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久旱逢甘露
晋安原以为老道会选灵宝经里的其中一部经书。
比如老道士在古墓冥殿里抄写的道经,就是《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妙经》。
这是辟邪驱魔的道经。
但最后老道士的选择,让晋安有些诧异。
老道士没有选《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妙经》。
而是选择了《行炁金光篆》。
《行炁金光篆》里包含了雷神名讳、行炁诀、书符等。
这是道家出名的辟邪经文。
而对于《行炁金光篆》,晋安一点都不陌生。
当初在昌县时,老道士曾好几次在自己屋里,还有院子里写满这个经文,用来保命。
第一次是用在阴兵借道时候。
第二次则是用在对付罗叉婆时候。
所以才说晋安对这个《行炁金光篆》不陌生。
晋安好奇问:“老道,你选这部经书,有什么深刻用意吗?”
老道士抬头仰望天,感触很深的说道:“那样老道我就不用每次望梁兴叹,每次都忘了补上屋顶漏洞。”
“下次老道我再碰到女魔头吃人作怪,直接脱下道袍,挂在房梁上,小兄弟你说这房梁可不就是现成的晾衣架吗。”
呃。
晋安还以为老道士会有多大理由,感情就只有这么简单?就只为了省掉上房梁的力气?
“老道你可确定了?”
老道士点头,再三确定,就选《行炁金光篆》了。
“行,那就这么决定。《行炁金光篆》里涉及经文、符咒等内容,不光是只有经文,老道你也知道有关符咒方面我涉及不深,所以经文方面由我负责,符咒方面由你负责。”
晋安沉吟后点头说道。
当说到这,晋安又摇头说道:“可惜了削剑不会道法,体内没有道法行炁。否则我打算给削剑也制作一件道袍,削剑这么好的徒儿跟了我们久,一直任劳任怨看守道观,而且这次下墓也帮了不少大忙,我们不能忘了削剑的功劳,所以我打算从其它方面弥补削剑。”
老道士看着院子里正替山羊冲凉降暑的削剑,深是赞同的道:“这孩子的确是老老实实,在墓里还救了老道好几次呢,哎,也不知道削剑这脑子啥时候才恢复。”
说完后,老道士又好奇看向晋安:“小兄弟,你说的从其它方面弥补削剑,具体是指啥?”
晋安:“我打算给削剑送剑。”
老道士:“?”
晋安一看老道士想歪,于是多补充一句:“送大宝剑。”
老道士:“?”
小兄弟你不对劲!
……
晋安是急色匆匆来到老道士房间。
出来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满面红光,就连走路都龙行虎步了。
那叫一个豪横。
晋安一回到自己厢房后,立马迫不及待的拿出道袍,打算敕封道袍上的六丁六甲符和五雷斩邪符。
老道士画的符箓。
可不是那些江湖骗术的假符。
而是有着灵性的真符咒。
虽然因为老道士的半桶水修为,符上灵性不多。
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灵性。
老道士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要不然晋安也不会找上老道士替他在道袍上画两道黄符了。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朱砂、黑狗血、雄鸡血与众不同吧,当时老道士刚画成这两道符箓时,符上阳气如赤霞,耀耀生辉。
有浓厚的至阳纯阳的阳火气息扑面而来!
毕竟是晋安拿阴德敕封出来的灵物,早就脱胎换骨?岂能是俗物?
毫不夸张的说,已经自成法器。
只不过现在赤霞内敛。
神芒内藏。
此时,在晋安眼里?两道符箓一左一右排版。
六丁六甲符在左?最后一笔与经文相连。
五雷斩邪符在右,也是有一笔与经文相连。
这是晋安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乾坤借法办法了,让几者间相辅相成?形成一个完整循环。
类似人体的周天循环一样。
此刻?六丁六甲符、五雷斩邪符?与那些经文上的气息?融为一体,六甲上的阳神神道之力勾动经文上的赤阳气息?五雷斩邪符上的五雷大帝雷图勾动经文上的雷法气息。
晋安有预感。
此时这件道袍的除魔威力?丝毫不弱于三次敕封的五雷斩邪符霸道,具体除魔威力,他还得要脱衣服跟邪魔孽障搏杀一场才能实验得出来。
晋安安奈不住内心激动,一抖五色道袍,迫不及待就穿到身上。
一息……
二息……
……
随着时间流逝?晋安闭目细细体会一番身上变化,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阖开二目,这一刻,他目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想不到才短短不到一二炷香时间,晋安的修为又有了小精进,而距晋安上次突破修为才刚过去没几天。
他的预想果然灵验了,只是效果比晋安想象中的差了些,但胜在能潜移默化的不断裨益他体质,肉身中的阳神之火,雷法纯阳在慢慢积聚,这是一个以沙积堡,以少成多的缓慢过程……
倒是因为抄写那些道经的字符里融入有他的脏炁,所以这道袍上的道经经文勾动他体内五脏仙庙里的五行脏炁,让脏炁在体内运行速度更快,等于是加快了修行速度。
道经上的五行脏炁与他体内的五行脏炁,相得益彰。
相当于大马拉着小车跑,道经上得到诸多裨益后的脏炁,拉着他体内的脏炁,越跑越快,从而加快他修行速度。
尤其是晋安发现这道袍还有另一种用途,那就是能为他补充雷法,助他更快修行圣血劫,并且还有恢复体内雷法的用途。
虽然现在的恢复还不快,但今后还有更大的挖掘潜力。
这倒是省掉了晋安每次修炼圣血劫时,总拿张五雷斩邪符被劈成黑鬼的麻烦。
“就是有些可惜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六丁六甲符与五雷斩邪符跟《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融合后,就不能敕封了……”
这是晋安觉得最遗憾的事。
晋安突然莞尔一笑,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结果到了我身上,连我也不能免俗……
果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都避免不了七情六欲,三灾九难十劫。
我太过执着于得失,有些急功近利了。
……
……
这天清晨。
淅淅沥沥,天上下起清凉小雨,不久后,府城里响起如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全府城的百姓,不顾被雨淋湿,人人冲上街头欢呼雀跃,老百姓们敲锣打鼓,奔相走告干旱结束,老天爷终于下雨的好消息,满城热闹。
满城百姓的欢呼声,即便连五脏道观后院,都能清晰听到,全府城到处都在敲锣打鼓,晋安索性也不再修行了,他含笑睁眼醒来。
果然不愧是他耗费四千阴德敕封出来的道袍,距离上次制作道袍,才过去三天时间,他的《五脏秘传经》修行速度,虽然比不上嗑药的修行速度,可比起常人来说也是每天进步很大。
最主要是他不需要刻意去修行,体内的五行脏炁自成循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循环,自动循环,修炼。如今又有了法袍的加持,蒸蒸日上,修行速度也不算慢了。
晋安之前在昌县得到的那张《定灵丹》丹方,终归不是完整丹方,自从他跨入练气士后期之境后,就已经失去效果。
所以这才是他急于炼制法袍的另一个原因之一。
而这件法袍也的确不负他所望。
晋安把再次寻找其他真正道士修行者的计划,又提上了日程,没有道士丹方,他在这修行的路上就如寸步难行,五脏道观一穷二白,别说啥丹方了,连只母耗子都嫌弃这里没油水,不肯来筑窝。
……
滴答。
滴答。
屋檐滴落下一滴滴水珠,如串联成白色珍珠,打断了晋安思绪。
晋安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欣赏着雨景,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不再闷热,灼烧感,带着清凉。
“小兄弟,这旱情总算是过去了,总算是不用每晚都被热醒,睡都睡不着了。”老道士比晋安还更早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喜笑颜开。
老道士把手伸出屋檐外,感受着雨水打在掌心的冰冰触感,就跟个老顽童一样,不亦说乎的玩着雨。
这雨的确能影响人心情。
久旱逢甘露,唔,是个人,心情都会愉悦。
就在两位道长站在屋檐下,静静欣赏这难得的天降雨水时,突然,五脏道观外传来很多人的喧哗声,还有哭哭闹闹的声音。
这让本来敲锣打鼓的热闹府城,添了一份怪异氛围。
“小兄弟听那声音,好像是从棺材铺方向传来的……”
老道士紧张喊道。
晋安皱眉,他心系林叔那边情况,冲进屋拿出油布伞后,人急匆匆跑出道观,老道士也紧跟其后。
然后整天跟山羊厮混在一起发呆的削剑,也追赶了出来。
当晋安刚跑到道观门口,快出门槛时,险些迎面撞上一个人,居然是自上次上岸后,好几天不见了的李护卫那臃肿大肚子身材。
今天的李护卫没易容,就是那个李应如此的李护卫。
李护卫是专程找晋安和老道士的:“晋……”
李护卫话还没说完,见到晋安和老道士跑向道观对面的棺材铺,才刚说一个字的他,声音戛然而止的也好奇追了上去。
当晋安跑出道观时,看到对面的棺材铺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把棺材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当晋安挤开人群走入棺材铺里时,看到棺材铺里放着一口被雨淋湿,正在滴滴答答不断往下滴水的黑木棺材。
而林叔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
见林叔没事,一直心系林叔的晋安,这才松开一路皱着得眉头,然后打量起棺材铺里这口被雨水淋湿后不断滴水的黑漆棺材。
人枉死,非寿终正寝者,葬的是黑棺。
第268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棺材板下。
一只活人手掌,在里面不停蹦跶,像是一个人要极力挣脱困束。
晋安他们刚才听到的咚咚咚声,正是这玩意儿在棺材板下不停来回撞击搞出来的动静。
之所以说他是活人的手掌。
主要是肤色。
这手并非是死人的灰色,铁青色,而是跟活人一样的肤色,并且皮肤下还能看到一根根青筋、血管,而且食指指尖还有磨破皮肉后的未干鲜血。
棺材板下,被磨破皮肉的指尖,写满了很多歪歪扭扭的血字。
……救我……
……救我……
……救我……
看起来,这只活人手掌被封在棺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么多血字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写出来的。
最关键是,这邪门了的活人手掌,除了能单独生存外,还跟人一样,好像有独立意识?
“娘嘞,棺材真活了?棺材里怎么还掉了只人的手,赵施主,这口棺材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老道士经过起初瞠目结舌后,见棺材里的手除了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四处挣扎,想要逃出狭窄空间的棺材夹层外,暂时没有别的危险,他定了定心神,有些心悸的问向一旁抱住孩子吓得身子发抖的赵氏。
只是。
赵氏还没开口。
反倒是林叔先开口了。
“陈道长不要为难赵氏了,先让赵氏和两个孩子离开棺材铺,免得吓到他们,赵平发的棺材是从我这里订的。但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这棺材被拉走前,里面绝对没有手。因为我店里的棺材都是我亲手制作的,它们就如我的老伙计,我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
林叔看着棺材里的活人手掌,还有哪些血字,同样是一脸惊奇与凝重。
这事不管搁在哪里都足够荒诞的了。
晋安盯着还在棺材夹层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人手,诧异说道:“如果在林叔店里时,没有异常,那就是离开棺材铺,都了赵平发家里才被人藏进棺材夹层里的?”
晋安若有所思。
然后朝老道士使了个眼色。
两人相处这么久,早就配合默契无间,老道士立马就明白了晋安的意思。
接下来,老道士和李护卫在把赵氏与孩子先送到对面的道观,并耐心安慰,检查身体,免得赵氏跟孩子刚才被惊到魂,丢失了魂魄。
好在现在的白天,活人阳气重,大人和小孩都没事。
见人没事,老道士开始细心询问有关棺材的一切和这几天去向?中途有没有什么异常?询问有关人手的线索。
约摸一炷香后。
老道士和李护卫重回棺材铺,老道士摇摇头。
“这棺材是昨天拉走,今天送来的,按照赵氏的回忆,棺材一直都摆在赵平发院子里,赵氏和几名赵家本家人守灵一夜,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反常。也没有谁是独自守棺,能瞒着其他人偷偷藏只人手进棺材里,基本排除了所有能想到的可疑地方跟人。”
老道士继续说道:“要说唯一的不同寻常,就是今天运棺材来棺材铺,打算托付林先生找人给赵平发做法事超度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棺材被雨意外淋湿,有雨水渗漏进了棺材里,打湿了尸体。”
老道士说了这么多了,简而言之就是,谁都不知道这断手是怎么被别人藏进棺材夹层里的!
这一下子毫无头绪,把大家的思路都绕进了死胡同里。
“小兄弟!小心!”
老道士突然惊呼一声,他见晋安伸手要去抓棺材夹层里那只一个劲蹦跶的人手,想要阻止晋安,担心晋安会被抓伤,感染上尸毒啥的。
虽说这人手看着像活人的手,可这事毕竟太邪门了,谁都说不清这人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晋安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现在是大白天,他还真没见过有什么邪祟或死人,能在大白天跑出来吃人的,他已经一把抓起棺材里的人手。
“咦?”
晋安目中精芒一闪,两眼露出惊诧神色。
“老道,林叔,你们来摸摸这只人手,说说看有什么感受……”
晋安把手中的人类断手,递到几人面前,而那只断手被突然抓住,就像是有独立意识,激动挣扎起来。
晋安看得啧啧称奇。
这玩意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连林叔和老道士,也都被眼前这愈发神奇的一幕,给惊讶到。
好在林叔和老道士都不是啥普通人,他们见过的死人尸体数量,比大多数普通人见过的死猪都多,两人见这只人手被晋安制服住没有什么危险后,都是目光好奇的伸手碰了碰。
老道士一惊一乍的叫道:“啊!这手是温热,有体温,果然是活人的手!”
林叔皱眉:“的确像是活人的手,有着活人血肉的弹性和血管跳动…更准确的说,这的确就是活人的手。”
“但这只人手被砍断,离开人体后,为什么还是活的?”林叔和老道士同时疑惑说道。
晋安看到一旁李护卫两眼放光的渴望目光,一副也想靠近摸又担心晋安不让他摸的抓耳挠腮样子,晋安好笑的看着李护卫,主动把还在他手里挣扎的断手递到李护卫面前。
最喜欢猎奇,撞邪的李护卫,终于激动摸到断手,然后嗷的兴奋吼一声:“你娘的,这手果然是热乎乎的!”
那断手本就在晋安手里挣扎,此时被一圈摸下来,就像是美女受到一帮老色狼骚扰,挣扎得更剧烈了。
尤其是李护卫的一双咸猪手,越摸还越上瘾了,晋安哭笑不得的赶紧打住这胆子奇大的李护卫。
然后也让削剑摸了摸,尝个鲜。
这叫阳光普照,雨露均沾,人人有份。
削剑也木讷点点头:“活的。”
一圈摸下来后,晋安这才继续往下说:“关于为什么这人手离开人体后,还能存活下来,估计跟他的这个奇怪断口有关。”
晋安说着,把人手断口朝向大家。
嗯?
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人手断口居然是平滑整齐,骨、肉、肥肉、血管、神经、都能清晰可见,甚至血管里的鲜血还在正常流转,循环,偏偏没有一滴鲜血从断口处流出。
这奇特的一幕,看得在场几人都是一脸惊骇。
“大家看棺材里的那些血字,这么多血字,而且大多数血字都已经凝固,说明这只古怪人手藏在棺材夹层里起码有一段时间了。”晋安猜想说道。
并继续往下说:“为什么之前安静?”
“直到刚才才传出那么大动静?”
“我觉得…这应该是跟这些渗透进棺材里的雨水有关……”
“雨水渗透入棺材,再从棺材板渗透进最底下的夹层,冰冷的雨水滴落到人手皮肤上,刺激到了人手,把他从某种沉睡状态中惊醒。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此前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来到棺材铺后才会传出动静。”
“至于这只人手,到底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又是怎么藏进去的,这事还得要重新琢磨琢磨……”
“说起来,这只藏在棺材里的人手,手掌宽厚,有力,应该是名常年从实体力活的男人手掌。”自从发现这只人手暂时没有危险后,老道士的胆子就开始越来越大,跟李护卫凑成一对活宝,近距离围观起人手。
“而且看这手的皮肤粗黑,说明他出身普通,常年风吹雨打。”
“掌心跟五指布满厚厚老茧,又说明他从事的事,是跟常年日晒雨淋的力气活一类有关。”
“老道我觉得,那只人手,应该是柴夫或是常年拿刀的人,才能在五指和掌心里磨出那么厚的老茧。看他粗黑皮肤,指甲里有不少泥够,应该就能排除掉他是名江湖刀客的身份,指甲里有泥够,这是常年进山砍柴的柴夫才有的痕迹。”
……
……
其实,棺材铺里诈尸的事,藏不住多久,这边的骚乱,那么多人的拥挤踩踏,很快引来巡逻衙役的注意。
当两名带刀衙役赶到棺材铺,看到那只人手时,也是被吓惨了,脸色瞬间就白了。
最后这事直接惊动到府衙。
一大批衙门衙役围住棺材铺,然后连棺材、赵平发尸体、断手、还有林叔、赵氏那些人,一切跟棺材有关的人,全都被带回衙里问话。
就连棺材铺都被衙役暂时贴了封条。
有两名衙役站在门口,防止外人接近。
反倒是跟棺材藏手案关联不深的晋安和老道士、削剑、李护卫四人,没被带走,只是接受捕头几句日常问话后,便放走了。
民间对于道士、和尚这类人的态度,倒还算客客气气。
“小兄弟,林先生被官府的人带走,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想想办法把林先生捞出来?”
正所谓关心则乱,回到道观里后,老道士偷偷把晋安拉到个没人角落,嘀嘀咕咕说道。
晋安思索后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要相信林叔的为人,林叔肯定是清白的。只要林叔是清白,棺材藏手跟林叔没有关联,相信官府很快就会放人,如果今晚林叔没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何家、薛家、贾家为林叔出面。”
这些就是如今晋安在府城的人脉了。
才短短几月,他就跟府城最大的三家药材商,交道深厚。
“而说到三大世家,我们接下来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先处理。”当说到这,晋安瞥一眼李护卫,他打算这次好好盘问李护卫的身份。
此刻的李护卫,自从进入五脏道观后,一路贼头贼脑,小心翼翼。
他这是上次作死拿红辣椒偷喂傻羊,差点没被暴走的傻羊追杀到天涯海角,他这是被傻羊追杀怕了。
唯恐那头长得像羊的牛犊子,从哪个旮旯角落里,两眼发红的杀出来。
看着李护卫这小心翼翼的滑稽模样,晋安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李胖子你放心,那头傻羊一直被拴在羊舍里,不会跑出来。”
李护卫倒也硬气,脖子一硬,死猪嘴硬道:“怕?我堂堂李某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岂能怕了一头羊?”
“晋安道长,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事先采买,特意用来孝敬给羊师兄的大礼,应该马上就要送到了。”
李护卫用最硬气的话说最怂的话,顿时把晋安和老道士都给逗乐了。
“什么大礼?”
晋安没等多久,就听到道观门外响起很多车轱辘转动声音,然后,他惊愕看到一筐筐的红萝卜往道观里运。
那些红萝卜,根根水灵,叶嫩。
跟府城周围因为旱情导致的蔫头耷脑,干巴巴脱水的胡萝卜可不一样。
这一看就是专程从府城外的地方,花大代价运输来的新鲜红萝卜。
这批红萝卜,足足运来三大车,不下几千斤,给一头山羊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用来开酒楼做花雕萝卜根都绰绰有余了,短时间卖不完。
晋安:“?”
老道士:“?”
削剑依旧木讷不动。
带头的车夫,一进道观,就立马认出李护卫,手里还拿着赶骡的鞭子,喜色道:“李老板,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三车红萝卜全都运来的,请问这些红萝卜搬到哪里?”
李护卫倒是自来熟,手指一指,指挥那些车夫,往五脏道观的羊舍方向搬运。
一点都不见外。
甚至李护卫亲力亲为,带头搬箩筐走在前头,还故意往身上抹几把泥巴,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狼狈泥泞,然后舔着脸的跑去贿赂傻羊去了。
晋安和老道士被李护卫这一波臭不要脸的骚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大动干戈,就为了贿赂一头羊?
当晋安走到道观后院的羊舍时,结果看到了和谐的一幕,那李护卫也不知道跟傻羊说了啥,达成了啥不平等协议,正拿着马刷,殷勤的给傻羊刷毛,一脸的贱贱赔笑,而傻羊这回也没再红眼追杀李护卫了。
安然吃着李护卫刚送来的,还带着清晨露水珠儿的鲜嫩红萝卜。
“大师兄,让你受委屈了,这种蔫头耷脑没水分的红萝卜,是羊吃的吗,给人都不吃,这种糟糠我们不要也罢!”
“大师兄来,来,吃我特地从延州府托人给你千里迢迢送来的红萝卜,这延州府的红萝卜也叫小人参,个头大,颜色鲜艳,味道甘甜爽口,咬一口咔嘣脆…咔嚓咔嚓……”
李护卫一边说,一边刷毛,还一边自己也吃了起来,自己都把自己说饿了。
面对李护卫的大献殷勤。
傻羊眼神斜睨,跟人一样惟妙惟肖的。
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绝对要骂一句,这长得像羊的牛犊子绝对他娘得成精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老道士忿忿。
“小兄弟,老道我也去吃一根那个什么小人参的延州府红萝卜,看看这小人参有多么好吃,到底有多么大补,跟咱们的糟糠红萝卜到底有多大区别。”
只是,老道士这一去就不回了……
咔嚓。
咔嚓。
光听那清脆咬合声,真香。
“!”
第274章 五福大帝,敕封驱瘟符
晋安因为心系五脏道观。
心系老道士跟削剑的安危。
担心问事倌那伙古董商人离开后,乘他不在道观,会直接杀向五脏道观,所以他在古董商人五人离开后也马上返身回五脏道观。
他在屋顶上快速飞跃,很快就回到了五脏道观。
也不知是不是晋安回来得及时,五脏道观这边一切平静。
晋安一回来,好奇心重的老道士连忙追问,然后晋安把广场那边的情况,跟老道士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甚至还包括他见到了问事倌。
古董商人的其他人。
“老道我就知道,那问事倌绝对有问题。”听完晋安的话,老道士马后炮,事后诸葛亮的忿忿骂了一句。
“说起飞头蛮,老道我记起一件事……”
老道士苦思冥想,像是记忆有些久远,他记忆有些模糊了,在辛苦回忆着久远前的记忆。
“……老道虽然没碰到过飞头蛮,但曾经得到过半本志闻残本,上面描述了许多天下奇人异士的妙法玄通,其中就有记载过一起飞头蛮杀人饮血来增长修为的事……”
“……老道我仔细想想,这事太久了……”
“……那本残本上好像是说,飞头蛮也是降头术的一种,修炼过飞头蛮的人,每一次施展飞头术时,就跟飞鼠一样特别渴望鲜血,必须要饮血才能施展飞头术……”
“如果要想找那伙古董商人的藏身地在哪,不如我们报官,找到都尉,让都尉找找今夜哪里死过人,然后根据这条线索,一路追查过去,就能缩小范围,追查到那伙古董商人的藏身之地了……”
老道士苦思冥想说道。
晋安听了后,直奔屋里去:“老道,你和削剑继续给赵平发做法事,我要离开一会…对了,老道,你那还有多的驱瘟符吗?”
……
当晋安回到屋里后。
开始拿出身上的所有法器、黄符,目的很简单,找到飞头蛮和古董商人们的老巢,看看有没有机会一举扫清了这帮人。
以前那伙古董商人都是偷偷摸摸。
很少现身。
他一直无法定位到这些人的位置,没办法打上他们老巢。
既然这次洞天福地通道出现,这些人已经按耐不住,难得主动现身一回,晋安决定一劳永逸的扫平了这帮畜生,免得日日夜夜提防这帮人背后放冷箭。
此时晋安身前,一共放着一张黄符。
一张三次敕封五雷斩邪符,还剩四次施咒机会。
一张三次敕封六丁六甲符,还剩全满的三次施咒机会。
一张一次敕封的敕水符。
一件法袍。
一串同心金锁。
一枚二次敕封的落宝金钱。
几张未敕封的驱瘟符。
一沓未敕封的五路招财符、招财进宝符、茅山财神符、偏财外财符、财运滚滚符…唔,这沓黄符还是当初下阴邑江前,晋安从老道士那搜刮来的。
晋安顺带给自己一个望气术。
阴德,五万一千九百八十三,多出的几十阴德,都是平时里好徒儿削剑贡献给他的。
这次是要跟古董商人去拼命,要打到这些人的老巢里,晋安肯定要做万全保障,才会动手。
“敕封!”
阴德一千。
“敕封!”
阴德二千。
“敕封!”
阴德三千。
继三次敕封的五雷斩邪符,三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后,晋安手中又多了张新的三次敕封黄符——
驱瘟符。
按照老道士的解释,这驱瘟符是专门克制各类毒虫、瘟疫灾病、巫蛊等效果,晋安打算用来防备那个飞头蛮巫蛊,降头术的。
巫蛊有很多种类,包括诅咒、降头、种蛊……
尤其是诅咒跟种蛊,最让人防不胜防。
驱瘟符供奉的是道教里的五瘟使者。
这五瘟使者分别是,总管中瘟的史文业、春瘟的张元伯、夏瘟的刘元达、秋瘟的赵公明、冬瘟的钟仁贵。
他们专司“收瘟摄毒、扫荡污秽”之职,保佑人畜兴旺,五谷丰登。
夏瘟张元伯为青袍力士显圣将军。
春瘟刘元达为红袍力士显应将军。
秋瘟赵公明为白袍力士感应将军。
冬瘟钟仁贵为黑袍力士感成将军。
总瘟史文业为黄袍力士感威将军。
看着手里新敕封的黄符,晋安突然发现,他几次敕封的黄符,各路神仙,怎么都是以数量取胜的?
就好比说六丁六甲符是十二神。
五雷斩邪符是五雷大帝。
驱瘟符是五瘟。
晋安摇摇头,暂时没功夫胡思乱想,正好,对方古董商人人数多,他这边各路神仙多,论人数,谁怕谁?
敕封完手里的驱瘟符,晋安又看看那一沓五路招财符、招财进宝符、茅山财神符、偏财外财符、财运滚滚符…唔,发家致富,良田千亩的事先不急,他现在已经有落宝金钱。
说到落宝金钱……
“敕封!”
阴德三千。
才几息功夫,晋安身上的阴德,就一下少去了九千阴德。
这阴德就是不经花,来的没有花的快。
但晋安的敕封,还没就此结束。
敕封!
阴德四千!
……
……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晋安觉得万无一失后,他深深的深吐出一口气,凝神静气,摒弃杂念。
不消片刻。
晋安感到魂儿一轻。
身轻如鸿毛,脱去世俗枷锁束缚,他看到了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打坐的“自己肉身”,他顺利神魂出窍。
要想最快追查到飞头蛮留下的线索,毫无疑问,能遇物穿物,无惧距离长短,阳间巡夜衙役看不到的元神出窍,最利于他千里追踪。
说到元神出窍,晋安还记得他第一次神魂出窍时的经历……
那时候的他,还根本不懂神魂修炼法门,神魂羸弱到哪怕是在门窗紧闭,没有漏风的屋子里,神魂都像是如坠冰窖,神魂冻得打颤,脆弱到神魂到随便一道微风都能把他刮飞出几百里外。
但现在的他,神魂修行有成。
神魂坚固。
不再像几个月前那般脆弱。
已经可以离开肉身一定范围自由活动。
哪怕是桌上的灯油,他的神魂也敢靠近,不再像一开始连普通烛火都能点燃了他神魂。
不过他的神魂还不具备映照现实,御物阳间的东西,所以当他伸手想去握烛火时,透明的手掌直接从黄灿灿烛火穿透过去。
晋安适应了下元神出窍的身体后,不敢再耽搁,担心时间拖久了,飞头蛮留下的线索会消失了,魂儿飘到肉身身前。
肉身一如既往的手掌抱了个太极阴阳圆,掌心托举着几样物品,分别是四张黄符、一枚铜钱。
那四张黄符分别是一张一次敕封的敕水符。
一张三次敕封的驱瘟符。
一张三次敕封五雷斩邪符。
以及,花费了他四千阴德,刚刚新敕封出来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主要是以防万一,压箱底保命用。
除了这几张黄符外,最让晋安欣喜的是,他身上的法袍,还有那枚三次敕封的落宝金钱,这回终于也能成为元神法器。
第275章 我认识一个老道,他嫉恶如仇,他心善心净,他乐善好施
当透明的魂儿飘出厢房。
晋安看到老道士跟削剑,还在给摆在院子里的赵平发棺材做法事。
那头傻羊还沉迷在红萝卜小山里不可自拔。
还是老样子,神魂先是来回检查一遍道观,再飘上半空绕道观四周一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没有安全隐患后,晋安这才穿墙穿树的一路向广场石牛方向快速飘去。
那帮古董商人最近一次现身地点。
正是在广场附近。
所以追查线索从广场附近开始。
要不咋说这神魂是最适合用来赶路呢,魂儿飘在半空,一路飞快赶到目的地。
这也多亏了晋安手里刚敕封出来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
让他神魂壮大不少。
才能在空中速度不减的赶路。
晚上正是清气下沉,浊气上升,天地最污浊时候,要放在过去,晋安元神出窍虽然能离地几丈高,但神魂受到天地浊气影响,绝对无法全速赶路。
哪像现在能全速赶路。
所以说这四次敕封对神魂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现在天上还下着雨,神魂如坠冰窖般的冰冷,对神魂影响很大,可晋安在六丁六甲符的阳神神道气息庇佑下,魂儿温暖,半点都不受这天气影响。
……
当晋安赶到广场附近时,看到都尉还在。
哭丧人兄弟还在。
那位玉京金阙来的道士高手也还在。
此时即便是雨夜,可在广场上,晋安看到一大片旺盛血气,在夜空里旺盛燃烧,染红了夜空。
赤色血气在雨夜里滚烫,耀眼。
寻常的邪祟或稍弱些的元神,别说窥觊这里了,连靠近些都要被蒸腾血气刺得浑身刺痛,受不了,强行靠近只能被这些炽热血气焚烧成灰烬。
这些滚烫气血,正是来自广场的都尉、铁骑卫这些武者高手。
但最让晋安忌惮,还是那位玉京金阙来的道士高手,在晋安眼里,这位高手身上至少有好几件正一道的纯阳至宝。
即便晋安此时有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庇佑神魂,可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靠近,担心会惊动到对方,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正一道的法器,都是走驱魔,镇尸,纯阳,对付游魂的路子,刚好能压制现在元神夜游的他。
“我原本还想靠近些看清那位玉京金阙道士高手的真面目,看来这事只能暂时先放一放,尽快追查到那伙古董商人的藏身地方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晋安没有犹豫,当即神魂飘走,开始搜寻起附近哪里有刚死过人。
……
而就在晋安神魂刚夜游走。
广场。
那位在雨夜里打着雨伞的玉京金阙道士,似有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晋安神魂离开的方向。
目露思索。
“道长,怎么了?”
都尉好奇看过去,浓浓夜色下,他什么都没看到。
“刚才有游魂在窥觊我们。”
“他应该没有恶意,我感觉到他已经离去。”
道士开口。
说话声音是中年男子声音。
哦?都尉目露奇色:“居然有游魂能不惧我们这里这么多血气火炉,胆敢靠近窥觊我们,倒是艺高人胆大。”
“通道马上就要出现了,现在各路牛鬼蛇神都逐渐浮出水面,我感受到了暗中潜伏着好几双目光,一直在关注我们这边。”
“通道事关重大,目前我们暂时无法空出多余人手去处理这些人…只要在通道开启前这些人不在武州府里主动惹祸,本官可以对他们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尉眸光凌厉的扫视几处黑暗角落,黑暗中藏着不少鬼鬼祟祟身影。
……
晋安在离开广场后。
他神魂离开二三丈高的飘荡在府城上空,他一遍遍揣摩着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揣摩着其上过的神道之力,不停壮大自己的魂火。
然后借此视察天地。
搜索四周。
视察哪里有特殊的阴气、死气、游魂残留,然后晋安一个个地点搜寻过去。
不到半炷香时间,晋安在一座民宅里,找到了一具死法另类的尸体。
那是一家三口。
一间房里睡着一对夫妇,隔壁房里独自睡着一名七八岁幼儿。
初看之下,这一家三口的尸体表面,并没有伤口,看着就像是正常熟睡。
可此时元神出窍的晋安,却在三人身上没有看到正常活人的那股子阳气,夫妇俩身上只有浓郁死气。
一身气血都被吸光了。
屋子里有一股细微特殊邪气残留。
那邪气正在慢慢消散。
估计等到天亮,天地破晓后阳光一照,这三人身上的所有邪气线索,都会在阳光下消失殆尽了。
这一家三口人的死法,就跟老道士说的飞头蛮饮血模样一样,是那飞头蛮来过这里!
只是,奇怪的是,晋安没有在屋子里找到这一家三口人的魂魄。
“难道是魂魄被惊魂跑掉了?”
“或者那飞头蛮除了渴望饮血外,还能吸干人魂魄?”
晋安目光沉吟。
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开始仔细搜索起这户人家。
原本晋安对此并不抱有希望的。
如果真是被惊魂跑掉,这对一家三人的魂魄应该已经不在这里。
可哪知。
当晋安搜索到院子的井口,他神魂飘到井口上方往井口里一望,在倒映着月牙的平静狭小井水里,一动不动泡着三个魂魄。
看三个魂魄的五官,正是屋里那对已经死了的夫妇与小孩,夫妇俩怀中抱着小孩。
只是这三人的魂魄,如今目光呆滞,像个木头一样泡在冰冷井水里一动不动,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哎……
飘在空中,看着井口里的魂魄,晋安有些不忍的叹息一声。
这一家三人的魂魄已经不全,他们受到惊魂,一人三魂七魄被吓丢一魂一魄,一人三魂七魄被吓丢一魂。
最严重的还是那名小孩,三魂七魄被吓丢一魂三魄。
倘若人三魂七魄不全则神智不清。
如果他们还活着,也是变成生活无法自理的痴傻。
人都有求生本能。
水是至阴,能养魂。
虽然三魂七魄不全,神智不清,但人的求生本能,还是让这对夫妇魂魄抱着小孩魂魄选择藏身在井口里安静不动,三人没有到处乱跑。
但是以他们这副痴傻,呆愣样子,恐怕到了白天,被太阳一照也是要魂飞魄散的结局。
即便死了,魂魄不全,神智不清变成呆呆傻傻样子,却依旧没忘了为人父母的本能,死了也潜意识保护小孩,晋安心头有些堵得难受的再次叹息一声。
他想到了以前亲眼所见一件事,一场地震,导致无数人家庭破灭,更多的则是一家老少全都死在活埋里。在废墟中,人们听到婴儿哭声,当挖开一处废墟,看到一对年轻夫妻相拥死在一起,他们口鼻和头发都被厚厚灰尘掩埋,只有怀中还未满月的婴儿毫发无伤的安全活了下来,人们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对年轻夫妻分开救出婴儿……
那一幕,令许多人动容。
这个世界最爱你的男人,永远是你父亲。
这个世界最无私为你付出的女人,永远是你母亲。
没有人比父亲母亲更爱自己儿女,他们爱儿女甚至超过对自身的爱。
“你们恨吗?”
“你们怨吗?”
“你们有舍不得放下的执念吗?”
此时,天上细雨飘摇。
漂打在这座小院子里,绵绵轻轻,穿过晋安透明身体,晋安明明感觉不到细雨漂打在身上的冰凉,但他却在这场雨中感觉到了凉簟冰壶寒世界。
“如果有…我会让万事,终将有始有终。”
晋安原本想为这一家三口找来遮挡物,遮挡住井口的,免得被白天太阳晒得魂飞魄散,连投胎机会都没了,可他现在的神魂修行尚浅,远没到能驭物阳间东西的境界。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我认识一个老道。”
“他嫉恶如仇,他心善心净,他心软好助人为乐,我可以找他为你们做一场法事,送你们重入轮回投胎。”
“等我回来……”
“我会赶在白天前回来找你们……”
晋安郑重许下一个承诺,他神魂越飘越高,离地几丈高…精神武功!《天魔圣功》!
刹那,一尊长着三头六臂,气息如古的托天大魔神,在府城上空的黑魆魆夜空里拔天而起,身高化丈,身躯挺拔,伟岸。
托天大魔神五指一张,指间有电光霹雳爆炸。
他六臂朝天托举。
如同上古魔神摘星拿月。
每条手臂都托举着一件宝物。
分别是心魔劫的眼。
五雷图的雷符。
惊神劫的铜镜。
以及一只手掌里托举着一张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
一只手掌里托举着一张三次敕封的五雷斩邪符、一张三次敕封的驱瘟符、一张一次敕封的二郎真君敕水符。
一只手掌里托举着一枚落宝金钱。
六臂托举,六丁六甲符上的神道温养另一只手掌里托举着的眼球,这一刻,六丁六甲符与法袍同时神芒闪耀,法袍上的道家经文与六丁六甲符相得益彰,神光汇聚向手掌上的眼球。
眼球神光灿灿。
有徇烂神光澎湃。
最后化作一道天地金光匹练,如原地升起一颗金光太阳。
金光所过之处,邪魔孽障无处躲藏,如同阳神视察天地邪祟,任何蛇虫鼠蚁都躲不过神道的伟岸。
府城很大。
之前晋安没有具体方向,所以他没有动用神通追查飞头蛮行踪。
但此刻发现了飞头蛮饮人血后留下的线索,这里是府城西北位置,晋安只要仔细搜索这片区域,就一定能找到飞头蛮残留下的其余线索。
很快。
晋安神魂一飘。
全速往城外方向飘去。
府城外,是在月光下黑魆魆,群山相连的黑色山脉,武州府是多山地形,境内有十万大山。
这些黑山在白天时候,山清水秀,可到了夜晚,却变成了一头头看不清轮廓的黑色巨兽,在惨白月色下,静静盘卧不动,在天地间连绵不绝,苍莽无边,如同邪恶窥视人间,传出一声声怪响,说不清是野兽咆哮,还是丑陋扭曲树枝的沙沙沙摇晃声。
晋安一路追踪线索。
出了府城。
直到不远处出现零星火光,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村子静谧,沉寂,死寂,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村民们全都睡得很死。
村子前有一条小河流过。
河面有一座小石桥。
当晋安即将飘过小石桥,即将进入村子里调查这里有没有飞头蛮留下的线索时,他却在村口一座小石桥附近受到神魂拦阻。
这股阻力是来自那座小石桥。
晋安好奇绕小石桥一圈,他看到石桥下挂着一把旧迹斑斑的铁剑。
那铁剑上有灵性,这居然是件民间镇器。
在民间有不少地方都有用镇器来守护家宅、村庄平安的习俗,这些镇器里有八卦镜、有道士配剑、有佛主、有屠夫杀猪刀、有战场上的兵刃等等。
只是,此时这件挂在石桥下的铁剑镇器,除了岁月带来的锈迹斑斑外,还多了十几道裂痕。
这件镇器已经毁了。
而且还是刚被人新毁掉的,剑身裂痕还是新的。
刚才阻挡晋安,已经是最后的强弩之末,噗通,夜下传出落水声,铁剑彻底断裂成数截,掉落进小河里,飘走不见。
这村子里有变故!
晋安心头一沉,神魂飘飞进村子里,但就在这时,夜下传来摇铃声,这铃声晋安听着有些熟悉……
“这铃声,怎么听着有点像是招魂铃的声音?”
招魂铃的声音,是从附近深山里传出的。
然后晋安看到几张黄符纸人,在夜幕中,从黑魆魆的深山老林里走出,那几张黄符纸人都是由道士黄符折叠成的简陋人形,只有简单四肢、躯干样子,脸上被笔墨简单点出五官,行走动作僵硬,呆滞。
这几张才掌心大小的袖珍小巧黄符纸人,在招魂铃的御使下,迈过山路,村外土路,一路走近。
直到走近后,晋安在这几张黄符纸人的身上,看到神色呆滞,目光空洞,没有焦点,脸上没有表情的透明魂魄。
每张黄符纸人上都是一人魂魄。
这些魂魄的呆滞表情,就跟晋安在府城里看到的那一家三口魂魄,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作村民打扮。
都是眼前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们丢失了的魂魄。
然后,这些黄符纸人在晋安的注视下,走过小桥、流水,走过已经被毁掉的铁剑镇器,在招魂铃的声音里,进入村子,然后顺着门缝或窗户缝隙,进入屋子里,把村民们丢失了的魂魄还回去。
“晋安公子!”
“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晋安公子你!”
苍莽黑夜下,传来一个惊喜声音,有人能看到元神出窍下的晋安神魂。
一名头戴绿油油帽子的老头,手里拿着用来御使那些黄符纸人的招魂铃,欣喜看着久别重逢的晋安。
哈?晋安同样是面露喜色。
难怪有人能看到元神出窍下的他,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老熟人。
是在昌县一别快半年没见的大头老头。
大头老头头顶上生长着的那片绿色荷叶依旧没变,人也没变,依旧是一口大黄牙,头大身小,身上穿着土色长衫,头顶那片绿荷叶依旧长势喜人,比大头老头的大头还要大。
看着自带喜感的大头老头,晋安乐了:“钟前辈,你还是这么老当益壮,朝气蓬勃啊。”
第276章 先生说的年轻貌美,身材凹凸别致女狐仙…可是那衣衫不整美少妇?
钟老三:“?”
大头老头被晋安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摸摸头顶。
他这一摸头顶,就下意识摸到了长在头顶上的那片绿油油荷叶。
本就有喜感的老头儿,这下更有喜感了,真是名副其实了朝气蓬勃,绿意盎然呐。
晋安本就给大头老头的自带喜感给逗乐,看到大头老头一脸懵逼的摸头顶荷叶,更有喜感了,人乐呵得不行。
正所谓他乡遇故人,喜不自胜,晋安跟大头老头打过招呼后,问起对方怎么出现在这里?
刚才那些黄符纸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村子又是怎么回事?
认真说起来,晋安第一次见到大头老头,也是因为黄符纸人认识的,当时大头老头拿着鞋底打小人,替晋安赶走心怀不轨者。
听到晋安的询问,原本故人相逢喜形于色的大头老头,脸上神色一沉,他望了眼身前的夜下安静村庄,摇头叹气说道:“小老儿我是来送回村民们被吓丢了的魂魄的。”
“前不久,有名邪修路过此地,害人不浅,那是一个修炼黑巫降头术的飞头蛮,那飞头蛮趴在窗外窥视在屋里睡觉的村民,那些村民半夜在窗外惊见断头,被吓得三魂七魄出窍了一魂一魄。这些村民祖祖辈辈靠山生存,那些被吓丢的魂魄都下意识跑进阴气寒重的深山躲起来,小老儿我用招魂铃和符身庇佑普通凡人最虚弱的魂道,把他们重新召集回来。”
“这座靠山而建的村庄叫台山村,台山村有一件镇器,那镇器是小老儿我早年行走江湖时随身携带的铁剑,当台山村的镇器被人毁掉时小老儿马上往这边赶,可惜,还是落后了一步。”
钟老三头顶的那顶荷叶,仿佛是跟钟老三心意相通,随着钟老三的情绪低落,那摇摇晃晃的荷叶也跟着蔫头耷脑下来。
就跟活物一样。
人有三魂七魄,人在大悲大喜大怒之下容易伤神惊魂,身体虚弱,大病不起。
倘若人受到大的惊吓或刺激,则容易吓丢魂与魄,人三魂七魄不全,轻则痴痴傻傻,生活不能自理,严重会一睡不起,肉身枯死,一命呜呼。
普通人如果在三更半夜看到自家黑咕隆咚的窗外,漂浮着一颗鬼气森森断头,或是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床上飘着颗死鱼眼的断头,人在极度恐惧下肯定要被吓丢魂魄。
而三魂七魄不全的人,连入轮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大头老头才会不惜一切的去找回这些村民们被吓丢的魂与魄,好让被飞头蛮害死了的村民,重入轮回,重新转世投胎做人。
大头老头的话,让晋安想到在昌县西坝村时,对方也曾动用过御魂之术,御使山中百魂给他抬来一白一黑两口棺材。
“晋安公子,你又是因为何事出现在台山村的?”
大头老头头顶的荷叶在黑夜里一摇一晃,就跟有人在晋安面前摇头晃脑一样滑稽,在黑夜里别提有多么绿油油了。
接下来。
晋安把他追踪飞头蛮,古董商人的事,跟大头老头大概叙述一遍,大头老头听完晋安的话,当即表示要跟晋安一起去找那伙古董商人,一起陪晋安去平定了那伙古董商人。
“晋安公子真乃心善大善人,功德无量,我家夫人果然没有看错人…就连义生那抠抠搜搜臭搞风水的,自打古墓一行回来后,一直对晋安公子赞赏有加,当着夫人面,不停夸晋安公子你是九世的大善人,气度不凡,丰功懿德。”
“就是这臭搞风水的办事有点不利索,居然没给晋安公子你抢到分水珠,最后还有脸厚着脸皮去见夫人。正好,今天小老儿我就陪晋安公子你走一趟,那臭搞风水的没给晋安公子你抢到分水珠,今天就由小老儿我为晋安公子你出头去抢分水珠,那伙作恶多端,伤天害理的关外来的古董商人,小老儿我早就看他们不爽多时了,要不是阴阳有别,小老儿我白天无法现身,不能干扰阳间秩序,小老儿我肯定要找那伙古董商人的麻烦。”
大头老头把晋安一顿吹,又不忘了也把自己一顿吹。
再配合他头顶一摇一晃的,这怎么看,都像是说单口相声的在给自己打快板,一唱一和的。
晋安:“?”
钟前辈你不对劲。
“这山台村的村民早年对我有过一饭之恩,今夜是时候让我钟老三报答他们一饭之恩的时候了……”
“……同时也是保护晋安公子周全,那伙古董商人人多,晋安公子你这边也并非是孤身一人,不缺人手辅佐。”
大头老头一顿说完,目光看向身旁苍莽无边的十万大山群山,沉思说道:“说到那伙古董商人的藏身地,这苍莽无边的十万大山,是最好的藏身贼窝,这山里阴气煞气沉重,而且地形复杂,最方便藏匿各路蛇虫鼠蚁,阴祟邪秽……”
“晋安公子稍等片刻,小老儿我去多喊些帮手来,要说到谁最熟悉这些青山绿水,莫过于那个臭搞风水的义生了。”
“正好把他喊来给他一个将功赎过,戴罪立功的机会,今晚我们给晋安公子你撑腰,一起去抢分水珠。”
“!”
晋安看着连珠炮说话,在那里一个人自说自话的大头老头,他一个字都插不上嘴,果然,大头老头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滑稽大头老头。
早在第一天认识时,晋安就觉得这位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
单口相声的首先天赋就是要不怕一个人尬聊。
不过,也从此看得出来,大头老头虽然一路都在损风水先生,但他与风水先生的交情很深厚,表面刀子嘴,实则豆腐心,一直在晋安面前给风水先生说好话。
……
后半夜。
月牙儿孤悬。
如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孤寂,凄凄冷冷。
茫茫夜色下,一人手提一盏灯笼,匆匆赶夜路而来,那人赶路无风,每一步跨出就是丈远,这让晋安想到了神话故事中用缩地成寸神通赶路的那些陆地神仙。
虽然并不如真的缩地成寸神通,一步就是十里,百里赶路,但也有其曲同工之妙了。
当离近后,晋安发现,来的人并不是风水先生,而是一名完全陌生的白面中年男人。
对方手里提着的灯笼,也不是什么普通灯笼,居然是一盏鸡骨灯笼。
“鸡骨灯笼?”
呃。
晋安面露诧异神色。
这鸡骨灯笼他可一点都不陌生,曾在昌县走阴,帮白棺里那位大凶主斩棺材寺庙里的泥塑旧身时,他在已死的陈皮手里就见到过鸡骨灯笼。
鸡骨灯笼。
阳气重。
可定住人神魂。
一般的邪祟是吹不动鸡骨灯笼里的魂火的。
能吹灭鸡骨灯笼烛火的,只有大自然的清风跟活人一口阳气。
“义生见过晋安公子,义生一得到钟老三的消息,立马赶来相助晋安公子斩杀那伙古董商人。”
那陌生的白面中年男人,过了台山村前的小河石桥,来到村口,看到晋安和大头老头,立刻满脸喜色的过来躬身一拜。
“臭搞风水的,你怎么元神出窍附身了个纸扎人过来,你肉身呢?”
大头老头脸上表情不满的嚷嚷道。
白面中年男人对晋安恭恭敬敬,对大头老头倒是完全不客气,两人一见面就斗嘴上:“钟老三,你懂什么!”
“我的肉身远在百里之外,正在为夫人办一件大事,提前堪舆这次洞天福地的通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我一得到你消息,说见到晋安公子,就一刻不停的神魂点燃鸡骨灯笼,连忙赶来相助晋安公子。”
“哪像你那么清闲,一天天浑水摸鱼,连一伙古董商人都对付不了,还要搬救兵找我替你出手。”
被人说自己本事差,大头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珠子:“臭搞风水的,你少放屁,小老儿我跟着夫人,伺候在夫人身边的时候,你还在山里当个喔喔喔叫的野人呢。”
“你办的大事再大,办一百件大事,能大得过我帮夫人斩旧身,助夫人还阳,为夫人分忧解难的功劳大?”
大头老头一边说一边滑稽搞笑的学猿猴捶胸口喔喔喔叫,让晋安大开眼界啥叫两岸猿声啼不住……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一见面,两人就面红耳赤的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交情差。
恰恰相反。
晋安看得出来,这两人的交情深厚,是那种多年至交好友。
两个男人间交情深厚,不是看谁对你表面客客气气,那都是虚头巴脑的虚情假意,真正感情深厚的男人友情,是能在风起云涌抛洒热血时,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是能在风平浪静时一起喝一盅酒一起吃一锅狗肉火锅,然后互相贬损。
当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拌嘴好一会,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晋安在旁咳嗽一声,两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今晚还有正事要办。
此刻魂火寄居在鸡骨灯笼上,附身纸扎人身上,走路无风的风水先生,开始办正事。
……
要说到这青山绿水,对于常人来说是地形复杂的迷宫。
山里充斥着各种瘴气。
迷雾。
树影幢幢。
可在这些擅长风水堪舆,常年在山里打交道的风水先生而言,那就是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熟悉。
风水先生让大头老头下水,捞起一块山台村的镇器碎片。
这镇器在早年,是大头老头的随身佩剑,大头老头打捞碎片的速度很快,他一头扎进河水里,找到一块落在石桥下没被河水冲刷走的锈剑碎片。
与此同时,手里提着一盏鸡骨灯笼的纸扎人,在村口画起八卦门圆盘。
八卦门里,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一一被标注而出,然后纸扎人把大头老头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镇器碎片,放置在八卦阵图里。
接着,纸扎人把手里的鸡骨灯笼,举到脸前,对着鸡骨灯笼的烛火轻轻一吹。
呼——
一口魂火吹出。
飞入八卦门。
让凡物诞生灵性。
地上的八卦门居然自行旋转,推演起方位来,只见八卦门中央的镇器碎片里,有丝丝黑色邪气升腾而起。
晋安看得目露奇光。
惊奇看着眼前这一幕。
最后。
八卦门定位在兑位。
……
月黑风高。
山林树影沙沙,黑漆漆如无数阴木正在鬼招手,好似正在对着活人勾魂,白天的青山绿水一到晚上就变地阴气重。
最适合藏污纳垢。
这是一座月下凄冷坟墓。
这座坟墓看起来已有不少年头,泛着历史的古旧,路边的墓碑早已经不翼而飞,也不知这里的墓主人是谁…此刻,手里提着鸡骨灯笼的纸扎人,带着晋安跟大头老头站在墓前。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眼前这座坟墓也被削掉一层又一层,只剩下隐隐约约一层隆土。
若非有人引路。
指着这里是块坟。
人们很容易就忽视掉路边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隆土,直接忽略走过去,谁能想到这里会是块坟地?
“晋安公子,我们要找的古董商人,就在这墓里。”手里提着鸡骨灯笼的纸扎人,绕着眼前这座快要被岁月风雨削平的坟包,面色古怪的朝晋安说道。
别说风水先生吃惊了,此时连晋安都脸上表情诧异。
“呃。”
“先生你是说,那伙古董商人都是死人?他们把自己尸骨都合葬在这块小坟头包里?”
这剧本有点不对啊。
晋安心想那伙古董商人是能在大白天现身的,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合葬一起,也不嫌床小挤得慌?
此时,连大头老头也是一脸惊奇,他身子朝坟包里一隐,然后身体从坟包里浮出半截的朝晋安摇摇头。
“晋安公子,这块无主的坟地里,除了一具人死之后普通骸骨,还有棺材里的一些陪葬品外,什么异常都没有。”
“小老儿我深入几丈深,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大头老头说完,看向手提鸡骨灯笼的纸扎人,不满的嘟哝道:“臭搞风水的,你该不会看走眼了吧?果然你肉身没来,一堆纸就是靠不住。”
此上天上还在下着雨。
这些雨滴淋湿风水先生所附身的纸扎人,然后又被他手里的鸡骨灯笼内烛火烘干。
这具纸扎的灵体,在元神加持下,结实得很。
白面中年男人的纸扎人,被大头老头一顿埋汰,他倒是没有生气,沉吟说道:“我们要找的人,的确就在这下面,晋安公子可有听过一个民间志怪故事?”
“说的是有女狐仙为了报恩,化身年轻貌美的身材曼妙女子,将救她一命的书生请到家里做客,就在那书生与女狐仙正你侬我侬之时,被一名路过的道士当头一棒喝醒。那书生发现身边的豪华宅邸不见,他躺在阴气森森的棺材里险些窒息。而棺材里躺着一只狐狸,狐狸把死人棺材当作了家。”
晋安听了风水先生的话,身有同感的点点头,手指不远处地方说道:“先生说的年轻貌美,身材曼妙女狐仙,可是那名正在勾引活人朝坟地这边走来的衣衫不整美少妇?”
第278章 几位施主请留步,我观你们印堂发黑,今日五步之内必有凶兆!
晋安此时心头有些可惜。
可惜了。
老道士没在这里。
他要在这里,就可以光明正大逢人就说,几位施主请留步,我观你们印堂发黑,今日五步之内必有凶兆!
此时的店里,原本就坐了五桌的客人,加上他们这桌就是第六桌客人。
那几桌客人里,其中一桌是一对父子。
一名面相忠厚,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正陪伴着一名古稀之年的老人。
看那老人咳嗽剧烈,面色蜡黄,身子虚弱,面对桌上一桌秀色可餐的饭菜,却没有食欲动筷子……
晋安在心里猜想着。
应该是孝顺儿子带病重老父亲进城找名医看病。
民间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位中年男人能陪着病重老父亲进城看病,倒也算是个大孝子了。
晋安跟老道士住一块大半年,也算是多多少少懂得一些看人的面相,他见这对父子不单单是印堂发黑那么简单,尤其是上眼皮田宅宫位置更是乌黑盖到印堂,晋安心里有了点底。
怕是老人家的病根不在自身,而是祖宅或乡下祖坟出了问题。
要么是祖宅或祖坟里住进了不该住进来的喜阴小玩意,比如蛇虫鼠蚁这些;要么就是祖宅或祖坟里长了不该长的东西,比如樟树、椿树、槐树。
因为这三种树木根系发达,很容易横生到棺木里,打扰到先人清静。
民间习俗里把称这为“横生枝节”。
而且在祖坟三米内,也不能生长带刺类的植物、灌木丛,或是毒草。
在农村比较常见的带刺类植被,诸如有山枣树、刺槐、荆棘树林等,农村人相信这些刺生长在祖坟附近,会带来噩运,让先人如鲠在喉,不利于风水流动。
风水,风水,流动的才叫风水。
活气才能散掉墓地里最容易聚集的阴气。
毒草也同理,坟头长毒草说明墓下葬的人,风水不对,阴气聚而不散,从而生长出最喜阴的毒草。后人要赶紧安排迁坟,给先人换个舒服的地方,以免祸及三代。
不过坟头长毒草也有另一种说法,假如是五步内长毒草,这就要小心了,这墓地里葬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中毒身亡的。
是不是中毒身亡,开棺看下尸骨就能确认了。
……
以上这些,都是晋安这半年来带着老道士在身边,时不时听老道士唠嗑,零零碎碎听来的一些风水,看相总结。
真是应了那句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看完那对父子的面相,晋安心底已经有了把握,随后又看相第二桌食客。
那桌客人的人数有点多,一对母女女眷坐在桌子前,很有大户人家涵养的文文静静吃着面前饭菜,桌上菜色并不多。
是很清淡的二素一汤。
而那对母女的左右两张桌子,各坐着几名带刀护卫,其中一桌护卫看向那对正在文静吃饭的母女目光,不经意间,眼底升起图谋不轨的阴霾,狠唳之气。
这对母女的血光之灾,看来就是源自这些“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家丁护卫了。
一对柔弱母女出门在外,身边没家里男人陪伴,都是些外人护卫,到了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比如绑票,勒索,最后撕票的案例,比比皆是。
这年头保镖反噬主子的事,并不少见,尤其是这个年代的通讯技术落后,指不定哪天就引狼入室,招了几个隐姓埋名跑到外地的杀人通缉犯当家丁护卫。
晋安仔细留意了下那几名心起歹意的护卫,这几名男人都是身材粗壮,魁梧之人,身上血气厚重。通俗的讲就是体内雄性荷尔蒙多,所以体毛特别旺盛,如头发,眉毛,胡子,胸毛都特别旺盛。
现在又是夏季,天气炎热,他们敞开的衣领前,露出黑乎乎胸毛。
晋安被这几人的眉毛吸引目光。
这几个大汉都是浓眉大眼类型,偏偏长得不整齐,眉头很茂盛,眉尾凌乱散开,这种眉毛叫头重脚轻,因为形似一把扫帚,所以叫扫帚眉。
像这种长了头重脚轻眉毛的人,性格属于心浮气躁,冲动好斗。
而且为人好高骛远,喜欢来钱快,不会老老实实赚小钱。
可你要是长了扫帚眉也没啥太大毛病,无非就是平日里好吃懒做一些,喜欢来钱快,为人懒散些…但坏就坏在你扫帚眉周围一圈,乌黑得都快赶得上在眼睛上方贴了一对海参了。
这种发乌的扫帚眉,不是拦路抢劫的通缉犯,就是绑票撕票的杀人犯,手里犯过人命。
这家主人也真是够倒霉的,花重金招护卫,本来是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女,结果是引狼入室,招了家贼。
这对母女吃饭细嚼慢咽,衣着朴素,二人吃饭也只点了两素一汤,并没有学其他大户人家的铺张浪费恶习,一看就是俩菩萨心肠的良善之人。
今晚如果没碰到晋安他们,看那对母女的印堂发黑程度,倘若真落在这些杀人犯手里,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花开不堪折。
……
晋安再看向剩下的最后一桌食客,那桌食客是一对夫妇,男的瘦小,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瘦瘦弱弱体格。而女的则牙尖嘴利,身材肥胖似一头大肥猪,一看就是不好伺候的主儿。
那男的额角发黑,那里是代表父母位的天庭宫,天庭宫发黑说明爹娘已经没了。
再看那男的目露哀伤,恐怕是爹娘刚刚过世没多久。
再看他们两口子连夜赶路,晋安猜想,估计他们是跟爹娘是分开住的。
有可能是儿子跟媳妇儿住在城里,爹娘住在乡下,突闻爹娘过世噩耗,儿子带着媳妇儿连夜回乡下奔丧,见爹娘最后一面。
至于那体重起码超过两百斤的肥胖女人……
她奸门隐隐断裂,说明夫妻间的生活早就心不合,夫妻间早就埋下矛盾。
现在就只差一个导火索,把夫妻之间的长年累月矛盾给引爆了。
而能让老实,懦弱丈夫爆发,甚至最后动手杀人的,估计也只有触碰到男人心中那根最不可碰触的逆鳞,才能让一个懦弱男人丧失理智。
男人的逆鳞是什么?
并不是他自己的尊严。
男人的尊严在生活面前连狗屁都不是,他可以忍辱负重,他甚至可以承受胯下之辱。
但只有生自己养自己,打小记事起就不喜欢吃鱼肉只喜欢吃鱼头的父母,才能让一个老实男人彻底爆发。
比如妻子平日里一直看不起男人父母,甚至连死了都还不忘埋汰男人父母。
……
……
真的是应了风水先生的那句话。
今天能找到这座客栈的人,都是将死之人,不是病重大限将至,就是有血光之灾。
就连晋安这个粗通一点面相的人,都看出了这这一轮面相看下来,
当看完在场几桌人的面相,晋安突然有感而发:“义先生、钟前辈,你说这人生际遇,真是玄妙不可言……”
“你一个劲在心里藏着心思,藏着自己的小秘密,可偏偏你又把所有秘密都写在了自己的面相上。你越想藏住心底秘密,你越是藏不住任何秘密。”
“这就好比在你私塾里上课开小差,总觉得自己足够隐秘,别人都发现不了,其实老夫子站在那,把每个学子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老夫子不想点破让你难堪。这些学子就好比是这阳间的普罗大众,而老夫子就好比我们头顶的天道,你做了多少恶,天道都视察得一清二楚,把一个人的功与过都记得清清楚楚,善人死了能当阴差,恶人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拔舌掏心挖肺……”
然后,晋安把看人面相的结果,跟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分享。
两人听完后。
眼里露出后生可畏的欣慰笑容,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想想也是。
两人都不是凡人,尤其是风水先生,他本身就是吃这口饭的,风水、面相上的造诣深不可测。
“想不到晋安公子对命理之数也有兴趣?”
风水先生欣慰笑看着晋安。
“先生谬赞小子了,这些都是老道平日里偶尔跟我闲聊到的一些面相知识,我这点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命理本事,在义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就如同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晋安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
晋安不说还好,这一说,风水先生眼睛明亮,惊讶的哦了一声?
“无心插柳反倒柳成荫,看来晋安公子与我们风水一门也是颇有缘分呐。”
“刚好我手里有一本讲义风水的《阴阳青囊经》,还有一本讲义命理的《神峰通考》,这本属于四柱八字命理之一,晋安公子若真想学命理之道,可以由此书入门,但凡要想学命理必看此典。如果晋安公子想学风水、命理,明天我就让人送到五脏道观。”
风水先生起了爱才之心,觉得晋安公子的悟性这么高,如果不入他们风水先生之门,实在太可惜了。
三人说谈间,客栈里突然传来争吵声音。
是那对奸门貌合心不合的两口子吵起来了。
“姓黄的,你爹娘死了,我体谅你,你说要连夜回老家,老娘我也肯委屈自己这三月不沾阳春水的身子,发了疯的大晚上跟着你连夜吃苦赶去你老家。我对你足够好了吧,我对你足够迁就了吧,我不就吃不饱饭多点了些饭菜吗,你至于这么抠抠搜搜,连碗饭都不让我吃饱吗?”
那女人嗓门很大,嗓门一吼开,全客栈里的人都听到了。
同时也看得出来,这女人在家里强势惯了,即便到了外头,都要压自家男人一头,在外人面前丝毫不给自家男人面子,骂自家男人废物,窝囊废,一脸嫌弃样子,这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悍妇。
在家里强势。
在外头也强势。
谁要摊上这种悍妇,丈夫性格很容易自卑懦弱,子女性格也很容易自卑懦弱,这种男人算是彻底废了。
身子瘦瘦弱弱的丈夫,听了自家婆娘的怒气冲冲大嗓门撒泼,他性格卑微的朝周围食客满是歉意的道歉,然后偷偷拉拉自己婆娘衣袖,小声懦弱劝说道:“不,不是,媳妇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故意不让你吃饱,我…我…我只是觉得刚才已经点了一桌饭菜,我们再重新点一桌饭菜肯定吃不下…我们可以少点一些饭菜,等不够吃再继续点。”
“而,而且,我们出来的匆忙,身上带的盘缠也不多……”
那男人一看就是嘴巴笨的老实男人,说话结结巴巴。
哪知,那女人根本就不体谅丈夫的不容易,依旧不依不饶的泼妇骂街道:“省,省,省,说白了就是你这个窝囊男人没本事,赚不了几个铜子。”
“当初老娘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委屈自己嫁到你们家,好日子没过上,还整天净跟着你吃苦受累。”
“你爹娘死了,跟我又有几个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去乡下见你一共就没见过几面没什么感情的爹娘和穷亲戚们,是你非要拉着我去乡下见你爹娘最后一面。我都委屈自己,给你足够大面子,肯喂I去自己陪你去乡下见你爹娘最后一面了,你却在一顿饭上对我抠抠搜搜,姓黄的你还是个男人吗,让女人跟着你忍饥挨饿吃苦头。”
那女人是得势不饶人。
嘴巴一次比一次恶毒。
晋安摇摇头,叹息一声。
他总算明白,这丈夫到最后为什么会忍不住爆发,把他妻子给杀了。生活在这种压抑家庭里,每天过得生不如死,世上唯一值得牵挂的爹娘过世,他的心已经死了。
而一个人心死了,变得冷漠,就能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就看守住最后一份道德底线的那根紧绷弦,最后是被谁拨断的了。
“这里有这么多外人在,媳妇儿求求你别再说了,你说我就可以了,不,不要开口闭口就骂,骂我爹娘……”
“我爹娘已经过世了,留,留一份清静给他们,们吧……”
瘦弱男人一直被性格强势的婆娘压一头,性格变得很懦弱,他朝肥胖女人目露哀求的结结巴巴说道。
哀求对方不要再辱骂他爹娘了。
“吧,吧,吧,你个窝囊废,连话都说不利索,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屁本事都没有的穷男人家里。”
泼妇女人两手叉腰的气势汹汹骂道:“我就说你爹娘怎么了,你倒是拿出点带把子男人的勇气打老娘我试试看?老娘我站着让你打,你连抬头看老娘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废物,你爹娘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窝囊男人。”
那男人一个劲哀求。
求女人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骂他父母。
可女人得势不饶人,继续强势骂男人,男人懦弱低下头,两手拳头紧紧握拳。
啪!
一双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是那对吃饭细嚼慢咽,吃饭文文静静的母女里的中年妇人,将手里筷子拍在桌子上。
“说够了没有。”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再吵,就把你这个悍妇丢出去。”
随着这名妇人发话,她带来的那些护卫,全都目光凶恶瞪向那泼妇,他们也是早就看这泼妇不顺眼了。
但没有自家主子发话。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独自行动,以免给主子惹来不必要麻烦。
那名被妻子骂得抬不起头来的懦弱丈夫,眼里带着感激的看向为他出头说话的妇人。
那泼妇也不知是真的傻,还是在家里强势惯了,以为在外头也可以像家里一样强势,面对对方人多势众,她一点都不怕,一身悍妇气势的拍桌子站起身,重重扇了自己丈夫一个耳光:“你们这对奸夫淫(啊?)妇当老娘是死的,当着老娘的面在眉来眼去。”
“我说你这么个窝囊废物,怎么有人会替你说话,原来是有姘头看上你这了。”
“老娘都还没嫌你穷,你倒是先嫌弃起老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路边随便一个荡妇都能勾走你的魂。”
这悍妇骂人的话很难听。
是个人都听不下去。
“好好吃你的饭,别乱插嘴别人的家务事。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眼光,连我家这么个窝囊废男人都能瞧得上,是不是因为你贪图富贵,嫁了个已经不能做男人的七八十岁糟老头子,上下两张嘴在家里没被喂饱,所以连我家这么个窝囊废男人都能看得上?你自己不是带了十几个男人吗,管好你自己的上下两张嘴。”
“你……”那名妇人当即被气得脸色发白。
但生在大户人家的她,从小接受的教养,又怎么吵得过乡野泼妇。
那泼妇骂起街来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你什么你,你当众勾引别人家的男人,大伙都看见了,你还想带人打人不成?”
“打人了,打人了,有人当众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噗。
看着撒泼演戏的肥胖女人,晋安轻笑出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我只看到一个泼妇在骂街,吵得我心烦意乱,再吵把你那条猪舌头割了。”
风水先生和钟老三也是附和说道,钟老三附身的老年刀客更是凶巴巴的拔刀威胁道。
“父亲,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那名大孝子此时也接了话。
客栈里的所有食客都站在那名妇人身边,这下可把那泼妇气得面色都发白了。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那肥婆泼妇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这个时候,外头还没有停止的丝丝凉意雨夜里,又来了一伙人,这次来的是四名押镖的壮汉,带着镖旗——
但他们押的镖,不是活人。
而是一口棺材。
一口被二指粗麻绳,牢牢缠绕好几圈,并且贴满了道家黄符的黑漆棺材。
那口棺材被马车拉着,因为下雨的关系,棺材不能被雨淋,所以马车上加盖了一层雨布,可还是有部分雨水打在棺材上,把棺材上的黄符打湿不少,融化黄符上的朱砂,流淌下赤色的水。
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棺材流出了血水。
这四名大汉身上都是阴气很重,一看就不好招惹,尤其还是大晚上押镖活人最忌讳的死人棺材,难怪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泼妇都被他们吓得不敢出声。
“押阴镖的走阴镖师?”晋安精神一振,这客栈越来越有意思了。
走阴镖师,押的啊什么?自然都是阴镖了。这阴镖不是棺材,就是死人,要么就是古墓陪葬品等,都是‘活人哭,死人笑’的冥间东西。
第279章 鸳鸯楼客栈,掌柜雨夜嫁女儿
”义先生,钟前辈,这雨夜里的客栈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不到除了咱们,还有押阴镖的走阴镖师,会来到这座坟头土搭建的客栈……”
走阴镖师只押押镖‘活人哭,死人笑’的冥间东西。
晋安对这走阴镖师并不陌生。
也算是第二次碰见走阴镖师了。
但论到碰到活的走阴镖师。
这还是头一遭。
难怪晋安会来那么大兴趣。
“走阴镖师,一身阴气重,最忌讳遇水,在押镖期间经常十天半月不沾水,不洗澡,就连喝水都只喝自己带的清水,可现在他们冒雨押阴镖,已经坏了走阴镖师的最大禁忌。”
“看来他们今晚的血光之灾就是跟犯水煞有关了?”
“咦…看停在院子里的那口棺材,黄符上的朱砂被雨水淋湿融化,就连拿来捆住棺材的麻绳表面也有金色汁液滴出,这捆棺绳该不会是佛门高僧坐化后的金身粉吧?”
当说到最后,晋安也是微有些吃惊。
佛门高僧坐化的金身,是属于佛门至宝,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佛门弟子之中,想不到在一伙野外碰见的押阴镖人身上也能看到这等佛门至宝。
这事可真是稀奇了。
晋安目光好奇的打量着院子里的黑棺。
什么人,才需要到这么高规格的封印?
那四名大汉行色匆匆的走进客栈,懒得看其他人,直接丢给店小二几块碎银,让店小二找几人帮忙,找来能遮风挡雨的东西,给他们停在院子里的棺材支起座遮雨棚。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店小二看着手里的几块碎银,连忙感激,喜悦的去找同伴给停在院子里的棺材搭建遮雨棚。
明明是脸上表情高兴,可那些店小二的两只眼睛,就跟死鱼眼一样,不会转动。
遮雨棚搭建的速度很快,客栈里就有现成的,没消一会,院子里便支立起一座简陋遮雨棚。
外观谈不上美观。
但胜在终于有块遮雨布了。
随后那四名走阴镖师从身上掏出一大叠黄符,开始替换掉棺材上被雨水打湿了的黄符。
当看到麻绳上滴渗出的金汁时,这几人站在院子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时不时还转头看看身后的鸳鸯楼客栈……
最后像是终于商讨出了一致结果。
他们再次找到店小二要来一只大公鸡,然后当场狠辣剁掉鸡头,放血到碗里。
还没死绝的无头公鸡力气很大,在大汉手里痛苦剧烈扑腾,但大汉的手劲更大,抓着无头公鸡的手稳如磐石般不放。
随后。
这些走阴镖师用鸡血,混杂黄符燃烧后的灰烬,然后用手指搅拌看火候差不多后,把沾血手指放嘴里吸允干净,拿起两只瓷碗,上下盖一起,用碗缝过滤掉杂质缓缓渗出猩红雄鸡血。
这些经过过滤的雄鸡血,全都滴进另一人拿着的墨斗盒里,然后四人一起忙活,很快给棺材弹好封棺墨斗线。
这一顿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直把正在客栈里吃饭的几桌普通人,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当这四人忙活完这一切,重新走入客栈里随便找张桌子坐下时,客栈里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就连性格彪悍的肥胖泼妇都胆小的缩缩脖子,不敢对视那四人。
自古以来,民间最忌讳棺材了。
认为跟棺材接触,会触霉头,跟棺材靠太近会倒霉好几天,连带着卖棺材的老板,抬棺匠,押送棺材的人,都被世人避而远之。
“晋安公子,你看他们的鞋底。”随着那几名走阴镖师走进客栈里坐下,风水先生低声朝晋安问道。
晋安闻声看去。
那几名走阴镖师进入客栈坐下后,开始揭掉沾在鞋底的左右两只脚黄符。
那黄符说来也是古怪,被人踩在脚底下走路,居然没有被磨烂掉,外面下着雨,只是打湿了一点,朱砂有慢慢融化迹象。
那四名走阴镖师在替换掉鞋底的黄符,重新贴好黄符后,又把脚从长条木凳上放下来,踩在地上。
此时晋安才留意到,这几名走阴镖师刚才在外头院子里一阵忙活,脚下鞋底居然一直都是干的,只是黄符有一点打湿迹象。
客栈地面只有那些店小二的湿鞋印。
有点意思啊。
晋安对这伙走阴镖师来历的兴趣更加浓了。
“贴在鞋底的黄符,应该就是避水符了,难怪这伙走阴镖师的胆子这么大,敢在雨夜里赶路,原来是心有仗恃,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这时。
有店小二走向那四名走阴镖师大汉,或许是因为有了之前赏钱的事,这次店小二点头哈腰,更像殷勤的递上竹牌菜单,询问要点些什么饭菜?
只是那殷勤表情,配合一双不会转动的死鱼眼,实在让人说不出的怪异感。
哪知。
走阴镖师在检查并替换完避水符后,他们拿出自身携带的干粮、肉干,干巴巴的吃了起来。
虽然每人腰间都挂着一只竹筒水壶,可没人主动喝一口水。
走阴镖师拒绝了店小二的殷勤上菜,说自己兄弟几个只吃随身携带的干粮就行。
店小二不肯离去,还在催走阴镖师点菜,笑嘻嘻说今晚是他们老板嫁女儿的大喜日子,今晚酒水饭菜都免费,不要他们钱。
但走阴镖师始终没有松口,就是不肯点菜,最后被店小二逼得急了,其中一名个头最矮,长着五短粗壮身材,年纪最轻也是脾气最火爆的走阴镖师,冷眼瞪了眼那店小二:“你们明知道我们走阴镖师天生犯水煞,最忌讳碰水,还一个劲逼我们碰水,别把我们逼急了,两方撕破脸皮。”
“你们干你们的营生,我们走我们的阴镖,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我们避雨一夜就会马上离开!”
那名店小二被脾气火爆的走阴镖师一顿臭骂,他没有生气,站着不动的看了看店里其他食客都被他这边的争吵声吸引注意力,人就跟他那对不会动的死鱼眼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就在晋安以为这两方人马要打起来时。
这时客栈后厨那边传来大厨的喊声。
喊小二端菜。
那小二才转身离开。
“晋安公子,看来这几名走阴镖师,都是有些真本事的江湖奇人异士…看来是见晚上邪风夹带细雨,雨势越下越大,所以故意跑到这片坟头里躲躲雨的。”风水先生朝晋安低声说道。
晋安听乐了。
别人要躲雨,都是站在大树下,或是屋檐下、雨棚下。
这几位走阴镖师倒好,躲雨躲到人家坟头里来了。
真是艺高人胆大。
阴镖本就阴气沉重,别人押阴镖或许巴不得离阴气重的墓地越远越好,这几位艺高人胆大的走阴镖师,却毫不避讳。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那避水符也不是万能的,只能避水外界,避水不了喝进肚子里的水。
恰在此时。
刚才离去端菜的店小二,已经从后厨方向走出来,他手里托举着托盘,一脸笑容的端菜向晋安那一桌。
那脸上的笑容。
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跟客人吵过一架。
“几位爷,这是你们刚才点的饭菜,白切鸡、干锅菜、汤鱼、麻婆豆腐,还有最后一道的夫妻爆炒肺片……”
“这壶酒水是我们家掌柜特地赠给几位爷的,今天是我们家掌柜女儿的大喜之日,招了乘龙快婿,所以今日的每桌客人都赠一壶女儿红,几位爷吃好喝好。”
那店小二放下菜和一瓶女儿红后,准备转身离开。
“小二,怎么一直只见你们在店里忙活,怎么不见你们家店掌柜的?”晋安叫住正要离开的店小二,好奇问道。
店小二机灵回答道:“我们家掌柜正在楼上跟其他人忙活张罗婚房,结婚的事,等张罗完婚事,我们掌柜很快就会下来了。这位爷找我们家掌柜可是有什么事?”
晋安若有所思,然后笑说没事,他只是随口一问,最后让店小二继续去忙吧。
那店小二倒也是执着,在离去前,木托盘上还有一壶女儿红,在经过走阴镖师那张桌子时,一声不吭放下酒水后离开了,继续跟其他店小二在客栈里忙活张贴红灯笼、红布、大囍字,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啧啧。
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在死人的坟头土里。
那几位走阴镖师冷眼瞟一眼店小二离去的背影,没多说什么,继续默默吃着手里的干巴巴干粮和肉干。
再难以下咽也不肯喝一口挂在腰间的竹筒水壶。
看着店小二放下酒水后离去的背影,晋安朝同桌的风水先生和钟老三笑说道:“这家店倒是有意思。”
“那店小二去一趟后厨,连眼眶里的眼睛都变不一样了,刚才还是死鱼眼,现在变成了死乌鸦眼。”
“换了双眼睛,连人也变鬼机灵些了。”
“民间总说,乌鸦报丧,在坟头看到乌鸦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十有八九是要克死人,阴间官差来收魂来了。”
晋安说着,拿起桌上竹筒里的筷子,他用筷子翻了翻盘子里正热气腾腾冒着热气的菜肴。
还真别说。
这饭菜做得还真挺别致的。
香气扑鼻。
色香味齐全。
“义先生,钟前辈,这些坟头土里的饭菜,该不会是死人贡品或是荒郊野岭里的人尿、蛤蟆、蜈蚣变出来的幻觉吧?”
“尤其是这盘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色香味齐全的夫妻肺片里,该不会真有夫妻肺片吧?”
“如果真是幻觉,恕小子眼戳,居然看不出来来一丁点障眼法的痕迹。”
听了晋安的话,风水先生哈哈一笑,他直接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大口夫妻肺片,越咀嚼越香,忍不住赞了一口好厨艺。
“晋安公子大可放心吃,那些古董商人是外族混入我康定国的奸细,都是活人,并不是坟地里的死人。既然他们是活人,他们这些活人能吃的东西,我们自然也都能吃。”
“就连那几名艺高人胆大的走阴镖师都不忌讳的找店家借来雄鸡血给棺材弹墨线,可见这家怨殃楼客栈里还是有些真东西的。”
“那伙古董商人只是借这块地方的场域特殊,适合在这里躲藏不易被外界发现,他们还没发疯到打算把自己饿死渴死在这里面。”
“而且……”风水先生朝晋安意味深长的眨眨眼。
“我们现在是元神附身在灵物纸扎人身上,并不是真身来此,就算真吃下癞蛤蟆、蜈蚣,这女儿红里真的灌的是人尿,也毒不死我们。”
原本晋安听了风水先生的话,还想要动筷子吃吃看这纸扎人有没有味蕾,纸扎人吃东西会不会是一嘴浆糊味?
魂魄能食气修行,能闻到饭菜香气很正常。
晋安还没试过附身纸扎人吃过东西呢。
所以特别好奇。
可听了风水先生最后那句话后,晋安刚要动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随后苦笑摇摇头放下筷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饭菜。
反正晋安现在看啥都像癞蛤蟆、人尿,虽然这些饭菜在他眼里并无异常……
可他实在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啊。
就好比有人说牛粑粑晒干后无毒,还带着淡淡甘草清甜味,用来煮茶、烤肉、炒菜能添香,更加入味,让人食欲大开,比八角桂皮还香的上好香料…可晋安是绝不会真的去尝试一样!
“哈哈哈……”
看着晋安满脸愁苦的吃瘪样子,一直跟风水先生斗嘴的钟老三,这次倒是跟风水先生一起看晋安吃瘪。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连古墓里千年龙王都不怕,生死看淡的晋安公子,也有怕的东西。
晋安的死穴就是吃的东西。
就在风水先生跟钟老三大口大口夹菜,吃得满嘴油光,津津有味时,雨夜的院子里,传来马车声音,过不多久,又有人来到这家雨夜客栈。
“店家,来几坛热酒,赶紧给我们这些兄弟暖暖身子,这下雨天赶夜路真不是人干的事,太他妈的阴冷了,感觉全身关节血液都要冻住了一样…咦,这里好热闹,店家你们这里有人要办喜事吗?”
门外院子里闹哄哄的。
随后从门外人影幢幢的走进来十几号人。
那十几号人各个满脸横肉,腰间都别着一口寒光闪闪的砍刀,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些人都是绿林上的江湖草莽人士。
晋安不用动用望气术,单单是元神一照,就能看到这些人,人人身上都带煞气,都是手里犯过人命案子的杀人犯。
这些绿林草莽一走进客栈后,就开始闹闹哄哄,大吵大闹的划拳喝酒。他们虽然一进店就开始伪装,但这些人都瞒不过此时元神出窍的晋安,这些人里的带头老大不止一次的跟那对母女身边的几名护卫暗中对视。
看来这些人跟那几名家贼护卫都是一伙的,是那些家贼找来的帮手,负责钳制其他护卫。
晋安看看各个印堂发黑的这些江湖草莽,再看看那几名隐藏在护卫里的杀人通缉犯,这雨夜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上菜后没多久,一曲唢呐响起,客栈楼上传来脚步声,那是娶亲唢呐。
坐在一楼的众人,都抬头看向楼上,看到客栈掌柜走下来,跟在掌柜身后走下楼的是今天正角,新娘子和新郎官。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跟新郎官穿着大红喜炮,手里牵着一条红绫,红绫上挂着一只竹篮子,竹篮子里放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而在新娘子和新郎官身后,是几名店里帮手临时充当的唢呐队伍,正摇头晃脑的喜庆吹着娶亲唢呐。
第280章 李公子,您今夜可愿与小女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
客栈掌柜是名矮脚老头。
脑门上还贴了张狗皮膏药。
怎么看。
都不像是掌柜。
反倒更像是妓院龟公,专门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
此时,客栈掌柜顺着木制楼梯,边走下楼边喜气洋洋的朝在座食客们抱拳:“今天是小女成婚之日,承蒙各位在座宾客赏脸,今日这么多贵宾在场,正好给爱女和马公子的成婚做个见证人。”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高高兴兴,今晚所有酒水和饭菜都由本店承包了。”
客栈掌柜满脸喜色说道。
别人嫁女儿,都是老父亲黑着脸,恨不得拿起九齿钉耙把几天时间就拱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二十几年大白菜的猪给赶走。
看全天下男人都是馋他女儿的烂男人。
毕竟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的那些小心思。
可反观这位掌柜脸上的眉开眼笑,就跟老菊含苞绽放一样精彩,一对绿豆小的眼珠子笑得都快找不到眼缝了。
早在看到客栈掌柜走下楼梯的第一眼起。
晋安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正是今晚出现在府城的古董商人五人之一——
那个飞头蛮。
晋安此时是元神出窍状态,所以这些古董商人的易容术到了他面前,根本就藏不住。
在客栈掌柜的肉身下。
还藏着另一副五官神魂。
接下来,晋安并没去听那客栈掌柜接下来讲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开始环顾起这家客栈,寻找古董商人的其他同伙。
这时,一名手持两把杀猪刀的大厨,从客栈后厨走出来,站在大堂边缘看热闹,让人联想到庖丁解牛这个成语。
那大厨身形高大魁梧,微微有些驼背,后背长着一只隆起的驼峰…正是古董商人五人里的另一人。
那名使用一对巨型圆月弯刀的驼背男人。
二口女、飞头蛮、驼背男人,现在晋安已经找到三人,可剩余的问事倌、形似阴间判官的高大巨人,他并没有在这里找到。
此时,客栈里的娶亲唢呐声还在呜呜咽咽的热闹吹奏着,新郎官和新娘子跟在客栈掌柜身后同时走下楼。
大堂里有人喊道:“掌柜的,你说你女儿跟那书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晚刚认识就互相一见钟情,可我怎么见那书生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你看他脸上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脸色苍白,像是被吓丢魂的样子,你们这家店该不会是黑店,强行掳掠书生招上门女婿吧?”
开口说话的人,是那批刚进客栈的绿林草莽,这些人都是常年刀头舔血,把砍刀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浑人,天不怕地不怕,说话无所顾忌。
客栈掌柜笑说道:“客观您说笑了,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开门做生意,哪能是黑店呢。或许是因为马公子太高兴了,第一次成婚没经验,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喜不自胜吧。大伙可以当众问问马公子,他是否真心诚意愿意娶我女儿为妻?”
当客栈掌柜回头看向身后的新郎官,只留给大家一个背影,没人能看到他此时的脸上表情。
而客栈掌柜回头看向那名此时面无血色,额头不停流下大颗大颗冷汗的书生新郎官时,新郎官面色苍白的朝大伙点点头,说他与叶娘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今夜愿娶叶娘为妻。
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绿林草莽,此时一点也没察觉到这家客栈气氛不对,他们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书生身上,他们的目光始终都是在走下楼梯的新娘子身上,不少人目露邪光的摩擦了下手里的砍刀,起哄喊道:“掌柜的,就算书生真与你女儿一见钟情,可你说你女儿跟那书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不让你女儿露露脸,让大伙掌掌眼,我们又怎么能看得出来你女儿究竟是美是丑?是不是真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呐……”
“大伙你们说对不对?哈哈哈。”
这些人哄堂大笑。
客栈掌柜神色尴尬,脸上表情为难的说道:“几位客观,这大喜的日子,自然是由新郎官入洞房,洞房花烛时才能掀开头盖,现在就掀盖头恐怕不吉利吧……”
“这样,小老汉在这里先向几位客观自罚酒三杯,作为赔罪,另外我再让店里小二抱上几坛在地窖里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献给你们客观。”
那些绿林草莽此时看着新娘子包裹在嫁衣下的玲珑曲线,集体精虫上了脑,继续闹哄哄的起哄着:“掌柜的,我们看你女儿那双腿夹实得紧,书生有什么好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有我们哥几个身强体壮,有求必硬。如果那书生满足不了你女儿,我们哥几个倒是可以代劳他洞房花烛,代替他掀开小娘子的红盖头,哈哈哈……”
“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能死在你女儿那双夹实的腿下,我们哥几个做鬼也愿意。”
这些绿林草莽越说越是污秽不堪。
满嘴污言秽语。
把坐在大堂里的仅有几名女性,如那对大户人家出来的母女,听得直皱眉头,面露不悦。
虽然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可那身材该凹的地方凹如幽深峡谷,该凸的地方沉甸甸,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婷婷玉立,不用看都知道那双腿能夹死个男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新娘子,就是个媚骨天生的勾人小妖精,哪怕盖着红盖头没有露脸,就已经勾引得几个大汉为她争风吃醋起来。
“这……”
“这……”
客栈掌柜碰到这帮子油米不进的荤汉子,面露难色,眼看局面要失控,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乱糟糟的混乱局面时。
此时,一女子的轻柔糯糯声音,从红盖头下响起。
“爹爹,女儿不会让爹爹为难,还请爹爹能让女儿自作主张的说几句……”
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掌柜女儿,此时挺身而出的主动开口说话,那声音,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听得男人心里头酥麻,浑身骨头都软了,这就是个勾人又磨人的狐狸精。
红盖头下的叶娘,声音哀怨的说道:“叶娘这辈子最钦佩的就是腹有诗书才华的读书人,所以叶娘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想嫁一位书生。希望那书生能好好待叶娘,好好待家父,以后考上个功名,有个一官半职,不要当太大的官,只要能让家父不用再每天起早贪黑开店,每天都要操心客栈生意就行。”
“但叶娘这辈子经历坎坷,这辈子心不如人愿,第一任丈夫不是书生,刚成婚不久又逢噩耗,夫婿遭遇意外身亡……”
叶娘说到了伤心处,红盖头下的她,轻泣出声。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今日幸遇到马公子,他为叶娘所吟的这首千古名诗里的意境,正好说中了叶娘的心坎,说中了世间女人这辈子最简单但也是最可望不可求的心愿……”
“既然在座的宾客们自认为能取代马公子在叶娘心中的地位,那不妨开个斗诗会,如果有人在才学,才高八斗上胜过马公子,今日叶娘就愿意跟他成亲,哪怕是当个三妾,四妾,做个没有名分的小房也心甘情愿。”
“假如在场各位贵客在诗书才华上比不过马公子,那么想与叶娘成亲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叶娘虽然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妇,这辈子没有读过多少圣人言,可也懂得什么是孝心,什么是女子贞洁,如果各位一再相逼,叶娘今日宁愿撞死在店里柱子上,也不愿拖累了我爹爹。”
叶娘虽然声音楚楚可怜,可也是个贞洁烈女,说话掷地有声,有进有退,把条件开出来给大家,以诗摆擂台,大家凭本事赢人。
既不让客栈掌柜为难,又保住她的贞洁名声。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叶娘是个吃男人不吐骨头,专门喜欢四分五裂吃书生的邪道女修,还真要被她这么副孝女表演给蒙骗过去。
接下来随着叶娘手指的方向,那群大字不识几个的绿林草莽,下意识去看挂在柱子上的字画。
这些绿林草莽里中少数几个识字的人,开始念起字画上的诗——
……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些草莽汉子居然还真的对着字画苦思冥想起来,可一时半会也没人对得上诗。
要不怎么说色令智婚呢。
就在这时。
客栈大堂里响起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不如让小生尝试一下?”
“既然叶娘憧憬‘愿作鸳鸯不羡仙’,这家客栈又叫鸳鸯楼,那么我就也以‘鸳鸯’为点题,为叶娘献丑诗赋一首。”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这是一个咫尺却天涯,有情人不能走到一起,最终相思成疾的沙哑,低沉嗓音。
如一座湖水逐渐被思绪愁容填满、
那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
从热血少年的热恋到两地分离,慢慢熬断了少年的白头。
“对月形单望相护……”
那逐渐沙哑,悲沧的声线中,似乎有无限感慨,似乎有说不尽的无数相思话,想要对伊人诉说,可心中的伊人却没在身边,有情人却走不到一起,每到夜色深沉,对月相思时,只剩独自一人的凄凉。
“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两个能相爱的人走到一起,好好珍惜吧。
以前总是笑话别人,相爱的人怎么可能最后不能在一起,后来在‘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中才明白,有情人能最后走到一起才是最‘奇怪’的啊。
无缘无分总好过有缘却无分。
因为无缘无分,就不用相忘于江湖,不用明白“只羡鸳鸯不羡仙”中的相思苦了。
大堂中吟诗的并非是那群草莽胚子,而是一名面白无须,脸上白白净净,五官长得眉清目秀的柔弱书生。
这清秀书生继续深沉吟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只要能长相厮守一生,就连神仙也不愿意做,叶娘,我们前世可曾认识?”
……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大堂里,那对母女里的婷婷玉立少女,嘴里反反复复咀嚼这首诗词,她看向大堂中那名面带相思忧愁,一双深邃眼眸里写满了深沉沧桑故事的英俊郎君,看得短暂失神,这位公子的心中,肯定有一位苦苦相守的人儿吧?
也不知道是谁家伊人才能住进这位公子的心里……
少女这么一想,又马上脸皮一红的在心里碎了一口:“呸,什么公子,明明就是个登徒浪子的色胚书生,跟那些草莽大汉一个德性,都是想馋掌柜女儿叶娘的身子。”
“果然娘亲说得对,天下男人一般黑,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芳心了。”
此时的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此刻正对叶娘深情款款吟诗的晋安。
两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
“?”
但此时站起身,正深情款款注视叶娘的晋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脸上神色不对劲。
晋安注视叶娘方向,声线沧桑,低沉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与叶娘第一次相见,在下就觉得与叶娘你似曾相识,仿佛是我们在前世轮回中就早已经认识?或许,正是因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才能在今世今日今刻终于得以与叶娘你相遇!”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那名婷婷玉立少女一遍遍咀嚼这句话,目光里泛着光芒的看着晋安侧颜。
她心里一次次想起娘亲对自己的告诫,一次次告诉自己,对面这位公子是名最擅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
十足的色胚子。
可她长长的眼睫毛眨动,忍不住一次次去偷看对方侧脸,那张吹弹可破雪白脸颊上的两片红霞越来越浓。
此时的风水先生、大头老头:“……”
两人此刻全都震惊无以复加的看着晋安。
晋安公子!
你这些话,夫人可曾知道?
……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掌柜身后不动,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沉默不言的叶娘,忽然贴耳朝客栈掌柜轻声耳语几句。
客栈掌柜诧异看看身后的“自家女儿”,然后又看向晋安方向,随后,这位短腿小老头笑呵呵看向晋安:“小女托我问一句,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晋安抱拳回礼,大方得体的笑说道:“在下姓李,唔,偷桃报李的李。”
客栈掌柜:“?”
“原来是李公子,李公子才高八斗,腹有诗华,小女说她很敬仰李公子的学识,深深被李公子的才学与才情所折服。”
客栈掌柜说完,他扯了扯嗓子,问在座其他人:“不知在场贵客里,可有人想与这位公子斗诗?”
今夜坐在这里的,不是杀人犯,就是吃死人饭的走阴镖师,也就晋安这么一个看着像是有文化人的柔弱书生,掌柜连问三圈都没人答得上来后,他又转头看向身后的马公子。
面对客栈掌柜看来的目光,马公子面色一变,脸上神色更加苍白了,他额头冷汗直冒的连忙慌张摇头,磕磕巴巴说他学识不如李公子,愿赌服输,愿意成人之美,拱手相让叶娘。
他看向晋安的惊恐目光,充满了同情……
“李公子,您今夜可愿与小女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客栈掌柜笑看向晋安方向,两只绿豆眼笑得都快找不到缝隙了。
就像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是心头肉。
第281章 晋安:“我李某人!不愿意!”
“李公子,您今夜可愿与小女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
客栈掌柜笑看向晋安方向。
双手握在腹前。
脑门上贴着张狗皮膏药。
再配合上他的眉开眼笑,两眼里的期待目光。
妥妥的越看越像是站在妓院门口招揽男客人的妓院龟公,一旦有风流雅士路过妓院门口,妓院龟公就笑脸相迎的热情熟练说道:“哎呦喂,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风流倜傥的佳公子,正是我家姑娘在等的命中贵人呐。”
“我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公艺倾绝当时,可惜了造化弄人,自古红颜多薄命,不幸被从小青梅竹马的伴侣始乱终弃。而且还被骗光家财,家中二老就此一病不起,为了替爹娘买药看病,最终痴情神女沦落风尘,得了性病,每天郁郁寡欢,无兴吹箫,公子可愿意解开我家姑娘的心头心病,救救我家那痴情的傻丫头?”
这就叫雅俗。
青楼和花街柳巷不一样。
能去花街柳巷的都是贪图便宜,身上没几个铜子的普通底层小老百姓,屠夫、脚夫、卖苦力气的能懂得什么叫附庸风雅吗?大家来到花街柳巷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开诚布公来买五花肉的。
而有点家底的公子、富贾、书生秀才雅士,当官的大爷们,会去吃几个铜子的五花肉吗?
那多掉价。
为了自抬身份,以彰显自己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自然都是去高档娱乐场所的青楼。
青楼的老鸨,老妈妈们,都是从风尘里摸爬打滚出来的,自然明白这些有钱人的想法,这些人既想嫖娼又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所以手底下姑娘经过精心包装,就成了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歌舞词曲样样精通的倌人、舞姬、歌姬。
除非你有什么长处能打动这些卖艺不卖身的倌人,然后十两纹银、一百两纹银留宿一晚,就跟镶了金似的,特别贵。
还真别说。
越是有文化水平的人就越是吃这套。
按道理来说,大家都是娼妓,谁也不比谁高级,偏偏有文化的人既想嫖娼又想给自己立高级知识分子的牌坊。
所以自古就有书生、秀才、雅士给青楼红尘女子写诗词争夺花魁的优良传统,你没文化也没关系,都能当人爷爷的七老八十富贾、纨绔子弟的富二代公子哥,可以砸钱找人买诗包装出来一个花魁。
不为啥。
就因为嫖娼了个花魁,能涨男人面子。
就像是那句千古至理名言“官人好厉害,奴家不行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晋安觉得眼前的场景。
就跟青楼那套套路一样。
经过重重包装,每个人都有一段凄惨身世,然后说自己卖艺不卖身,等博取同情心后,开始跟你说留宿一夜需要多少多少钱。
说白了还是跟花街柳巷里的那些卖肉女子没区别。
少在我面前装假清高。
衣服一脱谁还不是五花肉和梅花肉。
天天装自己镶了块金,活得累不累?
所以,当妓院龟公,客栈掌柜问晋安愿不愿意跟她女儿叶娘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晋安毅然决然的拒绝:“我李某人!不愿意!”
这一刻的晋安。
就如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柳下惠。
回绝得决然。
义正言辞。
胸有浩然正气。
“我李某人今日之所以站出来,并不是想馋叶娘的身子,实则是被叶娘的凄惨身世所感动,也是从叶娘背影仿佛看到了前世被姻缘,我李某人今天挺身而出救叶娘,如果再趁人之危贪图叶娘身子,那我李某人跟那些登徒浪子,色流胚子有什么区别?”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书生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前一刻还沉浸于儿女情长里的晋安。
此刻声音掷地有声,心怀天下。
挺身而出。
说今天谁要动叶娘一根头发,就先踏平了我李某人的尸体。
“义先生,钟前辈,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饱读圣人言的我,又怎么能路见不平,坐视不管!今天就让我们以此碗为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间正道是沧桑,杀出一条生路!”
啪。
晋安抓起风水先生手边的酒碗摔碎。
说得铿锵有力。
雄赳赳气昂昂。
视死如归。
此时坐在桌子前,完全一副活见鬼表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听了晋安的话,他们很想大吼一句,晋安公子你搞鬼呢!
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有心假装听不见。
不想掺和进晋安跟夫人、叶娘之间的三者战争里。
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天不遂人愿。
晋安非要拖他们两个人下水。
连他们的酒碗都给砸了。
这是想要置身事外都难啊。
……嗯……
……呃……
最后,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在众人的逼视下,模棱两可的嗯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反对。
但大家都下意识当这两名晋安带来的仆人答应了,要为他们的公子少爷强出头。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化,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互相对视一眼。
心头都是苦笑。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又如何看不出晋安那点小心思。晋安这是打算强拉他们下水,这样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倾覆之下焉有完卵?晋安把他们拉下水后,他们就不会回去跟夫人乱说今晚的事了。
“我愿意!”
一声泫然哭泣出声的女子声音,从晋安背后哭泣喊道,接着大堂里响起惊呼声,新娘子好美。
晋安转身看向身后。
穿着红嫁衣的叶娘,此时自己掀开红盖头,眼眶里水汪汪,红彤彤的看着晋安:“李公子你若不负叶娘…叶娘今世必定也不负你!”
情之一字最是奇妙。
连着两颗心。
倘若动了情,一个情字胜过万语千言。
叶娘的确生得很美,青丝如瀑,她的颈项还能白,雪白如温玉,尤其是初成人妇的那种成熟韵味,再加上此刻眸子如水落玉珠,身上的柔弱风情,风情万种,明艳而让男人动心,看得男人骨头酥麻。
有这么一个美人儿说愿意与你结为床头夫妻。
换了普通男人。
很难把持不住。
就好比大堂里的其他男人们,都对着叶娘美貌暗暗吞口水,若非忌惮跟在“李公子”身边的“老年刀客扈从”,那群乌合之众的绿林草莽此刻早已经冲上来抢人了。
当然了,也就是普通男人把持不住,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眼里都是不屑一顾。
相比起夫人。
这些风尘女子,庸脂俗粉,哪能配得上夫人一根手指头。
只是……
叶娘身边的新郎官,看着自己被人戴绿帽子,被人劫亲,非当没有愤怒,反而看着晋安的目光,更加恐惧与同情了。
那副同情的表情。
就好似晋安在他眼里已成死人。
“卿本佳人,奈何有缘无分,叶娘,实不相瞒,在下已成家有结发妻子,恐怕今夜要辜负了叶娘对我的一番美意,不能与叶娘拜堂成亲,跪天跪地跪父母…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无奈今世终究还是要与叶娘有缘无分……”
面对叶娘美眸如水的动情看着自己,主动朝自己掀起红盖头表白,晋安踱步叹息一声。
“而且在下与发妻感情深厚,发妻对我有恩,我也不可能休妻然后再娶叶娘,倘若那样,我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叶娘那对桃花眸子里汩汩落下两行清泪:“李公子,叶娘说过,今晚如果有人在才学上胜过马公子,今晚叶娘就是他的人了,叶娘愿意跟他成亲,哪怕是当个三妾,四妾,做个没有名分的小房也心甘情愿。”
“叶娘不图名分,叶娘也明白妾室也没资格拜堂成亲,连正门都没资格入,但这些叶娘都不强求…只要李公子不肯嫌弃叶娘这具残花败柳的身子,叶娘愿意跟在李公子身边一辈子,伺候李公子洗衣起居,为李公子生个大胖小子,为李家传递香火,大门不出,专心为李公子相夫教子。”
当说到为晋安生个大胖小子,为晋安传宗接代,繁衍香火时,叶娘那张雪白脸蛋上居然浮现起一抹并不像是做作的娇羞。
“好!”
“今既不拜堂成亲,也不纳妾,纳妾的事等以后见到结发妻子,得到她点头应允后才能纳妾,今晚咱们只走个简化流程,先委屈叶娘你当李某人的无名无分小房。”
一听不用拜堂成亲,不用给飞头蛮下跪,认贼作父,刚才还扭扭捏捏,说与发妻感情深厚的晋安,此刻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满口胡扯,鬼话连篇,连半分停顿都没有,唔,反正他晋安又不姓李。
这快速的转折,直把大堂里的在座客人看得侧目连连。
就连那桌自从进来后就默默干咽手里干粮,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与这家鬼客栈井水不犯河水的走阴镖师四名阴气沉沉大汉,此时都被晋安接连的骚操作,侧目看过来。
此刻。
要说脸上表情最夸张的,莫过于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了。
当晋安说到已有结发妻子,并且他与妻子很恩爱,妻子对他有过数次救命之恩时,他们第一念头想到的就是自家夫人。
因为只有自家夫人完全符合晋安说的这些。
果然。
晋安公子不是贪图女色。
不是轻易拜倒在女子裙下的风流好色鬼。
一直都惦记着夫人对他的好。
两人朝晋安背影露出赞赏的笑容。
可后来的发展,越来越魔幻,当叶娘说愿意不要名分的小妾时,晋安答应得比谁都快,愿意今晚纳妾时,两人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甚至因为转折来得太快。
脸上的笑容僵住,还保持着之前的赞赏僵硬笑容。
然后。
两人愁眉苦脸。
要是被夫人知道,今晚他们带着晋安公子跑出来鬼混,还瞒着夫人,给晋安公子纳了一房小妾,夫人以后要多出一个“好妹妹”……
两人细思极恐。
忍不住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顿觉人生索然无味。
他们无法想象,等他们回去后将要承担多大的遮天怒火……
以夫人如今的手段……
这是天要塌了吧?
两人再次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人生索然无味。
不行!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心有危机感的对视一眼,这个妖女绝不能留!今晚说什么都要替天行道,匡扶天下正义,拆了这座吃人的怨殃楼客栈,斩妖除魔!
……
……
纳妾跟明媒正娶正妻不同。
娶正妻,女子可以身着大红嫁衣,走正门,通知亲朋好友,摆酒席,然后拜天地,拜父母,拜宗祠先人,明媒正娶。
而纳小妾,女子是不可以着嫁衣的。
也没有拜天地,拜父母,通知亲朋好友,明媒正娶那一套。
纳小妾那天,新郎官可以穿新郎服,但小妾只能穿绿衣,这叫红男绿女,绿叶衬托鲜花,并且只能从侧门入。
纳小妾连正式婚礼都没有,不仅不配穿嫁衣,连盖头都不配。
就是走一个简化流程。
虽然晋安说要等以后得到正房妻子点头首肯后才能纳妾,但叶娘还是回到闺房,脱下嫁衣,重新换了一身绿群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错觉。
觉得叶娘穿嫁衣很美,但穿绿群更加明艳动人。
身上这件绿色长裙更适合叶娘。
至于晋安身上的大红新郎官服?
眼前就有现成的。
直接扒了马景文书生的新郎官,浑身上下光溜溜,只给他留了一条四角裤衩,然后被晋安安排坐在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那一桌,护他安全。
免得他一个不留意,被人抓去后厨当猪猡宰了。
本着一切流程简化的原则,没有跪父母,没有拜天地,晋安和叶娘手里牵着竹篮子,竹篮子放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两人开始一桌一桌客人敬酒。
叶娘虽然暂时无名无分,但还是很快代入“李家小妾”的身份。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晋安身后,喝了几口酒下肚,小脸蛋上开始泛起熟透水蜜桃的诱人红晕,含情脉脉看着晋安。
那双能勾男人魂儿的桃花眼里,看着晋安背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能掐出水来。
看这样子。
叶娘是真对晋安动了真情。
等这一切流程走完后,作为老丈人的客栈掌柜,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脸上带着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笑脸走来。
“李公子,时辰已经不早,李公子你和叶娘的身子都都有些乏了,要不先回房休息?”
好家伙。
这是催着晋安和叶娘早点入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282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晋安血溅鸳鸯楼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知道下半句是什么吗?
——一寸光阴一寸金,蜡炬成灰泪始干。
横批:月黑风高杀人夜!
晋安站在叶娘房间窗口,仰头望一眼窗外的月光,外头的雨还在下,今晚的月亮被乌云笼罩,适合杀人。
砰。
晋安关上最后一扇方格木窗。
幽幽清香的少妇闺房里。
带着令人迷醉,沉迷的幽香。
让男人心头像是有万只蚂蚁在挠心爬动。
房里点着几支若隐若现的红烛。
就如此时闺房里的暧昧旖旎氛围。
叶娘霞飞双颊,眼若桃花,端庄贤淑的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穿着新郎官大红袍,迫不及待去关她闺房门窗的晋安。
“李公子,叶娘今晚美吗?”
叶娘梳着黑发,两眼水汪汪看着倒影里的男人,如一朵含羞待放的雨后白百何。
白百何是朵好花。
花语寓指百年好合的纯洁美。
正关上最后一扇门窗的晋安,并未看一眼叶娘,有些冷淡的点头说,叶娘你真美。
“李公子你真猴急,这么迫不及待关门窗,过了今晚后,叶娘就什么都是李公子你的了,包括叶娘整个人也都是李公子你的了…今晚入洞房叶娘要把自己最美丽的地方呈现给李公子你,等叶娘梳妆洗漱完,我们等下就入洞房。”
叶娘看着镜子里的心头情郎,痴痴笑说道。
此时。
已经关好房里最后一扇门窗的晋安,走向叶娘,站到叶娘身后。
“叶娘,让我来为你梳头吧。”
听到晋安要为自己梳头,叶娘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对情郎的情意更浓了。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成熟男子身上的宽厚气息,少妇心中一荡,脸上红霞更红彤彤了,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没有力气。
“好,好……”
叶娘声若细蚊的全身没力气点头,把手中来自西域商人的价值连城象牙梳子,递给身后的雄厚气息男人,纤纤玉手一摸自己脸颊,一片滚烫。
镜子里的她,此时脸颊通红。
差点身子没力气的软倒在身后男人的胸膛里。
晋安接过象牙梳子,手里捧着叶娘的乌黑长发,开始给叶娘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相逢遇贵人。”
晋安一边为叶娘梳头,一边放松叶娘的警惕心,可他在叶娘的后脑勺,并未找到吃男人不吐骨头的第二张嘴巴。
晋安手中动作没有停。
还在为叶娘轻柔梳着头发。
“再梳梳到尾,亲朋来助庆。”
“二梳梳到尾,对镜染胭红。”
“三梳梳到尾,有头有尾…我会让万事,终将有始有终!”
女人对男人的花言巧语,向来没有抵抗力,尤其还是心中情郎对自己说的情话,就更是零抵抗。
叶娘一双剪水秋瞳水汪汪,感到头皮酥麻,体内有股热流流淌进她那颗芳心里,心灵防线终于彻底失守的身子一软,气喘吁吁瘫倒在晋安怀里,身体高温,烧得脸颊滚热滚热。
“叶娘你累了,我扶你上床休息……”
晋安扔下手里象牙梳子,臂弯一揽,公主抱抱起已经娇喘瘫软没力气的叶娘,然后步伐沉稳的走向香软香帐方向。
叶娘头枕在晋安强壮的臂弯上,那双已经水光泛滥的桃花眼,媚骨天生的痴痴仰望着抱住她的晋安:“李公子,今晚你在大堂里对叶娘说的话情话,可都是真的?”
“好凄美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用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这世上的读书人,到最后都只馋叶娘的身子,从未有男子对叶娘说过这么多动情至深的话……”
“不止李公子看叶娘有似曾见过的前世熟悉感,叶娘在李公子身上也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我们在哪里刚见过一面,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叶娘和李公子在前世有缘无分,在今世今时今刻的茫茫人海横纵,再次相逢,重续前世姻缘……”
叶娘把头枕在晋安臂弯里的她,两眼浮起旖旎春色,目光迷离的仰视着晋安下巴,看得失神。
她轻轻自言自语起来:“叶娘这辈子身世坎坷……”
“我曾经也与一书生情投意合,一见钟情,结为伴侣,后被书生始乱终弃,所以叶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的嘴都不可信…但今夜,叶娘愿意再相信一次这世间有人真的疼惜叶娘,不会辜负叶娘。”
“叶娘今晚愿意把什么都给李公子你,但求李公子今后不要负叶娘,如果李公子负叶娘,叶娘这辈子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李公子你。”
“今晚的叶娘…任凭郎君采摘……”
叶娘娇羞闭上眼的被晋安放到床上,长长眼睫毛有些紧张的眨动。
如黄花闺女第一遭入洞房。
精致雪白的皮肤上,升起红晕,如熟透了十月水蜜桃,闭上眼,任君品尝,躺在床上没有反抗。
此时。
洞房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音。
配合着那些若隐若现暧昧跳动的烛光。
闺房里似有旖旎靡靡气氛升起。
然后归入沉寂……
“叶娘,你口口声声说你无辜,身世坎坷,可你有想过,那些被你吃掉的书生同样也是无辜之人,他们也都不是该死的人?”
晋安声音陡然转冷漠。
晋安的凛冽怒喝,如一声晴天霹雳,在这洞房花烛里猛的炸起,轰碎房里的所有旖旎与满屋春色。
把床上的美妇脸色苍白炸醒。
“大胆妖妇!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在我面前动用迷魂香!”
“乾坤借法!驭使雷霆!六丁阴神厉行风雷,六甲阳神制伏鬼神!敕!”
“你这个邪魔孽障,我今天就要打得你形神俱灭,替天行道!”
不!
床上美妇不敢置信的凄美睁开两眼,花容失色,她还没来得及翻身坐起反抗,一件衣袍已经在她眼里放大。
那件衣袍如遮天蔽日在美妇眸子里快速放大。
那是件再普通不过的新郎官囍袍,可当卷上叶娘后,她神魂感受到来自雷火的至刚至阳霸道灼烧。
她神魂瞬间遭到重创。
神魂惨叫。
因为神魂遭到重创,就连肉身也在床上痛苦惨叫,来回痛苦翻滚。
原来,就在晋安脱下身上新郎官袍时,他也同一时间脱下神魂上的五色法袍,五色法袍上用辟邪的朱砂、黑狗血、正午雄鸡血,写满了道家经文,甚至还画了两道辟邪神符。
这些都是驱魔辟邪的至阳之物。
专克世间阴毒,污秽的东西。
此时晋安元神看到,当五色法袍罩上叶娘,立马有熊熊烈火点燃了叶娘神魂,如同坠入烈火焚烧。
这些烈火里阳神至纯阳火。
也有雷霆霹雳爆炸。
五色法袍上的经文,符光,升起灿灿金光与赤光,刺眼耀目,化作一朵朵纯阳雷火飞出法袍,卷住叶娘神魂,措不及防被晋安法袍卷住的叶娘神魂,连一息都挡不住雷火焚烧,前一刻还郎情妾意浓浓的洞房花烛夜,床上多了一具魂飞魄散的香消玉殒尸体。
色字头上一把刀,晋安血溅鸳鸯楼!
……
……
此时。
客栈另一间客房里。
房门紧闭,这里住着人,却没有点亮火烛,房内黑魆魆一片。
此时夜深人静,客栈里的人都陷入沉睡,但这间客房里有血腥气味慢慢飘散而出。
砰砰……
昏暗无光的客房里,传出些奇怪动静,像是一下下在砸东西,传出沉闷的砸东西声。什么坚硬东西砸在
客房里。
一名瘦弱男人,手里举着茶壶,用坚硬的茶壶底座一次又一次,砰砰砰的砸向躺在床上的一个人。
每一次砸下。
都有温热液体溅到他脸上。
但这名身体瘦瘦弱弱的男人,舔着脸上的温热液体,目光里的疯狂神色越盛,一声不吭的双手举起茶壶底座,一遍遍砸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床上那人是死是活。
今晚。
鸳鸯楼里的每个人都疯狂了。
砰!
客房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凶悍踹开,一道身影走进血腥气味弥漫的房间里。
床边那瘦弱男人对身后脚步声,仿佛置若罔闻,还在目光赤红的疯狂举茶壶砸床上的人。
啪!
一个重重耳光,把床边正在杀人的男人扇飞,蓬,手里茶壶砸落在地。
摔成粉碎。
男人从疯魔状态中被一巴掌扇醒。
他惊愕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熟悉身体,他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心头压抑已久的情绪,随着崩溃,嚎啕大哭出来。
这名正在杀妻的瘦弱男人,正是那名深夜赶回乡下给父母奔丧的黄姓男人。
“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
“都是儿子没用!”
“贵花没说错,你们的儿子就是窝囊废!一辈子都活不出出息的废物!”
“是儿子不孝,你们过世了也不能给你们一个清静,我对不起我们老黄家列祖列宗,我今天杀了人……”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爹娘你们过世了,还不依不饶…爹娘你们这一辈子获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却在你们过世后背上一个杀人犯儿子的骂名,儿子不孝,我对不住你们!如果有来世,来世我给你们当儿子,爹娘,儿子这就下来陪伴你们一起走黄泉路……”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心里的委屈压抑太久了,此刻拿起地上的茶壶碎片,动了抹脖子自杀念头。
“你自杀太早了,你应该庆幸,你媳妇皮糙肉厚,没有被你砸死。”晋安检查了下床上的肥胖女人,还有气,人还活着。
他目光一沉的一脚踢中男人手腕,男人手里锋利碎片掉在地板上。
“你过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按住她伤口,别让她流血过多死了。今晚要死的人很多,我要一个个去救人。”
瘦弱男人捧着疼痛手腕,终于看清是谁冲进自己房间,人吓得一个激灵,忘了继续哭,他手指晋安一副如见到鬼的错愕表情:“你,你不是正,正跟叶娘洞房花烛的新,新郎官李公子吗……”
得。
他被晋安吓得又开始结巴上了。
“李,李公子你怎么突然闯进我们夫妇客房?李公子你在这里,那,那,那…洞房里的叶,叶娘呢?”
第283章 是你!那个五脏道观来的牛鼻子臭道士!
“这是家鬼客栈,好好待在客房里别乱跑,保护好你媳妇。”
“今晚要死的人太多,我还要去救更多人,恐怕等下没时间顾忌到你这边。”
晋安说完。
面色沉如水的大踏步走向门外,准备去救那对母女。
黄姓瘦弱男人此刻还处在吓懵状态,忘记反应。
当晋安快走到门口时,他脚下微顿,在留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出门去救其他更多人。
“好好安葬你父母,不要亏待了二老把你含辛茹苦抚养成人。”
“如果办完丧事后,你依旧心有死意,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可以来府城的五脏道观找我,五脏道观远离世俗沉浮,是个清静之地,或许那里可以让你找到灵台宁静,避开世俗外物所累。正好我们五脏道观也缺个打杂扫地的人。”
“记住了,如果心无去处,先不要急着有轻生念头,等来五脏道观找我后再决定是去是留。”
“守住灵台方寸,才能双手不离方寸。”
心软是一种不公平的善良。
晋安对对方的身上的遭遇,起了怜悯,同情之心。
这人本质并不坏。
只是老实人被逼上绝路,还有悬崖勒马救赎机会。
反正多个人,也只是多副碗筷。
……
替黄姓男人关好房门后,晋安接下来直奔往那对母女所住的客房。
那对母女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眷,住的客房,自然是在最豪华的上等客房。
上等客房在二楼最里的几间。
幽静的二楼走廊,此刻只有晋安一个人外出,整个客栈都格外的静谧,沉寂,跟前不久的热闹抢亲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晋安依靠在二楼栏杆,朝一楼大堂望去,发现一楼空无一人,客栈掌柜不在一楼看店,客栈店小二也不在一楼打理。
一楼的客人全都失踪不见了。
包括义先生、钟老三,以及四名押阴镖的走阴镖师,也都不在一楼大堂。
还在开门营业的一楼大堂,没有一个人。
晋安没有担心义先生、钟老三的人身安危,以两人的能力,以义先生前几天在阴邑江陵墓里的表现,这伙古董商人还做不到无声无息杀死这两人。
晋安只是探头看一眼一楼大堂后,他继续走向二楼最里面的上等客房。
那对母女的客房并不难找。
因为晋安隔着十几步外,在走廊里看到了几个熟悉背影,几名绿林草莽趴在几间客房的窗外,似乎正在隔着窗户纸窥视屋里的人。
奇怪的是。
这些人保持着趴在窗前的姿势,全都一动不动,如同木雕的人一样。
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当晋安走近后看到,这些杀人绑架的绿林草莽们,已经无声无息死在了走廊里。
这些人全都死于有眼无珠。
眼窝里空洞洞,眼珠子丢失。
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一只竹节,捅破窗户纸,准备往房里吹迷香,但他还没来得及吹完迷香,人已经死了。
悉悉索索——
一只赤红剧毒蜈蚣,顺着那人含在嘴里的竹节,从死人的嘴巴里往外爬出,当看到晋安时,这只剧毒蜈蚣居然振动一对透明翅膀,咻!
速度快如箭矢。
带着破空之声。
朝晋安的眼窝子恶扑过来。
这要被扑中了,晋安的眼珠子绝对要被瞬间洞穿。
这只飞蜈对普通人来说,或许速度很快防不胜防,但在附身于纸扎人身上的晋安元神一照下,这条毒虫无所遁形。
纸扎人抬臂掐住毒虫的头。
蜈蚣在纸扎人手里剧烈挣扎。
锋利的千足与甲壳,刺破纸扎人的手腕与指肚,但纸扎人并非活人,没有血液循环毒液一说。
晋安元神附身的这具纸扎人,丝毫不受毒虫的剧毒影响。
噗哧!
纸扎人抓住毒虫脑袋的拇指跟食指,用力一捏,直接捏爆了毒虫脑袋,黄的绿的红的毒汁爆浆而出。
毒虫身子扭动两下后,不再动弹。
砰!
手里还捏着毒虫死尸的晋安,一脚踹破房门,但他目光凌厉踏入客房里时,客房里阴风阵阵,桌上的灯油早已被阴风吹熄灭,拉上蚊帐的大床上,躺着一对身子一动不能动的母女。
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脚男人,正爬上拉上蚊帐的大床上,客栈掌柜隔着被子身子一耸一耸,嗅着床上母女的身子。
随着他在吸床上母女身子,就见一缕缕精气,从母女身上升起,被客栈掌柜贪婪吸走。
床上母女惊恐睁大眼睛,她们目露绝望,恐惧,想要挣扎,但她们身体里各躺着一只游魂虚影。
这是被鬼压床。
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想大喊求救。
但被鬼压床的她们,喉咙里就像是被一双无形手掐住,什么有喊不了,只剩下眼眶里的眼珠子绝望转动,汩汩流下冰凉泪水,打湿了枕头。
肉眼无法看到那些被吸走的精气,还有鬼压床的游魂,这些都是晋安踹开门后元神看到的。
原本正在专心吸取床上母女精气神的客栈掌柜,被晋安一脚踹开门的大动静,吓得凶恶瞪眼门外。
可当看到是晋安时。
客栈掌柜大感意外的尖叫一声:“女,女婿?”
随后惊怒反应过来:“叶娘呢?”
晋安凛冽的扫一眼床头方向,看着正在害人的邪祟,目光若冷电:“我女婿你妈!”
“五雷纯阳!天地正法!东方轰天震门雷帝……”
晋安怒目大喝。
客栈掌柜听到五雷斩邪符的施术咒语,面色大变,他既惊又怒,不敢置信的厉声大喊:“是你!”
“那个五脏道观来的牛鼻子臭道士!”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一听到五雷斩邪符,客栈掌柜吓得身体蓬的炸成一大片黑烟,这些黑烟落在床上,蚊帐上,地板上,变成无数虫豸,如黑色虫海,朝晋安吞噬而来。
咒语还没念完,纸扎人身体就被瞬间涌至的黑色虫潮吞噬,一息不到时间就被吃得一干二净。
此刻阴风阵阵的房间里,响起阴测测的惊喜声音:“元神出窍?好,让我吞了你神魂,彻底断了你们五脏道观香火!”
黑烟里飞出一颗张狂大笑的飞头蛮。
随着飞头蛮说话,他口中乌压压飞出漫天毒虫,如黑色飓风,席卷向房间某处空无一物的角落。
在肉眼里,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飞头蛮嘴里的千万毒虫却齐齐吞噬向那处空地。
而就在飞头蛮闹出的巨大动静时,轰隆!
客房地板炸开,直接炸出一个巨大窟窿,一个背影微驼的高大身影,不走楼梯,直接从一楼蹿上二楼客房,空中爆起无数碎木片。
“乌八,你来得正好,看看我们钓到了一条什么大鱼?哈哈哈,你和我联手,一起杀了这个五脏道观牛鼻子臭道士的元神,事后袁先生知道我们立下这么大功劳,等进入通道后肯定分我们更多仙缘!”
“不用找了,乌八你偷偷喜欢的叶娘肯定已经香消玉殒死在这个牛鼻子臭道士手里,我们一起联手杀了眼前这个道士,我只要他元神,让我吞了他元神;而叶娘尸体归你,随便你想怎么处理叶娘尸体都行!”
第284章 元神斗法,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与落宝金钱
“蠢货!”
“我随便念咒一诈,就把你这飞头蛮吓得显露出真身!”
“正好,我早就看你们这帮古董商人不爽很久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人眼看不见的虚空中,晋安神魂阳火熊熊燃烧,他越是激流勇进,心无惧意,从六丁六甲符上揣摩到的神道之力就越是强炽。
只有神勇者。
才能念头通达。
阳刚血气。
如有神助。
而胆小鼠辈者。
喜疑神疑鬼。
只招邪神野神喜欢。
浑浑噩噩。
念头无法通达。
精神武功!《天魔圣功》!
虚空中爆炸起一团金光雷火,一尊身有丈高的三头六臂大魔神元神,在虚空中拔地而起,横空出世。
三头六臂大魔神每只手中都托举着神通和元神法宝。
如同上古可追星逐日的伟岸魔神。
气势苍古。
摘星拿月。
左臂托举着的是三大神通,心魔劫的眼、五雷图的雷符、惊神劫的铜镜。
右臂托举着的是六丁六甲符、五雷斩邪符、二郎真君敕水符、落宝金钱。
尤其是那张晋安敕封出来品级最高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随着神勇无敌的晋安不断揣摩其上阳神气息,三头、六双眼睛中灼灼雷火,每双眼眸里好似都演化出在一片昭昭虚空中,擎天立地的矗立着十二道正神虚影。
这十二道正神虚影寄居在元神瞳孔中,目光所及处,一切邪魔孽障引火烧身。
那是六甲阳神所裹挟的炽明阳火。
飞头蛮和乌八都是修行者。
自身灵觉很强。
所以他们都看到了元神出窍的晋安,当与晋安目光对视上时,二人元神一颤,有那么一刻,二人居然心生出自己在直视神明的荒谬之感。
神明至高无上,不可直视。
不容亵渎。
他们一身阴气滔滔,此刻直视上神明目光,元神隐隐灼烧,刺痛,如同直视火阳,目露惊骇。
此刻,三头六臂大魔神大口一张,从三口中喷吐出铺天盖地的火焰,这些火焰并非世俗南明离火,而是元神阳念的阳火。
专落人元神、阴魂等灵体。
刹那。
铺天盖地的阳火,跟飞头蛮口中遮天蔽日飞出的如飓风一样乌泱泱虫海,轰隆巨响对撞,这一刻,仿佛就是阴水倒进沸腾油锅里,那些元神所化的虫海,瞬间烧得一干二净。
这些纯明阳火,正好是世间阴祟污秽的克星。
这一刻的晋安,何其霸烈。
大道感应!
阴德一。
阴德一。
烧死面前如飓风虫海元神,他阴德瞬间暴涨数千。
这些毒虫元神,是飞头蛮祭炼出来的元神攻击法术,专门用来元神斗法用的,每只毒虫元神都是拿死人阴魂喂大的,培养十来年才有了如今规模,谁能想到,一个照面就被晋安一口阳火烧光了。
只有那些吃掉他纸扎人身体的毒虫,因为是阳间活物,并没有受到他元神斗法影响。
“我的噬魂蛊!”
飞头蛮发出惊怒惨叫。
飞头蛮怒急攻心看着眼前这个坏了他十年苦修的牛鼻子道士,鼻子都要气歪了。
此刻战斗还没结束,晋安并未用望气术查看自己具体获得了多少阴德,三头六臂大魔神一身澎湃金光,那是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在无时无刻滋养,庇佑晋安神魂,丈高的元神,带着通古气势,面对二人围攻,不退反进,主动欺身杀向面前飞头蛮和乌八。
悠忽间。
镪!
锵!
天地间有两道锋芒,如开天辟地一斩,带着锋芒不可阻挡的霸道,还有滔天血海般的血气。
晋安元神,被这出其不意的刀光,大卸四段。
是那乌八出手了。
乌八手中的刀,并非是普通的兵刃,那是煞兵,杀人无数后才练成的杀业之刃,刀上煞气、恶气、怨气、戾气、死气缠绕,砍人肉身能坏人肉身,砍人神魂则能坏人神魂。
可以直接伤到凡人看不到的元神、游魂。
“哈哈口……”
飞头蛮刚想要大笑,脸上笑容却猛的僵住,就像是一颗拳头堵在他喉咙里,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景象。
晋安元神瞬间复原。
他依旧神勇无敌,眸光如冷电,心无惧意的气势汹汹杀来。
怎,怎么可能……
这种非人的神魂愈合速度。
他只在晋安身上见到。
六丁六甲符本就有温养神魂,壮大神魂的奇效,此刻三头六臂大魔神托举着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六丁阴神与六甲阳神齐齐闪动神道瑞光,为晋安守住真如本性,不是严重的元神伤势能在一刹那恢复。
过去晋安也有过几次神魂受伤,每次都是元神回壳后不断揣摩六丁六甲符,用来滋养,恢复神魂。
晋安也对眼前两人境界有了初步掌握。
飞头蛮跟乌八的修为,大概在第二境界元神出窍的中期圆满或后期左右。
这种人在外界的确是少有的高手。
现在天地灵气被断天绝地四象局封锁,阳间被套上重重枷锁,灵气枯竭,大道古经遗失,这是修行者的末法时代,修行异常艰难,人道高手的极限也只能到第三境界,数量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而能达到第二境界元神出窍后期的人,同样是对根骨、丹药的要求极为苛刻,数量稀缺。
但他们对上的是拥有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的晋安。
敕封四次黄符,前后一共需要一万阴德。
即便是在一些香火鼎盛的名山道观里,这种黄符都是镇山之宝般存在。
晋安走的是跟道教真武大帝一个路线,道、武齐修,虽然元神修行稍慢,目前是元神出窍初期,刚刚能靠自己能力在夜里用神魂夜游,跟眼前飞头蛮和乌八差了二个小境界。但身怀四次敕封黄符的他,足以弥补境界间的差距。
晋安借助六丁阴神六甲阳神瞬息恢复神魂后,他眸光冰冷:“太弱了,太弱。”
“你们就这点本事?”
“除了藏头露尾的鼠辈,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人了吗?”
三头六臂大魔神气息如古。
手中托举明耀生辉黄符的他,全身笼罩大道金光,声霹雳横挂虚空,震荡天地间一切元神、阴魂、游魂、牛鬼蛇神,直击人心灵,身体上扩散出璀璨汪洋的神道气息。
无人敢与他直视。
随后,晋安展开了无情镇杀。
心魔劫!
魔神掌心里托举着的眼球,一照乌八,此刻正与他元神对视的乌八,被心魔劫神光一照,措不及防下,眼里出现刹那失神。
但心志坚定的他,马上回过神来。
结果他看到,那尊三头六臂的丈高元神,右臂上的一枚铜钱,有道神光打出,飞头蛮口中吐出的阴风阵阵八卦镜,居然直接被铜钱神光打落在地。
飞头蛮附着在八卦镜上的元神分念,直接被神光打得烟消云散。
顿时成了无主之物。
飞头蛮既惊又怒,他不甘心的又从口中吐出一枚尸气冲天的棺材钉,结果棺材钉还没钉住三头六臂元神,又被其手掌里的铜钱打落在地。
飞头蛮面色阴沉。
而此时的丈高魔神元神,已经身影拔天的霸烈欺身而近,如通天彻地,遮挡住飞头蛮眼前所有视野。
托举着五雷斩邪符的手掌,在虚空中结出拳印,在雷霆霹雳中,拳印徇烂,雷光炸开。
雷蛇四溅。
轰隆!
飞头蛮的神魂受伤,险些被从飞头里震飞出去。
但晋安的攻击远没到此结束。
六臂!
镇压天地!
瞬息,各掌握一门神通与元神法器的六条魔神臂膀,在若汪洋的狂烈气息中,一拳拳爆发而出。
六臂!
就是瞬息六拳!
十二拳!
十八拳!
二十四拳!
轰!轰!轰!轰!轰…拳印快速轰击而出,快得似闪电看不清拳影。
三头六臂大魔神轰击出的每一个拳印,其上拳意宏大无边,宛若来到诸神还未陨落的上古世纪,荒古天穹挂着雷霆城池、苍莽大地有阳火灼烈、洪荒世界有滚热熔岩与洪流激烈对撞、天外有天魔侵入人心、九幽黄泉里有烛龙嘶吼能撕碎人三魂七魄……
飞头蛮虽然是肉身,但当飞头蛮窥视晋安元神时,晋安元神同样也在凝视飞头蛮元神,魔神六臂齐出,一拳拳轰击中飞头蛮头颅内的元神。
“这百拳!是替府城那可怜的一家三口打的!”
“这百拳!是替台山村被你害死的村民打的!”
“这百拳!是替无头村那一百多口村民打的!”
六臂在虚空中打出快速看不见的虚影。
如怒浪拍岸。
瞬息百拳,千拳。
每一拳轰中飞头蛮元神,元神剧震,三魂七魄哭嚎。
这种气息太压迫了。
让人颤栗。
简直就像是真有古魔神复活,气息滔滔。
神威霸道。
晋安目光冰冷,对这帮古董商人出手毫不留情。
飞头蛮的元神苦苦支撑,可他的元神,在魔神六臂的一次次狂暴轰击下,打得元神逐渐离体飞出,三魂七魄不稳,隐隐要朝四面八方飞散。
“滚!”
乌八从背后偷袭,想要来救飞头蛮,免得飞头蛮的三魂七魄真被晋安打散了,但此时的三头六臂元神,二颗脑袋转头看向身后,横眉怒瞪的厉喝一声,凶神恶煞。
六臂中托举着神通惊神劫铜镜的那只手掌,一个反转,朝企图偷袭他的乌八一照,乌八元神被铜镜照出,那是个半边脸长了颗大肉瘤的驼背丑陋元神。
元神被照。
瞬间惊了魂。
第285章 这年头不怕男人都是柳下惠,就怕母狐狸精是妲己太勾男人
月黑风高。
坟包外的荒郊野岭世界。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飘飞着斜风细雨。
“这雨还真他娘的要下个没完没了了。”
一名刀疤脸的霜发老刀客,站在一块被刨开坟的坟头前,狠狠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臭搞风水的,你快想想办法,怎么让我们重新进入坟包里的阴阳世界,晋安公子一个人被困在里面。”
“敌人摆明了是要把我们分化,从内部分化我们。”
“虽然我们要信任晋安公子的为人,可这年头不怕男人坐怀不乱,就怕狐狸精太勾男人。”
被刨了坟的坟头外,还站另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盏鸡骨灯笼。
中年男人绕着坟头打转。
皱眉沉思。
眼前两人,正是神魂附身在纸扎人身上的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了。
但两人不管怎么进坟头里,再也找不到鸳鸯楼客栈。
而在两人的身后,地上跪着名正在不停咳嗽,从嘴巴里抠泥巴的读书人,这读书人正是被晋安救下一命,差点被吃男人不吐骨头的叶娘吃干抹净的读书人马景文。
此时的马景文全身都是泥巴土。
眼耳口鼻,头发上都粘了不少湿土。
看着就像是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的,嘴巴里抠出一块块泥巴。
三人出现在这的原因,还得从晋安洞房花烛夜,他们准备大闹洞房时说起。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看着晋安跟叶娘洞房花烛夜,眼看晋安跟叶娘准备“早生贵子”,他们一脚踹开洞房准备大闹洞房,拆了这座吃人的鬼客栈时,眼前出现的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新郎官新娘子洞房,而是他们三人被封死在一口破破烂烂的棺材内。
等两具纸扎人挖开坟头土,逃出生天时,普通人体质的书生马景文,差点窒息憋死在棺材里的他已经吃了不少坟头土。
很显然。
鬼客栈今晚说什么也要让晋安跟叶娘洞房成功。
不允许有人坏了晋安跟叶娘当神交夫妻。
就当风水先生在坟头前,移花接木,改变当地风水场域,重新进入鸳鸯楼客栈时,雨夜下的远处,传来奇诡动静。
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咳嗽,痛苦抠泥巴的读书人马景文,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此时仍旧惊魂未定的他,一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疑神疑鬼抬头看去。
那是一支丧葬队伍,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大晚上出殡本就不寻常。
尤其还是在这个阴雨绵绵的阴气最重晚上。
就显得更加不同寻常了。
“是活人,不是幽魂夜行,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大头老头看着这群在雨夜里奇怪出殡的丧葬队伍,神色一凝。
风水先生此时也暂停了脚边的风水布置,他看了眼这些丧葬村民的脚底板:“脚踏实地,脚后跟没有踮起,既不是死人,也不是被阴魂上了身,钟老三你注意点,保护好这普通书生,这雨夜出丧,恐怕是来者不善。”
那支丧葬队伍在大晚上看到一块坟地边站着三个大活人,顿时喜出望外,村民们惊喜欢呼:“问事倌没骗我们,问事倌果然没骗我们,只要我们循着东方一路出殡就能看到有三个满身是土的人从墓里死而复活,只有这三位活菩萨才能救我们全村,救救我们那些苦难的孩子。”
噗通!
噗通!
这些披麻戴孝出殡的村民们,此刻不顾地上的泥水,居然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朝风水先生、大头老头他们拼命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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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脑袋咚咚咚磕地,并不是在作假的。
“求求三位活菩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三水村全村老少一百多口人吧!”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求求活菩萨救救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快要不行,他就快要不行了!”
“还有我的孩子,我家孩子也快不行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哭着说他好疼说他好疼,孩子他太可怜了,求求活菩萨也救救我家孩子吧!”
“我娘也快要不行了!求求三位活菩萨到我们三水村救救大家,我代表我们三水村上下一百多口人给三位活菩萨磕头了!问事倌说大家只能活一晚,活不过今晚就没救的机会了!”
……
村民们跪倒哭倒一片,苦苦哀求帮帮他们。
一下子。
两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摆在眼前。
是跟这些村民去三水村,救更多人性命的三水村全村百姓?
还是留下继续救孤身一人被困住的晋安?
这伙古董商人用心很歹毒,一直以来就擅于利用人心弱点,以人性善念为饵,玩弄人性的善良。
……
……
月黑风高。
坟包外的荒郊野岭世界。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飘飞着斜风细雨。
路边有一座被人刨开的坟包。
头顶月光被乌云笼罩,就如人心蒙上一层阴霾,在没有星斗月光作为参照物,失去了时间的意义,这片黑魆魆天地也不知沉寂了多久,只剩雨声……
忽然!
刨开的坟墓里,传来马的嘶鸣声,几匹马从墓坑里一跃而出,在雨夜里消失无影无踪。
而就在那几匹马冲进雨夜之时,一只又一只沾满泥土的人手,抓着泥土,从被刨开的坟里艰难挣扎爬出,那是一个个雨水混合着遍体泥土的人。
一共有十来人从墓地里狼狈不堪的爬出。
他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有惊魂未定的恐惧。
突然有一名身体瘦瘦弱弱的男人,似想到什么,他发疯一样的在坟包里刨挖着泥土,神色着急喊着媳妇媳妇,媳妇你在哪里,他跪在坟包里,一遍遍哭喊,双手拼命刨土,指甲被泥土里的坚硬石子挖开裂也不管不顾,直到他从坟土里挖出一个奄奄一息,鼻子里还有气的臃肿肥胖女人时,他一屁股瘫坐在地,那张满是污泥的脸上,露出在今晚这个离奇一夜里的第一个笑容。
那是灵魂得到救赎的笑。
瘦弱男人笑着笑着变成了仰头哭声,脸上污泥被眼眶里滚落而出的滚热泪水冲开,露出一双“清澈如洗”的明亮眼睛。
这十来人,正是从吃人客栈鸳鸯楼客栈逃出生天的黄姓瘦弱男人他们,分别是那对父子、大户人家出来的母女女眷、黄姓瘦弱男人和刚被他救出来的泼妇婆娘。
以及保护在母女身边的几名护卫。
这些都是从鸳鸯楼客栈里逃出生天的活人,并非是什么死而复生的死人,当大伙合力把两百多斤重的臃肿肥胖女人抬到平地上后,众人此时才想起来,他们今晚能从鬼客栈里逃出来,完全是因为有世外高人李公子出手相救,开始感激寻找救他们一命的李公子。
然而。
他们并没有找到李公子。
而此刻,这些人要寻找的大恩人“李公子”,此时正身子透明的飘在天上看着他们。
他透明身子越飘越高。
看着底下相互帮扶,逃出生天的十来人,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好人活于世不容易。
善念就该有善果。
而那些满手血腥,奸淫掳掠的杀人犯,就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跟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忏悔去吧。”
好人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而恶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这本身就是对行善积德的善人的最大不公平。
恶就是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天经地义。
如果杀人后一句对不起有用,还要刑律干啥?
此时的晋安,没了纸扎人,元神夜游的他,大活人自然都看不见他,他在杀了飞头蛮跟乌八,一把火烧掉鸳鸯楼客栈后,他们才终于逃出独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结界世界。
晋安此时飘飞上半空,暗暗记下眼前坟墓方位,他打算等明天天亮,元神回壳后,肉身过来挖宝。
看能不能将被落宝金钱打落的那几件冥器带出来。
超度冥器内的怨灵。
阴德不阴德的那都是次要的。
超度怨灵,还世间一片清静,积善行德才是他晋安的淳朴本质,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庇护一方的道士了,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多亏晋安身上的六丁六甲符经过四次敕封,他的神魂才能在黑夜浊世里,飘飞得更高,望得更远。
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脚下世界的不对劲,这世界被移花接木改过风水,晋安目露喜色,看来是风水先生、大头老头他们也都出来了。
一支三十多人的出殡村民,在朝他们这边接近。
这些人并非是死人。
也并非是被阴祟上身的脚后跟离地。
晋安元神一照。
这些人全是大活人。
这群雨夜还出殡的村民们,一看到坟墓边站着的狼狈十来人时,顿时顿时喜出望外,村民们惊喜欢呼:“问事倌没骗我们,问事倌果然没骗我们,只要我们循着东方一路出殡就能看到有十一个满身是土的人从墓里死而复活,只有这十一位活菩萨才能救我们全村,救救我们那些苦难的孩子。”
……
“这群古董商人的本事,果然不简单。”
“一画九揭吗?”
晋安望着脚下那群雨夜出殡的奇怪村民,他又朝四周那些被改动过的风水局一望,看到了风水先生留下的提醒——
一画九揭!
何谓一画九揭?
晋安曾听过一种十分高明的古董字画造假术,就算经验最丰富的古董商人也甄别不出这幅字画的真伪。
因为这幅字画,是从真迹字画上揭下来的书法家,本来就是真的。
可它又明明是假的。
相传书法大家,因为笔力沉厚,他们作画用的不是普通宣纸,而是经过特制精选的,几层加厚处理的特殊宣纸。
这种宣纸有着厚度大,不易损坏,并且经过特殊材料的处理,它能够经受岁月的蹉跎,同时也利于不让油墨散开,使字画变废。
据传最厉害的揭画,是能把一张真迹字画揭开九层宣纸,分九次卖出。
第286章 余夫人、余小姐,你们这是要深夜出门倒洗发水吗?
晋安神魂飘荡在脚下众人的头顶。
他终于听清在这些雨夜出殡的村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不久前。
三水村里来了一伙古董商人。
这伙古董商人在村子里借住几天,说是要在他们村里收购古董,让村民们回家找找有什么物件觉得是古董的,都可以来找他们出售,价钱好说。
一开始。
这些村民们对这些外人,自然是不信的。
都抱有很大警惕心。
所以这伙古董商人进村的头几天,并没有生意,而这些古董商人也不着急,整天在村子周围瞎晃悠。
直到后来,有一个穷困潦倒的懒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抱起家里茅厕里垫脚的青色石条去找那伙古董商人,谎称这是自家古董,问问古董商人们打算用多少银子收购?
结果那伙古董商人说这石条可了不得,起码得有几百年历史的老物件了,这是块石碑,可惜石碑断成好几截,上面的字迹也都退光了,只能值一百二十文铜子。
那懒汉见自己在茅厕里随便刨出的一块臭烘烘垫脚石,都能卖出一百二十文铜钱,当即就是一脸的吃惊表情。
但古董商人事后的确给了他一百二十文铜钱,还让懒汉继续去家里翻翻有没有类似的老物件,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接下来的几天,懒汉天天抱着家里的破铜烂铁,破罐子破石槽往古董商人们暂住的院子里头跑,那几天这懒汉天天大鱼大肉,大吃大喝。
没钱了就随便扛个丢在路边都没人要的破烂石头往古董商人那跑,然后继续大鱼大肉,每天的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甚至还动了心思,想找媒婆给他说门亲事,许给媒婆不少好处费。
同住在一个农村里的左邻右舍,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发生在懒汉身上的巨大变化,自然也被其他村民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懒汉拿破铜烂铁到古董商人那换钱的事,最后都被村民们知道。
当大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家里找出夜壶、喂猪的石槽、给牛割草的破烂铡刀…村民们拿着各种废铜烂铁前去找古董商人,结果不管来什么,古董商人都照收不误。
普通夜壶到了古董商人口中,变成三百年前某位大诗人曾游历天下,无意遗落在三水村的古董夜壶。
喂猪的石槽,到了古董商人口中,居然变成了有延年益寿,包治百病奇效的特殊石材。
就连给牛割草的破烂铡刀摇身一变,也成了曾给前朝某大贪官动过腰斩极刑的古董铡刀。
随着用破铜烂铁卖到钱的人越来越多,全村人都疯了,一个个就好似都钻进钱眼子里,古董商人暂时借助的那家院子门槛,差点都要被人踩烂了。
就连村里不少孩童,拿着从溪水里捡些普普通通鹅卵石,到古董商人那换来不少糖果。
那糖果甜甜的。
村里小孩都喜欢吃。
随着村民的贪念越来越大,人心逐渐填不满,村民们相继染上一种怪病,但凡在古董商人那里得过好处,卖过东西的人,全都一个个肚大如球。
而且这肚子还在一天天持续大着。
每天都腹痛如绞。
别说下地务农了,就连生火做饭的力气都没有,全村人就只剩下这三十来人跟古董商人来往不深,病症轻一些,还能活动的人。
这些村民们都染上怪病,于是四处求医问药,也没能找出病根,直到有人说到隔壁村有位本事高强的问事倌。
那位问事倌是位高人,周围几个村子但凡有个白事喜事,都会去找这位问事倌住持。
于是,村里召集齐病症较轻,仅剩的还能动的村民,前去请问事倌。
那问事倌倒也的确有真本事,别人找不到的病根,他一来就马上看出来根由,这病是因为人心的贪欲而起。
有句古谚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概因村民们贪欲太大,被金钱蒙蔽了两眼,居然把悬挂在村口的镇器也卖给了那伙古董商人。
这是贪欲带来的上苍惩罚。
镇器世世代代庇佑全村安宁,劳苦功高,攒了大功德,可村民们为了一己私欲,就把镇器给卖掉,这事惊怒到上苍,所以给村民们降下惩罚。
要想活命,就只能找到那伙古董商人赎回村子镇器,可这卖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赎回的道理?
当村民们找到那伙古董商人说出想赎回镇器。
那伙古董商人这才暴露出本性。
古董商人报出一个数字,正好是他们从古董商人那获得不义之财的三倍之数,并且还要再加两件镇器。
至于这两件镇器怎么来,去哪找,是偷是买还是明抢,就不是古董商人的事了。
三水村村民们一听古董商人提的要求,顿觉毫无希望达成,他们虽然有着农村人爱占小便宜的性格,但本质不坏,哪里会去干这种祸水东移,去偷去抢别的村镇器的坏事,于是又回去苦苦哀求问事倌。
问事倌被他们的诚意所打动,就给村民们指了一条明路——
说今晚紫气东来,一路往东,会碰到一座坟墓,今晚会有活菩萨从坟墓里死而复生,这些活菩萨能救全村人的命。
并且让他们披麻出殡,借助深夜出殡身上阴气重,才能看得到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的活菩萨,带活菩萨来村里救人。
……
……
此时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众人,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都解释说自己并非是什么活菩萨。
而是刚从一座吃人的鬼客栈逃出来的普通人。
可不管他们怎么解释,这些村民就是长跪不起,一个劲磕头,哭求眼前的十来人救救他们全村人。
他们中有人因为家里婆娘病倒,刚出生的襁褓婴儿没奶水喝,已经饿得快要不行,求求救救他们。
今晚能被晋安救出的人,本就是心存善念之人。
听了这三十来人村民们的叙述后,他们起了怜悯、同情之心,而且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除了暂时夜宿三水村也没地方可去,于是最后决定去三水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这些可怜村民。
随后,这些感恩戴德的村民们,去山里找来些枯树枝,藤条,简单制作出一个支架,主动为黄姓瘦弱男人抬起他那一直昏迷不醒的两百斤婆娘,朝三水村方向脚步匆匆的赶去。
晋安飘在天上,看着脚下逐渐远去的队伍,目光若有所思。
那问事倌跟古董商人本来就是狼狈为奸一伙的。
这摆明了就是类似仙人跳的局,故意引这些三水村村民往里跳,估计最后的目的,就是假借这些村民之手去为他们找来更多镇器。
有时候活人身上阳气重,比他们这些阴气重的人,更好办事。
镇器专克邪魔妖道,阴祟邪尸。
不克活人。
只是这些村民并非无可救药,还有最后一点良知,没有真的酿下不可挽回的大祸。
晋安一边沉思。
一边飘荡在天上,随着队伍往三水村飘去。
风水先生、大头老头都不在坟墓附近,最后又留下“一画九揭”的线索,晋安猜测他们两人不可能会无故离去…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的活菩萨,除非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也碰到了眼前相同场景?
就如风水先生留给他的提示,一画九揭,反复循环,跳不出轮回,除非彻底打破所有画层。这些三水村活人村民,应该是中了某种幻术或者是鬼遮眼,所以才会一遍遍反复循环出现。
既然风水先生已经事先看透这里的本质,或许现在已经和大头老头在破局,试图打破这里的循环,就是不知道已经打到第几层?
……
三水村。
村如其名,村子有三条河水环绕而过,这是个富饶的村子,这里的风水既能养活一方人,有能养活镇器,能去邪避易。
这是一个宗祠修缮气派的大村。
现在已是夜深,但村子里一点都不安静,火把与灯笼明亮,还有不少村里族老站在村口着急等待,急得如乱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随着丧葬队伍成功接迎到活菩萨回村,村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当村民们热热闹闹找到暂住在宗祠里的问事倌时,却发现问事倌不在这里。
找遍全村,都没有找到问事倌,也没人能说得上问事倌去向。
一时间,这些三水村村民们急得挖地三尺去找问事倌,倒是被他们迎接来的“活菩萨们”,被冷落在旁。
被安排到一户人家住下后,暂时没人来管顾他们,全村还能动的人都出门去找问事倌了。
只有飘在天上的晋安,眉头若有所思,看来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的确都到过三水村,或许这问事倌的突然失踪就是跟他们两人有关。
“这叫什么?”
“分而歼灭吗?”
“知道我今晚带了帮手来,他们无法发挥出人数优势,打算把我们一个个引走?”
晋安如此一想,飘飞到外村人住的院子。
此时夜深人静。
除了三水村村民们还在着急寻找突然失踪的问事倌外,那对大孝子父子、母女女眷、黄姓瘦弱男人,经过一夜惊吓,又是逃亡,又是奔波,随着精疲力尽,眼皮越来越沉重。
不知不觉间熟睡着。
只有那些护卫,还在尽忠职守的强打起精神守在门口,只是通过他们时不时点一下脑袋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精神同样都很疲惫。
透明身体的晋安,畅通无阻穿过院墙,屋子墙壁,他一间一间房间找过去,除了一间传出洗澡声的房间没去找,那对父子、黄姓夫妇都沉沉睡着。
最后,晋安神魂飘在黄姓瘦弱男人的房间。
“黄子年…黄子年…黄子年……”
晋安对着趴在妻子床边,头枕着胳膊睡着的黄姓瘦弱男人喊魂。
房间里的烛火,明黄不定跳动,正在沉睡中的黄子年,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想睁开眼皮,可眼皮太沉重了,他好累,好困,好想就这么继续睡下去。
什么也不管不顾。
一觉睡到大天亮。
“黄子年…黄子年…你还记得五脏道观吗?”
喊魂的声音还在持续。
一听到五脏道观四字,人进入熟睡后的浑浑噩噩头脑,猛的一下惊醒。
黄子年抬头惊醒看到自己夫妇二人的房间里,居然飘着一个透明的道士人影,他吓得结结巴巴说道:“你,你……”
魂儿飘在半空的晋安,温笑说道:“黄子年,不用紧张,我只是借用六丁六甲符上的阴神,滋养你魂魄,让你暂时看到了我的出窍元神。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如果办完丧事后,你依旧心有死意,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可以来府城的五脏道观找我’?”
黄子年在惊魂初定后,他惊喜呼喊道:“李恩公真的是你!想不到我黄子年还能再次见到救命恩公的李公子你!”
或许是因为由衷而发。
黄子年这回倒是不结巴了。
晋安:“你这么快就确信是我?”
黄子年激动说道:“虽,然我黄子年是乡野民夫…脑子愚,愚钝,不知道李公子你现在的模样为什么不一样…但是李公子你的声,声音没有变,还是黄子年熟悉的那个救命恩公李公子……”
“……黄子年曾听说书先生说过,道教里有修为高深的道士,能,能元神出窍,一,一夜游魂千里,李公,不,不,李道长您现在就是元,元神出窍吧?”
晋安欣赏看着面前的头脑机灵黄子年,这倒是省了他不少解释的口舌。
“黄子年,如果有一条路摆在你面前,让你今晚做一回真正的男人,你愿不愿意做一回真正的男人?”晋安面色一肃。
黄子年:“?”
于是。
晋安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元神出窍有距离限制,虽然有着六丁六甲符庇佑他神魂,可以神魂夜游出几十里外,但到了三水村,他发现已经到神魂极限。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回到府城,元神归窍,然后带着肉身来铲灭古董商人,一网打尽,但这显然不现实。
而剩下的第二个选择,则是就近附身在一具活人肉身,他就能自由活动了。
他打算附身黄子年身上,然后好好探索这“一画九揭”的世界,找到义先生和钟老三,围剿了古董商人。
而附身这事,若没有肉身主人同意,肉身会排斥外界神魂,除非他晋安想夺舍了黄子年的肉身。
但晋安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来。
一听到晋安要上自己的身,借用自己的肉身斩妖除魔,黄子年立马热血上头,面红耳赤的激动道:“李,李道长,我,我,我…真的可以吗?我黄子年今晚可,可以跟,跟随…李道长您一起斩妖除魔吗?”
这个瘦弱,老实的男人,虽然不久前他才刚内心崩溃,差点冲动杀了人,但一个人的内心懦弱,已经形成本能,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黄子年说着说着,目露迷茫。
他黄子年,懦弱了一辈子,真的能有一天也能像李道长那样行走天下,路见不平,降妖伏魔吗?
我可以吗?
我……
我儿时的梦想是什么?
太遥远了……
快要记不清了……
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茶馆门口听说书先生说那些江湖大侠的故事,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那才是英雄儿女,豪情万丈,此生无憾……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瞻前顾后?
好像…是从开始懂事起开始吧……
我又是从几岁开始懂事?七岁?还是八岁?转眼已经二十多年,儿时的记忆已经这么久了吗……
“黄子年,回答我,你今晚愿不愿意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晋安的元神声音,直击人元神,如当头喝棒,把茫然,懦弱,不断自我否定中的黄子年惊醒。
“我……”
“我……”
“我愿意!”
他黄子年,也想当一回江湖大侠,这一刻的他,目光无比的坚毅。
“哈哈哈,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豪情我晋安从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我晋安便送你一份天大的造化。黄子年等下我附身到你身上后,你细细揣摩,感悟六丁六甲符上的十二正神气息,我会让他们滋养你阴魂,壮大你阳火,今晚你能有几分机缘和造化,就全看你的悟性了。”
“走,让我带你见一见这个世界的邪魔孽障,让你亲手杀杀这个世界的邪魔孽障气焰,打得他们以后不敢再在你黄子年面前冒头,哈哈哈!”
……
此时。
黄子年夫妇的房门外,一对头发湿漉漉还没擦干,手里端着洗澡水,正要出门去倒洗澡水的母女俩,当经过黄子年夫妇二人房门口时,她们不由好奇的多打量几眼。
“娘亲,刚才我好像听到房里传来声音,有人在喊李公子?”
“莫非是救了我们一命的那位李公子吗?”
“李公子也来三水村了?”
少女说话的声音,莺莺轻轻。
就在说话时,黄子年的房门打开,黄子年从房间里走出。
第288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呼!
斜风细雨裹挟着一个秃驴身影走进鸳鸯楼客栈。
那是名长满一头癞子的和尚。
癞头和尚刚走进热闹的鸳鸯楼客栈,门口光影被挡的一暗,又有人走进这家客栈。
来者是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间环着一口雁翎刀佩刀的江湖刀客,刀客的脸被斗笠黑帘布挡住,并不能看到斗笠下的人长什么模样。
刀客刚来到客栈门口,就听到娶亲唢呐声,客栈里张灯结彩,到处都张贴着红色囍字,好不热闹。
一名穿着新娘子嫁衣的桃花眼美妇,身后跟着名两眼绝望,惊恐的书生新郎官,正在举办婚礼,朝在座的宾客豪迈敬酒。
身上穿着黑色长褂,擅于住持红白事的问事倌,正在住持这桩婚事。
而新娘子的老爹,鸳鸯楼客栈掌柜站在柜台后,从身后酒柜中拿出一坛坛酒水,让店里小二拿给那些宾馆。
唯独没有斗笠下的人,扭头环顾一圈客栈大堂还有二楼的木栏走廊,看着一张又一张熟悉面孔,晋安手掌按在刀柄上,踩着湿哒哒的泥水,身子挺拔无惧的走进这家吃人鬼客栈里。
被他杀死的叶娘。
被他杀死的掌柜。
都在这里。
还有一直寻而不得的问事倌,也出现咱这座被拆了四次的客栈里。
可唯独没见到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
而原本被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救走的马景文书生,再次被掳掠回鸳鸯楼客栈当叶娘的死姘头。
一画五揭!
连客栈都能有五座。
这些古董商人在古董字画里有五条命,也一点都不稀奇。
估计是动用了诸如替身术、替身符、草人替死符,或者是画中分影等奇门遁甲类的法术。
此前杀死叶娘、飞头蛮、乌八时,并没有斩获到阴德,晋安就已经心存疑虑。
当看到风水先生留下的“一画九揭”线索时,晋安心中的谜底,就已经揭开。
滴答!
滴答!
身上蓑衣不断往地上滴落水珠,晋安刚走进客栈里,立马引起在座众人的注意力,有掌柜和店小二过来招呼他,这次的店小二不再是死鱼眼,也不再是乌鸦眼,而是换了双狗眼。
都说狗眼看人低。
小二一见到晋安,就马上认出了晋安是活人:“活人?”
噗!
刀光快若惊虹,店小二那双狗眼瞳孔猛的一缩,他刚想抬手防备,结果连带两只半截手掌跟一颗人头,被寒光凛冽的雁翎刀削飞。
噗通!
噗通!
噗通!
两只半截手掌,一颗目露惊恐的死不瞑目人头,掉落在地,无头尸身彪射出黑污腥臭的尸血。
咚!
尸身后仰倒地的重重砸在地上。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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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镪,雁翎刀还刀入鞘,晋安看都不看地上尸体一眼,冷漠走向一张桌子。
晋安这刚进店就杀了一个人,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刚才那一刀很快,刀法精湛,没有浪费力气的多余动作,精炼,快准狠,没人能看清店小二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
已经到了人刀合一的刀法宗师境界。
武林刀客?
却跑到鸳鸯楼客栈?
有些意思……
一名脖子反转看来的书生、一对屁股光溜溜,肚子大如球,脖子却纤细如针眼的龙凤胎小屁孩、那名癞头和尚都饶有兴致的望向晋安。
对于晋安出手杀死店小二,大堂里的宾客,新娘子,掌柜全都无动于衷,婚礼还在继续进行,有其他店小二过来清理尸体,等清理完尸体后,点头哈腰过来问晋安要吃些什么?
等晋安报完菜名,店小二离去后,晋安趁着上菜的空暇,沉默寡言的仔细打量起大堂里坐着的人。
这第五层画纸里的鸳鸯楼客栈很热闹,大堂里坐的人比第一层画纸的鸳鸯楼客栈还多,而且都是非人的玩意儿,居然就只有他附身的黄子年一个正常活人。
在第一眼看到那名脖子反转的书生,和那对穿着红肚兜的露屁股小屁孩时,晋安就已经认识出这两人就是他曾在府城碰到过的百脸书生,跟那对形似饿死鬼的龙凤胎小屁孩。
而除了百脸书生、龙凤胎小屁孩、癞头和尚外,大堂里还有另外几名邪修。
一名鞋子丢了一只的老乞丐;
三名眼眶里没有眼珠子,暴露出空洞洞眼眶的相师;
一名桌上放着招魂铃、八卦镜,深夜驱赶十几具僵尸赶路,气血空虚的年轻道士,看看气血空虚的样子,就跟纵欲过度了一样。
还有三桌大声划拳喝酒的黑袍汉子,这些黑袍大汉人人都阴气罩面,别人是印堂发黑,他们是全脸发黑,也是邪修之流。
……
这个时候,正在住持红事的问事倌,提到了洞天福地消息,引走晋安注意力。
“今日能聚集在鸳鸯楼客栈,大家都是为了即将要开启的通道而来,都是为了为即将要来临的大争之世早做准备,互相结盟,共同应对大争之世,好在大争之世里争夺仙缘,鲤鱼跃龙门。”
“关于通道和大争之世的利害关系,想必今日能来到这里的诸位,比我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我就不再过多赘述。因为今晚的鸳鸯楼客栈来了批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连破四层画界,好在袁先生亲自带人出手,已经把不速之客困于某处,等袁先生亲手解决了那边事,等袁先生回来后我们再商谈歃血结盟的事……”
“而在歃血结盟前,就让我来住持叶娘的婚事,让我们恭祝叶娘今晚大婚,抱得如意郎君归。”
问事倌话落,身着大红的嫁衣的美妇人叶娘,此时的她,脸上少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清冷。
仿佛刚跟谁结了仇,结了怨。
叶娘举起手里酒杯,朝在座的人敬酒,面罩寒霜的清冷说道:“感谢大家今日能来参加叶娘的第一百六十七桩婚事,今晚叶娘跟马公子成婚。”
“而今晚是叶娘吃的第一百六十六个书生。”
“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该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叶娘说得咬牙切齿,仿佛似想到什么让她最恨的人,恨不得吃那个人的肉,喝那个人的血,要把心中最恨的那个人扒光吃净。
叶娘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不识趣的桀桀笑说道:“叶娘不对吧,今晚是你的第一百六十七桩婚事,你怎么才吃一百六十六个书生?”
寻声望去。
开口者居然是对毛都还没长齐,露出屁股沟子的龙凤胎小屁孩里的男童。
别看他外表像个男童,满脸稚嫩,可说话的嗓音居然是粗糙尖细的成年男子声音。
像是三四十岁的男人嗓音。
而且他一开口说话,满嘴都是黑污色的烂牙。
就像是八百年从没晨嚼齿木刷过牙。
尤其是开口说话时,嘴巴里那股冲味,特别重,都是尸臭味,扰人吃饭雅兴,把大家熏得直皱眉头。
叶娘沉默。
她似乎回想起什么,那双本应勾魂夺魄的好看桃花眼里升起一抹哀怨,还有一抹令天下男人都不寒而栗的仇恨。
“此生…叶娘只喜欢过两名男子,只对两名男子动过情,又恰恰都是对读书人动情…一人是从小与叶娘青梅竹马,最后辜负了叶娘的第一个情郎,就在他对叶娘始乱终弃,打算与一户有钱人家小姐成婚的那天,叶娘把他剁碎,烹煮吃了,只剩一颗脑袋啃不动。”
“那年,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对男人动情,天下男人都是一般黑,都是玩腻了我们女人身子后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尤其是读书人,最会对女人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该死!”
叶娘咬牙切齿,牙齿咯咯咯的摩擦,就像深夜藏在床下、床头柜子里的耗子磨牙声。
第一次了解到叶娘经历,第一次听到叶娘把人烹煮了吃掉时,在座的男人们,都感觉后脑勺炸起一股寒意,头皮发麻。
站在叶娘身后的今夜新郎官马景文,听了叶娘的话,听到叶娘已经吃了一百多个读书人时,他脸色煞白,吓得铁青发白,没有一丝血色,身子抖如糠筛。
“可是!”
叶娘声音一顿。
沉默。
沉默。
“叶娘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对天下臭男人动情,更不会再对读书人动情,天下读书人有一个杀一个,都该死!可是,今晚,李公子却让叶娘再次动了真情……”
“只羡鸳鸯不羡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用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你们可知他后来是怎么对叶娘我的吗?”蓬,手中瓷杯,被叶娘五指捏爆,叶娘脸色气得煞白,大红嫁衣下的身子气得发抖。
眼里满是幽怨。
哀怨。
“就在第一层画界,那股负心汉把我骗入洞房,把我分魂打得魂飞魄散!而这个负心汉的真正身份,是住在府城五脏道观里的牛鼻子臭道士!晋安!你负我叶娘一次,不要再让我叶娘见到你,我叶娘必定吃你元神一百次,一千次,等这次洞天福地结束,我叶娘必定踏平了你五脏道观,方解我叶娘心头之恨!”
叶娘面罩寒霜。
一身戾气。
她后脑勺乌发散开,露出一张布满尖锐牙齿的大口,仇恨嘶叫。
百脸书生:“?”
龙凤胎小屁孩:“?”
癞头和尚:“?”
三名眼瞎相师:“?”
其他人:“?”
呃!
欺骗叶娘一颗真心的,居然是名道士?
五脏道观来的道士吗?
大家此时都把五脏道观这四字暗记心头,打算等今夜回府城后,就去五脏道观见识见识这位能把一个杀人女魔头骗走真心,最后还能忍心下杀手的冷血无情晋安道长。
这位道长也真是个狠人。
骗心都骗到叶娘身上……
不过,大家看着叶娘看每个男人,都像是要吃人的目光时,又觉后脑勺头皮一寒,这位晋安道长骗了叶娘一颗真心,反倒拖累全天下男人都成负心汉了。
为了打破客栈里的尴尬,也不知是谁提议,今天既然是叶娘的大婚,唔,理应献身贺礼才对。
然后大家开始相继献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贺礼。
最后,只剩晋安始终未起身献上贺礼,一时间成了大家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