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 方舱医院里的肖申克
吴冕霍的一下站起来，四周扫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c区12号患者把墙凿了个洞，跑了！”
“……”吴冕心里很少见的开始骂娘。
真是特么的！
一个患者满世界乱跑，会有多大的麻烦吴冕根本不愿意去想。其实他一早就做好类似的准备，而在吴冕的想象中，极端情况比这要严峻无数倍。
只是一个患者，还特么是挖墙跑的，真以为自己是肖申克？
吴冕心里一边骂着，一边问清楚位置，最快速度跑了过去。
头上的黄色兔子耳朵在颤抖着，吴冕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一溜烟，到了c区，看见没头苍蝇一样的护士茫然无措。
患者不在，应该是趁着熄灯后上卫生间找机会逃走的，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来不来得及。
幸好是夜里，天河市也施行了小区封闭，外面估计没什么人。
健步如飞，身上厚重的防护服没能阻挡住吴冕的步伐。
快速来到夜班医护人员的位置，两人蹲在地上，正在观察一次性板房墙壁上出现的大洞。
“吴老师！”医生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他汇报道，“熄灯前这里还是好的，护士巡视病房，见c区12号患者失踪，就开始找。”
吴冕没听医生汇报情况，他手脚并用，像是狸猫一般钻出去。
“我去……吴老师够快的！”
“他这是去追患者了么？”
“可……能是吧。”
医生和护士蹲在地上，向外面看。
他们没盲目的去帮忙，看吴老师跑的速度，爬出去后早就看不见人影。再说，穿着这身衣服，根本跑不动。要是跑几步就碱中毒，那不是添乱么。
夜色深深，霓虹比生病之前的天河市少了很多，有些寂寥。而吴冕爬出去后就消失不见，不知道他往什么地方跑，去搜寻逃跑的患者。
“真是，哪有这样的。”护士有些愤怒，声音闷闷的抱怨道。
“吴老师只能追一个方向，咱们也赶紧去帮忙。”医生说道。
他想了想，觉得一个人并不稳妥，至少要两人一组才行。还不能跑，只能慢慢走，进行搜寻、查缺补漏。
用对讲机通知其他夜班医生护士，两人也手脚并用从患者打开的洞里爬出去。
外面有些冷，两人面对如此情况哭笑不得。
今天天河客厅刚刚有患者出院，白班医护人员还照相留念，方舱医院的其他患者也都喜气洋洋的，日子重新有了盼头。
可晚上就闹出这种烂事。
光是一个爬出来的动作，夜班医生和护士就有点累，喘着粗气观察周围。
根本看不见有人影，不说患者，连吴老师跑去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真特么的！
“咱们往左，我通知下一组人往右。”值班医生说道。
“吴老师……”护士只叫了一个名字就顿住，她本来想说应该吴老师指挥搜捕患者，可他倒好，自己直接冲出去。
这是领导么？
估计吴老师也是急懵了，当医生的遇到过抢救、手术、看患者，从来没这种经验不是。
“小心点，一定要小心点。”医生向左面走了两步，到处找寻合手的东西，“患者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状态，如果遇到，千万别被伤了。看见他手里拿着东西，先跑啊，一定要先跑。”
“嗯……”
一句话没说完，对讲机沙沙沙的响起。
“我是吴冕，患者已经找到，你们别着急，我在外面做一下患者的心理工作。”
吴冕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找到了？！
黑灯瞎火的就找到了？！
吴老师是靠什么找到的呢，难不成他的鼻子比狗都好使？
值班医生一脸黑线。
……
“别想着跑啊。”吴冕站在患者面前，两人之间的地砖粉碎，吴冕急切之间用最原始的手段让逃跑的患者产生畏惧的心理。
患者低着头，看着地砖发呆。
他从来没想过方舱医院的医护人员竟然还有武力值，像是特警战士一样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自己，并且警告自己。
“我真傻……真的。”患者嘴里喃喃的说道。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我觉得你没事。”吴冕军姿蹲下，面对患者，头上两枚大黄兔子耳朵忽闪忽闪的。
“就你这体力，自身免疫力一定很好，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吴冕先安慰道，“不过你也是真牛，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患者不信任的看着吴冕，种种负面情绪落在那双晃晃悠悠的黄色兔子耳朵上，都化作长江水，滚滚东去。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吴冕，问道，“你不是医生吧，我真傻，真的。我就知道方舱医院没那么简单，肯定暗藏杀机。”
“说什么呢。”吴冕鄙夷的说道，“我不是医生，难道你是啊。”
“医生哪有像你这么能跑的。”患者质疑道，“你肯定是特种兵。”
“合着在你眼里医生都是文质彬彬的？”
“切，你别想骗我。”
“懒得说你。”吴冕道，“钟南山钟老，这次防疫专家组的组长，厉害吧，人家年轻的时候运动天赋比你强一百倍。1959年第一次全运会，400米栏的全国纪录就是钟老创造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
患者还是不服，但碎裂的地砖就在眼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别鬼鬼祟祟的东看西看。”吴冕道，“这是找到你，要是我们找不到，明天警察找到你，等疫情结束你肯定得公审。你这属于危害公共安全！刑期三年起，要是有缓刑，我第一个不服，肯定张罗着上诉。”
“我……”
“哥们。”吴冕的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他笑了笑，声音有点闷，“抽烟么，抽根烟冷静一下。”
患者摇摇头，“我不会。”
“接班的时候我听白班的住院总说你的情绪不稳定，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吴冕道，“跑是不可能跑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老老实实等着痊愈我们把你送出方舱大门。”
“我真傻，真的。”患者像是祥林嫂一样继续唠叨着。
1101 电影都是编的
“怎么了，说说。”吴冕道，“折腾到这，你不说我也不安心。”
“唉。”患者叹了口气，每每心里升起恐惧，目光都会落到吴冕戴的黄色大兔子耳朵上。
和严肃的方舱医院一点都不协调，那双黄色大兔子耳朵好像是年轻人玩cos的装备。
吴冕静静的看着患者。
“我在牛津读书，回来过年，没想到遇到这事儿了。”患者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敢把眼前这位怪异的家伙给惹急了，便开始说道。
“牛津，不错。”吴冕赞道，“我和剑桥的关系更好，牛津医学院也算是熟悉。说说吧，你认识谁。”
“……”患者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肆无忌惮的开始吹牛。
“我就当你是医生，你跟我说，周围有没有人埋伏？”患者问道。
“埋伏？”吴冕笑了。
“肯定的。”患者说道，“我同学给我转发了一些推特，美国撤侨回去的人隔离期间，外面都有特种部队看守。”
“嗯，我也注意到这事儿了。空军基地，us marshal在外面看守。不过他们没事了，11号的时候结束隔离，已经离开南加州march air reserve base空军基地。”
“这些事儿你竟然都知道？！”患者怔了一下。
“当然，我跟你说过么，我在医疗体系里级别是很高的。”吴冕实话实说。
但实话实说并不能让患者相信，他戴的口罩上面涌起很多白雾。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吴冕笑道，“你也就在国内敢偷偷跑，去南加州march air reserve base空军基地试试？10步之内不被一枪爆头都算他们不专业。”
“……”患者脸色不好看，但他知道吴冕说的是实话。
“不能可着老实人欺负。”吴冕道，“us marshal在外面守着，就老老实实的隔离。国内只有医护人员，你就敢玩肖申克的救赎。你以为你是谁？cos呢？”
“换你你不害怕啊！”患者情绪激动，“我在外网看到了，这里就是jzy！”
“还在牛津读书，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吴冕鄙夷说道，“这是国内，能一样么！”
“英国nhs特别好。”
“不跟你辩经，要是有机会你会看到nhs的表现的。”吴冕道。
“辩经？本来就是，nhs是整个英国的骄傲！”
“你跟我说的是平民医保系统，号称小病等排到就好了，大病排到就死了的nhs系统？”吴冕鄙夷说道。
“不是！”吴冕的话触及到患者的某个点，他紧握双拳，“nhs是免费的医疗体系！”
“布里斯托皇家医院，你了解一下？”吴冕笑道，“怎么被昂撒人洗脑洗成这样。”
布里斯托皇家医院的名字患者也听到过。
他怔了一下，看着吴冕。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吴冕道，“咱们方舱周围没有军警，要不然跑出来追你的人肯定不是我。”
“……”
“你就知足吧，就你，在英国要是生病肯定没人搭理你。当然，你家有钱除外。越南首富的女儿包机回国治病，知道这事儿么？你有钱包机么？最近机票价钱在上涨，我相信你一定能猜到为什么。”
“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我知道这次事情肯定小不了。”患者双手抱头，喃喃说道，“美国撤侨回去，不去医院，而是去了空军基地，外面都是us marshal人员荷枪实弹的看守。我当时看到消息后就傻了眼，在家藏了两天没敢出来。”
“你看的谣言太多。”吴冕笑了笑。
“不是……”患者想要否认，可回头想到方舱的一切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也怔了一下。
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我说一下你的事情吧。”吴冕道，“这次的导致新型肺炎的病毒的确很厉害，应该属于改变历史的一种大型传染病。天河的情况你都看在眼里，不用我多说什么。所以你担心会出现电影里的某些画面，是吧。”
患者点了点头。
“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吴冕鄙夷说道，“电影那是外国人拍的，让·雅克·阿诺拍摄兵临城下的时候想不懂为什么在斯大林格勒的苏军死战不退。
他是法国人么，所以只见过法军里的督战队，机枪宁肯往自己人身上打也不搬到前线去扫射德军。”
“……”患者怔怔的看着吴冕。
“让·雅克·阿诺见过法军最强的手段就是督战队，所以后来去莫斯科被老兵扔砖头。”吴冕笑道，“你发现没有，不管是哪个国家拍摄的疾病类灾难片，总是有一个人天生有抗体，然后科学家从抗体中经过一系列不可名状的提取，找到解决办法。”
“难道不是么？”
“是么？”吴冕冷笑，“我是世界顶级的病毒学专家，这次传染病大流行如果国外也有，你就能看到电影和实际的区别。”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银潭医院的张定宇张院长，今天说痊愈患者的血液里含有抗体，号召献血。”
“类似的感染了没事的患者，在天河至少有成千上万，可你看现在的情况呢？抗体要是有用，天河市早就没事了。也不能说一点用没有，有作用，但是作用有限。”
“真的？”
“天花，牛逼么？黑死病，牛逼么？死了多少人，我相信你肯定知道。”吴冕看着患者，说道，“治疗大型传染病，电影里的一切都是扯淡的。你竟然拿电影当事实，你怎么考上的牛津。”
“凭什么说我被洗脑。”患者特别不高兴，要不是面前碎裂的地砖无声告诉他一定要冷静，怕是此时已经愤怒的和吴冕开始据理力争。
“生化危机，米拉乔沃维奇演的那个，看过吧。行尸走肉，看过吧。你猜这种情况要是发生在咱们国内，会是什么走向？”
“不知道。”患者茫然摇头。
“假设，现在网络上开始有人说咱们周围有一种能让人变成丧尸的病毒传播。
最好的办法不是跑，而是找个地儿躲起来。”吴冕笑道，“最多24小时，你就能听到解放军在大喇叭里喊话。然后再过几小时，就会有人带你走，去一个地方隔离14-21天，世界恢复和平。”
1102 唯一正确的路
“电影虽然是瞎编的，解决不了永动机的问题，可有一点没错。”吴冕加重语气，“昂撒匪帮根本不在意普通人的生命，在他们看来，普通人都是丧尸，死就死呗，无所谓的！”
“不可能！”患者的三观受到强烈碰撞，面前破碎的地砖都无法压抑住他心中的愤怒。
“没什么不可能的。”吴冕笑了笑，“像是兵临城下，一个抵抗三德子40天的国家的导演去想象把三德子打垮的军队，必定是那种结局。”
患者看着吴冕，心底泛起由衷的愤怒。可等他的目光落到那双大黄兔子耳朵上，愤怒却不知不觉的消失。
“这是人的局限性。我不是军迷，二战的事情就不多说了，你有兴趣可以自己查一下。每一支需要督战队的军队，都是没有灵魂的。像志愿军以师为建制，大范围穿插、包围的战例，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患者无语，看着吴冕。
“咱就说这次的传染病。”吴冕站起来，看了一眼方舱医院，说道，“三个途径么，隔离传染源，方舱医院势在必行。但为什么外网说这里是jzy呢？因为要是他们控制传染病，肯定会变成人间地狱。”
“不会！外国人素质都很高。”
“睁着眼睛说瞎话。”吴冕鄙夷说道，“我半年前刚回国，在国外奔波了8年3个月零21天，走了17个国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美国的一个标志语——重视基础教育，否则大难临头。”
“昂撒人反智都到什么程度了，你要么是在象牙塔里，见到的都是牛津同学，要么是接触过外面的人，但是某种情感上的需要让你无视他们的存在。”
“不是这样……”患者有气无力的辩驳。
“不说这些，辩经的事情是大儒要做的，可咱们有大儒么？全凭着一膀子力气在实干、苦干。被疫情折腾，全国按下暂停键，肯定大伤元气。唉……”吴冕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吴冕道，“翻遍史书、医书，咱们做的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可……”
吴冕转身，看着远处金银潭医院，悠悠说道，“金银潭医院的院长张定宇张院长，麻醉出身，2018年诊断渐冻症，相当于得了癌症。他爱人也在一线被感染了新型肺炎，可是他依旧不下火线，带着金银潭收治患者。”
“他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肌肉没有力量，像是中了冰冻魔法一样。属于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可他没退下去。”
患者看着不远处的金银潭医院，目光有些呆滞。
“现在全国的医护人员一批一批在往天河、往湖北赶。这里是前线，虽然危险，但只要人民需要。我不是唱高调，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到今天为止，全国医护人员确诊病例已经将近1700人。牺牲在第一线的志愿者、党员有将近200人。”
“不说别人，我的婚期是三天前，但我和我未婚妻都在方舱医院，没时间结婚。”
“如果你害怕，那是人的本能，是应该的。可要是相信外网的那些谣言就不应该了，其实也怨不得你，类似的情况其实在人类史上很少出现。”
“说这些都没用，我建议你用逻辑思维好好想想。”吴冕看着金银潭，说道，“几万医护人员驰援天河，在国外不会出现；大量志愿者协助，社会平稳运行，国外依旧不会出现。要是说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扛过去完美病毒的偷袭，只能是咱们。”
说着，吴冕意识到了什么，他笑了笑，居高临下看着患者。
“至少你跑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住院总追上来，没有军队也没有狙击枪，这已经证明了我们不一样。”
患者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方舱医院的条件可能并不好，但这是非常时期所有人努力的结果。刚开始的时候连移动卫生间都很少，现在也渐渐多了起来。时间赶的不好，正好赶上过年，全国都停摆，回家团圆去了。不过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没事。”
“医生，您贵姓？”
“免贵姓吴。”吴冕道，“我说的你都听懂了么？”
患者点了点头。
“害怕，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但不能被恐惧冲昏头脑，也麻烦您别散播恐慌。今天有患者从方舱出院回家，本来是大喜事。整体的局面已经在改变，这场战争我们必然会获得胜利。”
“可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唉。”吴冕摇了摇头，“我对你的病情判断比较乐观，血氧饱和度96%，属于特别好的那种。加上你还有体力挖洞，玩肖申克的救赎，正常来讲5-7天就能顺利出院。”
“真的？”
“估计。”吴冕回答道，“没有意外的前提下你出院的时间屈指可数。你说你，跑出来又能怎么样？现在天河市所有小区封闭管理，全国都按下暂停键，你哪都去不了。”
“我……”
“我老家，连一家道观的道长都当了志愿者，现在在风雪里看着来往车辆司机扫健康码呢。”
想到许久不见的林道士，吴冕眼睛眯了起来。随即抬起双臂，捋了一下头顶的大兔子耳朵。
黄色大兔子耳朵忽闪忽闪的晃动，萌哒哒的。
患者无言以对。
“什么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就昂撒宣传的那种义工？别扯淡了。**友，你要记住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你正在创造历史。”
“你知道我的名字？”
“**友，男性，31岁。因发热3天伴咳嗽咳痰入院。今天最后一次检查，血氧饱和度是96%，属于轻症患者。你的资料我都记得，也希望你记得我和你说的话。”
看着**友，吴冕笑道，“走吧，回去了。”
“吴医生，您觉得这次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怎么觉得看不到头呢。”**友从地上站起来，微微气喘。
“钟老说了，4月之前肯定结束。”
1103 各种硬核
当吴冕处理“肖申克救赎”事件的时候，一艘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货船停靠入盐田港。
袁伟伫立船头，湿咸的海风吹在他粗粝的脸庞上。
家乡的海风比外面的温柔多了，袁伟看着码头比自己上次回来的时候略显清冷，心头万千滋味。
“老大，卸完货咱们就回去？”
“你们回去，我留下来。”袁伟负手说道。
“这面情况不怎么好。”
“没事，这是我的家。”袁伟眯着眼睛说道。
船上装着他在国外买回来的各种防护物资，医疗用品，甚至从当地医院临时买了10台呼吸机一并拉回来。
说是买，其实只有袁伟清楚它们是怎么到的自己手里。
很难想象现在的口罩难买到了什么程度。
本来袁伟并不认为是什么难事，他很早就和吴冕联系，准备帮吴医生一把，为自己结点善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袁伟发现了异常之处。
传染病有多凶，他渐渐清楚，可这并不是关键点。
最主要的是袁伟找到大型跨国公司后发现他们库存的口罩、消毒水、防护物资都被人先一步买空。
似乎一夜之间，全世界的防护物资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买下来，装到飞机里面，送回华夏。
一连找了几家熟悉的公司，袁伟得到的都是没有库存，被人抢先一步买走的消息。
真特么见了鬼了，世界工厂停止生产，口罩变成战略物资，而全世界的口罩都被扫货、打包运往国内。
如果不是疫情的关系，袁伟觉得这像是一次期货市场上的逼空行为。
虽然厂家没有货，但袁伟有自己的办法。
他找了几个小国家，塞钱办事，没什么难处。
只是小国家根本没什么战略库存，搬空了储备物资，加上全世界撒网的买，也才勉强凑了500吨的防疫物资，一并运回来。
现在全世界的市场上口罩变成了稀罕物，不过据说国内的生产线已经开足马力运转起来，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以后都不是问题。
袁伟站在船上，看着戴口罩的工人把一个又一个的集装箱运下去，心生一种复杂的情愫。
买空全世界，虽然只是口罩，但他觉得也相当有意思。
几个小时后，有人联系袁伟。
“袁老板，辛苦辛苦。”来自天南医院的一工作人员看见袁伟后连连致谢。
现在口罩金贵，n95在代购手里据说已经涨价到50块钱一枚的程度。
“客气。”袁伟道，“这些货什么时候能运到天河？”
“正好南方军区今明两天还有一批军医驰援天河，院领导和南方军区联系了一下，由军机运输过去。”
“我听说不是三十那天军区就已经派人去了么。”袁伟问道。
“天河的情况很严峻，我们有同事在天河的重症已经拼命工作了大半个月，情况略有好转，但身体透支的太厉害。”工作人员说道，“现在全国的医护人员还在支援，估计全省大约有将近四万来支援的医护人员。”
“我不懂，这些物资就交给你了。”袁伟道，“我就一个要求，接受的人是吴冕吴医生，需要他确认。”
工作人员一脸难色。
“物流有问题？需要我派人跟着？”袁伟冷冰冰的说道。
“别。”工作人员知道袁伟的身份，他小声说道，“袁先生，现在物流已经到了极限，各种物资往天河、往湖北送，想要确定某家医院可以，但要一个专门的人接受……这有点难。”
“嗯？”袁伟拉长音，侧头斜睨。
工作人员打了一个寒颤。
“全国都在隔离，咱们这面下手早，已经过了14天，正在积极、谨慎的开展复工复产。”工作人员解释道，“袁先生，现在情况特殊，不能和从前比。不过我能保证，这批物资肯定会出现在临床一线。”
袁伟对工作人员的解释很不高兴。
“要不您和吴医生联系一下？”
“对了，我听说全国都按下暂停键，怎么做到的？”袁伟问道。
工作人员怔了一下，拿出手机，随便找了一条新闻给袁伟看。
图片里出现的是一个旧式老小区，街道用油布封闭，上面有一条红色的条幅，写着一行大字——今年走亲或访友，明年家里剩条狗。
“……”袁伟哭笑不得。
还别说，这句话真心很押韵。而且很魔性，看了一遍后那画面感油然而生。
“这是江都宜陵镇团结村支部书记沈利民写的。”工作人员说道，“据说沈利民天天用大喇叭喊——你待在家就是疫情防控。你再走动，再瞎跑，就是二货，你就要出大问题，你就是团结村的败类。”
“呃……”
“基层已经全部动员起来，我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咱们天南这面工作做的比较踏实，现在已经开始复工复产。
袁先生，货物只能保证送到天河市。不过我肯定追踪，争取送到天河客厅。”工作人员说道，“其实袁先生您多虑了。”
“怎么？”
“我觉得吴医生应该理解。”
袁伟觉得有意思，他侧头看着手机上的横条幅，问道，“嗯，物资就交给你了。刚才的图片，还有么？”
“有的是。”工作人员道，“最近基层动员起来，各种硬核抗疫走红网络。喏，这个是河南的一个村子，老支书坐在村口，拿着青龙偃月刀。”
“喏，这个……”工作人员随便搜索，找出一堆看起来好笑的图片。
这个时候你在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向你索命的孤魂野鬼。
红色标语映入眼帘，袁伟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这是什么标语？在他印象中，共克时艰这种才是正规的。什么家里剩条狗、孤魂野鬼……
一想到广袤的乡村，暴躁的村支书们，连袁伟这种人都心生无奈。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宁把脑袋睡扁，绝不外出冒险；隐瞒病症不报，黄泉路上提前到。
诸如此类的标语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看的袁伟好生无奈。
1104 诡异的数字——14840
2月13日。
天河市又有10家改建完的方舱医院投入运行。
在医疗上讲，这是治疗性诊断。一边治疗，一边诊断，在治疗的过程中发现问题，肯定了效果后加大力度。
而且在传染病的防治工作中，方舱医院起到阻断传染源的作用。应收尽收，这四个字就是对抗传染病的秘籍。
天河市上空的漫天阴霾已经出现了一道狭小的缝隙，全国资源投入，精兵突进，展开战略总决战。
……
韦大宝一早起来浑身酸疼。
穿防护服的日子不好过，虽然工作时间降到4小时，但就是这4小时也相当艰难。
每次下班小心翼翼的换了衣服，韦大宝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汗。
睡一觉根本缓不过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拼命的告诉韦大宝它们已经到了极限。
但日子还要继续，休息？别想了，这辈子别想，下辈子也别想。
这段时间韦大宝醒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起床上卫生间，而是打开手机看数据。
每天播报昨天疫情新增、疑似、确诊、治愈人数。
每个数字都不再枯燥，它们像是肌肉一样无声的告诉韦大宝全国的形势。
对于数字，韦大宝无限期待可以尽早到达峰值，每天都缓缓降低。尤其是钟老对全国人民讲话后，韦大宝更加期待。
可这个该死的峰值一直不到。
某些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钟老靠不靠谱。
打开手机，韦大宝的眼睛死死的盯在屏幕上，直勾勾的，眼前的数字让他的心都碎成了八瓣。
昨日新增14840例！
图标里14840的红柱擎天。
韦大宝感觉自己肯定是没睡醒，以至于眼花了，看见的都是幻觉。
他下意识的一松手，手机掉到床板上，“砰”的一声。
在单位将就住，条件肯定有限。韦大宝来不及心疼手机，他闭上眼睛，准备把今天重启一次。
这都是幻觉，是幻觉！韦大宝在心里默念了三次，谨慎的睁开眼睛。
墙壁雪白，墙上有氧气管道，这里是一间病房改建的。输液杆的滑道是绿色的，就在棚顶，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韦大宝伸手掐了自己一下，疼！
不是幻觉，韦大宝深深吸了口气，新的一天重启开始。
他“冷静”的拿起手机，轻轻打开屏幕。
界面依旧是熟悉的界面，一柱擎天依旧是一柱擎天，一切都没有因为韦大宝“重启”这天发生什么改变。
14840的数字是那么刺眼，韦大宝觉得脑子嗡的一下，血压升高，动脉血差点从脑门里呲出来。
不是说全国支援陆续赶到了么？别的医院韦大宝不知道，剑协医院留了一部分人手应付家里的情况，剩下的全力驰援天河。一批、两批、三批，韦大宝都数不清到底去了多少人。
这还只是人员，不算物资。
至于物资，据说段飞那小子已经累的没个人样，吃住都在工厂，生产防疫物资。
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吴科长就几乎把剑协医院的家底儿搬空，留下应急设备，其他都打包带去天河。
这都不行？！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韦大宝心里默念，要么是网站搞出来的乌龙事件。
要是一天发现14840例新增……韦大宝的心在滴血，像是有14840把匕首扎在心脏上。
换一家网站，数字依旧是14840！
再换一家，又换一家……
韦大宝觉得世界崩塌了，他无力的背靠墙壁坐着，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一连串的数字——14840。
为什么！
钟老不都说了4月就能结束么？是自己没领会到钟老的意思？！韦大宝觉得世界在崩塌。
全国暂停，数不清的人在家里隔离，期间付出多大代价韦大宝不知道，但那一定是个天文数字。
可这都不行！
那还能做什么！
他傻乎乎的看着窗外，脑海一片空白。
八井子的天还是一片阴霾，好像从过年开始就没放过晴。
而今天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还是天真的不好，韦大宝觉得阴云压的更低，就压在自己心上，沉甸甸的，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一定哪里不对，他看了眼时间，8点22分。
有事儿找吴科长，这是韦大宝的准则。而今天这事儿太大，还不是诊断方面的事情，韦大宝有些犹豫。
但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只犹豫了几秒钟便拨通电话。
“吴……科长。”韦大宝结结巴巴的说道。
“韦医生，患者又有问题？不是诊断很明确么，petct阳性，大动脉炎的诊断无误。有新患者了？”吴冕问道。
韦大宝怔了一下，他从吴科长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轻松。
不对啊，自从他带队去天河市支援，偶尔会诊，吴科长都满腹心事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很沉。
但今天那个诡异的数字在网上，自己觉得天已经塌了，怎么吴科长反而高兴起来？
“不是患者的问题，我看见报道说昨天新增14840例。吴科长，是不是疫情已经完全失控了？”韦大宝谨慎问道。
“哪有。”吴冕笑道，“昨天是因为全面筛查，导致的数据暴增。”
“全面筛查？”
“是啊，应收尽收。因为检验试剂跟不上，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按照ct标准把所有患者都统计上。”
“有意义么？”
“当然，这次的病毒很强，强大的点在于潜伏期超长，传染面积特别大。每一个没有收治的患者都是传染源，切断传染源，才能保证重症患者减少。”
韦大宝的心似乎稳了一些，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吴科长说的话。但是吴科长语气里的轻松让他重新燃起希望，似乎14840这个数字也没那么可怕。
“放心，没什么问题。”吴冕继续说道，“在家好好干活，再过10天就能看到眉目。”
“真的？”
“真的。”
“吴科长，你别骗我……”韦大宝小声说道。
“骗你干什么，刚才张主任也给我打电话，我解释了一遍。别担心，情况已经好转。今天又有10家方舱医院开诊，所有被感染的患者都会进行收治。”
1105 一棍子打懵
13日，军队再次增派2600名医护人员支援武汉。
湖北十堰张湾区13日零时起战时管制。
天河市新增10家方舱医院，收治轻症患者。
一条条信息默默的拉开大决战的序幕。
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帝都朝阳医院副院长童朝晖戴着蓝色外科口罩，对着新闻媒体的长枪短炮，和外界公布专家组对新型肺炎的判断。
童院长公布的判断并不复杂
新型肺炎患者出现的是严重的呼吸衰竭，与03年的s病毒相比，病情进展得更快，缺氧发展得很明显。
此外，这次感染新型肺炎的患者心脏受到的攻击非常厉害，救治起来的难度比以前要大。
结合之前的点滴，越来越多的人明白这次病毒为什么是传说中的“完美”病毒。
潜伏期已经从3天变成14天，甚至山城发现18天潜伏期的患者。
和s病毒相比，不用发病，潜伏期就具备极强的传染性。而且患者在潜伏期毫无症状，自己根本不知情。
等一旦发作，整个病情进展速度要比s病毒还快！
而且不光是肺脏受到影响，连心脏、甚至大脑都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重症率更高，更难治疗。
新闻越短，信息量越大。
童院长介绍的情况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懂的都懂，这基本上是一种想象中最完美的病毒。
潜伏期没症状，一旦发病，重症概率很大，能被救回来的可能性也很低。
面对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大多数人都开始打蔫。
林道士站在风雪里，戴着外科口罩，厚厚的手套，拿着一张二维码。
“师傅，辛苦了。”林道士努力让二维码变得平整一些。
这种好处肉眼可见，笔和纸都消失，不用在寒风中做记录，只要扫码就行。
“你们辛苦。”司机师傅笑道，“抽根烟么？”
“不了。”林道士眯着眼睛说道。
“怎么听你说话有点闷呢，是不是感冒了？”司机师傅是个话痨，找到个人就唠叨两句。
“口罩摘不下来，里面都是冰，嘴冻麻了。”
“……”司机师傅怔了一下。
漫天风雪，室外温度在零下三十度左右，呼出来的热气、水汽汇聚在口罩里，风一吹就冻上。
天寒地冻还戴着冰制的口罩，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司机师傅都没见过。
关键是平时东北也没人戴口罩不是。
“辛苦了。”
“快过吧。”林道士看见司机拿出来的健康码是绿色，便挥了挥手，瓮声瓮气的说道。
车辆放行，林道士站到一个小土包上极目远眺。风雪中没有车辆，他看了一眼避风的临时岗亭，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而是把头缩在军大衣里，整个人团成一团。
还是老鸹山好啊，在暖和和的屋子里喝着茶水，刷着小姐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林道士心里想到。
一想到短视频里的小姐姐，林道士咧嘴笑了。但刚一咧嘴，被冻到口罩上的嘴唇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感。
md！林道士心里骂了一句，可不能笑，一点动作都不能有。刚刚说了几句话还好点，刚一闭嘴嘴唇就和口罩被冻到一起。
不行，得说说话，要不然怕是人得被冻死。
这时候也不能进去暖和，冰要是化了，口罩就糟蹋了，最近口罩虽然渐渐多了起来，但也架不住这么祸祸。
“赵哲，你干嘛呢？”林道士大声吼道。
赵哲在四处漏风、临时搭建的小屋子里取暖。他拿着手机，表情有些呆滞。
“赵哲，和你媳妇聊天呢？”林道士问道。
“林道长，崩了……”赵哲怔怔的说道。眼睛无光，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什么崩了？”林道士旋即想到某种可能，问道，“你是说昨天的新增人数？”
“嗯。”赵哲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别扯淡，我一早给小师叔打了电话。”林道士笑呵呵的说道，“最近换帅，肯定要拉网排查，把所有隐患都排除掉。说是魔都去的人，肯定是华山医院张主任给的建议。”
“啊？”赵哲怔了一下。
“小师叔说的，他的意思是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崩个毛线。”林道士斥道，“你看着点时间，别让我老人家在外面冻坏了。”
“我这就去替你。”赵哲一脸茫然，没想懂林道士在说什么，擦干眼泪准备出来换班。
“用不着，你暖和着。”林道士笑道，“精神点，有个爷们样。小师叔说最开始的日子才是最难的，现在差不多熬过来了。你看你娘们唧唧的，连你媳妇都不如。你要是在天河，怕不得吓尿了？”
“……”赵哲怔怔的看着手机上的那个数字发呆。
怎么看怎么都看不出来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化，吴冕那小子是在开玩笑？随口糊弄林道长吧。
就这，怎么都看不出来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赵哲，别担心。”林道士在雪地里蹦蹦蹦的，取暖基本靠抖，“一早我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媒体弄出来骗眼球的，就给小师叔打了个电话。”
“他真是这么说的？”赵哲还是不相信。
“是啊，他比之前乐呵，我能听得出来。小师叔说，从11号开始，有患者从方舱医院出院。据说今天有10家方舱医院开始接收患者，彻底解决问题。”
说医疗上的事情赵哲不懂，他每天和陈露视频，看媳妇的神色越来越疲惫，他甚至琢磨自己去换陈露下来。
最可怕的是疫情看不到丝毫好转的迹象，还忽然之间蹦出来这么高的一个数字。
太特么吓人了。
赵哲有心给吴冕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但知道他们上的是夜班，这个点应该在补觉，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住。
“林道长，我坐不住，这就换你下来。”赵哲把手机放到一边，他不敢看各种新闻。新闻里的各种负面消息让人崩溃，与之相比还不如出去被西北风吹个透心凉。
14840，极限数值把全国人都打懵，不知道多少人和赵哲一样，默默的看着这个数字流泪。
1106 云聚会
陆九转对数字没什么兴趣，几次心血来潮起卦都是上上大吉，他虽然从眼前的情况看不出来哪里有上上大吉的可能，却坚信自己的“专业水平”。
对冥冥之中的命与运保持着敬畏，这是陆九转的心念。
换下去防护服，陆九转担心云岚会累，一早戴好口罩，出门等小师妹。
女孩儿换衣服比较慢，陆九转兜兜转转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云岚才喜气洋洋的出来。
陆九转怔了一下，喜上眉梢。
他性子比较淡，对世人并不如何在意，唯一重视的只有小师妹一人。
最近小师妹愁云惨淡，陆九转看着心焦。
如果是失恋了还好说，陆九转有无数办法弄那个混小子。可这是一场大疫，陆九转就算本事通天，面对天灾的时候也无可奈何。
今天小师妹有喜事！
“师妹，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呢？”陆九转问道。
“钟老指导下研制出快速检测试剂盒了！”云岚兴高采烈的说道。
“……”陆九转沉默。
快速检测试剂盒是个什么鬼？
“师兄，你不懂啦。”云岚兴奋的霞飞双颊，口罩上冒出红晕，“咱们现在要通过实验室检验病毒，特别慢。快速检测试剂盒20分钟就能出结果，以后会抓紧时间改进，据说有希望5分钟就能出结果。”
“哦。”陆九转淡淡应了一声。
“这是好事啊！”云岚掰着手指和陆九转解释，“基于rt-pcr原理。因为需要检测的病毒样本浓度有高有低，高的容易检测，低浓度就会漏掉。所以pcr的方法就把病毒基因扩增很多倍，达到可以检测出来的浓度。”
陆九转完全听不懂小师妹在说什么，他只是嘿嘿笑着。不管是什么，只要小师妹开心就行，其他都无所谓。
“现在好多科研单位都不睡觉，天天研究。这是钟老指点，厂家完成的。据说临安医学院吕建新教授担任首席科学家，和厂家联手研制的2分钟快速试剂盒也有了眉目。”
“符合率和特异性都很高，而且速度太快了，2分钟一个。”
“挺好。”
“是非常好，师兄！”云岚纠正。
“嗯，非常好。”陆九转从善如流。
“大批的试验用试剂盒据说已经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估计明后天就能用上。”云岚道，“1滴血，15分钟，速度快吧。”
“快。”陆九转摸不着头脑，就像是每次和小师妹讲解梅花易数的时候，小师妹的感觉一样。
云岚兴奋劲儿过去，见师兄一脸懵逼，她笑着说道，“师兄，刚刚科室的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怎么了？”陆九转忍着头疼，听小师妹给自己讲快速试剂盒。
“咱们那面不是开复工复产了么，路上两个车剐蹭，司机下来加了微信，回车上对骂了俩小时。”
“……”
“当面不敢吵架，戴着口罩都担心吐沫星子”云岚笑的前仰后合，陆九转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怎么听不出来笑点在哪呢。
“回啦回啦。”云岚见陆九转还是一脸懵逼，招呼他回酒店。好在已经习惯了师兄的脑回路，云岚并不觉得自己尴尬，“回去后我们今晚聚会。”
“聚会？！”陆九转一下子精神起来，背后一股凉气升起。
“放心啦，大家视频吃饭、喝酒。”云岚笑嘻嘻的说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云喝酒。”
“少喝，你个女孩儿，喝什么酒。”陆九转像是老父亲一样叮嘱。
“一个厂家销售给我发了一段视频。”云岚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说道，“她在家隔离，出不去门，就坐在阳台上和对面楼的人划拳、喝酒。”
“呃……”
“憋在家里，情绪这么低落，总是会有心理问题的。”云岚说道，“最开始是来天河支援的医护人员有疑病症，现在我感觉全国都开始有疑病症了。”
“怎么呢？”陆九转也好奇。
“我看一个患者的朋友圈里说，自大年初一开始蹲家里十几天后，感觉新肺炎的病症基本出现：睡了十几天，全身乏力；每天刷朋友圈刷腾讯视频，电视，眼基本感觉到干涩及伴有刺痛感；监督小孩吼了十几天，咽喉伴有疼痛。”
云岚越说越是开心，这些个段子最近在网上传的满天飞。苦中作乐，要不还能怎么办。
“看孩子的确很累。”陆九转想起云岚小时候淘气的样子，心有戚戚。
“最近我老师都总结出来很多患者网络问诊的规律性。比如说如果在家感觉浑身乏力和酸痛、头痛不要过分紧张，那是躺在床上刷手机时间太长导致的。”
“如果在家出现喉咙痒，持续咳嗽的情况，也不要紧张这说明你瓜子、山核桃、炒货吃得太多了。”
“……”
“我发现能出来穿防护服上班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家宅的久了，心理压力特别大，现在好多人都在自我调节。”云岚认真的说道。
“会么？要是我可以打坐，几天时间，眨眼即逝。”陆九转道。云岚说的事情在他看来都不是事儿，白驹过隙，眨眼的时间就过去。
“那是你啦，我说的是普通人。”云岚笑嘻嘻的说道，“我们今天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不知道。”云岚挠了挠头，“总之要高兴一点。对了，前几天隔壁省有一支医疗队下班后三个人聚在一起喝酒，被通报批评了。”
“的确不应该。”陆九转道。
“切，压力太大。下班还憋在房间里，容易把人憋出毛病。”
“规定是规定，尤其是非常时期。”陆九转说道。
“好好好，师兄你说得对。”云岚敷衍道，“今天我们回去聚会，师兄你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没时间接。”
“……”陆九转瞪了云岚一眼。
刚想要训斥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师妹也不容易，白嫩嫩的脸上勒痕像是伤疤一样，看着老了好几十岁。
陆九转长出了口气，感叹世事无常。
这次下山，真就是一场历练，对陆九转来讲获益匪浅。
1107 可怜天下父母心（新年快乐）
吴冕要下班，他捋着黄色的大兔子耳朵在方舱里转悠着。
不断有患者和吴冕打招呼，老友一般亲切。
黄色的大兔子耳朵是那么明显，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而且这个住院总很和蔼，大家也愿意和他聊两句。
从患者转阴到出院，迈过了一个坎，可是接下来出现空床的坎却很高、很难迈。像是图表上显示的一万四的那个峰值一样。
拉网式筛查，很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的患者被筛出来，送到方舱医院。
但吴冕并不着急，他知道这是夯实基础的一步。
熬过眼前的这个坎儿，以后必然通天大道，天河市解除封印近在眼前。
物理老师已经出院，吴冕每次走过曾经她住的床旁，都会想起孩子们说老师，爱你呦的记忆片段。
方舱医院今天有17张空床，已经预定了患者，断断续续有人被送来。
吴冕能看出来他们的情绪并不像从前那么紧张，估计是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看到方舱医院的消息，也都知道没什么事儿。
虽然他们大多数情绪低落，但都还算是平稳。
一张一张空床被添上，走了老患者，来了新患者。
医院就是这样。
吴冕也没去询问病史，有小医生做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去添乱。
背着手走着走着，吴冕走出方舱医院大门，几名医护人员站在门口正在做交接。
但眼前的情况……
一台负压救护车停在门口，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台阶上，冲着远处的一个老人不断挥手，哽咽的喊着——爸，你回去，回去吧。
“爸，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吴冕来到一名医生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吴老师，患者是筛查出来的，送到咱们这面隔离治疗。但……患者的父亲不放心，一路骑着电动车跟着120车跑过来。”
吴冕一下子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挺奇怪的，这家父母没什么事儿，年轻人却生了病。”医生继续说道。
“很正常。”吴冕淡淡说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吴冕看着远处老人不断擦着眼泪，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他们的心里宁愿生病的是自己吧。
孩子被送到方舱医院来，他不放心，一路骑着电动车跟在120急救车后面。
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一切的一切都普通而平凡，却又触手可及的真实。
吴冕穿着防护服，没可能去安慰老人家。他瞄了两眼，来到患者身边，“走吧，你进去后老人家就回去了。”
患者回头看了一眼吴冕，怔了一下。
“我姓吴，是医院的住院总。”吴冕自我介绍道，“有什么事儿，可以先找我。”
说着，吴冕捋了一下兔子耳朵，忽悠忽悠的，像是患者的心思。
“嗯。”患者点了点头，远远的张开双臂，隔空拥抱父亲，随即转身和护士进了方舱医院。
吴冕看着远处黄线外的老人家，他的身子微微凝滞。儿子的身影消失，似乎抽走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没有着急回去，吴冕总是担心老人家有问题，他凝视良久。
足足过了十分钟，老人家还恋恋不舍的看着方舱医院。
虽然只剩下一个穿着“大白”防护服、戴着黄色大兔子耳朵、看起来有点不正经的人站在外面。
老人家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冲着吴冕挥手，似乎想说点什么。
以吴冕的耳力都没听到他要说什么，只见老人家随后远远的冲着自己鞠躬。
吴冕还礼，很郑重。
隔空相告，请您放心，有我在。
老人家遏制住心底的失落，骑上电动摩托消失在吴冕的视野之中。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吴冕才长长吁了口气。
转身回方舱医院，吴冕伸手捋了一下头上的兔子耳朵，晃了晃头。
回到方舱医院，吴冕径直来到患者面前，看着有些茫然的患者，眯眼说道，“我姓吴，是今天的住院总，有事儿记得找我。”
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护士给患者测量的血氧饱和度。
98%，应该没什么问题，吴冕很放心。
“吴医生，您好。”年轻患者有些拘谨的说道。
“适应就好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有65名患者出院。”吴冕道，“这里有点吵，这种建筑模式比较拢音，要是不习惯的话找护士要耳塞。”
“我带了这个。”年轻患者拿出一个耳机。
“行。”
“吴医生，我……”患者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放心，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吴冕道，“要注意的是心理压力别太大，总是患得患失，不利于康复。”
见医生要来采集病史，吴冕转身离去。
患者看着吴冕头顶那双黄色的大兔子耳朵有些愣神。
“还看呢。”采集病史的医生笑呵呵的问道。
“这个医生看着有点……”
“不正经？”医生问道。
年轻患者没办法说话这么直接，他点了点头。
“呵呵，吴老师故意的。”医生道，“他说戴着兔子耳朵比较有辨识度，只要他在，有事儿就去找他，很好认。”
患者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
……
吴冕回到住院总的桌子后面，看着方舱医院发呆。
“哥哥，想什么呢？”
临近下班，楚知希跑过来问道。
“刚才看见一个患者的父亲不放心，骑着电动车一直送到方舱医院门口。”吴冕捋了一下兔子耳朵，笑着说道，“我在想……”
“咱爸肯定不会。”楚知希很肯定的说道，“两位老人家都忙得很。”
“不，我在想以后咱俩有了孩子，我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吴冕悠悠说道。
“emmm……”楚知希怔了一下。
有点害羞，但顺着吴冕的话想下去，却多了几分新鲜与期待。
有了孩子，他一天一天长大，自己和哥哥一天一天变老。
“准备接班，别瞎想。”吴冕看见接班的医生陆续进来，笑眯眯的摸了摸楚知希的头。
“哥哥，你说你会不会很宠孩子呢？”楚知希的思绪飘扬到了天的那边。
1107 情人节？那是什么
“丫头，明天是情人节。”
回酒店的路上，吴冕忽然说起。
情人节，这个词楚知希觉得上一次听到还是前世，遥远的像是一个外星名词。
天河的紧张、忙碌、疲惫、焦虑早已经把人的所有精力都带走，根本没有时间去琢磨其他事情。
情人节？那是什么，是一种新的治疗方式还是检测方式？还是能带来几吨的防疫物资？
“哥哥，我想睡觉。”楚知希的口罩微微变形，吴冕知道她在打哈气。
“好吧，回去后好好睡一觉。话说来天河之后，你每天要睡10个小时，会不会睡多了？”
“不会，还是不够。”楚知希抱着吴冕的胳膊，像是树懒一样差点就吊在上面荡来荡去，“每天下班都好累，最近穿防护服的时间虽然短了很多，可状态还是不好，整个身子跟散了架一样。”
“一点都不浪漫。”吴冕唠叨道。
“对了！”楚知希想起一件事，眯着眼睛问道，“郑教授怎么样？”
“具体细节我没问，不过看他现在每天笑呵呵的，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我估计啊，他是恋爱了。那股子恋爱的酸臭气啊，隔着n95都能闻到。”
吴冕向身后看了一眼，郑凯旋缓步跟在后面，眉眼之间隐约能看见笑容，一副初恋的模样。
“挺好，两人在天河相遇，算是患难夫妻？”
“说不上，咱俩才是患难夫妻。”吴冕笑着摸了摸楚知希的头，沙沙作响，和盘自己的小平头一样。
“嘿。”楚知希用力抱着吴冕的胳膊，“你老婆困了，想吃饭、睡觉。”
“知道了，老婆大人。”
吴冕和楚知希小声聊着，身后医疗队众人低着头。
谁都受不了忙累了一天还要吃狗粮，但那是吴老师和楚教授，也没人……提出异议。
郑凯旋慢悠悠的走在后面，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的发个微信和信号那面的人闲聊。
快回到酒店的时候，郑凯旋忽然快走了几步，来到吴冕身边问道，“吴老师，有件事能请教一下么？”
“郑教授，什么事儿？”
“明天是情人节，我想……送个礼物。”郑凯旋有些窘迫，但还是干脆的说出来。
“按照咱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没什么可以送的。”吴冕笑了笑，“商场都关门，物流也以抗疫物资为主。再说，都今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来？”
“我没经验，早都把日子给忘记了。”郑凯旋道，“成天昏天黑地的，只记得今天又有8个患者转阴。”
“礼物，要不你看看送点日达仙给你小女朋友？”
“……”郑凯旋无语。
“日达仙可是稀罕物，平时花钱就能买得到，现在可不一样咯。”吴冕笑眯眯的说道，“估计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家，一周两针，你送四盒过去就行。但都是从前医院的老同事，有异性没人性的这种事不好说。”
郑凯旋微窘，但他随即想起吴冕说的话里面有一个关键词。
“吴老师，一个月？您确定？”
“挖地三尺，把所有感染患者都找出来，隔离，前后大约一个月就有结果。”吴冕很轻松的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而且我留了一定容错，万一有其他事情呢。”
一个月，郑凯旋想到这个词之后特别开心，但转瞬有些茫然。
来到天河之后一直都在忙碌着，昏天黑地，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
没想到黑洞洞的日子已经能看到些许曙光。
“吴老师，今天新增数字真的不重要，是吧。”郑凯旋想起今天报导出来的那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忐忑问道。
“重要啊，为什么不重要。”吴冕回答道，“说是拉网式筛查在进行中，把所有传染源都找到，送到方舱里治疗。”
郑凯旋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所在，可是没人像看见忽然飙升的数字。
哪怕是当鸵鸟也好。
虽然郑凯旋早就知道换帅后有一系列新的举动，估计是魔都的同行、老师、专家组的专家给新帅的建议。
可今天看见那个数字，郑凯旋还是很担心。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冕安慰道，“你也是老医生了，很多具体情况看在眼里，怎么能害怕呢。”
“懵了，我一早看到那个数字之后直接懵了。”郑凯旋也不隐瞒，坦然说道，“听您解释了一句，我今天上班的时候琢磨似乎应该是看到亮了。”
“南方复工复产，物资能跟得上，情况也会好很多。钟老和国家重点实验室一起研究出来的快速检验试剂应该很快投入临床，各种物资、装备比咱刚来的时候好多喽。咬牙挺了三周，也该看到希望。”
三周，郑凯旋怔了一下，都过了这么久了么？
掰手指算了一下，似乎是这样，不知不觉正月快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而且……重要的是，自己好像还活着！
活着，根本就是一个最低要求，但经历了天河的悲壮奋战，郑凯旋不这么想。
要不是吴老师督促的严格，哪怕一点点小疏漏都会出大问题。再加上远超正常剂量的日达仙跟着……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手机响起来。
“贝拉克，有事？”
“你简单说说。”
吴冕接下来不断嗯嗯嗯的应着电话那面贝拉克教授的话，郑凯旋隐约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好像是有个患者诊断不明确，贝拉克教授习惯性的找吴老师汇报情况，寻求确定诊断。
“病情很特殊，但两次阴性，暂时不考虑是新型肺炎。”吴冕听完汇报后说道，“这样，你们先上手术，我马上赶过去。”
说完，他挂断电话，和楚知希说道，“丫头，你回去睡觉吧。”
“什么患者？”
“发热，浑身长小红疙瘩，伴有肠梗阻，贝拉克考虑有肠道坏死。”吴冕道，“很奇怪的症状，我去瞄一眼。”
“早点回来，我等你回来再吃饭。”
“知道了。”吴冕笑了笑。
回答的很干脆，但无论是吴冕还是楚知希都知道这是敷衍。
上手术的事情谁能保证时间？
不过楚知希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在意。
1108 若有战，召必回
“吴老师，我跟您去看一眼？”
“这有什么好看的，手术和胸科没关系。”吴冕道。
“闲的无聊，睡觉还睡不着。”
“那位夜班？”吴冕笑呵呵的问道。
郑凯旋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
“走吧。”吴冕挥了挥手，和其他人告别，转身和郑凯旋去三院。
“吴老师，咱们走到了，手术也做完了吧。”郑凯旋吐槽道。
“没办法，现在距离三院14公里，要是用跑的话……话说你能跑动么？”吴冕问道。
“……”郑凯旋无语。
虽然还算是年轻，正是当打之年，可那是指手术，而不是长跑。
14公里，比半马短了点。可是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跑不下来的那种。
“听说已经有志愿者车队在帮忙，我联系一下。”吴冕也没着急，毕竟还是坐车比较快。
从口袋里摸出烟，吴冕对着郑凯旋比划了一下。
点燃的香烟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郑凯旋手里。
两人相距2米，拉下口罩，各自“孤独”的抽烟。
几分钟后吴冕叼着烟说道，“等等吧，有位志愿者就在附近。”
“吴老师，咱们平时不能联系一下么？”
“虽然特别累，但活动一下有利于身体恢复。”吴冕淡淡说道，“非常时期，要注意身体。”
好吧，郑凯旋没有和吴冕争辩。
“吴老师，什么患者？”
“一个54岁男性患者， 3年前双下肢出现数个红色丘疹，无瘙痒、疼痛，后蔓延至全身，以躯干和四肢为主。去年10月份出现腹痛、腹胀，诊断腹膜炎，给了对症治疗。12月份又发作一次，住院治疗后好转出院。3天前发病，现在贝拉克考虑必须手术治疗。”
反复发作的病例，难怪吴老师觉得2次核酸检测就够了。郑凯旋笑了笑，最近吴老师的强迫症发作的很严重，他都有点看不过去。
方舱医院里的患者转阴，期待着早点出院。可吴老师却和院长吵了两次，最后才定下来至少3次检查都是阴性才能出院。
吴老师简直太谨慎了，郑凯旋心里给了这样的判断。
“之前没做过胃肠镜么？”郑凯旋问道。
“做了，说是有溃疡，没见穿孔。一直给对症治疗，几天后就好转出院。这次正好遇到了疫情，位腹部平片示:肠胀气，右膈下积气，考虑肠穿孔。ct 示:双肺炎症，双侧胸膜腔积液并双肺膨胀不全。”
“……”
“不考虑是新型肺炎，贝拉克看过片子，从影像学上否定了这一点。”
“吴老师，您对贝拉克教授还真是信任。”
“他水平很高，就是话多。因为有精神分裂症的表现，所以当年在麻省总医院被排挤的很厉害，我正好需要一个助手，就把他招进来。”吴冕回想起当年和贝拉克教授认识的过程，笑了笑。
“我开始觉得他是麻省的专家，一直很尊敬。可是教授的话简直太多了，而且很魔性，看他做一台手术我回去几天睡不好觉。”郑凯旋苦笑。
只要一想起贝拉克教授的样子，他的话语就在耳边回绕，喋喋不休，魔音入脑。
“习惯就好了。”吴冕道，“不过最近贝拉克教授好像开启了新的技能。”
“嗯？新技能？手术么？”
“不是手术，他年纪已经大了，在手术上只会走下坡路。应该是老任平时听相声，我感觉贝拉克开始说相声了。”吴冕也满心的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就这样吧。”
“吴老师，贝拉克教授真的有人格分裂么？”
“我尝试诊断，找了全美最好的精神病学专家一起会诊，最后大家的共识是——他有12种人格。”
“……”郑凯旋无语。
“没事，不耽误当医生。”吴冕道，“其实我一直对多种人格的说法有所怀疑，不过现在不想这些。我看着他做过1221台手术，不影响的。”
“真的？这样也能当医生？可千万别出事。”
“我回国的时候没想着带贝拉克一起回来，但是前段时间去香江会诊，庄老爷子结肠癌术后声带有问题，正好手术是贝拉克做的。算是缘分？他过了一个多月自己摸上门来了。”
这事儿郑凯旋听人说起过。
贝拉克教授的那张嘴真是没什么他不说的。
当时听到这个病例，郑凯旋也觉得不可思议。别说是胃肠外科，自己做胸科手术的都没碰到过术后变声的情况。
吴老师说是缘分，倒也的确是这样。
“郑教授，疫情结束，你是准备回帝都还是留在八井子？”
“我准备留在八井子，要是吴老师您不撵我走的话。”郑凯旋咧嘴笑了笑。
“帝都户口，非要外出务工，可是不常见。”
“您又不肯回帝都。”
“帝都建不了产业园。”吴冕很平淡的说道，“我对人体科学感兴趣，原本想五院开起来我试试研究一下人体科学。”
“怎么研究？”
“想好的是先做造影，实时监控血液流向，再加上脑电图之类的检查方式。”吴冕随便闲聊，“不过都是一些很初级的做法，难就难在这里，又不能解剖切片研究。要是能像美帝一样毫无底线，研究速度会快很多。”
“呃，吴老师，您怎么总说美帝毫无底线？”
“简单陈述一个事实。”吴冕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一辆黑色大众开过来，他起身说道，“应该是志愿者车队的车，专门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的。”
郑凯旋也知道吴老师不想多说有关于人体科学研究的细节，他远远看去，一台车正开过来。
车子的后视镜上插着一面小红旗，随风飘扬。
等临近，郑凯旋看见小红旗上写着六个字——若有战，召必回。
六个字，长枪大戟一般。
哪怕最近看了太多的类似情况，郑凯旋还是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看样子这位是退伍老兵。
吴冕招了招手，黑色大众停下。车窗摇下，司机问道，“请问是吴医生么？”
1109 敬礼
“是我，您就是岳师傅吧。”吴冕笑眯眯的问道。
司机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口罩倒是n95，还戴了一个简易的护目镜，手上有手套。
防护的还算是到位，最起码在民间来讲可以说相当不错。
能看出来，最近的物资的确丰富了一些，比吴冕刚到的时候好了很多。
吴冕和郑凯旋上车，坐在后排。
“吴医生，您二位去东湖三院？”
“是，辛苦您了。”
“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岳师傅笑着说道，“你是去那面上班吧。”
“那面有个病人需要台上会诊，我去看一眼。”吴冕淡淡说道。
岳师傅怔了一下，从后视镜里仔细打量吴冕。
虽然脸上都是勒痕，有些位置隐隐有血迹，狼狈不堪，早就没了从前顶流的模样，但眉宇之间依旧能看出来他很年轻。
这么年轻的医生要去会诊？岳师傅有些不理解，不过他很礼貌的没多说什么。
“岳师傅，我听说年后有几个志愿者车队帮着医护人员上下班，后来有人被感染了。”吴冕问道。
“是。”岳师傅说道，“那之后志愿者的四个大群，变成两个。当时医院防护物资已经基本用完，我们也没有，大家都很害怕。自己被感染还没什么，关键是家里人也要被牵累。”
“您一直坚持着？”
“不坚持怎么办啊。”岳师傅说道，“医生护士本来就够忙的，穿着防护服一跑一天，累的没人样。下班还不能回家，医院宿舍也不够住不是。”
说着，岳师傅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吴冕和郑凯旋。
他们脸上满是口罩、护目镜的勒痕，看着皱皱巴巴，好像老了几十岁。听口音，应该是外地来支援的医生。
“我琢磨着有事大家一起熬过去，要被感染也没那么容易。”
“辛苦了。”吴冕轻声说道。
“还好，本来我也是跑网约车的。”岳师傅道，“这几天当奉献了，去不了一线，就做好保障。对了，听口音您不像是我们天河人，哪的？在哪家医院支援？”
“协和的，在天河客厅方舱医院。”
“我听说那面有患者痊愈出院了？是这样么？”岳师傅问道。
“是，今天检查，又有八名患者转阴。不过不能马上出院，至少要连续三次复查是阴性才敢放走。”
“方舱医院的条件怎么样？”
“一般，刚开始比较仓促，虽然有全国支援，但有些东西很少配备。”
“我看网上一顿骂，说什么的都有。”
“呵呵，大家痛快痛快嘴皮子，不能当真。这种突发事件的冗余配备要是一直都有的话，大家又该说浪费的事儿了。两张嘴，怎么说怎么有理。”吴冕笑着说道，“方舱最开始条件比较艰苦，主要是移动卫生间少。最近卫生间越来越多，条件好了很多。”
“吴医生，您觉得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今天看疫情地图，全国基本都红了，尤其是咱这面新增上万，看完后心凉了半截。”
这个问题，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询问吴冕，连志愿者车队的司机都在关注。
“快了。”吴冕这是今天第十六次回答同样的答案，和司机师傅闲聊，又说了一遍。
“要是按照您说的，还挺乐观？这是我最近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趋势刚刚开始扭转，从11号开始方舱有患者转阴出院，其实形势就渐渐转好。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11号有患者出院，12号钟老就和全国人民说4月能搞定。”
岳师傅怔了一下，他隐约记得钟老说4月的事情，却从来和和11号方舱患者出院联系起来。
“希望是这样。”
“我看您车上插着小红旗，您从前是部队里的？”
“嗯！”岳师傅点头，“前几天拉了一个华西医院来的医生。我们聊了一路，后来越说越不对劲。”
“最后我俩一对才发现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部队去抗震救灾，我俩在同一个地方。”
“真是够巧的。”
“说起来都是眼泪啊。”岳师傅叹了口气，不过随即说道，“我听说华西已经全面动员，要是还需要人，他们至少能再拉来二百人。”
“差不多够了，现在算下来全国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得有将超四万。”
“咱军医是第一批次来支援的。”岳师傅说道，“我当年在南部战区，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听说老部队的军医来支援，偷偷跑到机场边上。”
“你去那干嘛？应该不用你接吧。”
“去看看老部队的军医。”岳师傅笑道，“其实不算是一支部队，但一说起来军区，心里觉得热乎乎的。我三十晚上看见大肚子运输机在天上呼啸落下来，当时就决定要和老战友们干点什么。”
“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我当时看着运输机盘旋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又进不去，我就爬到车顶上，对着运输机敬了一个礼。”
“那感觉，好像又回到部队。”
“今天各大战区又增派了一批军医来支援。”吴冕道。
“我看这架势，是准备总决战了吧。”
“我估计是，国家储备物资足够，但拖得太久也不行。摸清楚敌人的底细，接下来就干呗。”吴冕笑道。
“摸清楚了？”
“没有。”吴冕实实在在的说道，“毕竟是病毒，会不会变异谁都不知道。不过最近一直在监视着，暂时没发现有变异的病毒出现。”
“那就好。”
“您现在还回家么？”
“不敢回家。”岳师傅说道，“发现有人被感染了，志愿者车队散了一部分，我咬着牙没退，但心里也打鼓。自己被感染就那么回事，我身体好，估计能熬过来，但父母已经老了，孩子还小。”
“您在哪住？”
“您坐的位置。”岳师傅道，“我做了一面旗子给自己打气，若有战，召必回。现在就是战争么，作为一名老兵、一名党员，怎么都不可能先跑。”
“每天累了，就在后座睡几个小时，然后起来继续跑。”
吴冕和岳师傅闲聊着，说的也都是最近天河市发生的事情。郑凯旋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听一名老兵的心声。
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战争，但却要比炮声隆隆的战争更加残酷、更加险恶。
尤其是大年三十夜里，他去机场外，爬到车顶，对着运输机敬礼的片段太有画面感。
若有战，召必回。
1110 都去干美容整形
下车，吴冕立正，敬了一个军礼，随后转身离开。
身后喇叭声长鸣，是岳师傅和吴冕回礼。
“吴老师，大家真心都不容易。”郑凯旋说道。
“嗯。”吴冕点头，大步走进三院。
“您什么时候参的军？”郑凯旋很随意的问道，并没有期待回答。
“14年，特招入伍。”吴冕出乎意料给出了答案。
郑凯旋也不在意，吴老师还是普通人的身份居多，至少在他看来。
患者比从前少了很多，稀稀拉拉的，年前那种排队就诊让人崩溃的场面仿如隔世。
陈主任没想到吴冕来的这么快，他戴着口罩，站在门诊里面正在翻手机。
“陈主任。”吴冕招呼了一声。
“吴老师，您这么快就到了！”陈主任愕然，连忙收起手机，跑过来。
“找了个志愿者的车，搭车过来的。”吴冕笑道，“患者什么情况？”
“肠镜检查示:升结肠溃疡，直肠黏膜多处充血，糜烂。升结肠、横结肠组织病理示:黏膜慢性炎。”
“长么？”
“严重的部分大概有40cm左右，贝拉克教授会诊，决定手术治疗。但他坚持给您打个电话……”
“哦，诊断慢性肠炎、溃疡、穿孔这都是很正常的。”吴冕道，“贝拉克是不知道怎么来的，习惯性给我打个电话。”
“怎么来的？”陈主任有些疑惑。
“我听贝拉克说患者身上有皮肤病？”
“嗯，全身都是小的红色斑丘疹。”陈主任说道，“吴老师，皮肤病能导致慢性肠炎？”
“偶尔有些问题会导致，我去看一眼。”
陈主任瞄了一眼吴冕身后的郑凯旋。
“这位是帝都医院心胸外科的郑凯旋郑教授，现在在我医疗组里。这次来天河支援，听说这个病例，跟着看看。”吴冕介绍道。
“郑教授，您好。”陈主任一听是帝都医院的教授，连忙打招呼。
虽然在打招呼，可是他却没伸手，并与吴冕、郑凯旋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
疫情期间，大家都形成了一种习惯。社交距离一个词从出生到被广泛遵循，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手术开始了么？”
“开始了。”陈主任说道，“吴老师，您去看一眼？贝拉克教授一直没开台，坚持说……”
吴冕叹了口气。
“他一直在等您来。”
三人去换衣服，保持距离让空间变的小了很多。
“吴老师，您考虑是什么问题导致的？”陈主任换完衣服后问道。他对吴冕说的皮肤病导致胃肠溃疡还抱有疑虑，这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病，根本联系不起来。
“三院皮肤科力量怎么样？”吴冕问道。
陈主任沉默。
“没事，一般来讲皮肤科的医生都去做美容了，在公立医院不挣钱么。很正常，没什么避讳的。挣钱，不寒碜。”吴冕笑了笑，“我从前的一位师姐就从事的皮肤科，技术成熟后就去了私立医院。现在在全国最大的整形医院，月入几十万。”
“这么挣钱！”陈主任愕然。
他知道整形挣钱，但没想到会这么挣钱。
“空总的皮肤科比较好，学了技术上升无门，都去私立医院干美容整形去了。说起挣钱，还的确是这样。不过全国的皮肤科水平……一言难尽啊。尤其是地市级医院，跟没有一样。”吴冕道。
“我们的皮肤科就有个门诊，能看点常见病就不错了。”陈主任道。
“能有就行，病理科通知了么？”
“没有。”陈主任迷茫的摇了摇头。
“麻烦您找一下病理科的人，要是他们没经验我可以去做个术中冰冻。”
“……”陈主任怔了一下，吴老师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诊断要靠冰冻。”吴冕说道。
“您初步估计是什么病？”
“我看一眼斑丘疹的形状后再说。”吴冕没有直接回答。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主任担心患者是新型肺炎，可是患者毕竟两次核酸检测是阴性。
走向手术室，远远的吴冕就听到贝拉克教授的声音传过来。
“大露，你简直太棒了！”
“你是因为boss和陈露的关系好才这么说的吧，她的水平只能说是不影响手术，完全和好没有任何关系。你竟然说棒，这种话语让我感觉恶心。”
吴冕的眉头皱起。
贝拉克教授聒噪的无以伦比，真心不知道任海涛和陈露是怎么熬下来的。
自己错了，当时贝拉克要来的时候就应该一脚把他踢回麻省。
“boss什么时候到？该死，他不会要走过来吧。”
“谁知道呢，他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怪怪的。在麻省的时候每次都会……”
两个贝拉克在一边做手术，一边对着聊天，手术室的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别人鸦雀无声。
吴冕一脚踢开手术室的门，陈露抬头，看见吴冕出现，长出了一口气。
“吴冕，你终于来了。”陈露如释重负的说道。
吴冕点了点头，“贝拉克，我跟你说过，你要是少说点话水平还能提高。”
“boss，终于看见你了！”贝拉克教授欢喜的说道，“上次你和我说完后我想了想，我认为我的水平已经足够高，完全不需要再提升。”
“愚蠢的贝拉克，大魔王会因为你这句话现出本体的。”
“不会，这里是华夏，不是梅奥，也不是克利夫兰。”
“你会被拍到墙上，和那些个倒霉蛋一样。”
“闭嘴！”吴冕皱眉斥道，“患者斑丘疹你看了么?”
“看了，全身都是，除了脸。”贝拉克教授线程转换的极快，马上回答道。
“你完了贝拉克，你汇报病史的态度简直令人发指。”另外一个贝拉克先于吴冕训斥到，“那叫发于四肢与躯干，什么叫除了脸之外？你的业余简直让人无法直视，愚蠢的……”
“闭嘴！”吴冕沉声说道，随后来到患者腿部。
一个移动台子在患者腿部位置，吴冕蹲下，掀开无菌单。
“吴冕，小心点，别污染了术区。”陈露和吴冕说道。
“放心，没事。”吴冕道，“大露，帮我准备个刀片，一会我取个皮肤组织的病理标本。”
“嗯？恶性的皮肤癌么？”陈露疑惑问道。
1111 缝上就行
“boss，你竟然违背无菌原则！”
“贝拉克，你背一遍手术室的无菌原则给我听。”吴冕蹲在地上，闷声说道。
“第一、手术人员背部腰以下肩以上和手术台边以下应视为是有菌地带，均不能接触。”
“第二……”
“第三……”
“第十八，手术人员如需调换位置应先退后一步，然后转身背对背的转到另一位置，如需调换到对侧，则需自器械台左侧走向对侧位置。”
“你告诉我，我违背了哪条无菌原则？你凭空臆想出来的？还是说几天没用止血钳子敲你，你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吴冕放下患者脚部的无菌单，站起来问道，“你考虑是什么病？”
“呃……肠穿孔、急性腹膜炎。”贝拉克教授回答道。
“怎么来的？”
“溃疡。”
“溃疡是怎么来的？”吴冕一边追问，一边看着贝拉克教授的手术操作，没有一点想要刷手上台的想法。
“根据脑肠轴理论，一般认为是由于大脑皮质接受外界的不良刺激后，导致肠壁血管和肌肉发生痉挛，使肠壁细胞营养发生障碍和肠粘膜的抵抗力降低，致使肠粘膜易受消化液消化而形成溃疡。”
贝拉克教授的基本功扎实，吴冕问什么，他随口回答什么，没有丝毫犹豫。
“你说的主要是十二指肠溃疡，不是结肠溃疡。”吴冕眯着眼睛看贝拉克教授的操作，只是说病情，没有对手术的过程提出异议。
“boss，你肯定有了确定诊断，到底是什么？”贝拉克教授熟悉吴冕，他询问道。
“你说说，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吴冕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贝拉克教授。
“患者我查体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他身上有太多的红色斑丘疹！boss，我看第一眼的时候感觉患者被异形寄居了，这才会出现体表的症状。”
“别扯淡，这是华夏，有些玩笑不能开。”吴冕淡淡说道，“你的第一直觉很敏锐，患者的肠道疾病来源的确和皮肤表面的红色斑丘疹有关系。”
“赞美伟大的贝拉克！”贝拉克教授眼神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屏幕，熟练操作腔镜设备切除肠道。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极为兴奋，语言和动作分离，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我就猜到了！”
“不，是我猜到的。当时你只是说患者被异形寄居了，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于是才给boss打了电话。”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当时……”
两个贝拉克吵起来。
“闭嘴，这是我第三次说了。”吴冕道，“切除的范围确定了吗？”
“boss我亲自去了内镜室，看全程的肠镜记录，只切除34cm的肠道就可以。”
“还是太长，你把肠道破裂的点缝上就行。”
“我的神！你是疯了么boss！”贝拉克教授惊讶的说道，“你是不是没看肠镜？患者的结肠溃疡简直太重了，我都怀疑会不会有癌变。不，不是会不会，而是已经有了癌变组织。”
“贝拉克，你竟然怀疑boss 的判断？是不是每天穿着防护服做急诊手术让你出现脑缺血、乏氧的症状，导致你忘记了医疗组里boss的话才是真理？”
“不，我坚持认为需要切除一部分肠道。34cm已经是我能想到最短的方式，再少的话患者术后会不断复发。”
“贝拉克，不用。”吴冕说道，“患者诊断是恶性萎缩性丘疹病，当然是初步诊断，确定诊断要你做完手术之后切除一块表皮组织，我去镜下看完才能得到结论。”
“恶性萎缩性丘疹病？是皮肤癌么？”
“贝拉克，就这？你还配说自己是世界顶级专家？我感觉你需要回麻省医学院重新再学习五年，很难想象你的基础知识薄弱到这种程度。”吴冕冷冷说道。
郑凯旋听吴冕这么说，满头大汗。
他和贝拉克教授认为的一样，恶性萎缩性丘疹病是一种皮肤病，和肠道溃疡没有任何关系。
看样子平时吴老师对自己太客气了……郑凯旋无奈想到。
“boss，你信不信麻省除了皮肤科的专家，没人会知道恶性萎缩性丘疹病这个病的存在？！”贝拉克教授争论道。
“那是你不知道，要不要打个赌？我现在就打电话，如果有人知道，你……”
“哦，不！只有克利夫兰的那群碧池才会跟你打赌！”
“缝上吧，冲洗，手术结束。对了，别忘了切一块病理标本下来，我去做术中冰冻。”
“患者呢？”
“送回病房，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我会和这面的医生说的。”吴冕说道。
“太神奇了，boss，恶性萎缩性丘疹病是什么病？为什么斑丘疹会导致肠道出现问题？”
“这是一种皮肤-肠道或其他器官的细小动脉内膜炎而后血栓形成的疾病。暂时还没有病理学、基因方面的确定性证据，不过诊断是没问题的，临床有相关的治疗标准。”
“boss，你简直太博学了！”
“是你知道的太少，我记得3年前，具体是2017年10月22日，汤姆的医疗组收治了一个患者，就是很典型的恶性萎缩性丘疹病。当时我和汤姆说了，但是他执意要切掉80cm的肠道。”
“我记得，那个患者后来死了！可怜的小家伙，他才22岁。”
“病因还不明，有认为与常染色体显性遗传、自身免疫异常和纤溶活性降低及慢病毒感染等有关。汤姆不认为我说的是对的，所以拒绝了我的意见，那个可恶的家伙！”吴冕平平淡淡的说道，“但是他能误诊，你不可以，你是我医疗组的成员。”
“boss，你确定么？”
“确定，这种病在临床可分为皮肤型恶性萎缩性丘疹病和系统型恶性萎缩性丘疹病两种。
皮肤型约占 1/3，仅表现为皮肤病变而无系统病变，可长期存活14 年以上。系统型恶性萎缩性丘疹病常在皮疹出现后数周至数年内累及多系统脏器，致死率高。”
“所以，尽量让患者少受一点手术打击，对以后的恢复很有好处。”
1112 一万多新增，就是你说的好转？
贝拉克教授忽然安静下来，屏幕中显示肠道已经缝合完毕，腔镜钳子像是手一样灵活，在寻找有没有其他破溃点。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贝拉克教授在专心致志做手术，所有人都“熟悉”这位来自麻省的教授，都知道他是一个“分裂”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贝拉克教授就能进行有丝分裂，自己变成截然不同的人，甚至可以说群口相声。
之所以不说话，也不可能是因为吴冕在的原因。他怎么了？
任海涛觉得不对劲儿，眼睛从监护仪上挪开，看了一眼吴冕，最后落到贝拉克教授的脸上。
陈露也怔怔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贝拉克教授。
“boss，我觉得你今天的情绪不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蠢货，不要问！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求生欲的话！”
“不，boss已经要跑了，你难道就不怕他悄无声息的自己跑去美国么？而你，可怜的贝拉克，则要跟着下一批撤侨的人一起挤在货机里，和不知道有多少感染患者挤在一起。
我不管那里有什么集装箱系统，我只想坐黄金波音去迈阿密！”
“贝拉克，谁告诉你我要去美国的？”吴冕看着贝拉克教授翻肠子，寻找是否还有要修补的位置，淡淡问道。
“我看了今天的新闻，boss，天河的情况要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简直糟糕透了！我听任说，你们的专家组的一位成员也承认了新型病毒不仅仅攻击肺脏，过了潜伏期后还会攻击心脏！”
“这个病毒还会攻击更多人体脏器，比如说可以通过血脑屏障攻击脑干，甚至会导致不孕不育。”吴冕淡淡说道。
听吴冕说完，手术室里的气氛凝滞。
几道目光投向吴冕。
“我看到今天的数据了，boss你别想骗我，贝拉克单纯善良，但是绝对不是傻子！如果数据是真的话，那么天河的情况已经崩溃了。雪崩，无法挽回的雪崩，哪怕你是大魔王！
能逃走一定要逃走！一秒钟都不要耽搁！”
“贝拉克，我记得一早你就给我打过电话了。是我记忆出现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我想了一天，你说的根本就是敷衍。不可能的，ro数值在6以上的病毒，患者怎么可能全部找出来！”贝拉克教授的手握着腔镜设备，可是任海涛却觉得他的手已经举起来，习惯性的抱着头。
好担心贝拉克教授发疯，把患者的肠道搅的稀巴烂。
“可以了，冲洗，关腹。”吴冕说道。
“boss，黄金波音什么时候到？”
“那是奥文的，又不是我的，我怎么知道。”
“你还在敷衍单纯、幼稚、善良、勤劳、勇敢、朴实的小贝拉克，你不能这样！我对你忠心耿耿，哪怕你回国，我还是追随在你的左右。为什么你会一直骗我，这简直太让人伤心了。”贝拉克教授接过温水盆，涓滴不漏的把温水倒进患者的腹腔。
他的语言和动作没有一点关联，手稳的一逼。
任海涛甚至觉得精神分裂本身也有好处，至少不耽误手术。
“单纯，的确特么够单纯的。”吴冕鄙夷说道，“要是普通人这么说我能理解，贝拉克，你是我医疗组的成员，是麻省的教授，是国际知名专家，你就是这么当专家的么！”
“……”
“传染病的防治，你背诵一遍。”
“boss，我是胃肠外科的专家，不是传染病的专家。”
“最基础的医疗知识你得明白。”
“可那是传染率超级高，潜伏期超级长，我的天！忽然爆发，致死率也高的离谱的一种病毒！”贝拉克的声音有点哑。
“赶紧结束手术，切下来一块病理标本，我去看看镜下。”吴冕道，“要是判断没有失误，患者就可以下台了。”
“要是有失误呢？”贝拉克问道。
“不，现在一个患者的诊断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这是一场可以改变历史的传染病！甚至我怀疑这是启示录级别的传染病。”
“别紧张贝拉克。”吴冕说道，“哪怕是启示录级别的传染病也会被扼杀，情况已经开始好转，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一万多新增，这就是你说的好转么，boss！”
“他们是潜伏的传染源，已经开辟了10家方舱医院进行收治，天河的情况终于可以稳定了。”
“我对你莫名其妙的信心感到怀疑，虽然每次都证明你是对的，可这次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贝拉克，你要是还想活着的话，就闭上嘴，我能感觉到boss已经开始不耐烦。”
一边说着，贝拉克教授一边冲洗，旁边扶镜子的医生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家伙，扶镜子都扶不好，我要看……”
“贝拉克，这里不是麻省，请你保持对助手的尊重。”吴冕冷冷说道。
贝拉克教授听出来吴冕话语里的不冷淡，他终于沉默，迅速完成手术。
打开无菌单，再次消毒，切掉一小块红色斑丘疹，交给陈露。
“吴冕，要送去做术中冰冻么？”
“嗯，等我电话。”吴冕道，“患者稍等一下醒。”
“好。”任海涛回答道。
“boss，我要和你去看看。”
“来吧，不过你少说点话。最近你是压力太大么？怎么感觉你的话越来越多了呢？”吴冕问道。
“boss，你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每天做梦都是你偷偷的飞去迈阿密，而我只能和一群人挤在货机里，周围都是咳嗽声、还有漫天飞舞、无孔不入的病毒。”
“我记得我告诉你加州有一名确诊患者死亡，但是cdc却否定了这个消息。”吴冕戴上手套，拿起标本，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去美国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觉得你在骗我。”
“不会的，我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医疗组成员。如果要撤退，我也是最后一个走的人，这一点你放心。”
“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我昨天看到有新增援来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是那么的年轻。boss，你们是怎么欺骗他们的？才能让他们不相信完美病毒的威力，明知道是死也要来天河。”
1113 可能会嫌麻烦，可能会骂，但是不会怂
陈主任想跟着吴冕一起去，贝拉克教授瞪圆了眼睛盯着他，把陈主任吓了一跳。
“贝拉克，你今天疯了么。是两年前吃的疯牛肉感染了朊病毒，导致你脑子变成浆糊了？”吴冕皱眉斥道。
“boss，我想偷偷问你几件事。”贝拉克教授小声说道。
“一会我看完片子的。”吴冕道。
“可是我等不及。”
“要是没这个患者怎么办？”吴冕问道。
“我会去酒店找你。”
吴冕耸了耸肩，不搭理这货，拿着病理标本，由陈主任带路赶奔病理室。
……
病理科，两名医生忐忑等待。
一个姑娘快速按照标准流程查阅了一遍，但还是不放心，拿着规章制度本一遍一遍的看着。
“就是个术中冰冻，你这么紧张呢。”另外一人问道。
“陈主任说是外地支援的专家要来看病理。”
“别闹，肯定是你听错了。现在咱们所有力量都在控制疫情上，怎么可能有外地的大牛来做手术。再说，就算是做手术也不是没可能，我听说来支援的医生里面有很多外科医生。可带着病理科的医生来咱天河，确定脑子没问题？”
“病理科有什么奇怪的，华西还带着氧气管道的工程师来呢。”
“那是人家怕出问题，带病理专家干什么。”
“主任特殊打的电话，还是小心点，万一是哪家医院的大牛来呢。你没听说么，有一个外国白教授在手术室支援，做急诊手术，水平特别高。”
“白教授？”
“白求恩呗，”
“不可能……”
正说着，她看着门口怔了一下。
陈主任大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疤痕”的年轻医生。在他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外国医生，猫着腰，小心谨慎的样子。
“小刘值班啊，林主任和你说了吧。”
“陈主任，说过了。”一个医生站起来，小心的说道，“我都准备好了，病理我来做。”
陈主任回头看了一眼吴冕。
“要是不违反制度的话，还是我来吧。”吴冕笑道，“恶性萎缩性丘疹病比较罕见。”
陈主任知道吴老师只说了一半的话。
这病罕见，以三院的水平能明确诊断的可能性并不大。到时候报告里打上一个“？”，还不够恶心的。
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术中冰冻打“？”，外科医生都不知道是该切还是不该切。
你说切吧，病理没有确诊；不切？人家写着恶性。
这个“？”就是恶心人的标志。
不过没办法，病理科也有自己的难处，尤其是术中冰冻的阳性率比石蜡块低一些，水平不够的人肯定看不出来。
“这位是吴老师，第十版《诊断学》的副主编。”陈教授简单介绍，“吴老师要亲自做病理，你们准备一下。”
两名医生怔怔的看着吴冕。
这人看着倒是年轻，只是脸上有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人砍了几刀被毁容了一样。第十版《诊断学》？是他编纂的？陈主任确定没开玩笑？
一名医生手脚麻利的开始准备，贝拉克教授拉了吴冕一下，“boss，我有事想问你。”
吴冕把病理标本交接给病理科医生，歉意的和陈主任眯了眯眼，和贝拉克走出病理科。
术中冰冻是指在手术台上取下的组织放到冷冻机里面-20度左右冻成硬块，制成切片用于快速诊断。冰冻时间要5-10分钟，吴冕也没着急。
“贝拉克，你想说什么？”出了病理科，吴冕问道。
此时的三院冷冷清清，要是没有必要的话，没人会在这时候来医院。
贝拉克做贼一样前后看了两眼，凑到吴冕身边，却被吴冕一脚踢中。
“保持距离。”吴冕皱眉道。
“boss，你们简直太厉害了！我想了一天终于想明白你们要做什么。”贝拉克教授说道。
“要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担心引起恐慌，现在还在强行逼着医生护士来支援天河？”贝拉克教授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其实你们专家组的人都知道情况已经不可能逆转！”
“一定是这样的，他们要走只需要一架飞机！”
“你想象力真丰富。”吴冕鄙夷说道。
“可是为什么你们还故意让昨天的数据看起来那么吓人呢？难道不应该……我知道了，让普通人满满习惯、接受。这是天罚，一定是！”
贝拉克教授嘴里胡乱说着。
“你说什么呢，给你30秒，我回去做冰冻。”吴冕冷声说道。
“boss，那些来支援的医生护士是不是被枪指着来的？要不然就是用钱！肯定是这样，他们不知道这笔钱根本花不了，你们叫什么来着？”
“冥币。”吴冕的脸阴沉的要滴出水。
“对！就是冥币！其实那就是冥币。”
“贝拉克，我想这是华夏和山巅之城的区别。”吴冕吁了口气，耐心说道，“我要来支援的时候，你也在场。”
“那是曾经，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毒，还以为是很普通的那种。”
“是这样，要是说钱的话，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可能会给一点补助。但这笔钱能不能发下来，还要看医院的领导当不当人。这一点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心里都知道，但他们还是来了。”
“什么意思？”贝拉克教授疑惑的看着吴冕。
“我估计能有30%的人领到补助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这笔钱不多，至少和穿着防护服，面对未知病毒战斗相比并不多。我问你，要是在美国发生这种事情，要你去重症，你要多少钱才肯？”
“boss，解雇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是终身教授，可能并不在意这一点。”
吴冕耸了耸肩。
“这么说吧贝拉克，我没说假话，现在的局面的确在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而那些来支援的医生护士也不是为了钱，更不是被逼的。
他们可能接到消息后会叹气，好麻烦的一件事；或者会骂娘，那帮狗日的院领导怎么不去一线。但轮到自己头上，很少有人会怂。”
“真是一种古怪的价值观。”
“这就是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