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相信科学!
“不平稳也没办法,病在这儿。”马处长情绪平淡,实话实说,“估计金林那小子也是和老人家有感情了,比亲儿子都亲,情绪失控也正常。看多久能接受了,这个不好说。”
两人闲聊了几句,来到高间门口,马处长伸手敲门。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睛出现在门口。
“老人家睡了么?”薛院长轻声问道。
“刚睡着。”男人小声说道,随即蹑手蹑脚走出来,把门轻轻关上。
“小金啊,咱们去前面说。”
“薛院长,还有办法么。”金林红着眼睛问道。
薛院长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这个表情和动作已经再明显不过,金林似乎知道答案,头深深的垂下去。
“你咨询帝都那面了?”
“嗯,几位院士一早就咨询过了,都没好办法。”金林说道,“几家医院的相关人员也都问过,和咱们这面说的一样。”
“我们也尽力了,最近吴冕吴老师在老家,正好把他请过来会诊看看老人家的情况。”
说着,薛院长瞄了一眼金林。金林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很平淡,有点点悲伤。
不是医疗圈子里的人,不知道吴老师,这也正常,薛院长想到。
“吴老师是吧,辛苦了。”金林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小金,你这面还有什么想法?”
“要是可以,一定务必让周老多……”说着,金林的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直接咽了回去,整个人都充满了丧的感觉。
“唉。”薛院长拍了拍金林的肩膀,也没出言安慰。
这是明白人,询问了一圈后知道老人家的情况已经不是药石有效的了。最开始来的时候金林情绪还有些激动,到现在只剩下了悲伤。
想要世事洞察,虽然有人能做到,但面对生生死死的时候,又有谁能真的豁达呢。
“薛院长,辛苦您了,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金林低着头说道。
“呃……一会吴老师来会诊的时候我叫你一声。”薛春和道。
“薛院长,谢谢您的好意,不用叫我了。”金林轻声说道,“我多陪陪老人家,这些年一直在身边……这几天我心里难受的厉害。”
金林离开办公室,坐都没坐。
薛院长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很是不舒服,情绪有些低落。
“院长,要不要去接一下吴老师?”马处长提醒道。
“不了。”薛春和情绪低落,他呆呆的看着挂在阅片器上的片子发呆。
3月份体检的时候还没事,现在刚7月,怎么就连手术都做不了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老师,您来了。”马处长迎了出去,客客气气的说道。
“嗯。”一个声音飘荡在半空中。
“吴老师,您来了。”薛院长转身,客客气气的说道。
“我看眼片子。”吴冕直奔主题,“患者什么情况?”
马上普胸的一名带组教授汇报病史,吴冕左手放在右侧腋下,右手托腮,手指在阅片器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病史很简单,问题也摆在面前——肿物在气管隆突上方,没办法进行全麻。
要是强行插管的话,哪怕是出血能控制住,手术也不好做。
再加上一来一回的种植转移,手术术后的疗效自然能想得到。
“看眼周老。”吴冕看了几分钟片子,随后说道。
“您认识周老?”薛院长有些惊讶。
“8年前周老指导过我一些东西。”吴冕道,“在特需病房么?”
“在这里面的高间。”马处长说道,“老人家刚睡会,吴老师我带您去,少点人,少点打扰。”
吴冕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办公室。
看着高大的背影转身就走,黑色皮鞋干脆利索的踩在地面上,薛院长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或许吴老师能行?谁知道呢,理性判断应该很难。可……他毕竟是吴老师。
薛院长没跟着过去,老人家刚睡着,进去一屋子人表面上看着是尊重,其实对患者却很不好。光是那股子乱劲儿就够受,与其让吴老师骂一顿,还不如在办公室里等着。
没过多久,皮鞋踩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来。
薛院长站的笔直,等吴冕进来,先问道,“吴老师,怎么样?”
“能做。”
“……”
听到吴冕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话,屋子里鸦雀无声。
吴老师没开玩笑吧,这也能做?
薛院长瞬间知道自己刚刚的那种感觉是什么,那是一种赢定了的感觉。哪怕再如何不可思议,吴老师也有自己的办法。
“吴老师,麻醉怎么办?”
“针灸麻醉,浅睡眠状态下自主呼吸,腔镜做。”
针灸?麻醉?
这是个什么鬼?
“这不是巫医么……”李忠喃喃说道。
话音未落,他感觉到眼前隐约一黑,吴冕的目光像是大山一样压在头顶。
李忠又黑又壮,绰号黑熊。可是在吴冕的面前,不知怎地,气势竟然为之一沮,连反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无知不是个性。”吴冕冷漠说道,“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李忠脑海一片空白。
“吴老师,真行么?咱可别拿周老开玩笑。”薛春和连忙说道。
“我和周老的关系比你好。”吴冕说完,伸出右手,白玉一般的手指在阅片器上敲了两下,“采用心包经、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联合取穴的方式,取合谷、太冲、丘墟、公孙、内关五个穴位,为周老行针刺麻醉。”
“并行中心静脉置管硬膜外穿刺置管,之后置入喉罩。全程周老浅睡眠状态,有自主呼吸。”
办公室里依旧一片沉默,连吴冕的脑残粉任海涛都不说一句话。什么针灸麻醉,任海涛是一点接触都没有,陌生到了极点。
“吴医生,我拒绝。”
金林忽然说话,他的语气极其肯定。
“你不是直系亲属,没有说话的权利。”吴冕转过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金林一股气冲上头顶,他握着拳头,压低声音说道,“吴医生,我们要相信科学,你这不是科学!”
120 我亲自上,手术很快的
声音虽然被刻意的压低,可是那股子愤怒溢于言表。
“你说不是科学就不是科学了?”吴冕看着金林,冷冷说道,“从1984年起,韩济生教授对“电针耐受”过程中“阿片”针刺麻醉资料进行了总结。”
“对这一对矛盾进行了系统研究,经过15年的研究证明,中枢八肽胆囊收缩素的抗阿片作用是决定针刺镇痛和吗啡镇痛有效性的重要因素。
科学,要讲科学,你空口白牙站出来就说是巫医?”
“我还是那句话,手术可以做。”吴冕冷漠的看了金林一眼,随即说道,“对你来说,无知,不是个性。而且耽误了老人家的治疗,你付得起责任么?”
火药气顿时浓郁起来,薛院长刚想要上前拉架,就听吴冕继续说道。
“中医自己不争气,那是他们的事儿。放任骗子横行,趴在将死之人身上吃肉喝血,被说成巫医,活该!”
“可我要做针刺麻醉,你说我是巫医?”
吴冕的声音冷厉中带着几许讥诮。
“你凭什么?”
“我……”
“你什么你,周老72年在乡下的时候,曾经在针刺麻醉做过阑尾切除手术,你知道么?”
“……”金林一下子傻了眼,这事儿周老从来没说起来过,他到哪里知道。
“72年3月22日,小雨。当时一起的耿老师做的麻醉,乡下的医生做的手术。手术做的很一般,术后切口感染,发烧将近1个月,险死还生。”
“你知道个屁!别跟我提监护人的事儿,找你这么个监护人,比没有还惨。”吴冕嘴角上扬,挂着温和的微笑,可是言语如刀,犀利异常。
几句话把金林怼的哑口无言。
要是辩论起中医、针刺麻醉有用没用,这事儿能说一晚上都不带有结果的。可吴冕张嘴说了针刺麻醉的一些理论,直接拿周老的过去往事说事儿,金林这就没法说别的了。
这件事很难作假,只要回去问问周老就知道,想来吴冕不会说这么低级的谎话,只为了一时的语快。
72年就做过针刺麻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金林他还是不甘心,瞪着吴冕清澈深邃的眼睛,厉声道,“那是条件不允许!”
“现在条件也不允许。”吴冕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指着阅片器上的片子,冷声道,“血氧饱和度已经降到89%,证明气道有堵塞,不做手术的话周老要是能挺到明天一早,我把吴字倒过来写。”
“……”
“用不着你同意,就算是周老的儿子从英国回来也做不了主。我去和周老说,签字手术。”
金林抬头,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古怪年轻人。
医生不都是谨小慎微的那种么,薛院长、甚至包括自己找的几名院士,说话都是含糊其辞,回去后仔细琢磨才能想明白他们说的意思。
可眼前这位,竟然敢越过自己,甚至连周老的儿子也不放在眼里,直接找周老签字手术。
要是出事可怎么办?金林越想越是糊涂,眼前这位和他认识的所有医生都不一样。
而且薛院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他在这儿胡来呢?
不对,他刚才说的往事,那可做不了假。而且刚才他进屋查体的时候,周老支撑着要坐起来。
周老虽然和蔼可亲,但病成现在这样,根本没什么精神头。一般的人进来,她能睁开眼睛看两眼都算是很重要的人物。
可是见到这个眼眸清澈的年轻人进来,周老要坐起来,要不是他阻止,看样子周老还要聊几句。
这人什么来头?吴冕么?一会找人问问。
“薛院长,准备手术。”吴冕道,“我去找周老签委托授权协议,要医务处全程录像,神经内科主任在场,出具证明,证明周老神志清醒。”
“吴……老师,有把握么?”薛院长差点没哭出来,本来想法和实际差别太大。
原本想吴老师说一句不行,以后就算是周老的儿子从英国回来,自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一说,不怕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可吴老师看了一眼周老,回来就一口咬定能做手术……
针刺麻醉,那玩意靠谱么。
“把握?”吴冕看了一眼薛院长,“不做手术,你有把握让周老挺到明天太阳出来?”
这事儿薛院长是真没把握,可是问题不在周老的病情,而在别的地儿。
要是病死,自己会很伤心;可要是做手术,手术失败后死亡,自己怕是要抓紧时间伤心自己的将来了。
“出息!”吴冕像是看穿了薛院长的内心一样,冷冷的说道,“作为一名临床出身的院长,你能不能勇敢一点!”
临床上的事情,吴冕门清。而此时此刻薛院长心里想到什么,他自然知道。
这是国内医疗环境导致的,也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倒怨不得薛院长。
“抓紧时间,我去和周老说说话。神经内科主任和医务处的人来了,马上签字。”吴冕道,“我亲自上,手术很快结束。”
看着自信满满的吴冕,所有人都默然无语。
吴老师不是甩锅,而要自己承担所有责任,亲自上手术。不光是手术,估计那个针刺麻醉他也要亲自来。
可……真的行么?
任海涛尤其好奇,身为麻醉师,从他接触临床的时候开始就和各种机器、麻醉药打交道。什么针刺麻醉,只在教科书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点点的介绍。而现实中,从来就没遇到过。
好奇心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在任海涛心里“砰”的一下子喷出来,他准备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
注:病例援引自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一例成功手术。
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开展了全国首例自主呼吸针刺复合麻醉下胸腔镜气管肿瘤切除术,让一名引起呼吸困难数月的气管恶性肿瘤患者成功脱离了危险,根据报道,病人已康复出院。
我也很难相信,但还是按照文献来。
121 勇敢一点
你能不能勇敢一点!
这句话别人听着是骂人,是一点脸都不给的骂人,但听到薛春和耳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涵义。
如晨钟暮鼓一般,薛春和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心中无数块垒层层叠叠,冲也冲不开。
这许多年,医而优则仕,从一名临床普通的医生一步步走到主管副院长的位置上,眼见着马上大院长退休,自己就能成为医大二院的掌舵人。
看起来风光无限,可自己满肚子的辛酸谁又能知道。
都说现在医患关系尖锐,民间戾气太重,医生收受灰色收入没有医德,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薛春和懂。
这事儿就是懂的不说,说的都特么是扯淡。
这么尖锐的矛盾是时代造成的,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它不在,却又无所不在。每一名医生刚刚进入临床的时候都保留着一份学校里学到的初心——治病救人。
可是在这双大手的打磨下,渐渐圆润、没有棱角,渐渐的学会了保护自己,渐渐的世故油滑。
勇敢一点,谁特么不想勇敢!薛春和心里骂了一句。
周老手术成功,顶多能得到家属的感谢。
可一旦失败,周老的儿子在欧洲回来,必然伤心欲绝,因为他连老人家最后一眼都没看见。
那位据说已经评上美国外籍院士,在生物工程领域是响当当的领军人物。随时随地都可能成为国内的科学院院士,甚至两院院士。
日后每当清明烧纸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家老太太是被医大二院这帮狗日的不麻醉做手术给弄死……
这是杀母的大仇!
患者家属想的是好好出院,再怎么理智的人面对至亲生病,他的心里都会有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这一点和学历、和本事、和社会地位没关系,这是人性。
希望落空,最后怎么办?
有些人会很坦然,生老病死,这都是命。但有一部分偏激的人就不一样,他们的怨恨都落在医生的头上。
自己到是想勇敢一点,周老的情况很急,哪怕是挺到明天一早也没什么意义。拖延的结果是了不起是多活几个小时,多遭几个小时的罪。
可是一想到周老的儿子……
薛春和心有千千结,石雕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处长用肩轻轻撞了一下薛春和,声音压的极低,“院长,怎么办?手术可不能做。”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薛春和不知道哪根神经被碰到,勇敢一点!这四个字仿佛四枚子弹,直射向他的内心最深处。那里是上学时候老师言传身教留下的初心,治病救人的初心。
“按照吴老师说的做。”薛春和沉声说道。
马处长怔了一下,薛院长失心疯了?
现在是薛院长人生最关键的时期,要成为大院长的前夜,务必保证一切平稳,绝对不能有任何幺蛾子。
周老已经不是药石可救,不麻醉做手术,这种扯淡的事情薛院长怎么会答应?
马处长小声劝道,“薛院长……”
“快去吧。”薛春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信吴老师。”
“……”
一声我信,马处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没用,他面色凝重,也不多想其他,开始联系相关事宜。
马处长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医务处长,相关手续繁琐专业,可是在他手下却变得很简单。
不光是医务处录像、神经内科主任来做医疗鉴别,他还找来省城很著名的律师,完善相关法律条款。
说实话,这些工作也是极其没有必要的。中间滋味,马处长这么多年的医务处工作中,早已经品咂透了。
迅速打完电话,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神经内科的主任匆匆在家里赶过来,这才带着律师、摄像机,一起进入周老的病房。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却见到吴冕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周老半半坐在床头,右手放在被子上,左手在吴冕的手里。
“周老师,别担心,小手术,您知道的。”
“你做手术,我不担心。针刺麻醉么,孩子们不懂,我知道。”周老声音很虚弱,但却温和,慈祥,透着一股子生死看淡的洒脱。
“姚哥不在家,我刚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有些犹豫。”
“没事,我自己签字。”周老右手费力的抬起来,拍了拍吴冕的手,说道,“你的手套呢?戴着点,不用这么安慰我。”
“没事,一是我得知道您的身体情况,二是也有日子没见您了,心里想得慌。”吴冕说道,“手术很快,您放心就是。术后我回八井子,您老好好养病。”
“小希给我做针灸?”
“嗯,小希的水平进步的很快,针灸这一块我挑不出毛病。”
“你什么时候教小希学真就的?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精力旺盛,我这个老太太羡慕啊。”
两人闲聊着,像极了祖孙两人。
薛春和这时候冷静下来,他没什么后悔的,已经决定的事情就好尽全力的做好。勇敢一点么,就当自己疯一次好了。
只是冕少和周老聊天的内容虽然平淡,却打破了他之前的猜想。
老人家开万人学术大会的时候,由冕少搀扶上台讲话,最后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冕少的标签这才在医疗圈子里流传开。
在那后3个月,吴冕就出国,有人说去了美国,有人说去了欧洲,薛春和与最高层的医疗圈还有点距离,不知道具体情况。
最开始薛春和还以为吴老师是被人挤兑走,可听他和周老的对话,他知道自己猜错了。
吴老师在国内的江湖地位很高,高到了自己想不到的程度。应该与各位院士都很熟络,听周老的语气就能揣摩出一二。
这么牛逼的人,就算是回国,哪家大型三甲医院不是任他挑选,怎么就去了八井子呢?一想到这点,薛院长心里就涌出无数的不解。
122 真的有效?真的有效!
吴冕和周老聊了很久,叙旧是一方面,不重要的一方面。他是在让老人的情绪平稳下来,以便以最好的状态接受针刺+复合麻醉。
见薛院长带着马处长等人进来要完成手续,吴冕和周老交代了两句,双手帮周老把银丝白发整理整齐,又端详了两眼,这才转身离开。
“哥哥,周老的身体看着好虚弱。”
“有一点,没事。”吴冕轻轻说道,“岁月催人老,真是这样。12年前我和周老第一次见面握手的时候,她的身体比现在好很多。”
有关于周老的事情没必要多聊,楚知希开始和吴冕说手术准备情况,随后等手续完成,吴冕护送周老去手术室。
“任海涛,是吧。”吴冕巡视了一圈手术室,见没什么漏洞,便问道。
“吴老师,是我是我。”任海涛憨厚说道。
“嗯,纤维支气管镜会做么。”吴冕很平淡的问道,语气低沉,更像是一个陈述句。
“会……会吧。”任海涛犹豫了一下。
吴老师说的会做,可别和自己以为的会做不一样。
“术中帮我看着点气管内肿瘤的位置。”
“好,您放心。”
原来是这样,任海涛这就放心了。因为气管壁较硬,肿瘤长在气管壁内侧,无论是纵隔镜还是胸腔镜做这台手术都没办法看清楚肿瘤的位置,所以需要纤维支气管镜在内部协助定位。
任海涛心里像是有小猫爪子在挠一样,好奇心已经爆棚。
身为一名技术出色但是很衰的麻醉师,他精通、擅长各种麻醉。可是今儿吴老师要做的针刺+复合麻醉却没见过。
从前隐约听人说起过这种麻醉方式,任海涛和金林的想法一样,这就是巫医。所以每当在杂志上看到相关文章的时候,都会感慨一句人心不古,就连刊登类似报道的医学杂志成色在他心里都会降低几分。
只要给钱,还真是什么文章都敢发,狗屁的针刺麻醉,那玩意能有用么。
可是今儿,吴老师要做针刺麻醉!
难道说针灸有用?任海涛本来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
“不相关的人都出去吧。”吴冕站在手术室里,清澈的目光变的有些冷,环视四周,淡漠说道。
“……”
薛院长、马处长等人愣了一下,这是撵人走么?吴老师做手术的派头真特么的大!气场十足。
“马处长,让其他人走吧。”
说完,薛春和就躲到了一个角落里,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影落在吴老师的眼睛里。
“周老师,您睡一觉,很快就好。”吴冕却没有心思去撵的鸡飞狗跳,他说完后来到手术台前,和周老柔声说道。
“嗯,我折腾的也是困了。”周老笑了笑,“你这孩子,要多笑一笑,天天冷着脸,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欠了你多少钱一样。”
“呵呵。”吴冕干巴巴的笑了笑。
“我睡了。”周老闭上眼睛,眼皮轻轻跳动。
“准备麻醉。”
楚知希拿出医大一院中医科的银针,开始术前最后一次确定,问道,“哥哥,心包经、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联合取穴。”
这句话楚知希说的很古怪,不是疑问句,也不完全是肯定句。
吴冕没说话,楚知希开始消毒,随后取出银针,手腕、手指轻轻捻动,嘴里轻声说道,“合谷、太冲、丘墟、公孙、内关五个穴位。”
五枚银针落下,针尾轻轻颤抖,无影灯的灯光被反射,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溪一般。
“继续。”
吴冕抱着膀站在手术台前,眼睛时而看心电监护,时而看周老的脸庞。
针刺麻醉就这么简单?那五枚银针完全不符合在场人的想想。
原本以为要身上扎满了针,银光闪闪的才会有效果。
就五根细细的银针扎进去,这就完事了么。
任海涛睁大了眼睛看着,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吴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盯着自己。
“你睡着了?”
“……”
“诱导麻醉不会?”
任海涛连连哈腰,赔不是说道,“吴老师,没做过针刺麻醉+复合麻醉的手术,您多说两句。”
“动静脉穿刺置管。”
“丙泊酚2μg/ml,缓慢静注舒芬太尼10 μg。”
五分钟后,吴冕观察到周老眼球运动有改变,知道她已经睡着,便继续说道。
“面罩给氧,准备恢复自主呼吸。”
“瑞芬太尼0.μg/kg/min、丙泊酚1-2μg/ml、右美托咪定0. μg/kg/h维持麻醉。”
任海涛是一个完美的工具人,他手法干净利索,很快按照吴冕说的去完成了所有工作。
他等待下一步指示,但吴冕不说话了,他转身去刷手。
“吴老师,下一步呢?”
“完事了,维持麻醉,观察自主呼吸频率就可以。”
这就完事了……
针刺麻醉+复合麻醉看起来怎么这么简单!任海涛怔怔的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面罩给氧的周老,心中疑惑,这也行?
别开始手术,周老感觉到疼痛后躁动。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有了大麻烦!任海涛死死的盯着监护仪,心里祈祷着。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紧急插管,呼吸机辅助呼吸是必然的。可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插管导致大出血怎么办?
疑惑中,吴冕刷手回来。
他亲自消毒,把胸外科主任李忠晒在一边。
穿衣服、戴手套,吴冕顿了一下。
吴冕没有说什么,而是戴上普通的八号手套,试了试松紧度,手掌握拳、松开,反复三次,站到手术台术者的位置上。
伸手,消毒的纱布被钳子夹着拍在吴冕手心里。
再次消毒,开皮刀以执笔式落在皮肤上。
虽然只是1cm左右的创口,但当刀尖落下的一瞬间任海涛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一般。
开皮,止血,钝性分离,按部就班的在做手术。手术步骤没什么新奇的,普通胸腔镜手术的入路,任海涛惊讶的发现周老安安静静的在睡觉,一动不动,仿佛吴老师手里的刀并没有切在她的身上。
真的有效?
真的有效!
123 平淡无奇
顿性分离皮肤、皮下组织、肌肉、胸膜,进入胸腔,戳卡塞进去,腔镜开始工作。
周老睡的安详,呼吸均匀,任海涛看看周老,看看心电监护,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纤维支气管镜。”
进胸之后,吴冕便和任海涛说道。
镜子早都准备好,只是周老左侧卧位,略有点不顺手而已。但这难不住任海涛,他最快的时间把支气管镜下进去。动作轻柔,任海涛不敢打扰老人家的睡眠。
一边下镜子,任海涛一边看着周老的状态。
纤维支气管镜下进去对患者的刺激还是蛮大的,清醒状态下很多患者都称之为上刑。
可是周老在睡眠状态,辅助麻醉,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该睡还是睡,真的是很厉害。
“气管隆突上2cm,长3.5cm,阻塞大部分管腔,表面有出血。”任海涛用气管镜仔细看着,马上汇报情况,病用气管镜的钳子在边缘位置给吴冕做了一个标记。
吴冕点了点头,开始用腔镜钳子做钝性分离。
钳子像是双手一样灵巧,钝性分离一板一眼,不见多快,但没等扶镜子的李忠看明白,吴冕已经开始切肿瘤的步骤。
保留对侧正常气管壁约1/4 周径,切除长度达5 cm。往下到气管隆突上0.5cm的位置,拿捏的刚刚好。
“人工血管。”
切肿瘤的时候,周老依旧没有动,保持着睡眠状态。现在看麻醉已经不是什么问题,手术只要快速结束,这台就算是拿下来了!
李忠看的有些兴奋,麻醉他看不懂,针刺麻醉+复合麻醉下周老只要不躁动就行,他的注意力主要在于手术。
气管的手术李忠主任做过很多,难点在于气管插管在管腔里,对手术的影响很大。
想要完整切除肿瘤,必须克服气管插管带来的负面影响,至少延迟手术时长1个小时左右。
可是眼前这种针刺麻醉+复合麻醉的作用下,根本没有气管插管什么事儿,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单腔通气,肺脏瘪不下去,手术视野很狭窄。
但这点吴老师用技法克服,游离气管做的那叫一个溜,肿瘤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切掉,局部止血做的也堪称完美。
“吴老师,钢丝您要什么弧度?”李忠问道。
“你不用弄,我自己来。”吴冕道,“直径1.8聚四氟乙稀人工血管,准备4-0的 prolene 线。”
李忠做过很多台类似的手术,人工血管代气管,用4-0的 prolene 线缝合。但人工血管里没有气管软骨,很容易塌陷,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需要用钢丝在外面进行骨架固定,具体弧度要看术者的意思。
李忠看了一眼时间,开台到现在22分钟,手术做的是真快。
快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自己根本没觉察出来。吴老师每一步都按部就班的在做,一点点的看,感觉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每一步都是教科书上写的,没有别出心裁,也没有天外飞仙似的神来之笔,可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便到了吻合气道的步骤。
胸腔镜手术的钳子和镊子顺着戳卡进去,李忠全神贯注的扶着镜子,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有多重要。
腔镜手术一般只有两个人,助手的活很重要。和普通手术一样,暴露术野是术者最大的需求。而腔镜手术扶镜子这一点更是需要丰富的手术经验,一般新手上台会被骂的狗血喷头。
自己的水平还是很高,李忠心里想到。至少做这台手术,吴老师一句都没说过自己。
4-0的prolene 线把聚四氟乙稀人工血管和气管完美吻合在一起,随后吴冕伸手,钢丝递到他手里。
吴冕取出钳子,夹住钢丝直接顺着戳卡送进胸腔。
“吴老师,弧度!”李忠正全神贯注的暴露术野,忽然看到钢丝笔直的进去,他吓了一跳,以为吴冕忘了,连忙提醒。
没有听到吴冕的回答,镜头下,两柄钳子夹住钢丝,灵巧的像是双手一样,轻轻掰出了一个弧度,随后开始进行固定。
依旧是4-0的prolene 线,依旧是之前的手法,依旧不疾不徐。
李忠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门清着呢。
那是钢丝!还是只有3cm左右的钢丝!自己想要用手掰出一个合适的弧度,至少要5-10分钟。甚至因为钢丝太短,不能吃力,很多时候还会把钢丝给掰断,不断换新的。而且大小要适合戳卡的粗细,弧度太大送不进去。
虽然钢丝的硬度大,柔韧性略差,但必须用钢丝,柔韧性好的东西也充当不了气管骨架。
可没见吴老师有什么特殊的动作,钢丝乖巧的像是尼龙线一样,变成了最合适的弧度。放在聚四氟乙稀人工血管上,严丝合缝,根本不用反复不断的修正弧度,贴合人工血管。
我勒个去!
这是只有行家才能看出来的细节。
什么钝性分离,什么切除肿瘤,那些在李忠眼睛里都是小活。这台手术最浪费时间的就是在这块!
可是吴老师手下,这一块像是根本不存在难度一样,简简单单的就完成了。而且他用的还不是双手,而是在胸腔里用30cm左右的长钳子做的。
这得对材料理解成什么样!
一瞬间,李忠觉得后背鸡皮疙瘩都出来,差点掉了一地。
牛!
这是真牛!
技术越高的人做手术看起来就越是简单,因为很多难点在人家看来根本不算是难点,只是手术过程的一部分而已。
“啪~”
胸腔内传来一声闷响,李忠的手抖了一下。
“注意力集中,暴露视野。怎么之前做的好好的,忽然就不动了呢。”吴冕冷声说道,“这才八点多,你就困了?”
“……”
李忠汗颜,自己光顾着琢磨吴老师的手法,一时手眼没跟上,这就被敲了一下。
幸好是腔镜手术,据说吴老师用止血钳子打人桡骨茎突特别疼,几天都缓不过来。
微创手术有微创手术的好处,患者受到的创伤小,助手受到的创伤一样小,李忠心里想到。
不过想是想,但再也不敢走神,专心致志的看着手术。
124 吴冕啊,那放心吧
三根短钢丝弯成3/4 气管周长弧度,平行于气管环,间断固定于人工血管外表面,以防人工血管塌陷。
“温盐水、气囊。”
“好咧。”任海涛机灵着呢,他一直看着手术步骤,知道要给点气,看看气管吻合的部分有没有漏气。
捏皮球,给气,隐约有气体冒出,却并不明显。任海涛瞪着眼睛看屏幕,都没看到哪里有漏气的地儿。
“生物蛋白胶。”
吴冕吸干净温盐水,在气管吻合的部分涂抹了生物蛋白胶,进一步预防气体顺着针眼等位置漏出。
“可以醒了。”
用生物蛋白胶涂抹后,吴冕说道。
手术这是完事了,任海涛麻利的给拮抗药物,顺便瞄了一眼时间。
手术时长,34分钟。
吴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了一个胸瓶。随后关胸,手术正式宣告结束。
“周老师,疼不疼?”
吴冕等周老苏醒后轻声问道。
“不疼,睡了一觉,完全没感觉。”周老说完,试了试呼吸,“小吴,我喘气好多了。”
“嗯,手术很成功。”吴冕道,“本来不留胸瓶也行,但还是怕出问题,留36小时,后天一早要是没事可以拔掉。”
“行,你看着办。”周老微笑说道,“我觉得好多了。”
“您回去好好休息,我不看着了,医大的技术力量很强。”
“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这效果……跟做一台阑尾炎似的,任海涛甚至觉得周老要是年轻二十岁,术后能走回病房。
李忠也看傻了眼。
要说这种气管肿物的手术,整个省里他做的是最多的。但即便如此,每一次都如临大敌,术前无数次的过患者情况。
他有一个习惯,每逢大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都要坐在书桌前翻开胸外科手术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哪怕李忠已经能把这本书都背下来,他还是习惯性的用这种方式放松。这是一种严谨的态度,每一台手术都应该用最佳状态来对待,李忠一直是这么认为、并这么做的。
看着他五大三粗,号称黑熊,其实心细如发。
说起气管肿物的手术,李忠堪称省内第一,一共做过将近100例类似的手术,时长控制在3-4个小时之间。这还是顺利的情况,要是不顺利,8个小时左右能下来都算是好的。
可看吴老师做手术,手术做的又快又顺,这些都不说。患者术后连icu都不用去,甚至胸瓶留不留……听刚刚对话的意思应该是都无所谓。
周老术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和吴老师的对话顺畅,让李忠觉得不可思议。
最近南方有医院已经把腔镜下肺段切除手术变成日间手术,李忠觉得这么做就是个噱头,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但看吴老师做手术,分明已经是一种很成熟的术式。自己是不是老了,已经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了?李忠心里有些苦恼的想到。
……
……
手术室外,金林如坐针毡。
周老被推进去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他给帝都医院胸外科主任发了一条信息,每隔几秒钟就看一次手机,不知道为什么那面一直不回信。
针刺麻醉,这根本不科学!金林心里根本不信什么中医,这些年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神医多了去了,哪个靠谱?!
怎么周老就这么固执呢,还签了委托授权协议,让哪个看着很年轻、说话却异常尖锐犀利的年轻人随便瞎弄。
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想了想,金林又给广安门的一名教授发去了一条信息,咨询一下针刺麻醉到底靠谱不靠谱。
时间过的可真慢,2分钟,像是过了一年一样,金林觉得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根本没人愿意搭理自己。
手机震动,他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帝都医院的主任没有回复信息,而是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小明,周老要做手术?”
“孔主任,是的,人已经推进手术室去了。”
“乱弹琴!”对面的那位主任怒道,“手术到是不难,可麻醉怎么办!”
“这面说是要针刺麻醉。”
“扯淡!针刺麻醉为什么推广不下去,能会针刺麻醉的人都特么在帝都呢,你们那没人能作。就算是在帝都,做腔镜手术,也没人敢尝试。”
嗯?刚刚还觉得孔主任是支持自己的,可他怎么说针刺麻醉靠谱呢。哪怕他的意思是全国没几个人会,能做针刺麻醉的人都在帝都。
“孔老师,针刺麻醉真的靠谱?”
“先别问这个,医大二真是乱弹琴,听谁说的针刺麻醉?到底找谁做的?胆子这么大呢!”孔主任打断了金林的问话。
“一个年轻人,叫吴冕。”
“吴冕!”
“呃……是他,孔主任。”
“吴冕不是在美国么,怎么跟瞬移似的,什么时候回的老家。”孔主任喃喃的说道。
“……”
金林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小金子,放心吧。”孔主任道,“对了,吴冕是远程会诊,还是亲自去看的周老师。”
“他来了,推着周老进的手术室。”金林恍惚说道,“说是要亲自手术。孔主任,您说……”
“没事,手术做完估计周老就醒了。”孔主任道,“说实话,针刺麻醉我也不是很了解,中医针灸那面弄出来的,我没做过,也不敢尝试。不过吴冕亲自做手术,你放心好了。”
“……”
“这小子看着做事情横冲直撞的,其实胆子可特么小了,没把握的事情从来不做。”
“……”
金林已经无语,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手术做完跟我说一声,没事我挂了。”
“好,好,孔老师您忙着。等周老手术结束,我给您打电话报平安。”
挂断电话,金林手里拿着手机,怔怔的发呆。
那个言语犀利的年轻人竟然会得到孔主任的认可?而且似乎不仅仅是认可,知道是吴冕后,孔主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怒气冲冲变成了欣喜。
这是怎么回事?
……
……
注:推书时间,东京漂移【任务目标:获得地下改装车赛事冠军】
荒岛求生【任务目标:生存40天】
阿波罗计划训练营【任务目标:试着换个角度看看地球吧】
…………
一个月前张恒发现自己一天的时间多出了24个小时,与此同时他也被卷入到一场危险的游戏中。
125 如果这都不算嚣张跋扈
金林也没继续问别人,帝都医院的孔主任在心胸外科这一块已经是国内顶级的医生,再问其他人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金林现在心里很乱,很烦,整个人心神不宁。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老人家平安。
虽然故作镇定,但金林几乎每3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过的很慢,慢的就像是蚂蚁在爬。
怎么都得两三个小时,哪怕是手术很顺利,也得这么久。金林默默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琢磨是不是要去找地儿抽根烟,放松一下。
嗯,还是放松一下的好,时间还要好久,自己坐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这几天太紧张了,失眠多梦,休息的特别差,精神头也不好。
金林起身,坐电梯下楼,来到室外的吸烟区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草刺激让他觉得精神了少许。
但精神起来,金林马上想起那个长的很精神、像是顶流明星一样的年轻人。他咄咄逼人,他锋芒毕露,他言语如刀,他……
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目光清澈而犀利的形象像是山一样压在心头,金林觉得很不舒服。
平时大多数时间蹲实验室,金林算是一个老实人,没遇到过吴冕这种古怪的人。但吴冕明显给金林带来巨大的压力,连抽根烟都抽的心神不宁。
几分钟,金林掐灭了烟蒂,深深吸了一口东北夏季的空气。
最近心情不好,似乎也和天气有些关系。天一直阴乎乎的,时不时的就下场雨。空气潮湿,像是江南。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金林觉得自己心中烦躁略有好转,他转身回手术室外继续等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金林渐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
猛然间,手术室靠近门的灯熄灭了。
外面灯光明亮,手术室却黑黝黝的,像极了远处黑洞洞的群山。
怎么回事?手术还在做着,就要熄灯?
节约成本没这么节约的吧,金林心生疑惑,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按响门铃。
“谁呀。”
门铃上的灯光亮起,金林知道对面能看见自己,这是带视频的门禁系统。
“请问周老的手术还要多久?不好意思,麻烦您了。”金林客客气气的问道。
“周老……哦哦,是气管肿物的患者么?二十分钟前就送出去了,外面没有家属,薛院长亲自送的。你是家属?患者出去的时候你去哪了?”
手术室护士说话有些冲,带着一丝埋怨。
回去了?
第一时间,金林心生一股子悲凉。
不到一个小时,手术就做完了。这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有一种术式叫做开关术。打开,看一眼不行,再关上。
有时候手术做得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抓紧时间回去啊,在这儿发什么呆。”手术室护士说道。
金林愣愣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门禁的灯光熄灭,里面传来拖鞋趿拉趿拉的声音。手术室的铁门打开,一名穿着隔离服、戴着花帽子的护士探出头。
“你就是患者家属?”
“你回去看患者啊,这是怎么了?”
金林想礼貌的笑一笑,但不管怎么做,脸上都只有悲戚的表情。倒是挤出来一丝笑容,可笑的比哭都难看。
护士怔了一下,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麻烦您了。”金林说道。
“真奇怪,手术做的很顺利,你怎么还这么一副表情?你是患者的亲属?还是……”护士说着,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
金林觉得自己幻听了,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见小护士要关门,连忙拉住门把手,问道,“对不起,刚才我没听清楚,您说手术做的很顺利?”
“是啊,术后我们薛院乐的嘴都合不拢。”小护士说,“还以为手术要做四五个小时,我咖啡刚冲好,手术就做完了。你说说,这不是浪费么。”
金林没去听小护士的唠叨,他哪怕心里怀疑,也希望这是真的。
鞠了一个躬,金林一边快步往病房走,一边给薛院长打电话。
“薛院长,我刚去抽了根烟,手术做完了?”
“是啊,出门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打电话了呢。”
电话里传来薛院长爽朗的声音,像是乌云上的太阳,用强烈的阳光撕破无数阴霾,照在大地上,让人暖洋洋的。
这不是安慰患者家属的态度,金林哪怕是再怎么不擅长交际,他也能从薛院长的语气里听出来手术成功后的喜悦。
加快脚步,金林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到病房。
“回来了。”薛院长问道。
虽然不像是小护士说的那样,笑的合不拢嘴,但薛院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周老怎么样?”金林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明,你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抽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金林鼻子一酸,眼泪滑落。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不像是之前那么虚弱。啰嗦叮嘱,和从前一样。
金林无数次设想假如能回到从前,自己要怎么做。
但这一幕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哭出来。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说哭就哭。”周老半卧在床上,李忠蹲在右侧,在看胸瓶。
“周老,您咳嗽一下。”李忠打断了周老和金林的对话说道。
“咳咳。”
“没事,吴老师说得对,不用胸瓶也行。”李忠站起来说道,“现在看没有漏气的地方。”
“明天能把这个管子拔了不?”周老问道。
“周老,吴老师可叮嘱着后天一早做个床头胸片再拔管。您老疼和疼和我,吴老师的医嘱,我可不敢说不。”李忠笑着说道。
“吴冕就是太小心,太谨慎。年轻人没个年轻人的样子,一点嚣张跋扈的冲劲儿都没有。”周老叨咕着。
呃……
金林听到周老的评价后愣住了。
那个目光清澈、言语如刀的年轻人的脸庞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就他那样,还不算嚣张跋扈?那什么才算?!
126 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是谁
吴冕笑道,“周老,您再坚持一下,带着胸瓶是有点别扭,不过也就36个小时。预防万一,预防万一。”
“嗯,谨慎点好。”周老拉着吴冕的手,问道,“我暂时没事了吧。”
“暂时是。”吴冕道,“到时候看病理结果再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你这不戴墨镜,我怎么觉得看起来这么古怪。”周老反复上下打量吴冕,轻声说道。
“周老,您好好歇歇。”吴冕道,“等身体恢复,去帝都,让他们制定一份下阶段的方案。”
“知道了,知道了。”周老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是多少年过去了,小希都变成大姑娘,我也老喽。”
说着,周老看向吴冕身后的楚知希,脸上的笑容慈祥满溢。
“那时候小希怕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我还奇怪,你这大师兄怎么就忽然带个小跟班呢。”
说起前尘往事,吴冕微微尴尬。
这也就是周老,要是换个人影射他养成,吴冕立马就得翻脸。
“人家是走一步看一步,你这是走一步看一辈子,眼睛真毒。”周老笑道,“别欺负小希,我就稀罕小希这不愿意说话的性子。”
吴冕知道周老是因为术后血氧上升,能重新顺畅呼吸,所以有些兴奋,话多一点。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刚做完一台大手术,必须要休息。
又聊了几句,安抚老人家睡觉,吴冕站起身。
回头看见金林,金林有些不舒服,站立的姿势都很别扭。
“金老板,您好。”吴冕变得热情而温和,仿佛之前的争执从来不曾出现,只是一场梦。
“吴老师。”金林压抑住自己已经发作的尬癌,伸出手。
“周老应该恢复的很快,不用担心。”吴冕和她握了握手,一边说一边往出走,“具体的调养,和下一步治疗方案去帝都制定。”
“吴老师,谢谢。”
来到病房门口,金林很认真的道谢。
“辛苦。”吴冕只是轻声说道,“留个电话吧,有问题直接找我。”
吴冕和金林交换了手机号,转身离开。
看着吴冕身边跟着薛院长一行人,金林心中百感交集。回到病房,静悄悄的,周老似乎有点累,已经睡了。
不到12个小时,情绪从崩溃到看见曙光,金林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坐在周老床边,回想那个俊朗宛如顶流的年轻人,金林轻轻的吁了口气。
……
……
吴冕赶回老鸹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自从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后,他有1226个日子披星戴月,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到处灭火的节奏,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楚知希还年轻,精神头更好,一直惦记着在老鸹山看银河,也不觉得有多累。只是今儿是看不上了,倒是有些遗憾。
回到后山小院,林道士打着哈气陪着看星星,像是黑夜中的灯泡一样闪亮。
不过吴冕不在意,他靠在竹椅里,楚知希像是小猫一样依偎在怀中,根本不管林道士是不是在身边。
老鸹山靠近城市,月亮再如何皎洁、星星再如何浩淼如海,也照杳无人烟的地儿差了些意思。但老鸹山有自己的好处,山风吹起,林海传来微微海涛,山泉水叮咚,别有一番滋味。
“小师叔,问你个事儿,你别嫌烦。”
渐渐的,林道士精神了一些,他悄声问道。
“哦,是基金的事情么?”
吴冕径直问道。
“是啊,是啊,小师叔您料事如神!”
“别扯淡,哪有什么料事如神。看你眼睛里闪着光,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林啊,修道之人,怎么能把这些个身外之物看的那么重的。虽然说法侣财地都很重要,但心境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虚妄。”吴冕悠悠说道。
林道士觉得山风有点冷,他紧了紧身上的道袍。
小师叔这话说的怎么比自己还像是道士?
虽然林道士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道士,而是一名心理医生和中介,但毕竟身披道袍,手拿拂尘,这许多年已经潜移默化间相信了些什么。
“钱是小钱,你现在挣的钱足够普通人一生花销,只要不狂嫖滥赌,应该是够用的。”吴冕仰望星空,淡淡说道,“不说这个,那笔钱你要想要就拿去,要是想合伙做点买卖,我仔细琢磨一下。”
林道士精神大振,马上凑到跟前,“小师叔,什么买卖?能挣多少钱?”
“老林,你是不知道院士这两个字有多重吧。”吴冕似笑非笑,侧头看着林道士,“我举个例子,假如说我稍微不要脸一点,喜欢经营,在学会上认识很多地市级医院的主任,你猜我怎么挣钱?”
林道士可不认为小师叔说得对,什么叫不要脸呢,挣钱可是大事。
“飞刀呗,我知道。”林道士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小师叔,一周几万、十几万的挣,这可都是手艺钱。不寒碜,是站着把钱挣了。”
“呵呵,难怪你看见几十万就走不动道。”吴冕微微摇头,“我要挣钱,只要透露出一丝意向,在各地成立院士工作站。也别管有多少,只要想建的就建一个。美国科学院、医学院双料外籍院士的工作站,你说得多少经费?”
“……”林道士还真就没想到这里。
“一家工作站我收200万的科研经费不多,全国有意向的医院成百上千,你说这是多少钱?”
“……”
林道士怔怔的看着吴冕,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那可是几个亿、十几个亿,随随便便就能挣到?听小师叔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钱是小事,我也从来没在意过。”吴冕道,“人生到了某种境界之后,眼界什么的都完全不一样了。老林,你别总想着那么点钱。”
“小师叔,那你要基金做什么?”林道士疑惑问道。
“还没想好,特别麻烦。”吴冕叹了口气说道,“想成立一家医院,可是我不喜欢管理,更不喜欢万一有那么一天被人扫地出门。
我就想当医生看病,简简单单,开开心心。中间有些事情很复杂,在琢磨是找职业经理人,还是就地取材。”
“我!我!!”林道士把胸脯舔的老高,毛遂自荐。
“你不行,老鸹山自有妙用。”吴冕摇了摇头。
林道士见吴冕只是云里雾里的,他想了想,问道,“小师叔,你就跟我透露点皮毛,一点点就行。要不然心里痒,怕是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你是担心挣不到钱吧,按说你也不缺钱不是。”
“山上花销……嘿,我这里事业其实刚起步。咱八井子和林州的老百姓有多少钱啊,我也狠不下心去逮到一个蛤蟆攥出尿来。”
“说的真恶心。”吴冕微微一笑,“跟你说吧,本来呢我回来是准备休养一段时间,在美国和我老师大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加上身体问题。身心俱疲,真是身心俱疲。”
林道士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敢漏。
师徒反目!这得多大事儿!
而且能当小师叔老师的人,那得是什么人物!还不得是神仙么?
“不过后来发生了点事情,主要是我和尖刀班从前线撤下来,县医院直接告诉我不收烧伤患者。”吴冕左手抱着楚知希,右手在竹椅扶手上轻轻敲打起来。
“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
“你最小气了呢,不说我也知道。”楚知希银铃般的笑声在静寂的夜里回荡,和山间泉水一和一随,美妙悠扬。
“睚眦必报,这是在欧美形成的习惯。他们骨子里还是海盗,揍两顿老实了以后就好了,要不然他们骑在我脖颈子上拉痢疾。”吴冕笑道。
“哥哥,你这话说的真恶心。”
“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来么。那帮人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指指点点,前列腺都被站出毛病来了,看他们以后把膀胱憋爆怎么办。”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小师叔,县医院已经卖给山华集团,据说那是大资本。”林道士小心翼翼的劝道。
“我查了下,什么大资本,扯淡的。”吴冕道,“直接打上门,没什么意思。这事儿先不急,慢慢琢磨。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晚的优势越大,我在暗处,随手甩一刀他们就受不了。”
“比如说呢?”
“山华集团最近收购了24家县市级医院,也不好好做,人员大量流失。买了一大堆机器,收取检查费用,再加上有点套保的小动作。”吴冕道。
“……”
“总之呢,县医院的大楼我是准备拿下来的。”吴冕道,“本来就是我们八井子乡医院的建筑,凭什么给山华集团。”
“……”林道士差点没哭喽。
自己都说山华集团是大资本方,小师叔怎么就不听呢。
“这是下策,哪有主帅直接下场撕逼的。”吴冕哈哈一笑,道,“没事,慢慢来呗。”
林道士凛然,他意识到小师叔说的话有点多,有一部分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是个5-10年的活,我还年轻,不着急。只打一个县医院,不疼不痒,没意思。”吴冕道。
“小师叔,你一直都这么大的气性么?”林道士问道。
“谁知道呢,关键是好久好久都没人惹过我,他们都怕。那天在直升飞机上一听医院不收患者,有悬浮床也不给用,我就觉得吧,得让他们认识认识我是谁。”
吴冕说的有点散,但林道士听懂了。小师叔这手笔,还真就不是自己能揣摩的。
127 逆天改命,延寿一年
一夜,就这么过去。
楚知希熬不住,天亮后去补觉。吴冕则悠然躺在竹椅上,看着晨曦渐渐升起,看着林间雾海弥漫,看着鸟叫声清脆而生动。
因为被事情耽搁,楚知希睡了个懒觉,中午才起床。她没住够,吴冕决定不回去,再住一夜。周一一早赶回中医院就行,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沉睡了一夜的八井子也渐渐醒来,又是新的一周。
周院长犹豫了一个周末,脑海里想的都是吴冕周五打来的那个电话。
肾功能衰竭,癌症晚期,吴冕连“患者”都没看到,打个电话就能好?
这事情有些神奇,周院长想不通有任何道理。
原本不想去管老吴家的这个吴冕说什么,或许只是现在年轻人的浮躁,在周院长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给自家老爷子倒计时,比如说寿衣之类的物品都准备妥当。
可是毕竟心有不甘,周院长周日晚临时决定周一一早还是去采个血,万一……肯定不行,但采个血也就费点事,别到时候后悔就是。
毕竟吴冕直接躺进棺材里的那一幕让周院长终生难忘。
而且老鸹山的林道长不知道和吴冕什么关系,竟然张口闭口小师叔的叫着。
周院长虽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加上儿子一直在一边怂恿,还很坚决的那种,所以他还是一早带着老爷子去医院验血。
看儿子推着轮椅,爷孙二人是不是的说笑着什么,周院长觉得有些温暖。这小兔崽子还知道孝顺老人,很是难得喽。
来到医院,抽血化验,周院长也没走,就蹲在检验科等急查回报。
事到临头,少了一些纠结,反而多了一些古怪莫名的期待。
吴冕那小子真的行么?难道说老鸹山有什么古怪的说法不成?万一要是行,自家老爷子是不是能多活两年?
这些个事情在周院长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压都压不下去。虽然他觉得很无稽,吴冕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没看见人也没用药,就连最玄乎的气功架势都没做一个,怎么可能好!
“院长,化验结果挺好。”检验科的值班医生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化验单,满面春风的出来报喜。
“嗯?挺好?”周院长怔了一下。
“是啊,血常规,血色素略低一点,但是诊断不上贫血……”
“肾功能呢?”
“没事,挺正常的。”检验科的医生拿着化验单,笑呵呵的说道。
正常!
这两个字像是炸雷一样落在周院长的头上。
肾功能衰竭,真让吴冕一个电话给治好了?!
我勒个去的,那小子……周院长眼前闪回的画面依旧是吴冕穿着卡其色风衣,戴着墨镜,黑色小牛皮手套,像是入殓了一样躺在棺材里。
这特么那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老鸹山的小师叔,竟然这么牛逼,周院长心里想着,一把抢过来化验单,眯着眼睛仔细看。
尿素氮,正常!肌酐,正常值上限,可以说是正常!二氧化碳结合力……
肾功能衰竭不翼而飞。
“爸,我爷爷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周亮亮问道。他一边问,一边伸头看化验单。
“没事了。”周院长心里狂喜之后有些茫然。
“真的没事了……”周亮亮的语气略有些古怪,但是周院长神情恍惚,也没听出来。
“你带你爷爷回家,小心别磕了碰了。”周院长安排到。
说完,他看了一眼时间,和老爷子也交代了一句,就跑去机关楼。
还是等一会吧,绝对不能把吴冕当成是自己手底下的医生,人家是老鸹山的小师叔,一个电话就把老爷子的肾衰给“治”好了!
正好赶着上班点,周院长站在机关楼一楼,怎么看怎么奇怪。来往的人和他打招呼,周院长不胜其烦。
八点,吴冕还没到。
周院长心里刚升起一点小小的不高兴,就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吴冕这种人是自己能腹诽的么,手里捏着老爷子的化验单,周院长心里想到。什么都没做,肾功能就恢复正常,周院长坚持了很多年信念都产生了动摇。
“院长,你怎么在?”段科长晃晃荡荡的来上班,见周院长站在医务科门口,诧异的问道。
“没事,我等吴科长。”周院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段科长连忙换了衣服,陪着周院长闲聊几句。可是聊天的感觉好奇怪,总是差了点什么。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自己说话周院长有时候能接上,有时候接不上。
这是怎么了呢?段科长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周院长捏在手里的化验单。
心中一动,段科长开始套话。
肾功能正常,周院长等吴冕,这些相关条件列在一起,段科长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难道说吴冕出手,把老爷子的肾衰给治好了?!
都是搞医疗的人,谁又能相信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
“周院长,段科长,您二位这是。”吴冕满面春风的走进来,身边楚知希娇艳如花。
吴冕笑呵呵的打招呼,从前的阴郁一扫而空。白玉一般的皮肤隐约散发着光芒,周院长情不自禁的盯着吴冕仔细看,好像有哪里不对。
“周院长,您找我什么事儿?”吴冕问道。
“吴科长,方便么?”周院长反应过来,问道。
“嗯?”吴冕扫了一眼,看见周院长手里拿着的化验单,马上会意,道,“老爷子的事情您先去忙,已经耽误了一个疗程,尽量别耽误更多时间。”
“好,好,我抓紧时间送去省肿瘤。”周院长说道,随后挤了挤眼睛,把吴冕叫到一边,谨慎的问道,“小吴啊,问你个事,你说实话。”
“您说。”
“我爸这病,到底能不能痊愈?”
吴冕笑了。
得陇望蜀,也是人之常情。这人呐,就没个知足的时候。
“去省肿瘤化疗,仔细照顾,估计再活一年没什么问题。想要两三年,机会不大。”吴冕实话实说。
周院长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吴冕出手给自家老爷子逆天改命,延寿一年。
延寿一年,光是这四个字就值了大价钱,自己不能不知足。
“谢谢。”
说着,周院长深深鞠了一个躬。
段科长远远的看见,眼珠子差点没吓冒出来。
……
……
注:吱吱新作《表小姐》,一群刚刚及笄的小美女趴在墙头看俊男的故事。
128 豪赌
“周院长,您这太客气。”吴冕笑道,“我没做什么。”
“知道,知道。”周院长说道,随后压低声音,凑到吴冕身边小声道,“这都是老鸹山的规矩,我懂。”
“……”吴冕无奈,这事儿不能多说,越描越黑。
周院长又客客气气的道了几声谢,这才匆匆离去。
吴冕来到办公室,开始了一天幸福的发呆生活。
要是没人生病,和楚知希找个有山有水的地儿,每天发呆,日子该有多好。
段科长捧着茶缸子,呆呆的坐在办公室里,心里面琢磨着周院长古古怪怪的态度。
……
……
时光荏苒,一周的时间飞快过去。
孙正烨的爱人病情平稳,没有再在医院住下去的必要。随着小结节的切除以及相应的药物治疗,胸前、四肢的黑色体毛脱落,她的男性特征渐渐减弱,人也恢复正常。
坐飞机回到天南省,安置好家里,孙正烨还有各种业务、各种酒局需要应酬。
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进则退。
平时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可能下一秒烧黄纸拜把子,也可能下一秒就因为公司所有权的问题拔刀相向。
哪怕是夫妻也一样,上演全武行的不见少到哪去。
但有了老鸹山的经历,孙正烨感觉自己转运了,仿佛开了挂一样的顺利。刚回到家后不久,就顺利的约到了一位天使轮风投的顶级老板谈合作。
天使轮投资就是撒钱,风险巨大,连孙正义这种一日首富都有些撑不住。
而这位顶级风投掌舵人专注于5g项目,最近几年获利颇丰。
孙正烨之前很多次想要获得大佬的青睐,却每每铩羽而归,没想到去了一趟老鸹山回来,竟然在回来后不久就转了运势。
传说这位大佬有国际资本的背景,孙正烨比较担心的是自己英语水平一般,口语交流会不会有障碍。
类似的投资要是带个翻译,会显得逼格太低,孙正烨不会做这种傻事。
按照约好的时间,孙正烨来到地标性建筑富海大厦,上到102层。
这里背后是山,群山环抱中正对着海湾,传说中天南的老地师给选的址。风水堪舆,可信可不信,但天南的商人们,不管是路边小贩还是富甲一方的巨贾都信。
出了电梯,孙正烨就觉得神清气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感觉这里的风水就是好。
来到总裁办公室的位置,还没等孙正烨和秘书说话,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女人甩着眼泪从里面跑出来。
女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不到30。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等一下,像什么样子!”
随后传说中的那位大佬追出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
“你放开我!”
孙正烨怔了一下,自己转运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来到公司,就看见人家的家务事……这玩意被自己看见,大概率是要受迁怒的。
“你别这么刁蛮,你说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等我好好查一查。”
“什么不可能,孩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不心疼我心疼,他就不是你儿子!”女人像是疯了一样用手敲打男人,没几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在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应该不可能,这么多年我也没遇到什么邪性的事情。”男人皱眉安慰道,“我这面有点急事,处理完我去家里看一眼。”
他又安慰了女人两句,眉毛攒在一起,像是一条乌龙般。
完蛋了,孙正烨心里一凉,那股子凉气直接到了脚后跟。着急把自己打发走,人家还有家务事要处理。
这哪是转运,分明是走霉运。
孙正烨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求破局的办法。
男人带着女人进了办公室,看着禁闭的大门,孙正烨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很快,电话铃声响起,门口的秘书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孙总,陶总在里面等您。”
孙正烨真想晚回来几天,省得碰到这种事儿。可是没办法,他只好走了进去。
介绍项目,各种数据孙正烨烂熟于胸。这是大项目,数以亿计,不容轻忽。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坐在对面窗前的陶总都阴沉着脸,眼睛看着窗外的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先生,您家里是不是又什么事儿?要不我改日再来拜访?”孙正烨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说道。
但是陶总裁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睛看着海面,一言不发。
孙正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保持着微笑,哪怕再失望,也不敢在这位陶大佬的面前表露出来。
要不要博一把?孙正烨心念电闪,这个决定可能会对自己的后半辈子造成决定性影响。
他知道陶总裁叫自己进来绝对不是要听什么企划案,而是要躲个清静,躲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正房,但是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
孙正烨也知道,其实陶老板一直再想办法,具体是什么事情自己无从而知。唯一的线索是刚刚他们说漏嘴的——邪性的事情。
站起来,孙正烨微微鞠躬,表现的极为礼貌、正常。最后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陶老板,我最近家里遇到点事儿,也是刚赶回来,心神不宁,那就下次拜访您。”孙正烨说道。
陶老板依旧一动不动,面沉如水。
“唉,我爱人当时……不瞒您说,前段子日长出来一巴掌宽护心毛,我自己看着都心惊肉跳。对不起,对不起,不打扰了。”孙正烨说了个头,装做是说走嘴,连连鞠躬道歉,随后转身离开。
“嗯?你爱人怎么了?”陶总裁沉声问道。
孙正烨没有欣喜若狂,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说出那件事儿,就相当于一场豪赌。赢了单车变摩托,输了的话不仅单车被没收,甚至……
他只是一转念,也没犹豫。做生意么,很多时候都要豪赌的的眼神。目光犀利如炬,在一个一个人生节点做出正确的选择,甚至比努力还要重要。
129 莫名其妙的病
“陶老板,家里的一些事儿,我也是心情郁闷,说走嘴了。”孙正烨叹了口气说道,也不卖关子,继续道,“这不是前一阵子我老婆身上开始长毛,腿毛比我还厚实,甚至护心毛都一巴掌宽。”
陶老板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皱眉问道,“后来呢?”
“肯定是先去医院,正常体检做完说是没什么事情,这下子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然后我找了一位大能看,他说我老婆被脏东西附身。后来我就带着她从南到北,走了三十二家道场。”
陶老板转身,双手交叉,拇指顶在嘴角位置,认真聆听孙正烨的说法。
“全都没什么用,有的仙师说是病,有的……反正我已经失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到地北省的一个老鸹山,听人说山上有一座无名小观,在当地还算是有点声望。我也是被逼无奈,上山去看一眼。”
“山上林仙长见了我老婆就说这事儿太大,他解决不了,让我去找他小师叔。”
“小师叔……”陶老板沉吟。
很明显,这位是孙正烨故事里的关键。
“是,那位应该是在人间历练红尘的前辈高人,看着就20多岁。”
“……”
在陶老板的想象中,小师叔再怎么带个“小”字,也得五六十岁,白须飘飘的中年道人。可没想到竟然是20多岁的年轻人!
他好奇的看着孙正烨,忽然有了一丝别的念头。
“小师叔看了一眼我爱人,不见做法事,就告诉我没什么事儿了。”
“嗯?”
“领着我老婆在地北省医大二院住院,用了几天药,我老婆每天都掉毛啊,掉的那叫一个厉害。”
“……”
掉毛,陶老板顿时想到了自家的那只阿拉斯加。
“后来炎症消了之后做了一个手术,术后诊断是小结节型肺癌,也就是肺癌早期。我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老鸹山道观的道士行走人世间,红尘历练,不愿沾染烟火气。哪怕出手相帮,最后也是送到医院,他们不占半点功劳。”
陶老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之后的香火也是愿意去烧就去,不愿意去人家也不勉强。”孙正烨已经悄无声息的坐下,开始和陶老板促膝谈心。
“前天出院,医生说回来再做一个疗程治疗就可以,已经没什么事情了。要是不方便,回咱天南做也行。”孙正烨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位小师叔,看着年轻,但医大二院的各科室主任对他都很尊重,叫他吴老师。”
“真这么厉害?”陶老板疑惑的问道。
“厉不厉害我不好说,这是我亲身经历。刚刚见您为家里的事儿愁苦,我这不是琢磨着能多一条路么。”
“行,有心了。”陶老板不置可否,“先回去吧,项目的事情等我把家事理顺,尽快给你个说法。”
“那我告辞了。”孙正烨知道,剩下的都要看命。也不强求,转身告辞离开。
看着孙正烨的背影消失,陶老板犹豫了很久,让手下人去核实一下孙正烨之前说的话,又叫着年轻女人,带孩子去看病。
他特别苦恼,自家只有一个女儿,偌大家产总得有个男丁继承不是,要不然最后岂不是都便宜了外姓人。
3年前孩子出生,陶若乐的嘴都合不拢。这事儿他没和自己爱人说,他相信爱人足够聪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生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前几天孩子过生日,摆酒庆祝,却被爱人知道。
两人吵了一架,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找上门来怒骂,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这些在陶老板看来类似于诅咒,所以在那之后孩子出事,他马上联想到了南洋邪术——孩子是被下了降头。
地北省……说实话陶老板看不起那面。在他的心里,那面就是蛮荒之地。
孙正烨的说法只是一个说法,陶老板没有听人说风是风,而是先带着孩子去医院。
当他看见孩子的时候,眉头又紧了几分。
孩子的情况并不乐观,早晨出门的时候孩子还只是哭闹,看着脖子有点肿。小芸来打闹的时候说什么眼珠子冒出来,陶若认为是危言耸听。
可见面才知道,小芸说的并不确切,孩子的左眼哪是冒出来,简直都要掉下来。
眼睛突突着,血管清晰可见,也不哭也不闹,气若游丝。整个人像是杀猪的时候吹气一样,全身都鼓了起来。
这下子陶若慌了神。
他连忙一边带孩子去医院就诊,一边联系熟悉的地师,询问情况。
来到天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陶若认识的几位主任已经在等他。
看到孩子的时候,所有医生都傻了眼。
3岁的孩子,左眼往出鼓的特别厉害,瞳孔向下,结膜和巩膜翻出来……用平常的话来讲就是黑眼珠只剩一点,还向下看着,白眼珠都翻出来。
整个眼睛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右侧比左侧稍微好一点,最起码眼球往外突出的没有左眼这么厉害。
整张脸都被吹成了气球,脖子和脸一样粗,手指碰上去会有很清晰的“握雪感”。
一个皮下气肿是能诊断的,可简单问了一下病史,孩子除了有坚果过敏史之外,没有其他阳性的既往史。没有受过外伤,没有吃坚果,只有前几天犯了咽炎。
可咽炎导致的下行性感染也不至于这么重不是。
先做了一个最快的胸片,片子显示孩子有纵膈气肿与大面积的皮下积气。
而这个时候,孩子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
插管,抢救,正当所有医生都认为孩子救不回来,准备和陶若交代后事的时候,孩子的症状迅速好转,就连冒出来的眼珠子都回去很多。
虽然孩子已经“见好”,但天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几位主任却不放心,和陶若沟通,把孩子留在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头颅、胸部ct提示广泛皮下气肿、纵隔气肿、心包积气、甚至眼眶周围都积气,眼球突出!颈部无感染征象,肠管无破裂征象。
莫名其妙的间质性肺气肿来自何处?病因是什么?
130 没办法的办法
纵隔气肿、皮下气肿的治疗,核心是根除病因。切开引流效果不像治疗气胸那么理想,而且纵隔切开引流还存在相当大的手术风险。
组织全院会诊,来去如风的纵膈气肿、皮下积气没人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人提出来可能是过敏导致的,但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过敏反应一般表现为皮疹、皮肤瘙痒,严重的表现为休克,甚至引起喉头水肿、气管和支气管痉挛及肺水肿导致呼吸困难。
这是最常见的一些反应,严重的过敏还有一些其他表现——比如说昏迷、剥脱性皮炎型药疹等多器官损害。
不管是常见还是罕见的情况,医生们都考虑了一个遍,但病情的判断却依旧毫无进展。
在座的都是主任级别的医生,临床经验相当丰富,没一个人听说过敏反应还会导致广泛皮下气肿、纵隔气肿、心包积气乃至于眼珠子都“掉”出来的情况。
其实大家最为怀疑的还是外伤导致的纵膈气肿,要是有外伤,那么整件事情就可以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但不管怎么询问,包括陶若的外室小芸、几名保姆,全都异口同声的说孩子最近绝对没有受外伤。
最后调出监控视频,孩子每天都很正常,生病前24-48小时也没有出远门玩。同时也没有陌生人接近,每天接触的都是家里的这几个人。
都出纵膈气肿了,外伤应该很重才是。但是孩子身上也没有找到明显外伤的痕迹,硬说是外伤导致的,在座的各位主任都不好意思。
最后的线索也断了,所有人一筹莫展。
没办法,只好用委婉的话语和陶若说明现在的情况——大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导致的,要是病情再进展或是药物没什么效果,孩子随时可能死亡。
好在经过医院的抢救,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陶若能安静的听几位主任解释。
说是解释,其实陶若心里清楚,眼前的医生脸上的尴尬与无奈早就出卖了他们。
所有医生都说不出来个子午卯酉。就这样,观察3天,孩子的情况进一步好转,渐渐痊愈后陶若带着孩子离开医院。
观察了几天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病”,陶若已经有些相信是降头了。
那几位主任水平都很高,坐在一起会诊,这种水平几乎是全国最高的水准。连他们都说不出有什么问题,那这就不是医疗能解决的。
陶若觉得这是一个警告,孩子之所以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也只是潜伏在暗处的那个人想让孩子好。
他足足等了3天,依旧没谁来和自己谈事儿。
不应该啊,要是有什么企图,大不了自己拿出来一大笔钱把这事情摆平就是,何苦要为难孩子呢。
把整个事情前后都琢磨了一遍,怎么想怎么不合乎情理,没有一丝一毫的逻辑。
陶若在等,等待那个未知的对手莫名出现。
可是这次和商场中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不一样,眼前他处于劣势,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光是医生说不出什么,连几名有名的师傅也说不出什么,他们有的用罗盘,有的用卜卦,有的……诸多办法都试过,结果都是一样——没有结果。
越是有名的人就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们也不胡说八道,只说自己看不懂,建议陶若另请高明,随后便拱手告辞。
最近的每一天陶若都在煎熬中度过,他很忐忑,不知道暗处的那位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对付孩子。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医院也去了,几乎是全国最高水平的医生齐聚一堂,也没说出有什么问题。
师傅们也找了,依旧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
3天后,看上去一切正常,孩子再一次的犯“病”。虽然刚开始症状很轻微,可是陶若直接崩溃。
一切都像是猜想的那样,“他”还会再来。可是又和猜想的不一样,“他”好像是一只猫,把陶若一家人当成是老鼠一般在戏耍。
没办法,陶若治好带孩子去医院,毕竟去医院总能做点什么,不至于在家里等死。
此时陶若已经把孙正烨给忘到一边,他忙的焦头烂额。
仿佛时光倒流,昔日重来,到了医院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过程。
抢救,那“病”像是害怕医生一样,来到医院经过抢救就好起来。
刚从医院走,转头就出事,症状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不光是陶若,连天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几名主任都濒临崩溃。
从医几十年,他们没见过这么调皮的“病”。
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冷眼旁观,只要他一动念,孩子就会被吹气吹起来,眼珠子都冒出来。
他再动念,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烟消云散。
“陶老板,我们没什么好办法。”一名和陶若关系很近的主任也不含蓄表达意见,他生怕陶若听不明白的实话实说,“全院会诊组织了4次,整个天南省最厉害的专家都看过,没人知道为什么。”
这位主任也不用什么词汇来修饰,直接实话实说。认怂呗,没办法。又不是有所病都能解决,现代医学治不好的病多了去了,认怂不丢人。
陶若面无表情的听他解释。
“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找个人。”那名主任说道,“据说他刚从美国回来。从前负责国内最新版诊断学编纂,要是他也看不出来……”
“不用了,我正在联系其他方式,可能下午就要走。”陶若冷冷的说道。无奈之中,陶若终于想去北面试试“运气”。
那名主任苦笑,孩子出事,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陶若要去做什么,他也清楚。平时还能劝一劝,有什么事儿别相信封建迷信,还是来医院看看才行。
但现如今这话可说不出口。
陶若每次都是第一时间来医院看病,虽然孩子能摆脱危险,可是到最后……
算了,愿意去哪就去哪吧,那名主任叹了口气。
131 到时候再说
林道士在老鸹山后山悠闲的做着刷手机。
竹椅就在一边,但是他不敢躺上去。那是小师叔的地儿,林道士心里有数。
短视频可真好看,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姐还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林道士知道自己就是一俗人,所以他在后山小院里,也不端着,喜欢看就看呗,又不犯法。
刷起短视频,时间过的特别快,林道士乐在其中。
忽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林道士皱了一下眉,很是不高兴。
“明月,什么事儿?”林道士问道。
“师父,前几天有个叫孙正烨的人,你还记得么?他刚刚联系咱们,说是想让你去一次天南。”
林道士心中一动,那个出手阔绰的主他怎么能不记得。
但去天南,自己有几斤几两,林道士心里清楚。
“什么事情?”
“据说是有个孩子不知道招惹了什么,或是被人动了手脚,每隔几天就像是被吹气一样吹起来。”
“……”
林道士怔了下,农村杀猪么,还吹气。
“眼珠子都冒出来,我听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吓人。”明月说道。
“告诉他,有事儿就过来,我不出老鸹山。”林道士淡然说道。
“好的,师父。”
挂断电话,林道士觉得有些可惜。
他也期望着自己受人尊重,不管走到哪都前呼后拥,和自己说话的人都是富商巨贾。
可上次孙正烨的那件事情,要不是正好赶着小师叔在八井子,自己怕是解决不了。
去天南丢人,还不如把这活给推了。
林道士相当有逼数,虽然也有妄想,但总是适可而止。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他总是这么和自己说。而且听明月的意思,那孩子跟吹气一样被吹起来,这玩意怎么可能是病。
虽然不是医生,林道士也是医学生,学过医疗。简单回忆了一下上学时候的课程,根本没有任何相关的介绍。全身被吹气一样的鼓起来,除了外伤导致的皮下气肿,没别的解释。
林道士可不认为会这么简单,所以把这件事情推掉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没过几分钟,明月的电话又打过来。
“师父,孙正烨说咱们不去,他们就过来。”
“……”林道士怔了一下,心中叫苦。
他意识到这个“活”儿是s级难度的,极有可能遇到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原本想一推了之,可谁知道那面还赖上自己。
“告诉他们,过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着片子和病历。”林道士犹豫了几秒钟,和明月交代道。
这回总行了吧,来道观带着病历,这种诡异的举动表明林道士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不专业。
别来烦我,林道士脸上差点就写上这四个大字。
“师父,他们说早都准备好了。”明月说道。
林道士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这特么都什么事儿!有病赶紧去医院,没病做法事南方的大地师那么多,还都是有传承的,怎么都比自己这么一个假道士强。
都说让他们带病历、带片子来道观,这种荒谬的事情那面竟然甘之若饴?
mb!真是见鬼了,林道士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挂断电话,他心中忐忑。
老鸹山的名声很重要,但在这件事情里却又不重要。林道士知道自己只要负责十里八乡的事情就可以,最多扬名黑山省城周围的一块地儿,自己就能活的很好。
至于天南省,离老鸹山几千里地,名声再好又能怎么样。
而且他怕有超自然力量,还是那种毫无底线的超自然力量。
一个孩子,吹气吹成气球,眼珠子都在外面冒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林道士心里默念道德经,却是不敢腹诽那些莫名的超自然存在。
他拿着手机,短视频里的小姐姐们似乎也没那么好看了,不管是跳舞、换装还是一字马都让他心里平添烦躁。
算了,还是给小师叔打个电话吧。
林道士拿起手机,把电话拨给吴冕。
“小师叔,忙着呢?”
“有事儿就直说。”吴冕很温和的说道。
林道士觉得有些古怪,语气温和,那股子阳光劲儿仿佛随着无线信号传过来,自己的电话都隐约闪烁着一层白玉一般的光泽。
“呵呵,周末不是还挺好的么,怎么回去之后脾气就这么暴躁。”林道士笑呵呵的说道,“要不你直接来老鸹山住得了,八井子有什么好……”
“老林啊,有事儿就只说,我正看病历呢。”吴冕说道。
“小师叔,有这么个事儿。”林道士把刚刚明月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吴冕,没有添油加醋。
和小师叔说话要谨慎,这点林道士谨记着。
“老林,你要不来我们这儿进修几天吧。”吴冕说道,“你这么汇报病史,很容易被上级医生给打死。上次顾维勉说你陈述病史不专业,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小师叔,你看你说的。”林道士笑道,“那面就是这么说的,都是老百姓,谁能那么专业。对了,那面说要带着病历直接过来,到时候你来老鸹山,帮我掌一眼?”
“没时间。”吴冕笑着和的说道,“我这面忙着呢,最近周院长说要检查病例。这特么都是怎么写的病历,全都应该来医务处!”
说到最后,吴冕低声骂了一句。
林道士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吴冕后一句话不是和自己说。小师叔检查病例?想到来老鸹山就知道躺在竹椅上悠闲杀时间的小师叔,完全和埋首案头,辛勤工作的形象搭不上。
“小师叔?”
“到时候给我看眼病历,我有时间就去老鸹山,没时间就远程会诊。”吴冕说道,“没事就挂了啊,老林。”
“等……”
林道士才说了一个字,那面已经传来盲音。
小师叔这手速是真快,林道士感慨想到。不过他答应看一眼,这就可以,林道士笑呵呵的继续看小视频,姑娘们又恢复了俏丽的容颜。
呦呵,这个一字马好看~林道士的幸福生活继续着。
132 抓紧时间送医院
那面的速度出乎意料,天还没黑,林道士就接到电话,说天南的客人来访。
本来以为至少得两三天才能看见人,没想到他们十万火急的就赶过来。
来到前山的茶舍,林道士在主位坐下,两个男人坐在身侧。一个林道士认识,是上次带着他爱人来看病的孙正烨,另外一个估计是这次的事主。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看着精明强干,有些偏瘦,眼圈发黑,双腮略微塌陷,估计是最近没睡好。
“林仙长,我叫陶若,是天南的一名小商人。”陶若自我介绍,随后拿起一个精致的皮包,站起身,双手交到林道士面前。
“这是仙长您要的病历、片子,所有资料天南医生都看过,没什么遗漏。”
林道士接过皮包,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放着一沓子病历和打成卷的片子,另外还有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运通百夫长黑金卡!林道士的脑子嗡的一下。
据说这张卡无上限透支,限量发售,象征着身份和地位。林道士也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
“还请仙长垂怜。”陶若躬身,轻声说道。
林道士心神微动,随后遏制住激荡的情绪,把皮包里的病历和片子取出来,但却连同百夫长黑卡一起,把皮包还了回去。
“我先看看孩子。”林道士捻须微笑。
不收钱?陶若不动声色的收起包,肃然抬起头看林道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到前山的一个僻静房间,林道士隔着门就听到有吼吼吼的喘气声音。声音不大,可是听起来却特别让人难受。
憋闷、气短、拼命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但却很难做到。人生艰难,似乎都包含在一声声的呼吸之中。
推门进去,原本有心理预期的林道士一下子怔在门口,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打颤。
屋里有两个女人和一个穿着白服的男人,再有就是“生病”的孩子。
其中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正在哭。怀里面的孩子看着很“胖”,但是却胖的很不自然。从胳膊的压痕来看,皮肤下不是脂肪,满满的都是气。
孩子全身鼓胀,像是被吹气的青蛙一样,看着特别古怪。而且眼球已经将将离开眼眶,有血管、神经和结缔组织连接,可血管只能隐约看见有淡淡的血运。
像是僵尸片里腐烂的僵尸一样,林道士如坠冰窟,浑然不似在人间。
这特么的……
“仙长……”
“仙长……”
身后陶若叫了两声,林道士这才醒过来,他连忙双手握住,不把自己的害怕和胆怯表露出来。
“孩子这次是什么时候犯的病?”林道士问道。
“今天一早。”陶若沉声说道。
这也太重了吧,林道士心里发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陶先生,赶紧去医院吧。”屋子里的那个男人说道,“地北省医大附院我有几个熟悉的朋友。”
陶若面露寒意,微微摇头,也不说话。
林道士深深叹了口气,道,“居士,这事情我解决不了。”
屋子里那个男人很急切,但陶若拒绝了他的说法,也无可奈何。所有负面情绪都落到林道士的身上,那人看林道士的眼神都开始不自觉的凶狠起来。
“我找我小师叔看一眼,我找……”林道士慌张的从屋子里推出去,一不小心脚拌在门槛上,差点没摔了个跟头。
只一转身的功夫,林道士就觉得后面那个眼珠子掉出来的孩子变成鬼婴,在背后要留住自己的魂魄。
此时他顾不上狼狈,脚脖子好像是崴了也没时间去理睬,快走几步,直到离那个屋子很远,这才惊魂稍定。
林道士也算见多识广,但是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般恐怖的景象。
太特么的吓人了,林道士的手不住颤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在林道士的意识里,肯定是有人在孩子脖子后面切开一个小口,不停的往里吹气。要不然,哪能鼓胀成这样。这是古代剥皮的一种手段,要么就是用水银……
不能再想了,根本就不见有外人的身影,自己千万别胡乱猜测、心中腹诽,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勉强拨通电话,林道士听到吴冕声音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小师叔!”
“嗯?老林,你是老来得子了么?怎么这么激动?”吴冕轻声问道。
“小师叔,上午跟你说的那个孩子已经到了。”林道士颤抖着说道,“情况不对,现在孩子不知道死活。”
“什么情况,简单点说!”吴冕听林道士说的严重,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严厉起来。
“孩子全身都是气……怎么说呢,小孩子淘气,抓住蛤蟆往里面吹气,你知道么。”
“现在怎么样?有呼吸困难么?”吴冕问道。
“有,我觉得随时都会咽气。”
“抓紧送医院。”吴冕只听了一句,就急匆匆的说道,“省城来不及,送八井子,……不对,我先去看看情况,八井子未必能有小儿的气管插管,不行得送县医院。保持手机畅通,随时联系。”
“哦哦,好!”
听吴冕这么说,林道士心里有了底。
去八井子,抓紧时间去八井子,只要小师叔肯出手就好。
……
……
“哥哥,明天开会,你别骂人啊。”楚知希忧虑的看着吴冕,小声建议道。
“不骂人……”吴冕无奈的笑了笑,“写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我骂不死他们。”
说完,吴冕又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病历,微微摇头。对于八井子中医院医生们写的病历,满满都是错误,就连吴冕都不知道该从何纠正。
就地取材么?看样子自己想多了。
见吴冕笑了,楚知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问道,“刚才是林道长的电话么,什么情况?”
“听描述可能是急性过敏。”吴冕疑惑的说道,“患儿在天南医科大学附院看的,一般的过敏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我让老林带孩子来,看一眼再说。”
“有呼吸困难了吧,我去准备东西。”
“一起去吧,可能挺急。怎么不送医院,直接去道观呢,瞎弄!”吴冕有些生气的说道。
上架感言——祖师爷赏口饭吃
诸位书友大人:
终于,《医者无眠》到了上架的时候。
直播间上架的单章我还特意回去翻看了一遍。对规则的理解真是错误百出,还真是萌新~~~
其实现在也是,依旧是萌新一枚。
不是卖萌,真的是萌新,总是被各种事务性工作搞的昏头胀脑。尤其是这波疫情下,一线人员的压力巨大,空余时间相对从前而言更少一些。
没时间也没心情弄清楚各种规则,有点时间都用来构思情节、码字。
跌跌撞撞往前走,不回头。
心情倒没直播间上架的时候那么忐忑了(假装的),但是认真的态度与积极努力的心思从来没变过。当然,想说的那句话依旧没有变过。
祖师爷赏口饭吃!
无论诸位书友大人在哪看到的这些文字,要是有可能,请来.asxs.点击一下订阅。订阅是根本,也是糟老头子前进的动力。
糟老头子在这里先鞠个躬,让心情平复一下。
下面和诸位书友大人汇报最近的工作计划。
加更,今天已经开始,起手6更。
从1号上架开始,每天8更,更新10天。剩下的,就是3更保底,努力完成之前承诺的各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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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更保底的基础上,1000票加更一张,为了保证质量,这部分加更8月10号以后还。
基本就这样,吴老师的故事和情节我是蛮喜欢的,最爱老鸹山。会更加努力,尽量让各位书友大人有开心愉悦的阅读体验。
补充一点,上架的更新时间依旧是凌晨3点,可能会稍晚一点点。我起床后开始上传,现在就开始紧张,怕自己弄不明白上架的流程操作……
不怕不怕,诸位书友大人,咱们1号见。鞠躬,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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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