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 幸,龙魂不死,国运不衰
林道士这些天心神不宁。
每天早晨起来,总是雄心万丈,慷慨激昂。可他习惯性的一刷手机,就会被那些负面消息打击的情绪落到谷底。
情绪到了谷地,刷手机的时候那些青春洋溢的小姐姐们都没了以往的颜色。
林道士坐立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更多时候,他回站在后山石碑旁,远眺天河市的方向。
虽然除了延绵的青山外什么都看不见,但林道士似乎觉得这么站一会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但架不住手贱,总想着翻社交媒体。
不管是文字还是短视频,满满的都是负面情绪,让林道士心里堵得慌。
真特么的怪了,小师叔那种通天能人,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按照林道士的猜想,小师叔前脚到,后脚在十天之内只手擎天才是最应该发生的。
可小师叔这都去了多久了?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二月份,可是天河那面传来的消息还是令人沮丧。
坐在后山石碑前,林道士沮丧的抽着烟。
他很少抽烟。
小师叔走之前让他买了一条烟,就在后山石碑那像是祭品一样放着。林道士无聊,加上心中郁闷,茫然的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眼见一条烟要被他抽没。
有心思下山去帮忙,可林道士却又不敢。
他听说省城的患者都没去过天河,就是在机场经停,上了一趟卫生间就被传染了。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么厉害!
两个身影从山下缓缓走上来,林道士看见的时候,楚伯雄已经走到近前。
楚伯雄带着郑林远,两人悠然上山,林道士连忙站起来。
“楚老先生,山上风硬,你来干什么。”林道士问道。
“看看四叔的石碑。”楚伯雄道,“最近几日,心绪不宁,尤其是吴冕吴先生走了之后,迟迟没有消息。”
“楚老先生,你见多识广,这事儿怎么是个了局呢?”林道士心中一动,问道。
“嘿。”楚伯雄拉着郑林远,站在后山石碑前,先拜了两拜,随后抬头仰望。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大字在瓦蓝瓦蓝的天空映衬下,宛如游龙一般,直欲刺破苍穹,翱翔于九天之上。
山风吹的楚伯雄衣襟猎猎作响。
林道士愁苦,他见楚伯雄的样子,也知道估计是没什么好办法。
“《后汉书·献帝纪》‘建安二十二年,是岁大疫。’”楚伯雄道,“那是公元217年的事儿了,一场大疫,建安七子变成建安二子。”
“……”林道士真想拿起一团雪,把楚伯雄的嘴堵上。
这个老家伙就不会说点好听的么?
说特么这么丧气的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曹植有赋,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楚老先生,你要说什么?”林道士打断楚伯雄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他可不想好不容易不刷手机,心情能平静一点。就这么点安静时候,还要被楚伯雄搅乱。
“难啊。”楚伯雄叹了口气,说道,“刚刚陆九转问我。”
“陆九转?”
“嗯,他要去天河。”楚伯雄道,“天下大事,他知自身如一蚍蜉,也要不自量力。”
林道士有些奇怪,不自量力这词应该是贬义词,可是从楚伯雄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带着几分褒奖。
“他说前些日子起卦,见月余后柳暗花明,山高海阔,有龙腾万里之象。我心中一动,动了上山的念头。”
林道士问道:“一个月?就能没事?”
“应该是。”楚伯雄虽然这么说,但他眉宇之间还是隐有忧色,双眸洁白如雪,仰望苍穹、石碑,却像是能看见石碑上的字一般。
这应该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林道士激动的有些颤抖。更有可能是山风太硬,他被冻的打哆嗦。
“林远,你怎么看?”楚伯雄问道。
郑林远做过手术后恢复的还好,反正林道士看不出来他智商恢复的苗头,只是没看见郑林远继续癫痫发作。
这就特么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么,林道士心里腹诽了一句。
郑林远傻乎乎的笑了笑,抬头看老鸹山后山石碑,随后举起右手,在空中临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
最开始郑林远的动作有些生涩,像是刚刚蒙学的孩子一样,一笔一划并不连贯。
“林道长,你见林远的符箓之术如何?”楚伯雄“看”了半晌,笑吟吟的问道。
一个瞎子,一个傻子……林道士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楚老先生,我不懂符箓。”
“但这石碑上的八个字,我看来却带着挥斥方遒的气儿。转折之间略有生涩,却依旧能看出当年四叔的几缕风采。”
“我就是照着我爸留下来的信一笔笔描上去的。”
“四叔是大能者。”楚伯雄说道,“八个字,在我看来只有家国二字。”
林道士听不懂楚伯雄唱高调,说什么家国,现在山河将要破碎,到哪去找家国。以后日子不一定乱成什么样,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谁还敢奢望太多。
楚伯雄说了两句话后便负手而立,林道士耳边只有他衣襟如旌旗一般猎猎作响的声音。
郑林远的动作越来越快,可林道士并不觉得他学会了那八个字,在林道士看来郑林远的动作越来越混乱。
双臂在半空中挥舞,郑林远好像疯了一样,在与天地战斗。
半晌后,郑林远的动作停下,楚伯雄说道,“林道长,我们回去了。狗尾续貂,也是由心而发。”
“嗯?”林道士没听懂。
楚伯雄携郑林远飘然而走,林道士刚想送,眼角余光看到石碑上隐约有石块掉落。
他凝神看,碎石如雪,纷纷落下,随即被北风吹散。
己亥末
庚子春
荆楚大疫
染者数万
众惶恐
道无车舟
万巷空寂
外狼亦动
垂涎而候
华夏腹背芒刺
龙魂不死
国运不衰
一行行小字出现在石碑上,林道士惊讶,用手抚摸。
不是幻觉,而是刻上去的。
这行字还没写完,只到幸,龙魂不死,国运不衰一段。
1012 落井下石
贝拉克教授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呼吸性碱中毒之间游走,巨大的心理压力以及碱中毒的时候带来的那种恐惧感,像是海水一样,要把自己淹没。
然而比这些还要恐怖的则是boss阴沉的脸。
随着时间推移,boss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越来越让贝拉克教授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boss,你上推特么?”贝拉克教授实在忍受不住全程一句话都不说的手术,他不知不觉已经有丝分裂。
“偶尔上,最近不上。”吴冕一边做手术,一边回答道。
“我昨天翻看了一部分推特,德国明镜周刊封面以“新冠病毒,华夏制造”为题,对华夏疫情进行报道。”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这你都能忍?”
“我只要不看,它就不存在。”
“还有一个华夏女记者,写了治疗的办法。”
“她们懂个屁。”吴冕淡淡说道,“2004年明镜周刊刊登了一则新闻,叫“中国要造自己的空间站”,其中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
吴冕顿了一下,“说华夏的技术人员眼含热泪恳请美国让中国加入“国际空间站”项目,华夏的神舟飞船还特意造了和“国际空间站”相匹配的对接窗口。”
“……”贝拉克教授猛然想起来boss是最记仇的。
04年,他多大?好像才十几岁,那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到现在历历在目。
“国际空间站由世界16个主要家参与,甚至连日本,印度,巴西都参加了,可就是不带华夏玩。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啦,2011年华夏也发射了自己的空间站,天宫一号。现在呢,我估计以后宇航员要上天得先学中文,要不然空间站的操作界面都不会,玩个毛线。”
“《明镜周刊》是fake news的领头羊,一个正刊做出了小报 b的感觉,即使放在高校图书馆里也要随时被撕页儿去擦屁股的楷模。”
“boss,华尔街日报也有类似的说法。”
“落井下石。”
“什么是落井下石?”
“还记得我在麻省,把急诊科的莱欧揍一顿的事情么?”吴冕问道。
“那个笨蛋,已经辞职去了克利夫兰。”贝拉克教授笑道,“我记得当时你把他打的他妈妈都不认识他,真惨啊。”
吴冕继续手术,沉默中,另外一个贝拉克说道,“boss,你还没说什么是落井下石。”
“莱欧就是,准备冲洗。”吴冕道。
“boss,《华尔街日报》说这次疫情是因为华夏人体质差,不讲卫生,老百姓没饭吃,只能去吃蝙蝠。他们说什么亚洲病人,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笨蛋,当着boss的面你怎么干说这个!”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吼道,“你难道不想活了么?还是因为呼吸性碱中毒让你的大脑运转速度变慢,竟然在伟大而坚韧的boss面前说起华尔街日报。”
吴冕用温盐水冲洗腹腔,贝拉克教授手里的动作一点都不慢,紧跟着吴冕的动作。
“那帮愚蠢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这是完美的病毒。幸好那个愚蠢的大统领这次机灵了一点,已经准备宣布断航。要是在大美利坚爆发,真是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情况!”
“不可能!我大美利坚有安东尼教授在,有cdc的预警系统,有那么多高科技制药公司……”
“贝拉克,你别总说这些不学无术的话。”吴冕冲洗腹腔,查无活动性出血,开始关腹,“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查一下最近五年的流感资料。”
“boss,最近五年?有什么特殊么?”
“去年流感爆发期和从前不一样,我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吴冕说到一半,被贝拉克教授打断。
“我的天,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这么样么,boss!”
“boss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愚蠢的像是一头驴的贝拉克,你就不会少说两句话?boss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很可能大美利坚早就开始流行。”
“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流感而已,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麻省,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于完美病毒的报道。”
“既然你想挑战boss的权威,那就去吧,别拉着我。boss,你要打他,而且一定要打左脸。”
“不!boss不会这么小气。我是在做学术上的讨论,这根本就不可能。类似完美病毒一旦出现,肯定是天大的事情,在网络时代,没人能隐瞒。cdc也不能,他们有完美的流程。”
“打结!”吴冕用手里的钳子轻轻敲了一下贝拉克教授的手背。
“哦哦哦,boss,你真的认为有问题?”贝拉克教授问道。
“这几天一名日本的议员提醒欧盟,说有大流行病。你看这则消息了么?”吴冕问道。
“没有,说什么了?”贝拉克教授问道。
“意大利的一名议员说,那是只有黄种人才会得的病。”
“我的天,这是基因武器么?!”贝拉克教授惊讶的说道,“boss,我的理解对不对?”
“下一个患者。”吴冕缝完皮,转身走出手术室,去换衣服。
贝拉克教授怔怔的看着手术台上的切口,缝合的很完美,boss甚至给这个女孩儿做了美容缝合,哪怕针线并不趁手,还是尽全力让她的切口恢复的更好一些。
女孩子爱美,一个切口留下来的疤痕应该会让她伤心、难过好多年。所以吴冕尽一切可能让切口小一点,缝合的细致一些,以后的疤痕淡一点。
“针对黄种人……我的天,为什么我没看到类似的消息?”贝拉克教授的眼睛在打转,明显言不由衷。
“在推特上根本没人会注意的,就算是有人看到也只会开心。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女孩儿么?”
“哪个?”
“记者问我们欠了华夏很多钱,还不上怎么办。一个几岁的女孩儿说,把他们都杀光就不用还了。”
“我的天,我记得。但那只是一个……”
“贝拉克,你竟然这么愚蠢!没人和你讨论事情真相,你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boss怎么想!”
1013 暂停
把一天的手术做完,吴冕去换衣服。
贝拉克教授跟在吴冕身后,小声问道,“boss,你说的是真是假。”
“假的,你觉得你们昂撒人有这么丧心病狂么?严重点说,这是反人类。”吴冕轻声说道。
“我去!”贝拉克教授大声说道,“什么叫丧心病狂,什么叫反人类,boss,你的形容太过分了。”
“屠杀印第安人的时候,毕竟还有心理负担。然后神父出场,告诉所有人黄种的印第安人不算人,只是一种生物,和火鸡没什么区别。我记得那时候还有动物园,把印第安人放进去,以供观赏。”吴冕冷冷说道。
“……”贝拉克教授无奈的说道,“boss,我觉得你不应该把目光放在过去。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属于long long ago之前的事情。”
“你问我什么是丧心病狂,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而已。”吴冕说道。
“这个例子并不恰当。”
“用事实来说话而已。”吴冕淡淡说道。
“boss,为什么你像那些红脖子一样崇信阴谋论呢?”贝拉克教授耸肩,摊手,说道,“什么都是有预谋的,有计划的削减人类数量,保证剩下的人能正常生活。
这个说法简直太荒谬了!你要相信科学。
你知道的,他们一直不肯打疫苗,就是因为红脖子们认为盖茨基金准备给所有人安置芯片。”
“是啊,一群傻逼才好管。”吴冕道,“你换我们国内看看,不管说什么网上都有无数人在骂,真特么的烦。”
“boss,这不像是你说的话。”贝拉克教授笑了笑。
两人离开半污染区,走进更衣室,进了清洁区,吴冕摘掉口罩,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透着一股子甜美的味道,身体里蓄积的高浓度二氧化碳浓度开始降低。
“boss,我觉得你今天格外的烦躁。”贝拉克教授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火神山医院不是已经交付使用了么?据说另外一家更大的雷神山医院也要交付使用。
我的神,那可是传染病院,整整2500张病床!简直太厉害了,我每天看直播建造医院,觉得这是你们向世界展示肌肉。”
吴冕阴沉着脸,打开窗户,有些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东亚医疗水平最高的日本才1800张传染病的床位,你们在一个城市就已经修建了2500张床位,这是一个奇迹。简直太疯狂了,难以想象的疯狂!”贝拉克教授努力说着吴冕爱听的话,尽量不去触怒他。
“会有一部分作用,但这次的情况很明显超过03年,光是传染病医院是没用的。”吴冕道,“贝拉克,你来到天河市之后感觉怎么样?”
“一座千万人级别的城市,类似伦敦,按下暂停键,我觉得这是一个奇迹,比十多天修建两家医院更神奇。”贝拉克教授实话实说。
“不光是天河,全国陆续按下暂停键。”
“……”贝拉克教授双手高高举起,眼睛怔怔的看着吴冕,“boss,你说整个华夏?”
“是。”吴冕道,“14亿人口,暂停。”
“我的神,你们是以为在玩游戏么?”贝拉克教授诧异的说道,“一座城市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呃呃呃,但全国都暂停,boss,你确定没和我开玩笑?”
“确定。”吴冕道,“现在方舱医院已经开始搭建,明天我不来做手术了,你自己在这面完成所有手术。”
吴冕的话里信息量太大,贝拉克教授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boss,你是说终于要把病人集中,然后~~了么?这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很难过。”
“傻逼!”吴冕恨恨的骂道。
“boss!你不能这么骂我,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指出来。但你要尊重医疗组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甘愿和你来到天河一起做手术的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把病人集中在一起,就是要~~?那是你们昂撒人的傻逼想法。”吴冕一边说着,一边跳上窗台,坐在窗边,从隔离服的口袋里摸出半包烟。
“要么?”吴冕挥了挥手里的烟。
“吸烟有害健康,你少抽点。”贝拉克教授小声说道。
“明天你不用跟我一起去,贝拉克,要是我出事,你要么留在这里做手术,要么就自己回麻省。”吴冕自顾自的点燃一根烟,看着窗外冷清的街道,此时此刻他有些怀念八井子中医院院子里卖的包子。
人间烟火气,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珍贵。
“boss,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怕你心里崩溃?”贝拉克教授问道。
“跟你说,你也不懂。”吴冕道,“在你们看来,就是把人集中~~,德三当年就是这么做的,在你们看来这是理所应当,否则肯定控制不住传染病。”
“你怎么知道?”
“昂撒人的特性么,你们指责什么,意味着你们做过类似的事情。”吴冕说道。
“boss,你这太可怕了!”
“切子宫,撒病毒、监控政要电话,贝拉克,还用我举别的例子么?”
“……”
“可惜,话语权在昂撒人手里。”吴冕有些贪婪的说道,“一想到话语权,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boss,明天真的准备把生命的人都关起来?”贝拉克教授好奇而担心的问道。
“关?你这个形容词不对。”吴冕说道,“我也要去,只希望这次大家都懂点事,千万别闹出什么大纰漏出来。”
“我的天,你们不是用军队的么?”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吴冕说道,“你以为是飓风过后的国民警卫队?是把战友qj、分尸的那群没有人性的牲口?”
贝拉克教授不敢反驳,他怔怔的看着吴冕,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真心不知道要是没有枪,那种冰冷的隔离区到底有谁会愿意住进去。
而boss刚刚说了类似于遗言的话,这让贝拉克教授感觉很不安,相当不安。
他想破了头,都不知道boss要怎么做。
那种混乱的地方,他竟然要进去,去干嘛?贝拉克搞不懂。
1014 方舱医院要面对的困难……之一
接上楚知希和郑凯旋,小队像往常一样步行回住处。
今天的楚知希也有些沉默,不像是往常一样,每路有玻璃的地儿都会对着照,不停的用手按摩自己脸上的压痕,生怕这些丑陋的痕迹一直留在脸上。
这是毁容,楚知希觉得比生命还重要。
陈露感觉到不对,她小声的问楚知希:“小希,你和吴冕今天怎么了?”
“明天我们要去天河客厅看一看情况。”
“为什么?”
“全部感染患者集中管理,没有足够的地方,只能用体育馆和一些高举架的建筑。”
“真的能行么?”陈露疑惑的问道,“一个体育馆能安置多少患者?”
“一千以上。”楚知希说道。
陈露无语。
一个科室的病房安置三十到四十名患者都很难办,无数的怨言、吐槽,很多医患纠纷起因就是住宿、生活条件不好导致的。
对此,陈露作为一名手术室护士了解的不多,李琼听到楚知希这么说,一下子跳起来。
“楚姐,那根本不行!”李琼急匆匆的说道。
“是啊,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楚知希愁眉苦脸的说道。
“先别吵,不一定呢。”吴冕说道,“等今晚的消息,还没最后决定,你们别着急讨论。”
楚知希叹了口气。
“吴老师,楚姐,这事儿不可能。”李琼很肯定的说道,“有的人喜欢安静、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看连续剧的时候不关声音、有的人打呼噜,反正病房里什么人都能遇到。
一千多人在一起住那么多天,还不得打起来。”
她说的都对,吴冕早就知道。
可面对完美的病毒,除了尽早隔离轻症患者,还有别的办法么?
流感病毒和新病毒在实验室观察下重组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并不大,所以才会壮着胆子集中隔离。
和鼠疫不一样,鼠疫属于细菌,相对稳定。这次诱发肺炎的是病毒,还是单链rna病毒……
一听李琼说起这些事儿,吴冕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乱糟糟的病房就已经让人心碎了,一千人以上的方舱医院会乱成什么样,吴冕连想都不敢想。
“吴老师,是王校长的建议?”郑凯旋慎重的说道,“别的我不懂,每年地方来帝都做手术的小干部站在走廊里叫嚣着要单间的人数不胜数。只要干过临床,应该都知道。”
“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到时候遇到什么事儿就解决什么事儿。”吴冕冷着脸说道。
“这样闹会出大问题的!”郑凯旋着急的说道,“吴老师,现在网络太发达了,别有用心的人肯定在网上散播去集中隔离就是等死。一旦患者闹起来,你说怎么办?一百多、二百医护人员根本拦不住!”
“我特么哪知道怎么办!”吴冕脾气相当不好,看着滚滚长江,恨恨的骂了一句。
“除了隔离,还有其他办法么?”郑凯旋问道。
“你回忆一下大学的传染病学,还有其他办法么?”
郑凯旋苦笑。
大家沉默的向前走,贝拉克教授不断自言自语,说的话听在耳朵里都变成了404。
任海涛一直不说话,似乎不管什么事儿对他来讲都不重要。前面就算是喜马拉雅山,吴冕说要徒步翻过去,他也敢就这么上。
把任海涛、陈露、贝拉克教授送回临近的宾馆,吴冕继续往前走。
天似乎要晴了,天上的云渐渐的淡了许多。这些天一直在下雨,吴冕很希望能看见一次太阳。
“吴老师。”李琼小声问道。
“怎么了李琼。”
“我们要去的天河客厅有几个卫生间?患者能洗澡么?保暖怎么办?患者之间的私密性好不好?”
“现在条件艰苦,平均600人用一个卫生间。洗澡可以,但估计要排队,排很长时间的队。”吴冕说道,“我看规划,保暖肯定不能靠抖,有电热毯和羽绒服。开水管够,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李琼一头黑线。
要是在省城,患者住进这种环境的医院,怕不得直接把房盖给掀开。
而且新闻媒体像是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一样,马上就游过来,把事情搞大,吸引流量。
一千左右的病人,有的发烧,有的不发烧,吃喝拉撒睡都要照顾……李琼觉得与其去方舱医院,自己还是路过长江大桥的时候跳下去比较好。
这样做比较省心。
“医护人员呢?”李琼无可奈何的又问道。
“如果确定这种方案,会从全国紧急要支援。”吴冕说道。
“那就好。”
“没什么好的,紧急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全省十二个市、一个自治州,均一下……”
吴冕每说一句,李琼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每天在病区看管几十名患者的夜班就已经让人心力憔悴,去隔离点要看上百个患者!!
李琼黑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队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甚至比不知道天河情况来支援的飞机上还要压抑。
“吴老师,要是因为恐慌,发生踩踏事件怎么办?”郑凯旋问道。
吴冕也黑着脸,一言不发。
各种可能都存在,正确的选择并不意味着有好结果。只要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但为什么要晚这么久?
首先是等核酸检测能力上来,其次是等待初步的实验室结果,最主要的是隔离有极强的不可控性。
一旦像是军营一样发生炸营事件,群体踩踏,吴冕……不敢想象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场面。最近的一个例子是麦加踩踏,吴冕根本不敢想到时候发生在方舱医院会有什么后果。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选择这种方式。
唉,还是伍连德老先生那时候好……吴冕有些羡慕从前的老前辈。
不管是郑凯旋还是李琼,都是从临床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不用说,他们也都认为根本不可行。
所幸发生在天河市,要是发生在黑山省省城,集中隔离这一招首先要面对的是皑皑白雪和室外零下三十度的酷寒。
如果在学校隔离的话,房间倒是不少,可举架不够高、通风很差、医护人员不够多……各有各的难处。
吴冕像是重新穿上卡其色风衣,戴上墨镜和黑色小羊皮手套,脸色阴沉的仿佛要下雨。
他心里升出一个极为冒险的念头,如果事情不可控制,说不定要试一试。
反正站着来天河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身后事。
1015 吴冕的办法
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间。
“哥哥,我看你的脚步有点乱,你心里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犯愁?”
关上房门,楚知希便问道。
“在想解决的办法。”吴冕说道。
“解决?”楚知希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哥哥脑子里又闹出来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
“你竟然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一个笨法子。”吴冕叹了口气,坐到床边,腿搭在窗台上,看着天河上面的云,悠悠的想着事情。
楚知希也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来到天河支援,3-5天就能看见光亮。
可没想到疫情比想象中更猛烈,而且愈演愈烈,现在已经像是漫山遍野的山火,必须要动用非常手段,而且还特别难办到。
楚知希用特别来形容这件事,而不是不可能。下意识中,她相信哥哥的办事能力。至少在两人相识之后,没有任何一件事能难住哥哥。
【我曾经跨过山河……】
吴冕接起电话,“校长。”
“准备视频会议。”电话里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好。”
吴冕像是身子底下安装了一个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
打开笔记本,进入视频。
视频中校长似乎老了十多岁,鬓角斑白,双颊消瘦,满满的疲倦。
“吴冕,你每天工作多久?怎么这么长时间脸上还有勒痕。”校长问道。
“十五个小时左右。”吴冕轻声回答。
“穿一身防护服,多久会出现呼吸性碱中毒?”
“4-8小时,没有剧烈运动的前提下。”吴冕说道,“但只要多注意一下就没问题。”
说着,他看着校长问道,“校长,你最近每天睡多久?”
“还没心思睡觉。”校长沉声说道,“上面已经同意建立方舱医院,全国暂停。”
一块石头落了地,吴冕反而不慌张了,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施工队伍已经开始改建三个大型场馆,你有什么想法?”
“校长,您也担心局面失控?”
“肯定么,但现在看面对新情况,不下狠手是不行了。”校长说道,“建设方舱医院虽然不是至善之举,但在现有形势下,是最佳之举,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疫情扩散。”
吴冕默然,点了点头。
“问你话呢,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你心里肯定有想法,明天你就去了,说说看。你小子鬼点子多,我还真是很好奇。”
“校长,您可是多年的老医生,您说方舱能不出事么?”吴冕先抱怨道,“一千多人在一起,十个失眠的患者就得折腾一夜。”
“别抱怨,说说你的想法。”校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着视频画面里满脸勒痕的吴冕说道,“再怎么难,还不是要有人去做?你有其他办法?吴冕,这个坎过去,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没有办法。”吴冕道,“我想了两天,只能组织患者自己管理自己。”
“志愿者团队?”
“类似吧。”吴冕道,“在医院……您也知道,我有一次下班去开药,排队呢有人加塞。收款员和他说了两句,那人直接用拳头砸玻璃。我没穿白服,上去揪住脖领子一顿骂,那人就老实了。”
校长对吴冕的话不置可否。
“现在是谁会闹谁就有好处,医生是管不了的。指着鼻子一顿骂,上社交媒体胡说八道,院方的压力就上来了。”吴冕平淡的说道,“想要管理好,组织明白事理的轻症患者自己解决纠纷很重要。”
“这事儿可行,但最开始比较困难。”校长沉吟半晌后问道,“最开始你准备怎么办?”
“一点点来。”吴冕说道,“要是不行,我准备脱了防护服,穿上便衣去维持纪律。”
“胡闹!”校长怒道,“你是健康人!脱了防护服在方舱医院里肯定会被感染!”
“校长,我已经做了决定。”吴冕很平淡的说道,“您尽量催各种生活物资,条件好点,我们这面也容易一点。”
“你特么!”
一向儒雅随和的校长拍桌子骂道。
“注意点形象,多大岁数了,每天熬夜,还这么容易生气。”吴冕笑道,“就算不注意形象,您是不是也得注意身体。”
“你小子混账!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校长怒气冲冲的说道。
“将在外。”吴冕道,“事情很简单,必然要面对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和患者解释,集中隔离避免传染给家里人,一旦病情加重可以直接用120急救车送去定点医院。有用么?谁会听?一旦恐慌情绪蔓延,后果我不敢想。”
校长沉着脸。
“到时候社交媒体上只会有三种声音,第一——这不是养蛊么?生怕交叉感染、生怕病毒变异、生怕ade来的慢?您还能一个一个和他们说为什么?”
“第二种声音,为什么不早点搞!他们不会和第一种人吵架,假装看不见第一种人,因为没人愿意出头当这个恶人。校长,您这是拿一辈子的名声背书啊。”
“第三种呢?”
“第三种最少,简单夸一下。”吴冕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还是不出事的情况,一旦出事,从内到外,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都在您这里。”
“没事,汇报意见之前我已经想到了。”校长淡淡说道,“生死置之度外,个人名誉和疫情相比算得了什么,只要能熬得过去,怎么都好说。”
“所以啊,您能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就不能?!”
“你是违反原则。”
“没有更好的办法。”吴冕很坚定的说道,“第一批患者的情绪必须稳定,有出有进,慢慢的就好了。十天时间,只要能熬得过去,就拨云见月。”
“不行,我跟你说,你特么别胡闹!”
“这不是胡闹。”吴冕说道,“校长,没有必要,我肯定不会脱防护服。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说是发生踩踏事件、死伤无数好呢,还是我脱了防护服,去维持秩序好呢。”
“……”
“我随机应变,刚刚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
1016 阵前,珍重
“说这些都没用,这是最后的办法。校长,问您件事,明后天哪家电视台采访。”
“新闻1+1。”
“不是联播啊。”吴冕略有遗憾的说道。
“你这是准备把我架到火上去烤啊。”校长笑了笑,“安安静静的把事情做好才行,你抓紧时间准备,进去后随时反馈情况。”
“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进去不进去的。”吴冕道,“我一早就过去,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及时汇报。好的坏的,我都会说。”
“嗯,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我可一点都不放心。校长,您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什么么?”
“想什么?”
“伍连德老先生治疗鼠疫的事情。”吴冕叹了口气说道,“道理就在那,可还是有妇人之仁。”
“必然的,要尽量给大家更好一点的条件。现在我们和从前不一样,生产力已经恢复,口罩的产能已经回到正常产能的55%。”
“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吴冕道。
两人忧心忡忡,各有心事,但却都不明说。
“移动p3实验室,有配备。”校长忽然说道。
“我正准备消息确定后联系我一个患者,给我也弄一个移动p3实验室。”吴冕笑道,“不影响正常工作,我观察一部分患者的病毒变化。”
“你患者都挺有钱啊。”
“那是,我有一个患者可能在3年之内要进美联储呢。”吴冕显摆道,“罗斯柴尔德家族的。”
“厉害。”校长淡淡说道。
“不跟您闲聊了,我得抓紧时间联系移动p3实验室,还有相应的设备。”吴冕道,“有什么事情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现在你吃住都还好么?”校长像是没听到吴冕的话一样,开始问家常。
“住的还行,找人帮联系的。吃么,外卖小哥都还在干着活,勉强也有口吃的。”吴冕道,“这都是小事情,方舱的伙食一定要好一点啊!千万别冷粥、咸菜,要是那样,肯定出事。”
“还用你说。”校长鄙夷道,“现有阶段最好的条件直接上,虽然再怎么好都好不到哪去,和家里肯定有区别,但尽全力保障。最起码,和医护人员的伙食一样。”
“有水果么?”
“有。”
“我看图纸,手术室也有,是吧。”
“有,野战手术室,可以处理急诊。”
“校长。”吴冕轻轻唤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视频里,两人沉默,时针仿佛拨回十四年前。
那时的吴冕青葱年少,满眼懵懂而好奇,走在协和的校园里。而校长也不是校长,还只是帝都医院临床呼吸重症的主任。
一次偶然的相遇,一次传道授业,这些年如流水般急匆匆的过去。
那个少年已经长大,披坚执锐,冲锋陷阵。
而那个风华正茂的主任也更加稳重,确定治疗一个城市的方案。
“吴冕,说。”
“校长,没什么。”吴冕轻轻吁了口气,“内忧外患,全力以赴。希望能活着出来,您……多保重。”
“保重。”校长盯着吴冕的眼睛,努力露出一丝微笑,尽量多一些温暖、少一些疲惫。
“保重!”吴冕伸手,切断视频。
整个身体向后仰,吴冕瘫在椅子上。
楚知希没有问关于脱下防护服的事情,她只是静悄悄坐在吴冕身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校长不容易。”
过了几秒钟,吴冕稳住心神,哑声说道。
“哥哥,我其实想不懂。”楚知希疑惑道,“在非洲治疗埃博拉的患者,不也一样做么?为什么这次你心事重重呢。”
“傻孩子,那能一样么。”吴冕叹了口气,“关键是人太多,而且在大型中心城市。任何一件事情从想法到实现,都要过九九八十一难。眼前这事儿,说是刀山火海也不为过。”
“可这是科学。”
吴冕伸手,摸了摸楚知希的头。
一头柔顺的秀发荡然无存,沙沙作响。
千种柔肠、万种相思,尽付于无言中。
但吴冕没时间片刻温存,他很快拿起手机,打通程云海的电话。
“程老板,我,吴冕。”
“前几天我说的移动p3实验室,相关的设备准备好了么。”
“行,天河客厅,我把您的电话给校长,他帮我联系。别弄成捐献,那样的话我用不到。要定向,直接对我。”
……
挂断电话,在床上静卧的程云海马上拿起笔记本,和手下联系移动式p3实验室的事情。
“是吴科长的电话?”韦大宝正在查房,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便询问道。
这是最后一次查房,韦大宝马上要进发热病房。
“嗯。”
“啥是移动式p3实验室?那玩意还能移动?”韦大宝好奇。
“韦医生,您对吴科长怎么看。”程云海问道,“吴老师,也就是您嘴里的吴科长是什么样的人?”
韦大宝笑而不语,这帮有钱人问出这种问题,肯定不怀好意,韦大宝这种成精的家伙肯定不会上当就是。
程云海也没想从韦大宝嘴里得到答案一般,似乎只是闲聊。十几分钟后,他放下笔记本。
“程先生,你的足背动脉搏动虽然已经消失,但皮温开始升高。我估计是手风琴摆动后毛细血管网重新建立成功,恭喜。”
“谢谢。”程云海看着腿部自制的支架,胫腓骨被外力打骨折,又不让长上,每天做手风琴摆动。人体还真是奇妙,毛细血管网竟然就这么开始重建。
“吴医生很厉害。”程云海吁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事情,我觉得成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事儿?”韦大宝好奇的问道。
“韦医生,问您一件事,您心里怎么想怎么说。”程云海笑着说道。
“嗯。”韦大宝能感觉出来今天哪里不对,他谨慎的点了点头。
“要是……假设您感染了这次的肺炎,要把您和其他所有患者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隔离,您同意么?”程云海问道。
“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韦大宝奇怪的回答道,“现在天河不是没有病房么,这病和s病毒还不一样,没发作的时候也能传染。再说,国家下这么大力气,肯定要服从啊。”
程云海微微一怔,沉默。
1017 妇人之仁
“患者数量众多,没办法顾及到每个人,您和其他人住在体育馆里呢?”程云海更是有些好奇。
他对韦大宝的回答充满了兴致,尤其是最后那一句。
“呃,应该没问题。”韦大宝微微沉吟,“国家怎么说就怎么做,服从呗,我还能上天么。”
“如果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呢?”程云海追问道。
“我去,解放军都特么来了,还担心什么?!”韦大宝兴奋的说道,“程先生,天河军管了么?那可太好了!”
“……”程云海怔了一下。
他高中在美国一所常青藤上的,毕业后在美国读完博士回国。虽然普通话、魔都话说的和别人没有区别,但脑子里的某些行为逻辑却和华夏人,或是和面前的韦大宝有着本质的区别。
听到韦大宝的回答,程云海无语,沉默想了想。
“天河市要军管了么?早就该军管,解放军到底啥时候进驻啊。”韦大宝眼巴巴的问道。
“军管没用。”程云海有些无奈的说道,“又不是抗洪抢险、不是抗震救灾,这次面对的是病毒。解放军战士上去一个不小心只能被感染,变成又一个传染源。”
“那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韦大宝疑惑。
“没事了。”程云海觉得自己和韦大宝沟通的不好。主要是思维上的差异,驴唇不对马嘴。
“都说到这儿了,你怎么还藏着掖着?吴科长跟你说什么了?”韦大宝好奇的追问。
这段时间,韦大宝的压力也相当大。他心惊胆战的提交申请,被吴科长打了回来。
当时心中有些窃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抱着吴科长的大腿,哭着喊着要去天河。
今天听到吴科长和程云海联系,要什么移动实验室,韦大宝准备问个究竟。
“您知道历朝历代遇到烈性传染病的时候都怎么做的么?”程云海问道。
韦大宝摇头。
“唐宋明朝,都派人远征缅甸,都遇到了瘴气,也就是传染病。当时主帅果决,抓紧时间把人隔离,才能断指求生。”
“哦哦,隔离啊,我知道。”韦大宝道,他完全没听懂断指求生的意思。
“我说的隔离和书上写的隔离两个字不一样。”程云海道,“史书上没有过相关描述,但基本是把病人放一起,生死由天。”
“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韦大宝道。
“假设您和其他同事,医院同事被隔离,您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心里会怎么想?”
“……”
这种画面根本不能想,韦大宝也从来没想过。
“当机立断,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吴医生……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程云海长叹一声。
“嗯?怎么回事?程先生您说详细点,我听不懂。”韦大宝疑惑。
“天河的情况,要是我去处理,肯定顶着重压把重症患者放到一起,而尽量给轻症患者更好的条件。”
“不对吧,重症患者放一起,那不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得死么?”
“所有相关记载都是如此,从古至今,莫不如是。”程云海脸色凝重说道。
“可是轻症患者给更好的条件?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能跑能跳,除非用军队荷枪实弹的看守,要不然一旦恐惧达到顶点的话……”
那是一种惨烈的画面,程云海有想象,但却不愿意想得过多。
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天河市那面应该准备集中隔离。
但隔离的对象却正好相反,这在程云海看来,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正好都做反了,重症患者在定点医院,轻症患者去隔离,这特么!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虽然说成年人不做选择,无论轻症还是重症患者都要,但极有可能鸡飞蛋打。
没有军队,只靠一些医护人员,怎么可能管的住恐惧的患者。
尤其是这些患者还是轻症患者,生死之际迸发出巨大的破坏性,这不仅是可能的,在程云海看来,是必然的。
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韦大宝听的一头露水,他看着程云海百思不得其解。
“必要的牺牲是肯定要做的,可惜了。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上去可以保护更多人,其实根本没用的解决办法。”程云海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把重症患者扔到一边等死?”韦大宝问道。
程云海点了点头。
“程先生,这么做不好吧。”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程云海冷着脸说道,“西班牙大流感的时候,最开始密苏立大学征用兄弟会的房间进行隔离,但是不彻底,只能放任流行,才有最后的惨烈。”
最近韦大宝研究了西班牙大流感,他很害怕这次也会和西班牙大流感一样,有上亿人死去。
“我看过图片,隔离的好好的。”
“不是那样,要是隔离的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美国人么,没人担责任,做个样子而已。”程云海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天河没事。”
韦大宝听不懂程云海半遮半掩的话,这帮子有钱人说话就这样,只说一半。难道这就是财富密码?是成功秘诀?
“韦医生,谢了,您去看其他患者吧。”
“也没什么患者好看的。”韦大宝笑道,“现在只有你和郑林远住院。郑林远比我还结实呢,根本不用看。今儿是来和您告别的,我马上去发热病房。”
话是这么说,韦大宝明白程云海在撵人,他站起来笑道,“程先生,你好好休养,我也去睡一会。”
“你刚上班就要睡觉?”
“今天夜班,没去过,有点害怕。”韦大宝说道,“能干点啥就干点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是。”
“去休息吧,我这面没事。”
见韦大宝出门,程云海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天河市把事情做反了,虽然理论上来讲有成功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程云海不觉得能控制住疫情。
那位吴医生和国内的医生估计是被救死扶伤、医德高尚这些话给忽悠瘸了,也不知道前线局面在不久的将来会糜烂成什么样。
1018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夜已深。
吴冕静静的躺在床上。
好好睡一觉,用最充沛的精力迎接明天开始的大决战,这才是应该做的。可他却说什么都睡不着,道理摆在那,并不是有道理就能做到。
怎么做最省心,吴冕知道,所以他羡慕伍连德老先生。
但在天河却不能这么做。
计划再严密也有纰漏,类似的例子吴冕知道的太多。比如说诺尔逊曼德拉的葬礼上的那个手语翻译,就是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
距离各国政要不过3米,幸好这个混进去的家伙人畜无害,真要是……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年,英女王访美,时任美利坚总统的克林顿到机场迎接。双方在机场发表讲话,克林顿在讲话完毕后英女王上台——那个演讲台是按照克林顿的身高设计的。
等女王上台演讲的时候,看不见人,只能看见头发。
女王顿时大窘。
吴冕想着这些个诡异、好玩的往事,尽量不去想今天要面对什么。
但是他的心依旧“砰砰砰”的乱跳,窦性心律不齐、早搏甚至偶尔吴冕能感受到自己有轻微房室传导阻滞的症状。
这都是幻觉,是疑病症,吴冕安慰着自己。
天渐渐的亮了,又是一夜无眠。
吴冕只吃了少量的食物,喝了一点点水。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只能控制自己的饮食。
自家装修,1个月都是快的。
昨天晚上天河客厅刚刚开始改建,今天就要住人,吴冕对那里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求环境别太恶劣就行,要是实在不行,肯定要直言上书。
来到天河客厅,外面一排排的重卡正在卸货物。找到工作人员交代自己身份,核实后吴冕和楚知希走了进去。
国家电网施工人员正在进场进行电网施工。
看着忙碌的人群,吴冕也有些惊讶,这速度……真心像是飞起来一样。
“吴老师,您来了。”一名戴着安全帽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和吴冕打招呼。
“您忙着,我随便看看。”
“我负责接待您,看看您有什么意见没有。”工作人员给吴冕、楚知希各自一个安全帽。
楚知希的头有点小,安全帽有点大,戴上后直接盖住眼睛。
吴冕笑着帮楚知希整理安全帽,换了几个角度才勉强戴稳。
“昨天接到消息,施工队伍马上进场清理现场,分类安置。并按照施工方案运送相应物资,比如说模板,木方,电线电缆,水泥沙等材料。”
“然后木工队伍进场搭建隔离舱,按工序要求,电工后一步进场开始接照明及生活用电。喏,就是您看见的现在的情况。”
“进度挺快。”吴冕点了点头。
“肯定,早一个小时完工,能早一个小时让天河市恢复健康。”工作人员说了一句闲话,继续介绍情况,“然后水工进场对给排水进行施工,进行移动式厕所安装。这是比较难的,因为钟老说粪便可以传播,考虑到实际情况,大家研究后决定安置男女各4个卫生间。”
“这么少?”吴冕皱眉。
“这里面还有备用的。现在移动卫生间少,工厂正在加班加点制造。但运输什么的也都要时间,现在只能这样。”工作人员说道,“我们也觉得少一点,但粪便传播途径……我不是很懂。”
吴冕点了点头,考虑到这一点是不可控因素,对于处理可以传播疾病的粪便,相应人员没有经验,只能这样。
“涉及独立建造医护生活区或隔离消杀区的,需要电焊工对钢结构房屋进行搭建。”
“地胶整体铺设,然后床铺进场。”
“忙了一夜吧。”
“嗯,几百名兄弟眼都没合,终于差不多干完了。”工作人员说道,“但条件的确有限,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吴冕站到高处,鸟瞰下去。
密密麻麻的床铺看起来蔚为壮观。
然而正是这种壮观的场面,让吴冕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想象中集中隔离会很难。
当吴冕亲眼目睹方舱医院的雏形后,就发现只是一千多张固定好的行军床就已经让人头晕眼花。要是住进来一千多名患者,人头攒动,那该怎么办?
吴冕沉默,自己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把任务想的过于简单。
“电网安装完后要安放棉絮被褥床头柜等生活用品、安装电视、医疗器械等设施设备。图书馆可以送过来一些图书,但是不着急,下午再说。”
“吃饭呢?”
“这个没问题。”工作人员说道,“现在物流全部保障天河,每人每天都有水果,还有酸奶之类的饮料。”
“开水呢?”
“通电之后马上送进来,开水肯定管够。”工作人员说道,“保暖的话用电热毯,昨天安排了一个工人试了试,只要在被窝里,还是足够暖和的。”
吴冕点了点头。
“条件还是太简陋,时间……时间有限。”工作人员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条件简陋这句话,他很抱歉,满满的内疚之情。
“已经很好了。”吴冕安慰道,“洗澡呢?”
“移动浴室有,但一千多人洗澡肯定要排队,估计两三天都排不上一次。”
“已经很好了。”吴冕无奈的安慰道。
“唉,还是太急。”
“自家装修,钱是准备好的。物资市场全有。能不能7天搞定入住?家具,电器,被褥,厨电一样不落全搞定?
给我一个商场、会展中心,要几天搞定成一个医院,难不难不敢说,这个活我不敢接。
可是你们干成了。”
吴冕宽慰道。
“吴医生,我听人说您是医学界的大牛。”
“别这么说,我就是个小医生。”
“我问您一件事,可以么?”
“请讲。”
“你们到底还缺多少物资?还缺多少医护人员?还缺多少建设人员?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只要你需要,我就来;只要对疫情有帮助,不计生死,不计报酬。”
吴冕侧头,看着工作人员,他的眼圈里满满泪水。
“唉。”吴冕叹了口气,“现在需要的是患者配合,咱们都做不到。”
1019 醒目的黄色兔子耳朵
“您老家是哪的?”吴冕换了一个话题,避免尴尬。
工作人员也知道情况。
他连夜在这儿工作,甚至还找了人躺在行军床上感受温度。
空旷的天河客厅不可能像是自家客厅一样,生病的人还心焦。虽然已经拼了命的修建,可条件还是太简陋。
工作人员有些遗憾。
“我家是豫州的。”
“吃过热干面么。”
“吃了。”提起热干面,工作人员笑了笑,“我常年在天河这面干活,从前啊,天河市没生病的时候基本每天都吃。”
“我还没吃过。”吴冕看着施工人员忙碌着,轻声说道,“中午尝尝。下午能送患者进来么?”
“能!天擦黑就能收患者。”
“谢谢。”
“吴医生,您要带队入驻吧。”
“不是带队,我就是一个小兵,负责冲锋陷阵的。院长是中南医院章院长担任。”吴冕说道。
工作人员带着吴冕在天河客厅走了一圈,每个角落吴冕都看到,都记住。
实话实说,方舱医院总体并不完美,但总要比1月东北的火车皮好无数倍。
这是现有条件下全力以赴的结果,吴冕看完后和工作人员告辞,互道珍重,向校长汇报这里的情况。
“哥哥,这大通铺能行么?”楚知希看着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床铺忧心忡忡的问道。
虽然她形容的并不准确,却和大通铺也差不多。
“没办法。”吴冕说道,“问题在于卫生间,要是能再多点就好了。”
“钟老刚提出来粪便可以传播,这应该是他的团队研究成果。”楚知希说道,“怎么处理粪便,还是个大问题。我估计有这方面的考虑,你说呢?”
“尽量劝大家适应吧,也只能这样。”吴冕说道,“中午咱俩吃热干面,总说要来吃,一直没时间。还要去宜昌吃梭边鱼,那是水产养殖所八十年代培育、繁殖出来的,可惜没机会。等疫情结束,一定要去。”
“哥哥你平时也不喜欢吃啊。”
“这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了么。昨天晚上我想着想着就饿了,嘴里都是口水,肚子咕噜噜的叫。”吴冕笑道,“尝尝热干面,我看看还有几家店开着。”
搜了一圈,只有很远的一家热干面店开业。吴冕订了两份热干面,很随意的找了一个墙角靠着看太阳。
楚知希蹲在吴冕身边,似乎也在发呆。
大战之前的宁静,静的让人心悸。
足足过了四十多分钟,一双熟悉的大兔子耳朵从远处渐行渐近。
说熟悉也不对,这位外卖小哥的兔子耳朵和别人的有些不一样。
吴冕笑了笑,站起身,冲着外卖小哥招手。
“对不起,路有点远。”外卖小哥在距离吴冕3米的位置停下,鞠了一个躬,赔礼道歉。
“谢谢您。”吴冕客气的回答,“这种时候,真是麻烦您了。”
“热干面我给您放着面,您自己来取。”外卖小哥说道,“喷一下,给外包装消消毒。”
“小哥,能商量件事么?”
“啊?”外卖小哥怔了一下。
“您的这个……”吴冕往头上比划了一下,“卖给我好不好?”
“……”外卖小哥怔怔的看着吴冕,像是看一个傻逼。
“我下午进驻方舱医院,穿上防护服,男女看起来都一样,不醒目。”吴冕说道,“您这个看着不错。话说好像不是制式的,倒像是cos用的。”
“我女朋友喜欢,正好昨天我的耳朵被饿了么小哥弄坏了……”
“卖给我好么?我想戴着进医院。”吴冕很诚恳的说道。
“您是医生?”
“嗯。”
外卖小哥摘下大兔子耳朵,看了看说道,“这是按在头盔上的,您好像没法戴。”
“没事,我手巧,做外科手术的。一会我去找工人要点钢丝,自己拧一下就行。”
“那我一起放到这儿。”外卖小哥也不提钱的事儿,把一双大兔子耳朵放到热干面旁边。
“谢谢。”吴冕也没矫情,深深给外卖小哥鞠了一个躬。
“加油!”外卖小哥扬起拳头。
临走的时候,他回身,大声说道,“加油!!”
“加油!”吴冕也是一声大喊,给小哥,给自己加油打气。
看着外卖小哥远去,吴冕拎过热干面和兔子耳朵。
楚知希拿出喷喷消毒,和吴冕坐在外面,开始吃热干面。
“哥哥,你非要兔子耳朵干嘛?卖萌?很不严肃吧。”楚知希问道。
“醒目。”吴冕道,“有什么事儿来找我,再有就是丫头你不觉得我戴上它之后,有人不高兴,想要吵架都会噗嗤一声乐出来么?”
“……”楚知希无语,低头吃面。
“开舱之后,你去手术室。”吴冕道。
“不,我站在你身边。”楚知希想也不想的回绝。
“那你去帮护士忙。”吴冕说道,“不用在我身边,人手肯定缺的厉害。”
“我看群里,全国紧急征调医护人员。”
“嗯。”吴冕点头,“基本上全村人把最硬的鳞都送来了。”
楚知希眼睛里进了沙子,低头吃面。
“人手还是缺,哪怕几万人洒进来,依旧不够。”吴冕想的很充分,“就这样吧,没别的办法。”
“希望能平安。”
“会的。”吴冕极快的把热干面吃完,“丫头,作为我大协和的住院总,你吃东西也太慢了吧。”
“我才不当住院总,一年下来胃溃疡都是肯定的。这要是在英国,胃溃疡熬成胃癌都未必能看得见医生。”楚知希说了一个在海外时两人经常说的梗。
“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吴冕站起来,看着天上阴云将散,“真想站在长江大桥上看日出啊。”
“等此间事了……”
“哈哈哈,当时我说此间事了的时候,你怎么说我的?”吴冕笑道。
“这话,真好。”楚知希低头吃面,抬也不抬,轻声说道,“等此间事了,我陪你去看日……”
说着,楚知希怔了一下。
“丫头,想什么呢?”
“哥哥,还有3天,是咱们俩的婚期……”楚知希说道。
婚期,这两个字在此时此刻说出来,恍如隔世。
吴冕苦笑,伸手拍了拍楚知希,“要是没事,咱俩回去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
“累得要死,谁有功夫。”楚知希继续低头吃面,语气平淡。
1020 乡亲们和大狼狗
李晨坐在村口临时搭建的岗亭里,一边烤着电暖气,一边写工作日记。
天气越冷,右手越不好用,但他还是暖和一会写一会,把脑海里的想法都记下来。
本来他已经提交申请,因为疾病原因无法继续工作,回南方过年,就不再回来。
要离开这片曾经奋斗过黑土地,李晨恋恋不舍。
但他没办法,毕竟这里四季分明,天气一冷,右手活动就受到限制。这是纯正的身体原因,只能离开。
而且吴冕吴医生也说了,这病暂时没法治,哪怕做手术效果也不理想。
李晨还是比较乐观,虽然生活受到影响,还是得活下去不是。
腊月二十八,他和乡亲们告别,离开半忽洞村。
可是他前脚刚回到老家,随即看到新闻,天河市爆发疫情,开始封城。
李晨对封城这件事很敏感。
建国以来,这应该是一件标志**件。具体天河市遇到的麻烦有多大,他不知道。看到这个消息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半忽洞村。
毕竟是村长,离开村子后要等年后新的村长才能调来开始工作。
而调新村长来,要熟悉情况、建立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哪怕有老支书在,可很多工作都是李晨一手做的,别人短时间很难接手。
如果是正常年景,慢慢来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天河市封城,全国呢?他心里有些忐忑,实在放心不下乡亲们。
和父母道别,联系邓明,李晨又回到半忽洞村。
回来后,李晨特别庆幸,事情发展的速度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幸好回来了,要不然村子里的事情谁来管!
这种偏僻的村子,想要村民听话,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信任。
在李晨的召集下,只两天时间就把整个村子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只留一条路,并在出口位置修建了岗亭,组织巡逻队。
村子里的人不出去,村子外的人也别想进来。里面有老支书巡逻,李晨负责岗亭和采买工作。
有时候李晨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但很快网上疯传各种硬核抗疫的图片。
至于挖断路,这种措施李晨是想也不敢想。
刚修好的路,李晨可舍不得的把它给挖断喽。
山上的果树,明年结了果子还等着这条路运出去卖钱呢。要想富,先修路,这已经是经过检验的事实。
李晨每天牵着村子里的一条大狼狗巡视铁丝网、路障,战争总动员的气息越来越明显。
今天上午帝都开会,中午信息下达,下午就到了李晨的手里。
朝令夕达,这种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李晨却没什么诧异的。当村长这半年来他早都习惯了,手机也配了两个,随时随地接收信息、定位刷卡。
新时代,新要求,新办法,李晨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极快。
可这次……
不是自发的、没有明确指令的命令。李晨收到的是没有标明总动员的总动员指令。
全国,忽然按下暂停键。
所有发热患者必须严格筛查,禁止聚集、掐断一切传播途径,基层要切实落实,把好关。
这些李晨其实已经落实到位。
自从大年三十省城发现感染肺炎的患者,李晨打听了确切的情况后,他就开始着手隔离。
这病邪门的很,光是经停天河,在机场上了一次卫生间就被传染!
李晨搞不懂是什么,只能先把几名外地务工、返乡过年的人员的家早就被封闭。反正农村家家有地窖,地窖里面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蔬菜,也不怕没吃的。
他作为村长,他亲自陪同老支书挨家挨户做工作,着实忙了好大一阵。
一个村子,想要完全封闭都费了天大的力气,现在全国都要按下暂停键……李晨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右手放在电暖气上暖和着,左手歪歪扭扭的记录最近要做的事情,李晨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谁!”
李晨大吼一声,抓起军大衣跑出去。
“来串亲戚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道。
“哪个村的?”
“靠山屯的”女人疑惑的看着李晨。
早就听说半忽洞村过年期间搞了好多事情,没想到竟然拉起了铁丝网。
女人有些迷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村封闭了,你赶紧回去。”李晨戴上口罩,右手缩进军大衣里,和女人说道。
“实在亲戚,没出五福的。”女人笑道,“你是村长吧,长得可真俊,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啊。”
李晨把介绍对象这些话直接无视,他紧紧的盯着来走亲戚的女人说道,“没看见拉着铁丝网呢么,怎么还闯进来,赶紧回去。”
“你咋这凶?”女人鄙夷说道,“就走个亲戚,还能不让啊。”
“不行。”李晨坚定的说道,这些天他撵走了无数走亲戚的人,还真就不差这一个。
右手从军大衣里拿出来,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口哨。
一条黑乎乎的大狼狗从岗亭里探出头,把女人吓了一跳。
李晨左手抓住大狼狗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声很是吓人。
“最近的传染病,你听说没有?”李晨问道。
“听说了,春节晚会里主持人都说了。”
“那病可凶了!要是被传染上,一村子一村子的人都得绝户。”李晨说道。
基层工作,讲究的是一个简单、粗暴、直接。越讲道理越讲不通,直接告诉村民怎么做就行。
至于人家听不听,就要看村长有没有这个威信。
“有这吓人?”女人疑惑的说道,“难怪我看我们村子在挖沟。”
“当然。”李晨说道,“我有同学在省城,听他们说的。赶紧回去,好好的过个年,活下去比啥不好。我们村子里可有从南方打工回来的人,要是把你传染了,你会去再传染给你家里人,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李晨牵着大狼狗,耐心的和女人讲道理。
最后女人悻悻的走了,李晨觉得自己吓唬她有一定的作用,但不如大狼狗的作用大。
怎么都好,忽然间停下来,无论是谁都受不了。希望,疫情早点过去,李晨摸着大狼狗的头,心里想到。
1021 战争总动员
文件下发到各省市卫健委。
紧急征调医疗队援鄂。
这是一次支援是决战,很多大型三甲医院精锐尽出。
从前都是摸着鹰酱过河,可是这一次不行。
在人类历史上,没有如此大规模针对传染病的隔离以及支援,没人对方舱医院有经验,就连宣传都没有。
马衔环,人含枚。
史无前例的的惨烈战役在悄无声息中开始。
……
云岚并没有和天南医疗队援鄂,她资历低,算不得精锐,早就被排除在外。
不过有陆九转在,她还是踏上这条逆行之路。
机场,云岚看着互联网上热闹的场面嘿嘿直乐。
“师妹,看什么呢?”陆九转问道。
“网上说散装江苏,可热闹了。”云岚拿着手机,放到陆九转面前。
【来了!来了!机场出现15支援鄂医疗队,一支来自广东,一支来自山东,其余13支队伍来自江苏。】
【不是13支,是12支医疗队,其中还有一支队伍来自安徽。】
“江苏……呵呵。”陆九转想到那个省,嘿嘿笑了笑。
散装江苏的名字不胫而走。
援鄂的医疗队都打着某某省的旗帜,要是看见以某市、某县、甚至某乡旗号的,必然来自江苏。
本来催人泪下的场面忽然冒出一抹诙谐的亮色,就连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气氛都被冲淡了很多。
“我有一个黑山省的同学,大学四年下来只记得他是东北人。”云岚笑道,“和江苏人做同学,第一年我就知道他是他们县里哪个村的了。”
“别的地图炮都往外开,他们的地图炮大多都打自己省。连省会都不要,总想着送给安徽。”云岚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经验,嘿嘿直乐。
“山西都支援了两批医护,现在正在组织第三批。”
“我们医院带着移动方舱,还有辽宁,2000多公里,车队拉着移动方舱也过去了。”
云岚给师兄介绍现在的情况。
“你老实一点,别兴奋过劲儿。”陆九转提醒道,“越是众志成城,就越是表明情况危急。你想,天河的情况得严峻成什么样,一支一支医疗队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师兄,你还说我,你去了要听话。”云岚提醒陆九转。
“我……”
“你就是个志愿者,连防护服都不会穿,别去了就感染。我跟你讲,这次的疫情就像是南疆蛊毒一样,无影无踪。”云岚道。
“穿那么厚,规矩还那么多。”陆九转有些沮丧。
但转念想起南疆蛊毒,他脸色慎重,手指微微抖动,不知道在掐算什么。
“所以么,你就别跟着去了,好么?你帮我联系吴老师就行。”云岚试探问道。
“那怎么能行,师父走得早,我一手把你拉扯大。让你以身犯险,我却不跟着,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有脸去见师父、师娘。”
“唉。”云岚叹了口气。
她知道师兄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父母,怕自己伤心。
除了每年上坟的时候会拉着自己坐在坟前说点话,平时就像是没这事儿一样。
今天不同,师兄把父母都搬出来,看样子自己是劝不住他。
而且所谓家国情怀,自己于情于理都无法劝说师兄什么。
“师兄,那你要练习穿脱防护服。”云岚道,“护士长可凶了,半污染区脱防护服有一点不对,就对着你大吼。有的护士长还骂人!好多小医生都会被骂哭。”
“她敢!”陆九转眼睛一瞪。
“你要是这样就别去了,也不知道你是去帮忙还是捣乱。”云岚也一瞪眼睛,奶凶奶凶的。
“……”陆九转沉吟,“好吧,那我练习一下。”
“师兄,你说你去那干啥,你又不是医生。”
“我看志愿者也不少。”陆九转说道,“最主要的是不放心你,也算是完成一桩夙愿。”
“现在你就是个累赘,我还要照顾你。”云岚不满意的说道,“现在我估算了一下,这次至少要去几万人。我就是个水滴,别人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那也不行。”陆九转站起来,拿出一身防护服,开始像模像样的穿脱。
云岚站在一边指指点点,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平时都是师兄教训自己,现在自己教训师兄,云岚觉得这种体验很是新奇。
……
高柏祥也登上了去天河市的飞机。
他本来以为要和拉着大米白面、粉条、白菜的16轮一起走,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生活物资可以慢着点,医护人员不能慢。
剑协医院也一样派出第三支医疗队,星夜兼程,赶奔天河。
……
如果从另外一个空间鸟瞰华夏大地,公路、铁路、航班像是动脉一样给天河市、给湖北省输送着各种物资,维系着一个原本充满生机、现如今保持静默的大省的生命线。
度过了最开始的困难期,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的战争总动员一旦启动,天地之间满是机器的轰鸣声。
上一次工业化大动员,是美国参加二战,历史上记载下来的、唯一能看到以亿为计量单位的人口参与的全面工业化战车开动时的滚滚洪流。
而这次,是十亿量级的大规模总动员。
核酸试剂的产能、口罩的产能、酒精的产能、防护服的产能,几乎上不封顶。
面对亡族灭种的危机,那些疫情过后口罩产能过剩的声音没人在意,很多工厂开始转产生产口罩、防护服。
一线需要什么,必然要生产什么。
封城不难,难的是封城以后城里人还有饭吃,还有水电用,还有网课可以上。
基层组织全部动员起来,全国按下暂停键。只有工厂还在维系着生产,一动一静,对抗着已经降临的天灾。
最初的错愕与无助渐渐散去,华夏人血脉中的那股子天塌了有人顶着的气魄迸发出来。
全国有序的进入战备状态,一场pve的大战在一连串的试探后,迅速进入决战阶段。
在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大国后,即便是中国人自己都不知道一旦全面发动动员,这个古老的国度、生活在其中的人民会迸发出如何巨大的能量。
1022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决战即将到来。
战略物资储备运送到天河市,一笔笔订单撒向全世界,求购呼吸机、ecmo以及相应的防疫物资。
命令下发,全国各地公立医院开始行动起来,调集最精锐的人员、物资,去保卫天河。
山西
她在整理17年前父亲去太原支援,抗击s病毒时的医院统一发放的行李箱。
当年抗s病毒的任务紧急,医院给每人发了一个箱子。父亲用完之后没舍得扔,就把箱子放在储藏室,一放就是17年。
17年前的箱子完好无损,这是一份念想,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念想。
没想到尘封的记忆有再一次打开的那天。
当她告知父亲自己要去天河支援的时候,父亲没有劝阻,而是把从前的箱子拿出来。
箱子并不是空的,里面有一个老式胸牌,一张照片。
胸牌是当时驰援太原时的工作牌,17年过了去,绿色的工作牌已经褪色,但一模一样的滚烫的心却没有冷。
和胸牌在一起的还有一张老照片。
它是17年前父亲去驰援,送行的时候奶奶坐在轮椅上留下的记忆。
照片上的医生还戴着棉线口罩,墙壁与衣着都有浓浓的历史感。
送行的事情她听父亲说起过,奶奶曾经是一名军人,送儿子去前线的时候奶奶没有哭,只是说:“国家需要你就赶紧去,千万不要给我败兴回来。”
当年抗日的时候,多少父母就是这么把自己的骨肉送上前线,如今面对另外一场战争,他们依旧义无反顾。
17年过去了,这个行李箱要跟随自己再次奔赴前线。
她把箱子里的老照片和工作牌放到夹层里,用力按了一下。
它们像是军功章一样,记录了父亲曾经的荣耀。
而这次,自己要带着它们一起去天河,去最前线。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她心里默默的想着。
这是一种传承
蕴藏在血脉之中的传承。
从17年前到现在,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白云苍狗,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可没有变的是血脉之中的那种家国情怀。
几千年过去,这种家国情怀从来都未曾变过。
当年抗战的时候,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的那种心气也从来没有变过。
建国初期,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那种心气也从来没有变过。
建国后披荆斩棘,一代人吃两代人的苦,终于在搭上最后一班车,成就了现如今世界第一工业大国。
这种家国情怀看不见、摸不着,但谁都知道它在。
不仅在,而且它被一代一代传下来,
还将会一代一代传下去。
她开始整理个人物品。作为一名呼吸内科的主治医师,她很清楚天河市现在的情况。
山西已经去了一批医护支援队伍,但是天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任何改观。
现在全国召集更多、更大的支援队去驰援天河,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妈妈,你要去打病毒么?”
8岁的儿子奶声奶气的问道。
她从来没和儿子说过疫情的事情,但是8岁的他懂事了。
他没敢阻拦,只问了一句便沉默下来,嘴唇动了动,却没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孩子懂事了,她很欣慰。
但也正是这种欣慰,带给她更多的酸楚与悲伤。
希望自己能回来,她默默的想着。
一家三口沉默,丈夫帮着她收拾好行礼,给了她一个拥抱。没有过多的话语,面对生死,什么话语都很轻。
拎着17年前的行李箱出门,儿子忽然说道,“妈妈戴上口罩,病毒太多,注意安全。”
她转身,见儿子手里拿着一枚蓝色的口罩递过来。
这是儿子唯一能做的。
接过口罩,她没敢看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不想给8岁的儿子留下一个满脸泪水的记忆。
转身出门,毅然决然。
手里拎着行李箱去医院集合,准备奔向战火正酣的天河。
……
……
蓉城,省第四人民医院
她,
12年前地震的幸存者。
黄金48小时里突击赶入灾区的解放军战士把还年幼的她从废墟里救出来。
12年后,她已经长大,迈入社会,成为一名护士。
时间让伤痕愈合、忘却记忆。
可几多夜里,她依旧会梦到地动山摇、梦到断壁残垣、梦到自己不愿意想起、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越来越多的新闻、社交媒体的视频、文字像是潮水一般出现,天河的情况危急,第一批医疗队静静出发,却迟迟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
她越来越觉得在自己的脑海里相隔12年的两段历史重叠,每次看到天河有关消息的时候,耳边传来的都是断壁残垣中的哭泣声与求救声。
【赵老师,这几天我一直关注天河新型肺炎病毒,如果需要护士支援,请先通知我。原因如下:
1……
2……
3:身为汶川人,我得到过很多社会帮助。如果有机会去前线出一点力,我一定义无反顾。】
【感谢你的大爱。】
【这几天看到新闻,我就想起汶川地震的场景,我觉得我应该去。】
【我等群里报名老师报完,很快会报到医院,已经把报名的想法转给罗主任,沙沙,从昨天到今天,你让我很感动。】
【因为我和其他的护士不一样,我是汶川人啊。】
12年前,天灾降临。
12年后,天灾降临。
没有方舟在洪水中拯救人类,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义无反顾,赶赴前线。
他们用微不足道的身体支撑起一个巨型都市的生机,撑住滔天洪水。危机四伏,却没有人选择逃避。
因为
12年前
17年前
自己的血脉亲人、如亲人一般的解放军战士就是这么做的。
70年前,
志愿军战士是这么做的。
89年前,
中国人是这么做的。
虽然平淡的日子里不会想起这些事情
但是当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面对危机,他们别无选择,只要一声召唤便奔赴前线,来到最危险的地方,帮助天河度过令人窒息的岁月。
长大后
我就成了你!
1023 隔离了,但是没屁用
围着看了一圈,吴冕带着大兔子耳朵回医院继续做手术。
似乎能感受到吴冕身上传来的沉重气息,连贝拉克教授的话都少了很多。
可是并没有任何难度的手术被没办法消磨贝拉克教授的精力,他终于在第四台手术的时候忍不住问道,“boss,你上午去哪了?怎么没出门诊?”
“去看新建成的方舱医院。”吴冕道。
“方舱?军用的?”贝拉克教授问道。
“不是,军队要是有这么多方舱,那一定你在做梦。”吴冕道,“是场馆修改的临时隔离场所,有些简陋。”
“boss,按照传染病学的说法,切断传染源……”
“贝拉克,闭嘴。”吴冕低头手术,特别不耐烦的说道。
“boss,你变了。”贝拉克教授很委屈,“在麻省的时候不管谁说错了什么,你都会讲一下我到底哪里错了。”
“哦,因为这是一名医生最基本的常识。”
“我认为传染病学的教科书里写的才是正确的。”贝拉克教授有点委屈的说道,“早就应该隔离。”
“哦?你见过最近一次大流行病隔离,在你大美利坚是什么时候?”
贝拉克想了想:“埃博拉病毒。”
“大范围的。”
“西班牙大流感的时候,我见过照片,黑白的,里面躺着密密麻麻的患者。”
“尊敬的贝拉克教授,那请你告诉我这次隔离起到了什么作用么?”吴冕问道。
听到从boss嘴里说出尊敬的贝拉克教授这样的词汇后,贝拉克教授直接分裂。
但要回答这个问题,却比登陆火星并且居住还难一点。
100年前的大流感的确有隔离的照片,证明当时的美国人的确尽了努力,但——屁用没有。
大流感席卷了欧美,造成4000万-1亿人死亡,而那时候全世界才不到18亿人口。
而美国,因为西班牙大流感的肆虐,人均寿命下降了12岁。
“boss,你们是准备做个形式,然后告诉所有人已经尽力了么?”贝拉克教授问道。
“这真是个好办法!”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兴奋的说道,“只有天才才能想出来,而且要足够无耻。
不过这是必然的,你知道boss,在麻省的群里,大家都在猜测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承认这次肺炎救治失败,任由肺炎病毒传播。”
“不可能!boss已经想出来最好的办法。
再说,流行病的防治在现代社会根本不可能。
从前只有马车、用徒步行走,病毒播散的速度很慢。现在呢?到处都飞机,这就是全球化的恶果!难怪大统领要去全球化,真是爱死他的金毛了!”
“贝拉克,你很吵。”吴冕淡淡呵斥了一句。
“boss,你应该入籍,然后竞选大统领!”一个贝拉克教授在严谨的给吴冕拉钩、暴露手术术野,另一个贝拉克教授则兴高采烈的说道,“你的无耻是蕴含在骨子里的,简直就是天生的大统领!”
“而且学界会支持,我想你当了大统领一定会加大科研资金投入。”
“有意义么?加大科研资金干什么?还嫌假科研骗钱不够?”吴冕鄙夷问道。
“boss,你怎么能这么说。任何科研都是要耗费大量是错成本的,多花点钱也无所谓。一万美元的咖啡杯只存在于军队,科研所里的咖啡杯最多只要1000美元,我们是要脸的!”贝拉克教授似乎也知道学界的情况,他大咧咧的说道。
“明天我就不来手术了。”吴冕说道,“我会直接去方舱医院。”
“都要宣布失败了,你还过去干什么。就是做个样子,然后呢?你联系好了柳叶刀还是新英格兰,发表学术论文,证明这次完美病毒不可战胜?”
“boss怎么会把文章发到纯医学期刊上,愚蠢的贝拉克!要想更多人知道,肯定是《自然》!”
“贝拉克,你是这么想的么?”吴冕问道。
“当然啊,最好告诉大家,这只是一场大流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然后像是h1n1的时候做的那样,只公布一万多人死亡,过几年忽然变成50多万,但是过了那么多年,谁又会在意当时的数据呢。”
任海涛本来一直盯着监护仪看,当他听到贝拉克教授像是开玩笑一样说的话之后,诧异的看着吴冕问道:“吴老师,这是真事?”
“嗯,是真的。”吴冕道,“h1n1的时候美帝那面根本不在乎。大流感么,反正只是一场流感。”
“……”任海涛瞠目:“不可能吧。”
“呵呵。”吴冕轻声笑了笑,“话语权掌握在美帝手里,who也不敢判定美帝是疫区,其他国家谁要是断航,美帝就会制裁。开着军舰去制裁,大家都不敢说,所以话语权多重要。”
“boss,只要你宣誓入籍,再过十年医疗界的话语权就在你手里。辉瑞这些公司要请你演讲,出场费至少要500万刀。”
“我担心还没入籍,就会被泥头车撞死在移民署里。”
“不可能,你是全人类宝贵的财富!当年那么多战犯都没被处以极刑。”贝拉克教授说道。
“你知道什么,boss每天往其他实验室跑,说不定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另外一个贝拉克反驳道。
“老任,当年禽流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吴冕懒得听碑额教授磨叨,而是问任海涛。
“我在手术室……”
没等任海涛说完,贝拉克教授又说道,“boss,我在欧洲演讲,我感染了流感病毒,高热到40度!我的天,那真是一次苦难的经历。”
“后来口服了达菲,马上就好了。”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其实瑞德西韦肯定有效,是类似于达菲的特效药。”
“我们专家组对瑞德西韦作了研究,没效果。”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仿制的,瑞德西韦的化学结构……我不太懂,但仿制药物应该并不难。”
“贝拉克,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啊?”
“昨天钟老的团队证明新的病毒可以以气溶胶的形态存活很久,在一名确诊患者居住的屋子把手上,发现有病毒存在。”
“我的天!不只有空气传播?病毒还能在门把手上存活?!”贝拉克教授惊讶说道,“幸好,只有黄种人才会被感染。”
……
……
注:书名:《仙丹给你毒药归我》作者:小呆昭简介:陆景穿越到一个神似宋朝的时代,原本以为这里只是多了一个江湖,却没曾想江湖下还隐藏着另一个不可知的神秘世界。为了解决身体里内力越来越多的困扰,陆景毅然踏入那扇门,结果却发现问题非但没解决,反而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又名《我有万剑破一法》、《当炉鼎我是认真的》、《不能再练了》
1024 钻石公主号
“贝拉克,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吴冕问道。
贝拉克教授仔细的看了一眼吴冕的眼神,没有怒气,平静如水,好像只是在做手术中说了一句“冲洗”。
“我是听其他人这么说的,现在在学术界已经是共识了。”贝拉克教授小声说道。
“贝拉克,这次可能要有意外。”吴冕笑了笑,“我估计马里兰德特里克堡的研究人员随便糊弄了也数据上去,然后就用了。”
“……”
吴冕说的话,像是一枚深水炸弹,慢慢潜入深海,然后轰的一下爆炸。
“boss,你确定?”贝拉克教授有些害怕,他知道新型病毒的威力。
“当然。”吴冕安静的做着手术,淡淡说道,“大统领撤侨,阳性患者接受治疗,我想现在那栋被加拿大和英格兰军队烧毁的房子里大家一定都怕的要命。不过呢也无所谓,以他们的操行……”
“boss,你不能这么说。”
“贝拉克,大统领在撤侨的过程中展示了你大美利坚的先进。”吴冕平淡说道,“但是我却看到了昂撒人被感染。至于智能机器人,那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那是一个例外,现在有一艘游轮,叫做钻石公主号,你可以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我的天!”贝拉克教授惊呼。
“吴老师,这……不可能吧。最近我在网上看到好多猜测,这种生化战争被说是阴谋论。”任海涛结结巴巴的说道。
“无所谓,咱们真理不够多,不够强,肯定不能胡说。”吴冕说道,“但贝拉克,你要是确定昂撒人不能被感染的话,为什么还要穿防护服、戴口罩呢。”
“我是担心我变成那个例外。”
“完全可以摘掉,你知道,我们的物资紧缺。”
“不,boss,这是谋杀!”贝拉克教授大声吼道。
“对,这就是一场谋杀。”吴冕嘴里轻声念叨着。
“吴老师,您说的是真的?”任海涛还是不肯相信,“马里兰的那个基地的工作人员不会这么糊涂吧。”
“呵呵。”吴冕冷笑,“我在美国的时候认识那里的一个研究员。当时我想要点鼠疫杆菌研究,你知道,这是烈性传染病,还有活性的鼠疫杆菌全球都很少能找到。”
任海涛盲目的点了点头。
“结果收到邮件的时候我发现鼠疫杆菌是特么没灭活的!”吴冕的音量微微提高,但随即控制住。
“这么不严谨么?不应该啊。”任海涛很迷茫的问道。
在他看来所有科学都是严谨的,就像是做手术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要仔细看着,小心、小心再小心都怕有失误。
可没灭活的鼠疫杆菌……邮递……这特么也太不靠谱了!万一在半路容器破碎怎么办?鼠疫大面积传播,那要死多少人!
任海涛心里无数只羊驼奔驰而过。
贝拉克教授却习以为常,他并不认为没灭活的鼠疫杆菌经过邮递,从马里兰送到boss手里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关注的只有一件事——并不是只有黄种人才会被感染。
钻石公主号,一定要仔细研究一下这艘游轮。
boss说的对,难怪自己看到撤侨后治疗的视频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逻辑。可是在学术界以及上流社会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认知——像s病毒和这次天河市爆发的病毒只有黄种人才会被感染。
认知就像是思想钢印一样,烙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以至于绝大多数人,包括贝拉克教授在内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昂撒人也被感染!
吴冕释放的深水炸弹威力无穷,手术室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安静祥和。
贝拉克教授心里有事,不光遏制了有丝分裂,还直接把话痨的嘴堵上。
任海涛也很迷茫,吴老师说的事情太诡异离奇。
网络上对生化、基因攻击嗤之以鼻,责任推给蝙蝠。
但任海涛觉得可能性不大,天河市以热干面闻名,国内没有忌口的省份是天南省。如果是蝙蝠的话,怎么也是那面先出事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天河p4实验室的各种八卦满天飞,什么四姨太之类的小道消息让任海涛大开眼界。
甚至网络上还传言有一名实验员死亡,但不到12小时,家在蓉城、早已经辞职的实验员就上网辟谣。
最近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带着一股子丧气劲儿。
尤其是成千上万的医护人员来到天河市,可是那面的情况依旧没一丝好转,看不到光亮。
越是这样,各种谣言就越多。
或真或假,或假或真,乱花迷眼。
而吴老师说的像极了阴谋论。
“吴老师,您真的没开玩笑吧。”任海涛想了很久,还是再一次问吴冕。
“是这样,你回去查新闻。”吴冕也没说是真是假,“麻生太郎,日本的前首相。他在g7会意上和旁边座位意大利人说了注意新型肺炎病毒的事情,你知道意大利人怎么回答的么?”
“……”任海涛沉默。
“没关系,那是一场黄色的比赛,不是我们的比赛。”
“吴老师,这种事情麻生太郎不应该随便说吧。”任海涛反驳道。
“他那个人大嘴巴,给你举个例子吧——没钱就不要结婚,这种观点麻生太郎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吴冕说道,“而且我听到一个八卦,2月底的g20上,他还准备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议题。”
任海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竟吴老师再怎么强,也只是一名医生,往大了说就是科学家。但麻生太郎是谁?g7会议,坐在他身边的人又会是谁?
哪怕那句话里没有明确说明,可任海涛能听懂。
“等着看吧。”吴冕道。
“吴老师,那怎么办?”
“凉拌。”吴冕道,“明天我们去方舱医院,注意好隔离、防护就行。”
说着,他顿了一下,强调道:“大露,你们留在这里做手术,一定要注意防护。”
“我带着你们出来,就要带你们回去。”
1025 阴谋论
贝拉克教授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到手术结束,去半污染区脱防护服,动作有失误,被吴冕踹了一脚,脸差点没被糊到墙上,这才精神了一点。
他没有叨叨的说个不停,此时贝拉克教授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宾馆,找麻省的几位病毒学的教授说一下boss 的判断。
和任海涛、陈露离开,贝拉克教授终于觉得自己稍微好了一点点。
boss带给自己的压力太大,贝拉克教授承认这一点。
只要有boss在场……刚刚被踹了一脚,就是证据。他简直太野蛮了,不过贝拉克教授可不敢当着吴冕的面这么说。
从前贝拉克教授回到宾馆房间,总是会抱怨这里的条件不好,比如说没有纯净水,只能烧自来水喝;比如说浴巾很多天都没换过;比如说吃饭也很难吃到热乎的。
但今天贝拉克教授顾不上埋怨,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任海涛默默的躺到床上,有太多的事情他要回味。
“贝拉克,你还好么!”电话那面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
“琼斯,你在做手术么?”贝拉克教授打了一个招呼,来不及说天气以及天河的环境,他直接说道,“琼斯,boss今天说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情?”
“撤侨,你知道吧。”
“当然,我全程看了直播,端着啤酒,在我家的院子里高声唱《星光灿烂的旗帜》。”
“你注意到有一名白人确诊肺炎了么?还有,那艘该死的钻石公主号,你注意了么!”贝拉克教授急匆匆的问道。
电话那面忽然沉默了一下。
“boss说,这肯定是马里兰的那群蠢货没有搞清楚!那病毒根本不是只针对黄种人,我们都被那群碧池给害了!”
“贝拉克,你没发烧吧。”
“琼斯,是boss说的,不是我!”贝拉克教授强调道,“不会因为boss离开麻省半年的时间,你就已经忘记了那个大魔王吧。”
“怎么会,那个魔王就像是阴云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不过他的确能干,因为他的离开,今年麻省的排名……”
“不!琼斯!!”贝拉克教授怒吼道,任海涛叹了口气,累了一天,回来想好好休息一会都不行。
“你忘记我说什么了。”贝拉克教授道,“boss说,这次的肺炎不光黄种人会感染,是马里兰的蠢货们搞错了。”
“你紧张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每年的流感不死几十万人?”琼斯疑惑的问道,“只是肺炎而已,ro数值高,致死率肯定低,这几乎是真理。而且已经有了针对性的瑞德西韦,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是这么和boss说的,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能感受到那种气息,boss很绝望!特别绝望!”
“这还真是个不好的消息,贝拉克。”琼斯笑着说道,“真遗憾,就算是我们无法对完美病毒免疫,可是和华夏之间已经断航,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贝拉克教授怔怔的看着窗外,一向话痨的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贝拉克?电话那面真的是你么?感谢神,终于让你的精神分裂好了那么一点点。我觉得也只有你的boss会忍耐你,换其他人……”
“不是这样!琼斯!你没在天河,你没看见这里医疗挤兑的情况。这次的新型肺炎病毒的死亡率肯定和流感不一样,哪怕我不是病毒学、流行病学专家,我用医生的直觉也能感知到。”
“贝拉克,你放心,真的只有黄种人能生病,我相信马里兰的那群愚蠢的家伙。
17年前就是这样,你能相信么,s病毒竟然在夏天直接消失。我的天,我一直认为马里兰的蠢货们肯定和内华达51区的外星人有合作。这是外星科技,以你贫瘠的大脑,就算是分裂出来3个、哪怕更多的人都无法理解。”
“呃……琼斯,你确定么?我还是个纯真的孩子,你不要骗我。”贝拉克教授疑惑的说道。
“你不知道s病毒么?那玩意说没就没,连个标本都找不到,不是内华达51区的天顶星科技制造出来的就见了鬼。这次也一样,马里兰的蠢货虽然愚蠢,可是外星人并不愚蠢。”
“琼斯,你确定你没喝多?”贝拉克教授试探问道。
“当然,不过我说的只是个玩笑。”琼斯说道,“放心,去年的深红色传染病的演习我也参加了,那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不过哪怕是那样,也不过有50万人死亡而已,正好清理一下布鲁克林的垃圾。”
“好吧。”贝拉克教授接受了琼斯的说法。
“你太敏感了,每年都有流感的,这是常态……”
“琼斯,我问你一件事。”贝拉克教授打断了琼斯的话,问道,“去年的流感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
“数据显示要比往年早了40天左右,高峰阶段……贝拉克,你怎么这么问,难道是你的boss让你问的?”
“boss早都知道,他只是随口跟我说的。”贝拉克教授连忙否认。
“他还说什么了?”
“电子烟肺炎,在他看来就特别古怪。根据他的理论,电子烟肺炎根本毫无依据,是马里兰的实验室泄漏病毒导致的。”
“真是个神经过敏的大魔王,贝拉克,你在他手下过得日子一定不舒服吧。我觉得你有抖m的倾向,要不然为什么大魔王已经离开,你还要去华夏呢。”
“琼斯,我会把你说的一切都告诉boss 的,尤其是你怀疑我们两个有亲密行为的事情。”
“随便,反正我不会去华夏,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来大美利坚。”琼斯无所谓的说道。
任海涛躺在床上,听着贝拉克教授和电话里那人的对话。他的英文一般,最差的是口语,听力马马虎虎。
要是贝拉克教授分裂,他就听不明白到底说的是什么。正常对话任海涛能勉强听懂。
他心里的疑惑更浓,甚至任海涛已经开始有那么一丝丝相信吴老师的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