一伙难民正携老扶幼的往赤血山奔去。
领头的中年人看见独身一人的戚笼，先是面色一紧，周围的护卫更是拉弓上弦，尖锐的箭簇直直对着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看了这群难民一眼，发现这群难民杂而不乱，中间有好几伙武社成员维持秩序，颇有些行伍作风。
见年轻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就继续向前而行，为首的中年人先是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几个头目交流了下眼神，点了点头，高呼道：“前面兄弟可是去赤血山的，若是同向，不如同行？”
在这世道，敢于单身独行，不是妖魔，必是武行高手。
若是与这一位同行，安全层次必然上了一个档次。
那人转过头，笑道：“你们也是去赤血山的？”
中年人点头道：“是的，我叫魏大钧，武棚的会长，原来练的是家传的小合劲与大合枪，后来杂七杂八的就多了，兄弟什么路子？”
戚笼想了想，道：“我练的是薛家的内家功夫。”
魏大钧和周围几个人顿时表情怪异，片刻后，一人才迟疑道：“薛家，不是没了么。”
“没了？”
“不仅是薛家，还有陈家，在三年前，一起都没了，不知道？”
几个人看向戚笼的眼神又变了，疑惑、不解、忌惮。
戚笼笑容不变，“我是薛家在外地的一支，前几个月才到山北道的，的确不知，偌大的家族，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就是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听你的语气，五大阀中，薛、陈、两三家没了，那么百战盟呢？”
众人迟疑不语，互相交换眼神。
“既然各位不相信我，那么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见戚笼转身就走，没有半点迟疑，魏大钧连忙道：“戚兄弟莫走，五大阀的事，等找到落脚之处，我再跟你细说。”
戚笼脚步顿了顿，转过身子，笑容不变，“也好。”
难民中有老有幼，速度自然不可能快到哪里去，只走了二三十里路，天变黑了，不过当魏大钧看到前方的灯光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佛寺，我们就安全了。”
戚笼看着牌匾上‘阎佛寺’三个大字，干笑两声，又扫过牌匾右下角赤山分院四个字，笑容更是玩味。
大白天活见鬼已经不稀奇了，大晚上的能见到死和尚，也是稀奇。
“喂，你进不进去？”
门口那个矮壮和尚不耐烦的道。
“进去，进去，佛爷您数数，看我钱够不够。”
魏大钧连忙递过去一个厚厚的钱袋子，身子弓着，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和尚掂量了两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滚进去吧。”
这和尚的寺院着实庞大，绕山而建，金璧堂皇，委实不像是乱世的场面。
尤其是当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在这片地方升锅煮饭的时候，更是如此。
“阎佛寺不是被薛、陈、梁三家灭了嘛？怎么又出现了？”
看着佛台之上，高大阴森的阎佛雕像，戚笼轻轻道。
虽然戚笼声音不高，但落在魏大钧耳中，却如响雷重震，吓的他浑身一抖，连忙道：“不可乱说，佛祖眼下，不可乱说。”
戚笼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他扫过整个‘赤山分院’了，就这么七八个酒肉和尚，而且不通武术，最多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跟这群武社成员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乱世出刁民，就这三瓜两枣的和尚，能镇压的住场面？
魏大钧小声道：“夜晚不太平，只有佛寺、道观站的住跟脚，万一被佛爷听到，把你赶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戚笼反问道：“你怕他作甚，你们人多，家伙多，强占了就是，你们不是武棚的人么，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
武棚不同于别的武社，背后有武道门阀、或者大军阀撑腰，确切的说，武棚更像是武行中的庙会，江洋大盗、黑行杀手、独脚大贼，来者不拒，在其中做为货币的便是拳谱，各式各样的拳谱。
所以戚笼才不相信对方会像表面那么‘良善’。
魏大钧苦笑一声，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以往也不是没人这般做过，只是，一旦杀了阎佛寺的和尚，这佛寺的庇护之力便会消失，到时候，大家都会玩完。”
“而且，武道之神也发出神谕，不允许我们这么做，一旦这么做，气血强度直接降上一个档次。”
“武道之神！？”
戚笼嘴角一抽，这名号是什么鬼，武神么？什么时候关内的武学层次高到这个地步了？而且就算是武神，也不可能做到降低人的武学层次吧。
武道要是有神，那么这这条路子便是废了。
“你还没说，阎佛寺和百战盟是什么个状况呢。”
魏大钧叹了口气，道：“阎佛寺的确是灭了，不过随着天下大怪，却又莫名的兴起了，甚至佛寺名号还得到了新朝廷的承认，至于百战猛的各路军阀，也比新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统统收编。”
“居然还有新朝庭？”
戚笼真是惊讶了，我才离开关内不到十年，天下就一统了？
吕阀、地军都没做到的事，居然被这个新朝廷给做到了？
是我这个老人家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还是时代浪潮像发情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呦，吃着呢~”
魏大钧浑身一抖，只见几个剔牙的酒肉和尚正邪里邪气的走在人群中，遇到难民中，有点姿色的小娘子，便就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嘿嘿怪笑。
“这个不错。”
“我要这个。”
“这个妇人我喜欢。”
魏大钧面色一白，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和尚指着的，是他的小妹。
然后领头的和尚干咳一声，欲盖弥彰道：“那个，我佛慈悲，为庇护众生，阎佛今夜降下佛旨，要几个小娘子和我们同修欢喜禅，就你们几个了！！”
大和尚指头一点，几个酒肉和尚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哭喊声，推搡声，求救声，在场的难民都两眼麻木的看着这一幕。
倒也不是没人阻拦，好几个年轻武者脑子一热，刚一冲出，浑身便就一软，然后被几个和尚用蛮力打翻在地，拳打脚踢，有的直接打破了脑壳，双眼一翻，生死不知。
戚笼敏锐感觉，这几位年轻武人在动手的前一刹那，体内精元消失不见。
魏大钧浑身颤抖，又好几次欲扑上去，但眼中怯意一闪，最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子春色外露的被和尚拖走。
魏大钧转头，却愕然的发现，戚笼消失不见了。
几个和尚一路狂哭鬼嚎，踹开禅房，将几个妇人、小娘子粗暴的丢在地上，脱衣解裤，眼看着就要开展一场无遮大会。
然而其中一个和尚目光无意间一扫，面色一僵，只见在禅房东南角的佛龛对面，站着一个背着手的年轻人。
莫名的，几个和尚都感觉这个人的气势，和那齐人高的佛龛，形成一种特殊的统一。
戚笼转过头，笑道：“几位大师怎么不继续了，我就看看，不说话。”
“小子，你——”
一个胸毛和尚狰狞着脸，上前就要抓他，却比领头的和尚按住，那和尚摸出一个铃铛，猛然朝戚笼晃了晃，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色变，嘴角抽搐了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难道兄弟是朝廷的使者？”
“哦，不是，我顺路的。”
“那么——”
“你刚刚说，这个欢喜禅，是佛祖的旨意？”戚笼一脸认真讨论的表情。
“当然，当然，正是阎佛佛祖。”
“我没同意啊。”
“嗯、嗯？”
‘唰’的一声，戚笼直接扯下佛龛上的金衣，让阎佛佛像暴露出了真容。
戚笼指了指它，再指了指自己，笑道：“本佛祖还没同意，你们就开着劳什子大会，这不合适吧？”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