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4 不用知道怎么来的
“小吴，要说还得是你仗义。那么多年的事情，到现在还记得。”冯大妈道。 她没注意到吴冕唠叨起来，似乎和她有一比。 吴冕笑了，没和冯大妈继续客套，开始询问病史。 冯大妈年纪有点大，说话唠叨的很，足足有十分钟才把她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中间还夹杂着很多对老年人办理社保不方便的抱怨。 “冯大妈，我说一下情况，您看我说的对不对。”吴冕道。 “小吴，是不是大妈说的太乱了？”冯大妈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哪有，我就是再确定一遍。”吴冕道，“黄奶奶平时身体挺好，吸烟60年，最近9个月前出现浑身酸痛的情况。去各级医院都看了，诊断……咱就不啰嗦了。” “嗯嗯。”冯大妈连连点头。 “最近每天早晨起来脖子硬，肩膀疼，双手软的握不起来，两侧髋关节也疼得厉害。” “是这样。”冯大妈点头。 “那他们诊断的都不对，我觉得像是一种病，做两个检查试试。”吴冕道。 “什么病啊小吴。”冯大妈连忙问道。 “试试看。”吴冕没回答，而是笑着说道，“杨医生，麻烦您进来。” 杨磊本来躲在外面偷听，准备看看吴科长最后是怎么糊弄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信心十足的说有诊断，还招呼自己。 “吴科长。”杨磊讪讪的走进急诊留观室。 “您今儿休班？麻烦帮我个忙。”吴冕笑道，“找值班医生、护士，给黄奶奶用20mg泼尼松。” “泼尼松？药局好像没这药。”杨磊怔了一下说道。 “哦，那就静点20mg地塞米松。”吴冕道。 杨磊无语。 从前听人说过美帝那面不常用抗生素，但是激素用的特别多，不管啥病先推点激素。 本来杨磊不信，美帝的医疗水平多高啊，而现如今听到吴科长的医嘱，他有点信了这个说法。 “杨医生？”吴冕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吴科长……我今儿休息，有事儿来转一圈。我去给你叫值班医生，你稍等哈。”杨磊说完，转身就跑。 给老年人随便用激素，万一股骨头坏死，家里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吴冕是吴乡长的儿子，家里可能不说啥，但自己给用药还是有风险。 杨磊滑不留手，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很快，值班医生过来。 吴冕虽然编制不在八井子中医院，而且只在这里工作过两三个月。但哪怕人走了，威名却未减，说话比周院长还要好用。 只是用20MG激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值班医生拉着冯大妈去签字、用药。 按照吴冕的要求，500ml盐水加了20mg地塞米松挂上去，小护士临走的时候还冲吴冕笑了笑。 吴冕去调节点滴速度，每分钟50滴左右，随后坐下和冯大妈、黄奶奶闲聊。 刚刚冯大妈一直唠叨的社保要视频的事儿如今可以大吐苦水，吴冕只是听着，偶尔点评两句，却每每正中要点。 杨磊有些恍惚，就这？ 激素这种药起效相当快，一般都是静推，这事儿中医院的医生全都门清着呢。 可吴冕让用500ml盐水+20mg地塞米松慢慢静点，20滴是1毫升，一分钟不到60滴，那就是不到3ml……这得到哪辈子去？！ 带着无数的迷惑，杨磊耐着性子一直等点滴结束。他幻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吴科长心里清楚自己再看热闹，只是故意拖延时间这种荒谬的想法都有。 一个小时过去了，杨磊的腿有点酸，他还在竖着耳朵听吴冕和两位老人家闲聊家常。 这都哪跟哪，什么很多老人死了秘不发丧，就为了骗点退休金，真以为是宫斗剧么？ 虽然杨磊也知道有这种情况，儿女就是为了吃退休金，老人死了之后随便一埋了事，根本不去销户口。 但这种充满了“狡黠”的做法从吴科长嘴里说出来，画风不和，格外的古怪。 杨磊敲着腿，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心中有执念，他早都回家了。干点啥不好，躺着看会连续剧就不香么？ “小吴啊，我……怎么觉得好点了呢？”黄奶奶忽然说道。 杨磊精神一震，随即错愕。 杨奶奶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似乎真的被两支地塞米松给治好了。见鬼了，又不是发烧，激素有这么大的用处么？ 在八井子中医院，地塞米松大多数的用处是退烧。 晚上来发烧的患者，直接一支地塞米松推进去，20分钟后大汗淋漓，一般的发烧肯定会退下去。 要是不行，那证明这病不是八井子中医院能治的，不赶紧送市医院或是省城还等啥呢！ 可浑身肌肉酸疼、无力，也能用地塞米松治疗？不可能啊。杨磊回忆了一下，黄奶奶留观点滴的时候测了体温，36.5摄氏度，不是发热导致的肌肉酸疼。 “黄奶奶，要是您觉得舒服，那我估计就是差不多好了。”吴冕笑道，“再观察20分钟，要是您觉得更有精神，咱们再说。” “小吴，到底是啥病？你这神神秘秘的。”冯大妈装不住事儿，见黄奶奶的点滴才进去小半瓶就有了反应，连忙追问到。 “黄奶奶可能患上一种叫风湿性多肌痛的疾病。”吴冕解释道，“这种病很难诊断，没有特别明显的检查指标可以发现。 它本质是一种血管炎症，但因为人体全身都是血管，所以病情发作的时候浑身上下到处都会产生因炎症引发的疼痛，非常容易误诊。” “啥病？”冯大妈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风湿，这么说您能理解吧。”吴冕简单说道。 “呃……”冯大妈怔了一下，是少见的风湿？好像当时在市医院就是这么给诊断的。 “我就是简单说说。”吴冕笑道，“说多了您也不懂不是，总不至于您回家还要翻书。咱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主要得知道它是怎么没的。” “对对对，小吴你说说。”冯大妈笑着说道，还是吴家的小子懂事儿，自己一个老太婆，根本没必要知道病是怎么来的。
835 还真有这种病？
“这病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治疗。”吴冕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似的泼到冯大妈的身上。 “这是一种风湿免疫类的血管疾病，现在还没确定的治疗方案。”吴冕继续说道，“不过呢，也不是没办法，可以口服非甾体类抗炎镇痛药物进行缓解。” “啥玩意？”冯大妈怔怔的问道。 “阿司匹林，冯大妈您知道吧。”吴冕问道。 “知道啊，我看最近好多人都吃拜阿司品林。” “对，就是它。”吴冕道，“每天两次，每次一片阿司匹林或者拜阿司品林，黄奶奶的症状可以得到缓解。 如果因为某些事情忽然加重，就来医院用点糖皮质……地塞米松，一会我给您写上。” “这么简单么？” “不能完全治好么？” 冯大妈和黄奶奶同时问道。 吴冕看着黄奶奶说道，“黄奶奶，是这样。人么，就像是机器一样，上了岁数，机器运转的时间太久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也不骗您，长生不死是不可能的，咱心情舒畅的多活几年，少点毛病就行。就您这身子骨，怎么不得100岁起？” 黄奶奶虽然知道吴冕是说好话，但还是笑的合不拢嘴。 “我没当医生的时候认为所有病都能治好，后来成了医学生，发现很多病都没法治。再后来当了医生，发现大多数病都没法治。现在呢……” “现在该不会觉得啥病都看不了了吧。”冯大妈问道。 “绝大多数的病都没法治。”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是咋说话呢，要是那样的话，要医生有啥用。”冯大妈说道。 “咱都不说风湿性多肌痛这种风湿免疫类的罕见病，就说一些老年病，高血压根治不了吧、糖尿病治不了吧。冠心病下支架，也就是个缓解，不让它们影响正常生活就行。” “也是。”黄奶奶说道，“用了这药，我觉得全身都轻快了。” “风湿性多肌痛对激素敏感，这也是一种诊断性治疗。”吴冕道，“您觉得舒服就行，回家开点拜阿司品林，每天口服，一定要记住。” “嗯，我记住了。”黄奶奶很认真的说道，“不能给儿女添麻烦，我儿子都六十了，还在外面干活呢。” 有了很明确的诊断，吴冕不再陪老人家们闲聊家长里短的事儿，站起来出门要笔和纸。 侧头看见杨磊站在门口，吴冕笑了笑，不过没理他。 拿起笔和纸，吴冕写下诊断与用药，并且再三叮嘱一定别忘记口服药物，便和楚知希离开观察室。 “吴科长。”杨磊刚刚被吴冕看的有点发毛，他小声打招呼。 “杨医生，您有事儿？”吴冕随口问道。 “我就是……就是好奇，患者是什么病啊。”杨磊问道。 “风湿性多肌痛。”吴冕道，“一种比较罕见、很难诊断的风湿免疫类疾病。” 吴冕并不想在杨磊这儿耽误时间，一边说一边远远离开。 切，肯定是糊弄人，随便说个谁都不知道的病名，让患者口服什么用都没有的药，治不好也治不坏。杨磊见吴冕不愿意搭理自己，心里鄙夷的想到。 他刚才干什么了？不就是问问病史么，好像都没查体。 杨磊正想着，见吴冕又走了回来。 他被吓了一跳，脖子情不自禁的缩了下。吴科长武力值太高，杨磊是真怕吴科长像对付人贩子一样对付自己。 可吴冕和他擦肩而过，什么都没说，又回到病房。 “黄奶奶，忘了跟您交代一件事儿。”吴冕道，“风湿性多肌痛这病不能抽烟，抽烟会导致病情加重。” “啊？！”黄奶奶怔了一下。 “戒烟是预防的一项重要措施。临床上观察发现戒烟能使患者疼痛缓解，病情稳定，再度吸烟症状又加重。”吴冕很认真的说道，“有关于风湿性多肌痛，能确定的事情不多，但是戒烟这一点已经定了。” “孩子……”黄奶奶欲言又止。 “您别犯愁么，不是冯大妈跟我说非得要您戒烟。”吴冕见黄奶奶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着说道，“真的，把烟给戒了吧。我这回真的走了，以后再有事儿的话直接联系我就行。” 吴冕这回走了，没有再回头。杨磊记住风湿性多肌痛这六个字，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 怎么看怎么不像病名，起名字都这么糊弄，尤其是最后不让黄奶奶抽烟，这是典型的韦大宝做法。 患者做不到的事情要说明重要性，一旦事后病情反复，可以拿抽烟出来说事儿。 杨磊才不信黄奶奶那种老烟枪能戒了烟，让她戒饭还比较简单。 回到家，杨磊打开电脑。 他这个岁数的人是从国内有网的时候就接触网络的，加上年纪有点大，不习惯手机屏幕，所以对他来讲还是上网查资料更简单点。 打开某度，搜索风湿性多肌痛，杨磊一下子怔住了。竟然还真的有这种病！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生怕错过什么。一边读，一边和黄奶奶的病情相互对照，又和吴科长后来重复的病史对照。 直到最后，杨磊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厉害。 这个病的确没有诊断标准，也就是说查体没什么用。可是虽然如此，判断起来也很简单。 患者年龄在50岁以上； 颈、肩胛带、骨盆带，3处易患部位中，至少有一处出现肌肉疼痛和晨僵，病程持续一周或以上； 血液检查中的血沉、C反应蛋白等指标增高； 受累肌肉无红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种罕见的疾病对激素相当敏感。 而且戒烟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 杨磊看着电脑屏幕，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倒不是因为自己不会，他觉得丢了面子。 这病连省城医大附院的医生都误诊了，自己不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要是他能看明白，才是奇怪的事儿。 杨磊只是觉得自己之前想要让吴科长出丑的想法很幼稚…… 这位吴科长，还真是相当牛逼，难怪韩奎恩当时看见吴科长像是三孙子一样。
836 行将就木的中年人
“哥哥，我看杨医生好像在看热闹。”楚知希说道。 “看出来了，估计他觉得我看不明白这病。” “不是很明显么？颈部、肩部、髋部……” “丫头，不是这样的。”吴冕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在你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楚知希拿起吴冕的手机看了一眼，“哥哥，是陶老板。” “接吧。” 楚知希连接车载蓝牙，接通电话。 “陶老板，您好。”吴冕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道。 “吴老师，您最近忙什么呢？”陶若的声音有些低，微微嘶哑。 “正常工作，刚在一个院区查完房。”吴冕说道。 “吴老师，我直说，有个患者我这面的医院已经束手无策了。”陶若道，“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问问您有没有办法。” “您请讲。”吴冕随口说道。 “我一朋友，左侧下肢动脉闭塞，下过六次支架，支架摞支架已经是3次了。” 吴冕微微动容，随即笑道，“在西达赛纳做的？” 电话那面微一沉默，陶若随即说道，“吴老师，您眼睛真亮，的确是在美国西达赛纳医疗中心做的最后一次。” “那面血管微创技术水平很高，我去做过两次手术。整体水平来讲，可以说是世界顶级。”吴冕说道，“陶老板，要是西达赛纳说没什么好办法，我这面估计也够呛。” “……”陶若最后一丝希望之火被吴冕掐灭。 的确，他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打了这个电话。 “支架摞支架，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估计您朋友凝血有问题，不断出现血栓聚集。具体资料您方便给我看看么？” “麻烦您了吴老师，我这就发给您。”陶若道。 “好，我回去后看完给您消息。正在开车，咱回头聊。” “辛苦辛苦。” 吴冕挂断电话，楚知希问道，“哥哥，西达赛纳医疗中心水平这么高么，我怎么没感觉。双下肢，要是股动脉还有一丝丝的可能，但手术难度也太高了吧。” “没有制式的支架可以订制不是。”吴冕道，“陶老板的朋友估计也不缺钱，他们缺的是时间。” “emmmm……” “看完片子再说，我估计再做手术的可能性不大。他们已经跑遍整个世界的大型医院了，能拖到现在可以用奇迹形容。”吴冕道。 …… …… 魔都，寸土寸金。 比邻黄浦江，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温顺的小鹿、兔子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偶尔吃一口草，看着路边缓缓驶来的黑色汽车，却并不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这个陌生的大家伙。 陶若坐在车里，挂断电话，眉头微蹙。 他来见一个商业合作伙伴，自从动了心思之后，陶若开始研究大量生物医药的文献，选择突破点。 程云海就此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个人不简单，26岁的时候博士毕业于北大生物系，出国留学，回国后创立了莱索基因公司。 公司在香江上市，但无论是程云海还是莱索基因再国内都默默无闻。 陶若手下的技术人员研究了很久，才发现这间公司的亮点在于技术，只是在国内推广、销售模式有些问题。所以导致莱索基因没什么名气，但据说他们技术储备完善，未来有长远的发展空间。 几次谈判，陶若和程云海有过交流后得到结论——之所以莱索基因发展的不好，主要在于程云海的性格。 从来没有一个人拒绝和陶若一边打高尔夫一边聊商业合作，可是程云海直接拒绝，非常干脆，只同意视频会议。 视频后陶若的认知又有改变，程云海的身体不好，特别不好。 莱索基因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毕竟创始人、技术执行官无论身体还是性格都有缺陷。 再又深入了解、经过几个月锲而不舍的谈判后，陶若见到了程云海。 一想到当时看见他时候的情形，陶若深深叹了口气。 行将就木，这四个字足以形容程云海。 哪怕住着浦江边上的庄园，有专业人士把这里打造成野生生态，闹中取静，可是对程云海的病没有丝毫帮助。 谈判进行不下去，可陶若却在一轮一轮的商业对决中和程云海相知，以为知己。 昨天陶若接到程云海亲自打来的电话，说将要不久于人世，最后见他一面。 陶若大概知道程云海的一点情况，所以遇到类似的事情肯定第一个想到吴老师。 但就连吴老师都没办法，陶若有些害怕，人生在世，到头这一身，总是难逃那一日。 程云海年纪轻轻就要死了，而自己呢？ 自己当然还年轻，可早晚要面对大恐怖的这一天。 陶若心神微乱，汽车停住，司机打开车门。 从车上走下去，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陶若进了庄园。 十几亩的草地，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只是它们的主人却没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 进了房门，迎面飘来一股异味儿。 陶若怔了一下，宛如置身于传说中的贫民窟中，不像是来到魔都科技巨富的家里。 “陶老板，这面请。”中年男人引着陶若来到一间卧室。 窗帘拉着，排风系统在努力的工作着，音噪不大，可那股子味道更加浓了几分。 仿佛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 陶若心里知道，应该是程云海“烂”了。 缺血，坏死，腐烂，这是一系列的事情。果然程云海的病情加重，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拖延。 还不到五十岁，他的病就这么重么？陶若想起吴冕说的话，却又摇了摇头。 进入卧室，程云海靠在床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陶老板，屋子里有味儿，您别介意。”程云海努力挤出一丝笑，说道。 他身体靠在床头，旁边放着一个书包，略有旧意。陶若也不知道程云海为什么对这个包念念不忘，或许是初恋情人留下的东西？ 陶若没有特别关注那个书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估计这就是程云海心里不能碰触的柔软。 “程先生，您现在怎么样？”陶若坐下，轻声问道。
837 人间地狱
“没什么好办法的。”程云海道，“不瞒您说，这几天我用强效镇痛药物顶着，见一见我不多的朋友。说几句话，也不知道过几年还有没有人能得住我。” 这话说的悲凉，陶若默然。 “能在最后一段时间里遇见你，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程云海道，“陶先生，我们要是能早20年遇见……可惜了。” 20年，估计是程云海开始生病之前。 陶若叹了口气，道，“程老板，最近的检查资料给我看看。” “别折腾了，没用的。”程云海淡然说道，“我看了12位顶级专家，说法都一样。” “我认为一位很厉害的医生。”陶若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谢谢。”程云海笑了笑，“世界各地我都跑遍了，而且我不信鬼神之说，你就别费力气了。” “哪有。”陶若道，“真的是名医……” “西达赛纳医疗中心很明确的告诉我没什么好办法。”程云海道。 “西达赛纳医疗中心心血管介入专家塞班·卡尔，是微创治疗心脏疾病顶级专家，但是他现在在吴老师的医院带了一个医疗组。”陶若道，“两个月前的事儿。” “……”程云海怔了一下。 陶若给程云海说了一遍吴冕的履历，金灿灿，每一个履历都如雷贯耳，程云海的眉头渐渐皱起。 “我怎么没听说过？” “吴老师出国以后成为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后来在欧美奔走，可能是缘分没到，你们一直都没遇到过。”陶若道，“我最近和吴老师联系比较密切，刚打过电话。吴老师也说西达赛纳医疗中心判断不行，那大概率是不行，但他要看了片子后再做判断。” “老陶，谢了。”程云海叹了口气，“我真的是不想折腾了。西达赛纳医疗中心其实还有治疗方案，可是我知道概率很低，或者说那只是安慰治疗。都说有生皆苦，我是真的苦。” 陶若不解。 程云海右手抓住盖在下半身的被子，缓缓打开。他的动作很轻微，可柔软的被子碰触到某个位置，他依旧吃痛，闷哼一声。 当被子缓缓掀开，一股子烂臭味道弥散开，宛如实质，差点把陶若“打”了一个跟头。 程云海的左小腿已经变成黑色，有几个位置出现一块钱硬币大小的溃烂，上面覆盖的纱布被浸透，散发着怪异的味道。 “喏。”程云海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腿，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已经这样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截肢。从……” 说着，他在自己左侧大腿根部偏下5cm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从这里截掉。” 陶若没想到程云海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光是看他黑色的下肢，如果不是有纱布和淡黄、恶臭的渗出，还以为那是高温下碳化的肢体。 “没用的。”程云海道，“我最近想了很多，从我年轻时候豪情万丈，一直想到现在。老陶，别琢磨治病的事儿了，你陪我聊聊天。一支镇痛药，我能挺一个半小时。这人呐，年轻的时候想改变世界，可就算是改变世界又能怎么样？了不起百十来年，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 “现在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因为刚用过药。过了这段时间，你光是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是地狱。”程云海笑着说道。 “截肢不也是办法么？”陶若问道，“最起码能活下来。” 程云海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这个，老陶，今天我给你讲讲我对以后技术的判断。”程云海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等我死了之后十年或是二十年，你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 “先别。”陶若坚持道，“我只要你的各种资料，马上给我，我传给吴老师看一眼。要是不行，我也没办法。要是可以，我陪你飞过去。” “行，我也不矫情，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浪费口舌。”程云海很努力的忍耐住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我先给你讲讲我对未来的判断。要说预见性，很多事情我只能和你说。” “这种事情别人都听不懂。”程云海继续说道，“未来二十年，是生命科技蓬勃的二十年。美国那面资本越来越雄厚，有钱人怕什么，还不是死么。自古艰难惟一死，可惜我等不到那时候了。” 陶若没有打断程云海的话，他静静的听着。 程云海对未来的描述很科幻，甚至连陶若都觉得有些“玄幻”的色彩。 “总体上我认为现在人类的科技树点错了。”程云海说了大半个小时，皱眉的频率越来越高，很明显镇痛药物的药劲儿过去，局部坏死的肢体传导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钱老提出人体科学的概念。但没有科学的证明，最后骗子横行，出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气功。”程云海笑道，“钱老十年前去世，我总是觉得他的研究有一定进展。可惜，即便是有，也是绝密项目，咱碰不到。” “我记住了。”陶若觉得程云海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他用生命最后的一点光亮和自己讲述了一个痴人说梦的世界。 这是眼前行将就木的程云海心头的一缕执念。 哪怕被程云海引为知己，陶若也不信未来会是程云海描述的那般模样。 “对不起，我要再打一针，睡一会。”程云海说道，“都说钱是万能的，可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老陶你不知道刚刚闭上眼睛，左腿就疼的让人崩溃是一种什么感觉。” 陶若叹气，不怪程云海总是说有生皆苦。如果真的像他描述的那般模样，人世间便是地狱。 程云海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中年男人走进来，程云海和他交代把下肢动脉闭塞的相关资料给陶若。 离开程云海的家后，陶若觉得口鼻之间依旧都是那股子腐烂的味道。 真的是很疼……光是用想，陶若就觉得自己要崩溃。而且他明白，程云海承受的痛苦至少比自己想象的极限更深十倍。
838 泡脚与多喝热水
“哥哥，我去看咱妈。”楚知希回到剑协医院，和吴冕说道。 “有时候我就想，要个男孩有什么用呢？”吴冕笑道，“从前一家三五个男丁，至少保证别人不敢欺负。但说起来照顾老人，还得是女孩儿。” “你忙你的，不用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楚知希抱着吴冕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平卧休息八周，妈虽然疼的轻了，但是很无聊啊。” “我也早点回去。”吴冕道，“晚上吃什么？我琢磨一下。” “订外卖。”楚知希笑着说道，“才不要你做饭。哥哥，你要是做饭有做手术一成的功力，就是顶尖大厨。”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做菜的时候总是想得太多。”吴冕道，“或者还是练手练的比较少，慢慢来吧，不能着急。” “别琢磨这个了，我觉得还不如我做饭更靠谱一些。”楚知希甩了甩头发，长发飘过，在雪地的白色中分外醒目，“喏，你看我头发要到腰喽！” “唉，真是不知道你执着这事儿干嘛。”吴冕道。 “长发及腰么，当时觉得这句子很美呀。” “这句话俗气的很，我觉得美的是生活，平淡无味，才是最浓的滋味。” “结婚的时候文艺一下也没什么，而且你这句话才是俗气好不好。”楚知希道，“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订饭。” “随意。”吴冕从来不关心吃什么。 “对生活要有追求，这是最基本的态度。”楚知希道，“哥哥，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在前几年错过了……” 正说着，吴冕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 拿出手机，是陶若发过来的病历以及检查报告，楚知希也探头跟着看。 “呀，好重的左下肢动脉闭塞。”楚知希惊讶说道。 “在西达赛奈下了第三根支架，这种支架摞支架的方式很难做的好，而且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吴冕说道。 楚知希看到病历，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和吴冕一路走上楼。 陶若发来的影像资料显示患者情况很重，下肢动脉基本已经闭塞，血供极少。 光是看病历和1周前的检查报告，吴冕和楚知希就能判断出来患者现在肢体坏死的情况。 “手术能做么？”楚知希皱眉问道。 “可以试试看。”吴冕道，“微创肯定是不行，要试试也是外科手术。” “我去给你当助手！”楚知希说道。 “交给洛朗医生做吧。”吴冕道，“把腿打折，属于骨科手术，我认为洛朗医生完全能做到。” “哥哥，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回来后你越来越懒了？要是从前，emmm，3年前，你肯定要上手术的。”楚知希问道。 “都是常见病和一些并发症……我没必要上手术啊。”吴冕道，“真心很怀念美帝那面，大把撒钱，全世界找各种罕见病的患者。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这么开心的做科研。讲真，从这方面来讲，国内国外的差距真心很大。” “快了快了。”楚知希笑道，“用提醒患者千万别泡脚么？” “应该不用。”吴冕道，“在西达赛奈医疗中心治疗了很长时间，那面的医生应该特殊叮嘱过。” “可不一定，泡脚是咱华夏的做法，欧美人很少泡脚。” “那倒也是，一会我和陶若联系一下。”吴冕笑道，“再问问洛朗医生……不过骨横向搬移外固定支架要自己设计，厂房那面是不是开始试工了？要是可以，不用去订制，咱们自己做，更趁手。” “我还记得在协和的时候，遇到下肢血管疾病的患者，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千万别泡脚。”楚知希道，“我其实挺不理解为什么都用泡脚来解决，这不是和喝点开水差不多么。” “热水泡脚，是很多人的养生理念。泡脚能活血化瘀，是最普遍的说法。这种事情吧，想一想的确是那么回事，热胀冷缩，泡完了也很舒服。”吴冕笑道。 “可是老年人大多血管条件不好，越泡脚血管越差。”楚知希道，“昨天妈也说要泡脚，被我阻止了。” “也就你说，要是换我去说，妈的笤帚早都甩我脸上去了。”吴冕笑道。 “怎么会。”楚知希笑道，“妈最心疼你了，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你怎么和妈说的？”吴冕把话题又纠正回去。 “讲道理呗，我素描也不如你好，只能画简图给妈讲。”楚知希道，“妈有一点点的大隐静脉曲张，我就从这面开始讲。热水泡脚时，下肢动脉扩张，尤其是皮肤充血。 更多的动脉血液进入下肢，可是静脉的回流能力并不会因此增加。所以热水泡脚对于本来回流不畅或阻塞的静脉病患者来讲，只有负面作用。” “妈不是很信，我能看得出来。因为是我说么，所以妈没反驳。”楚知希笑道，“哥哥，你说老年人为什么都不信呢？” “等咱们老了，也变成老顽固，别人说什么咱们都不肯信。”吴冕道，“老顽固，到时候咱们头发都白了，我的手抖的不行，拿不动手术刀……” “呀，你别说！”楚知希的小手连忙按在吴冕的嘴上，“老师八十多了，每天还做一到两台手术呢。” “嘿嘿。”吴冕吻了一下楚知希的手，继续问道，“你还给妈讲什么了？” “讲完静脉肯定要讲一下动脉，下肢动脉闭塞的患者因为缺血，所以末梢循环特别差，冷的厉害，更愿意泡脚。而热水泡脚会导致缺血组织出现“盗血”现象，更加缺血。”楚知希道，“但这块和妈的情况不一样，所以我没说多少。” “行，你只要和妈说明白，等妈好了之后，附近的邻居也就都知道了。”吴冕笑道，“你都不知道她们之间传这类养生的理论速度有多快，难怪那些骗子横行，有市场。” “行，那你忙着吧，我回家陪妈聊天去了。”楚知希道，“下班早点回家！” “知道了。”
839 外卖
楚知希开车回家，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不像是在欧美漂泊的时候，心里是空落落的。家的概念只有回来后才更清晰，也更温暖。 年后结婚，楚知希对在省城买房子没什么念想。毕竟见过太多的豪宅，省城的房子再怎么特殊，也就那么回事。只要能和哥哥一生一世在一起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在欧美住过庄园，在非洲睡过帐篷，楚知希的性格随和温柔，不管什么情况都并不在意。 进了单元，楚知希拿出钥匙打开门。 “小希，是你么？”张兰在里屋问道。 “妈，是我。”楚知希换鞋，进屋，“我先回来，哥哥下班再回。” 楚知希一边换衣服，一边给张兰讲今天遇到的人和事儿。 居委会的冯大妈带着隔壁楼的黄奶奶去看病，张兰也隐约知道这事儿。之前她觉得黄奶奶是老年病，不可能治好的。但没想到吴冕这小子还真行，越听张兰的脸上泛起的神采就越亮。 楚知希讲了前因后果，最后和张兰说了诊断和以后的治疗，张兰叹了口气说道，“老了老了，就成了孩子们的拖累。” “妈，你看你说的。”楚知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脚放在上面，抱着膝盖笑盈盈的说道，“你还年轻，哪里有老。就是黄奶奶也不算老啊，在咱东北可能八十就是高龄了，但南方、沿海，七八十岁的人赶集的有的是。”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别哄妈，我心里知道。”张兰笑道，“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 “那是从前，而且只要条件过硬，古代士大夫阶层七八十岁的人也不少。”楚知希道，“我都是听哥哥说的，有一段时间，他把历代的史书都看了一遍呢。” “看那玩意有啥用。”张兰不解。 “哥哥说我国的手术史其实蛮长的，尤其是在史书里记载的就可以……嘿嘿。”楚知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小希？”张兰问道。 “华佗开颅手术时谣传，麻沸散或许有，但哥哥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说起手术，明朝的时候就能做痔疮了。”楚知希道，“而且那时候的人生活条件一般，可也有很多八十高龄的老人。” “明朝就能做痔疮手术了？”张兰有些诧异。 “哥哥说的，我觉得不是开玩笑。他说徐阶的私人医生就会做，后来张居正得了痔疮，徐阶就派自己的私人医生去给他做手术，结果术后张居正就死了。” “……”张兰无语。 楚知希这孩子温和善良，但有时候脑子跳跃的很厉害，说话只有吴冕那小子能听懂。 “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之间是师徒，但争斗的也很厉害。”楚知希笑道，“我要说的是有私人医生的徐阶，活到80岁，张居正死后他才去世的。” “那么大年纪。” “是呀，所以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妈，你这年纪好日子才刚开始。等过几年我爸退休了，你俩天南地北的转转，看看祖国大好山河。” “这句话也是吴冕那小子说的吧。”张兰问道。 楚知希的脸有些微红，道，“嗯。哥哥说，我们老了，要走遍咱们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真野，我和你爸可不走，等过了年你们结婚，明年年底要了孩子，我还得看孙子呢。” “小孩子可淘了，妈，有时候我想起来都怕。”楚知希也没害羞，只是看起来有些困惑，“我特别担心，你说以后教育怎么办呢？” “担心什么，有我在呢。”张兰大包大揽的说道。 “不，不，我不是担心照顾孩子睡得少、累之类的事情。”楚知希道，“在医院值班都习惯了，就相当于当一段时间住院总，还不用担心患者猝死，家属不依不饶的那种住院总，其实挺逍遥的。” “那你担心什么。” “妈你说孩子要是像哥哥一样聪明，我……咱们怎么管？”楚知希略有些愁苦，“3岁智商就碾压我，每次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生活没有希望。” “别怕，不是还有吴冕呢么。”张兰笑道。 两人闲聊着，时不时笑声传出来，张兰平卧休养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 到了晚上四点半，楚知希提早订了外卖。 张兰虽然有点看不惯孩子们伸手就订外卖，绝对不自己下厨房做饭的做法。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去唠叨楚知希，生怕这丫头有别的想法。 婆媳关系现在看着还很融洽，但毕竟需要经营，总不能让吴冕那小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是。 五点半，吴冕还没回来，门铃先响起来。 “妈，我去接外卖。”楚知希招呼了一声，站起来去拿外卖。 打开房门，听到下面有脚步声。 已经入了冬，下过雪，气温降的厉害，楚知希生怕张兰感冒，把门只打开一条小缝，等外卖小哥上楼。 几分钟过去，还没看见外卖小哥的身影。楚知希有些疑惑，她回身披上衣服，“妈，我下去看看。” “小希，别去了，有危险怎么办。”张兰担心说道。 “没事，现在治安好的很。咱们楼下六个摄像头，没事。”楚知希笑呵呵的说完，披上衣服换了鞋走下去。 一楼半的位置，一个穿着黄色外卖衣服的年轻人坐在台阶上，订的外卖放在一边。 几米外就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小哥儿，你怎么了？”楚知希问道。 “不……不好意思啊……”外卖小哥的两个大兔子耳朵格外的萌，说话的时候还晃动两下，充满痛楚的声音似乎也温和了少许，“我忽然肚子疼，坐下喘口气……实在……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直接把外卖拎上去，您回家歇歇，要不去医院看一眼。”楚知希道。 “不去了，还有好多单子没跑呢。”外卖小哥忍着痛说道，“等跑完的，晚上回家喝点热水。” 喝点热水……楚知希想到下午和哥哥聊的泡脚。 “对了，您稍等一下，我给您接杯热水。”
840 我替你去送外卖
“不用，太……麻烦了。” “没事。”楚知希觉得好笑，自己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也是喝点热水。 看来这事儿已经深入人心。 外卖小哥看起来很没精神，她觉得应该去医院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楚知希并不强势，她只是觉得有问题，但并不确定。 而且她还没学会怎么去强迫别人，也觉得强迫别人做什么是不对的。 回家拿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里接了大半杯热水，张兰在屋子里问道，“小希，怎么了？” “外卖小哥忽然肚子疼，我看他人听没精神的，给他接一杯热水。”楚知希回答道。 张兰明显有些担心，可对儿媳妇又不能像对儿子一样磨叨。 一只手拿着纸杯，楚知希给吴冕打了个电话。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楚知希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路上有冰，我开的慢。着急了？马上哈。”吴冕笑着问道。 “我刚订了外卖送到了，外卖小哥肚子疼，坐在楼梯里。”楚知希道，“我去给他送一杯热水，可琢磨着禁食水的事儿……” “这样啊，先暖暖手也行，我回去看一眼。”吴冕道，“要不干脆打120。” “他不干，说还有几个外卖没送。” “那就等我，几分钟我就到家。”吴冕道。 挂断电话，楚知希心里踏实了许多。 “小哥儿，你先暖暖手。”楚知希来到外卖小哥身边，把热水递给他，温和说道，“不过先别喝水，有可能您的肚子疼喝水会导致病情加重。” “谢谢。”外卖小哥说道。 他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摘掉厚厚的手套，接过水，捧在手心里。 “您这是第一次肚子疼？”楚知希试探着询问道。 “不是，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总是感觉特别累。身体有点不舒服，肚子也经常疼。”外卖小哥强打起精神，冲着楚知希笑了一下说道，“可能是下了雪，天冷，冻到了。” “最早一次肚子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得一两个月了。”外卖小哥虽然不知道楚知希为什么这么八卦，但这姑娘心善，他尽量忍着肚子疼回应楚知希的善意。 “去医院看过么？” “没时间，每天还要跑单养家。” “每次疼多久？都哪个位置？” “有时候长，有时候短，位置都在肚脐眼左右。” 楚知希习惯性的询问病史，很快楼下单元门打开，一股子凉风“嗖”的一下冒上来。 “哥哥？”楚知希试探着问道。 “是我。”吴冕的声音传上来，几乎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看见他一步三、四个台阶的上来。 “哥哥，患者……”楚知希开始汇报病史。 吴冕的眼睛看着外卖小哥，上下打量，听着楚知希刚问过的情况。 “您最近吃东西好么？”吴冕问道。 “不好。”外卖小哥摇头，他隐约觉察到这一男一女都是医生。那股子天然的专业性是如此明显，哪怕楼道里灯光昏暗，也能很清晰的感觉到。 “手脚麻……”吴冕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最近是不是天气冷，穿的多，总是感觉手脚勒得慌？” 外卖小哥怔了一下，双手捧着一次性水杯，诧异的点了点头。 “睡眠不好是什么意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吴冕仔细问道。 “呃……”外卖小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肚子疼的时候就开始了，是不是？或者说你也记不清楚时间，但差不多是同时。”楼道里有点冷，吴冕见楚知希穿的有点少，便违背了问诊的原则，直接拿着答案询问外卖小哥。 “是。” “失眠多梦还是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 吴冕很少见的用诱导式询问病情的办法，楚知希从哥哥的语气里判断出来了一些什么。 “肚子疼好些了么？” “没有，不过能忍。”外卖小哥说道，“最近胃肠不好是真的，我琢磨着找时间去做个胃肠镜。” “能仔细描述一下疼痛么？” “……”外卖小哥借着时亮时暗的灯光观察吴冕。看样子是个年轻医生，很热情，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做外卖行业，他们基本属于最底层。 前段时间南方有个开奔驰的人撞了外卖小哥，还叫嚣着外卖小哥的命不值钱来着。 很少遇到这么暖心的人，他忍着肚子疼，回答吴冕“无聊”的问题。 “断断续续的疼，一般都是肚脐眼周围，有时候偏上一点，有时候偏下一点。疼的时候像是搅劲儿一样，不疼的时候跟没那事儿似的。”外卖小哥仔细回想。 “还有呢？” “我觉得是胃肠的问题，一泡屎没拉净……”外卖小哥忽然意识到楚知希还在，马上止住粗话。 “问个很私人的问题，您看过您的大便么？尤其是最近一周之内。”吴冕沉声问道。 “看过，有点干，不是拉肚子。像是……”外卖小哥犹豫措辞。 “羊粪蛋儿？” “对！”外卖小哥一激动，手里捧的水差点没洒喽。 “叫120车，直接去剑协医院。”吴冕道。 “好。”楚知希脆生生的应道。 “别！”外卖小哥急道，“我还有几单没送呢，这都晚了好久，要被扣钱。” “肚子疼，还是先去医院查清楚的好。”吴冕道。 “我……我……送完这几单，自己去好不好？”外卖小哥有点受不了两个年轻男女的“热情”，他纠结的说道，“现在饭菜还热乎，我送过去鞠个躬，说几句道歉的话，应该没谁会难为我。” 楚知希觉得身上有点冷。 “我想想。”吴冕抿着嘴唇，开始沉吟。 “我抓紧时间去送餐。”外卖小哥把一次性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满满感激的看着楚知希道，“对不起，我不能去医院。要是因为去的晚了，导致退单，损失由我们自己承担。我……现在每天吃的饭，大多都是退单。” 他一边说，一边苦笑。 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外卖小哥给楚知希鞠了一个躬，转身要离开。 “您稍等一下。”吴冕道，“我帮送剩下几单，您放心，我肯定挨个道歉。” 吴冕的笑容干净，山花烂漫。
841 兔子耳朵晃啊晃的
“你？也送外卖？”外卖小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冕，惊讶问道。 “我是这片儿土生土长的，出去上学几年才回来。”吴冕眼睛眯成月牙，“各地儿都熟悉，只要20分钟摩托车能跑到的地方都没问题。” “可是……” “您教我操作。”吴冕道，“我骑摩托参加过MotoGP。” “啥玩意？”外卖小哥疑惑问道。 “您放心。”吴冕道，“根据您的症状，我判断还是抓紧时间去医院的好点。虽然不是太急的急症，但腹部疼痛的情况下骑电动车送餐，危险系数更高。” “要是您送，要么冒着生命危险，万一一个绞痛眼前一黑，电动车滑到，伤人伤己；要是等疼痛好了，估计这几样餐都落手里，您自己一天肯定吃不完。” 吴冕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外卖小哥无语，他知道吴冕说的是对的。 “120么，我在……”楚知希和120急救沟通，说明家庭地点。 “行，那就这样。”吴冕见外卖小哥没什么主意，笑了笑，肯定的说道。 这时候要是遇到个倔强的主，反而更让人头疼。 外卖小哥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很温顺，平时也是随波逐流的那种人，懵懂中跟吴冕说了操作。 吴冕扫一眼就明白，但还是耐心听外卖小哥讲解。 “帽子给我。”吴冕听完后微笑说道，“衣服就不穿了，但怎么都得表现的像是您公司的员工不是。” “……”外卖小哥默默的摘下头盔，递给吴冕。 拿了钥匙，吴冕道，“丫头，你别去了，在家等着。和120说送去剑协医院，我给那面打电话。” “知道，让贝拉克接诊么？”楚知希问道。 “嗯。”吴冕点头。 下楼，打开电动摩托，吴冕看了一眼后面保温箱里的饭菜。还有5份，估计自己送完要30分钟左右。 挨家挨户道歉好了，所幸的是时间还不算晚。对于道歉，吴冕并不抗拒。走到哪个山就唱哪个山的歌，只是送外卖而已。 吴冕戴上头盔，双手顺势捋了一下头盔上的两只兔子耳朵。 “驾！”吴冕童心起，大喊一声，上车送餐。 颜值就是正义，正义虽然不会缺席，但极有可能迟到。 然而，吴冕是真理。 真理，有用都在！ 一脸和煦笑容、身上隐约散发着温和光芒的吴冕出现在每家每户门前的时候，没人在意今儿的送餐是早点还是晚点。 在真理面前，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 尤其是吴冕顶着两个大兔子耳朵，萌哒哒的形象让真理的硬朗之中多了几分柔顺，更加让人心生欢喜。 已经入冬，雪后的天气很冷，尤其是电动车开到30迈以上的时候，寒风透骨。 没有全副装备的吴冕要不是并不怕冷，早都伸不出手，没办法开车。 吴冕一边骑着电动车送最后一餐，一边琢磨着外卖小哥的病情。 间断中下腹疼痛，好了之后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加上“羊粪蛋”，在医学上讲叫算盘珠式大便，诊断已经很明显了。 这没什么疑问——诊断慢性铅中毒。 治疗很简单，而中毒的原因还要细问一下。 人送去剑协医院，要是贝拉克问不出来个究竟，明天……不，今天晚上就一脚把他踢回麻省总医院。 寒风凛冽，吴冕开到最后一个小区，拎着餐盒上楼。 “咚咚咚。”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您好，送餐。”吴冕道。 “怎么这么晚，晚了半个小时你知道不知道。”门还没开，唠叨的声音就从屋子里面传出来。 吴冕微笑，很认真的微微弯下腰，准备打开门后第一时间道歉。 虽然了不起退单，这点钱在吴冕看来也不算什么，并不在意。但是这是工作，是外卖小哥的工作，能尽善尽美的完成还是好的。 箱子的保温做的很好，外卖小哥用过心，饭菜还是热的，想来不会耽误点餐的人吃饭。 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吴……科长，你这是……”中医院周院长怔怔的看着吴冕。 吴冕也愣了一下。 这里不是周院长家啊，他……女人……陌生…… 一连串的关键词让吴冕迅速勾勒出来一个绯色的故事，下意识中，吴冕认为自己发现了什么。 “吴科长？是你？还是长得像？”周院长诧异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三条！” “是我，周院长。”吴冕听到屋子里传出来麻将声，顿时轻松了许多。 “你怎么送餐来了？”周院长诧异的问道。 “遇到个外卖小哥生病，叫120急救车送去剑协医院。他的活没干完，我帮忙送一下。” 周院长怔怔的看着吴冕戴着头盔，一说话，上面的两个大耳朵就微微晃悠，萌的一塌糊涂，让人哭笑不得。 这哪里还有专家教授的样子，而且和吴冕另外一个身份——老鸹山道观的小师叔也不契合。 “打麻将呢？”吴冕问道。 “嗯。”周院长点了点头，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几个老同学回来，大家玩会。” “您忙着，我这就回去了。”吴冕把餐盒递过去。 “吴科长，要我帮忙么？” “不用，人已经送去剑协医院了。”吴冕笑道，“周院长，那我回了。” 说完，吴冕转身离开，忽然停住，回头笑道，“别忘了给好评。” 兔子耳朵晃啊晃的。 周院长真心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任性的吴科长。 他目送吴冕下楼，听到单元门“咣”的一声，这才打了个寒颤，连忙回屋。 “老周，接个外卖这么久呢？来这么晚，你怎么没训他一顿。真是，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天这么冷，送来晚了还怎么吃。”一人说道。 “别扯淡，是吴科长来送的外卖。” “啥？” 周院长坐回到麻将桌前，犹豫了一下，苦笑着讲短短几个月和吴冕工作的经历。 从戴墨镜、卡其色风衣、黑色小羊皮手套，到打个电话，自家老爷子的肾衰就好转到能承受化疗的程度，再到黄色的头盔，两只萌哒哒的兔子耳朵…… 吴冕的形象越来越模糊，周院长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842 作假的诺奖得主（上）
吴冕骑着电动车回到剑协医院。 停好车，拿着钥匙，吴冕给贝拉克教授打了一个电话。 “boss，患者竟然是铅中毒！”贝拉克教授的声音在电话里传出来，隔着头盔吴冕都觉得震耳朵。 “我知道，你在哪？” “急诊观察室。” 吴冕直接挂断电话，大步走进剑协医院。 来到急诊观察室，贝拉克教授看到吴冕的时候，怔了一下，随即马上跑过来，“boss，我不得赞美你的宽容与审美。这双兔子耳朵简直太漂亮了，我越来越相信你和迪斯尼有着PY交易。” “是么？” 吴冕双手摸着头顶的兔子耳朵，从根部由下到上捋了一遍，手离开的时候兔子耳朵微微抖动。 贝拉克教授看的傻了眼，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严肃的boss。 在麻省总医院的时候，boss从来都是一个令人害怕的存在。而如今回到华夏，他竟然像是孩子一样玩着COSPLAY！ “说说情况。”吴冕道。 “患者间断性腹部疼痛……”贝拉克把杂念排除，开始汇报病史与查体，最后确定的说道，“诊断很明确，是慢性铅中毒，血液已经送检，等检查结果回报，就可以用a3DTPA进行治疗。” “嗯。”吴冕点了点头，头上的兔子耳朵跟着晃悠了两下。 “boss，你还是把头盔摘了吧。”贝拉克教授捂着眼睛说道，“你让我想起来拉斯维加斯的兔女郎。” “少去那种地儿。”吴冕道，“我打个电话。” 摘下头盔，吴冕把它还给外卖小哥，然后拿起手机，又犹豫了一下，却没拨打。 “boss？你要做什么？”贝拉克教授疑惑的看着吴冕。 “等检查结果回来再说。”吴冕道，“不能症状符合就贸然给诊断，还是要有客观依据的。” “boss，你简直太谨慎了，很明显的慢性铅中毒，你竟然还不能一口咬定，给确定诊断。你知道为什么在麻省你有一个外号……” “闭嘴！”贝拉克教授旋即变身，声音大了几个分贝，极为严肃的说道，“那是庸俗的家伙们对boss的嫉妒，贝拉克，我问你什么是确定诊断？没有科学的依据，有人能真的给出确定诊断么！” “科学，该死的科学。已经很明显了好不好，可是boss还要等检查结果，说出去让人笑话！尤其是克利夫兰的那群碧池！！” “贝拉克，你总不能因为无良科学家收了黑钱，做虚假的科学报告就……” 旁边的小护士看傻了眼。 一向严肃，带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贝拉克教授怎么就分裂了？平时总见他自言自语，但说的都是英语，语速极快，没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贝拉克教授现在用普通话自己和自己对话，让人瞠目结舌。 吴冕摇了摇头，贝拉克这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自己给他太大的压力的原因？他的“有丝分裂”在自己面前会更频繁的发作。 “吴老师……他不要紧吧。”小护士在一边怯生生的问到。 她担心贝拉克教授精神不正常，要是闹出血案可就操蛋了。 “没事，他就这样。”吴冕淡淡的说道，也没打断贝拉克教授自己和自己的对话。 “贝拉克教授说的黑钱是什么意思啊。”小护士好奇的问道。 “美帝那面很多普通人能看到的消息都是虚假的，而且有科学界的大佬背书。”吴冕道，“所以那面的人渐渐开始不相信所谓的科学了。” “……”小护士怔了一下，随后笑道，“吴老师，您真爱开玩笑。” “嗯？为什么？”吴冕问道。 “科学还能作假么？不会吧。” “呵呵。”吴冕笑了笑，看着贝拉克教授自己和自己对话，说道，“咱们华夏现在的资本还没那么大的力量，撬动一切。Emmm，举个例子吧。” “比如说铅中毒，当年美国化学会的BOSS，拥有众多炫目头衔的科学家托马斯·米基利，这个人和咱们的生活密切相关，比如说空调的氟利昂就是他发明的，也投入到了应用之中。要是没有他，很可能咱们夏天还要吹风扇。” “哇哦。”小护士惊讶。 “就是这么个人，与通用汽车老板查尔斯·凯特灵勾结，将四乙基铅，作为抗爆剂为噱头添加到汽油中。四乙基铅比普通铅更加致命，少剂量的皮肤接触即可致命。” “为什么加铅，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就不说了。当时托马斯先生出来为汽车厂家背书——宣称铅一直都自然的存在于空气中，本就是空气的一部分，对大家绝对没有任何影响。 并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铅对大家的安全有什么影响，这种程度铅就如同12月的雪一样的自然，不会污染环境！” “……”小护士无语。 “和年代没有关系。”吴冕笑了笑，“为什么美帝的人大多‘反智’，就是因为有太多所谓的科学家会为资本背书，说假话。” “真的么？”小护士有些迷茫。 “是啊，科学界……哈哈哈，就特么是个笑话。”吴冕说着，忽然笑起来。 “吴老师，您为什么笑？” “我想起来一件事儿。”吴冕道，“酸奶，你喝么？” “喝！”小护士道，“酸奶里有益生菌，可以帮助消化。” “几十亿个益生菌，是这样吧。”吴冕问道。 小护士已经听出来吴冕的话题有些不对，她疑惑的看着吴冕，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一个在学术圈里尽人皆知的故事，和钻石一样，明明是谎言，加上包装后就能不断的圈钱，真是商业鬼才。”吴冕道。 “骗人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是啊，酸奶本身来源……不说这个，你自己回去查。”吴冕道，“在十九世纪之前很少有人喝酸奶，一直到埃黎耶·埃黎赫·梅契尼可夫……这个人是一位俄国的微生物学家与免疫学家，免疫系统研究的先驱者之一，被称之为人类免疫学之父，是1908年诺贝尔奖生物及医学奖的获得者。” 小护士怔住，她想不懂吴老师说诺奖得主干什么。
843 作假的诺奖得主（下）
“1899年9月，梅契尼科夫在法国报纸《le matin》上公开宣称保加利亚人是最长寿的，而且他们有个长寿村，最近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个。” “呀，我知道，那是酸奶的广告。”小护士惊讶的说道。 “嗯，拾人牙慧，骗人都没有创意。”吴冕笑道，“梅契尼科夫说他发现了长寿村的秘密，就是因为酸奶的存在、因为益生菌的存在。疯狂的暗示，不对，应该是明示。 梅契尼科夫说服用益生菌，人类的寿命能延长到150岁。” “……”小护士无语。 这是骗傻子呢么？150岁，明显就是假的。 “梅契尼科夫知道乳酸菌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微生物，无论怎么吃都不会长寿。但他还是说谎，赚钱么，不寒碜。”吴冕笑道。 “不会吧，那可是诺奖得主。”小护士犹豫的说道。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诺奖光环简直太耀眼，让她失去判断。 在她的想象中，每一位科学家都是正直的，就像是吴冕在美国的老师安东尼博士一样。 “诺奖都可能是买来，为挣钱的生意站台的。”吴冕笑道。 对于吴冕的“奇思妙想”，小护士已经无力吐槽。 “因为在他发‘软文’广告之前，已经和巴黎的4家食品商共同投资，建立乳酸菌工厂，生产乳酸菌素片。” “呃……” “在那之后，梅契尼科夫开始在欧洲巡讲，每次现场观众都爆满。长生不死么，或者活到150岁，对人类的吸引简直太大了。”吴冕道，“还是那句话，挣钱的事儿，不寒碜。” 小护士能听出来吴冕话语里的讥讽。 可是乳酸菌素一直在药店有卖，她也偶尔会吃。不过毕竟年轻，吃的少，只有减肥的时候会想起来。 按照吴老师这么说，乳酸菌素竟然是假的？这特么的！这世界上假货怎么那么多！ “挣钱是没有止境的。”吴冕继续说道，“1904年6月8日的巴黎，在法国农业学会的报告厅里梅契尼科夫发表了题为“Old Age”的演讲。” “在这场演讲中，梅契尼科夫声称酸奶比乳酸菌片的长寿效力更大。喝酸奶可以让人活到200岁，头发永远不会变白。在演讲的最后，他故意公布了酸奶的制作方法，以此吸引投资。” 活到200岁，头发永远不会变白……这些话像是带着魔力一样吸引了小护士的注意。 不过转念之间，她就想明白这都是谎话。 很难相信一名诺奖得主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谎话，怕是去小区都没办法骗老头、老太太。 “从那之后，酸奶产量从0一下子跃升到1180加仑，梅契尼科夫赚的盆满钵满，就是吃相太难看了，学界一直不喜欢他。”吴冕笑道。 “吴老师，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小护士还是相信诺奖得主的话，她小声问道。 “我为什么怀疑梅契尼科夫用不正当手段拿到炸药奖的呢，因为在获奖后他告诉法国《费加罗报》的记者：我这里的最新研究显示，喝酸奶可以让人轻松活到2000岁，甚至可以长生不老。” 2000岁……长生不老…… 这些词汇不会说，只要稍有点神志的人都知道是假的。 “从此，酸奶开始进入销售的快速增长期。一直到1916年，梅契尼科夫去世，享年71岁，大家才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还有这事儿。”小护士无语。 “后来的事情更精彩。”吴冕笑道，“投了钱的生产线总不能不生产吧，所以资本方开始为酸奶找出各种好处。减肥、美白、增强免疫力、抗衰老这些作用都没有。” “……”小护士觉得自己三观崩碎。 “那时候FDA还有良知，这是FDA调查的结果。”吴冕道，“而且酸奶的营养价值也有限，其中的高脂酸奶中所含的脂肪和糖反而会增肥。” “因此FDA下令规定，从1962年开始，美帝境内不允许出现任何宣传酸奶具有健康功效的广告” “你看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吴冕道，“至于益生菌，现在科学界还没有明确的实验证明它对人体有好处，可是满大街都是广告。” “真的假的？”小护士的三观碎的粘不起来。 “2009年9月，加州大学的科研机构对酸奶的功效进行了科学评估后建议民众：不要为了健康因素去进食酸奶。 一个月之后，欧洲食品安全局断定，市面上数百种所谓“益生菌”没有一种能够增进肠道健康或免疫力随即命令欧洲所有乳业公司停止宣称其具有这一功效。” “这个太枯燥，达能，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脉动，依云都是达能生产的！”小护士说道。 “嗯，因为益生菌的虚假宣传达能公司被罚款3500万刀。” “……” “所以么，不能偏听偏信，尤其是广告。”吴冕道，“人家就是说说，别当真。” “boss，血铅检查结果回来了，4.4μmol/L！”贝拉克教授说道。 “哦，确定是慢性铅中毒，打印一份报告单出来。” “你要报告单干什么？难道现在不是应该给患者用药么？”贝拉克教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麻利的打印了一份报告单递给吴冕。 吴冕看了一眼数值，确定贝拉克教授没有因为“有丝分裂”看数字看花了眼，转身出门，拿出手机。 “邓区长。” “吴老师，您好。”邓明说道。他那面有点吵，隐约能听到聊天的声音，估计在饭局上。 “我发现了一个慢性铅中毒的患者。” “哦？”邓明没反应过来。 “诊断已经很明确了，具体导致慢性铅中毒的原因……我问病史的时候听患者说经常食用外卖食物。” “吴老师，您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事情不归医院管，我跟您汇报一下。”吴冕含笑，客客气气的说道。 “吴老师，别介，您这么说话我多不好意思。”邓明连忙说道，“我这就和食品卫生部门联系，患者在剑协医院？” “嗯。” “好，最快的时间过去。”
844 开发区的名片
“邓区长……咳咳咳~”坐在邓明身边一名瘦高的女人用手帕捂嘴咳嗽。 “唐老，不着急，您慢点。”邓明微笑说道。 “老了，身体越来越差。”女人说道。 她叫唐小樱，是周茹周老的学生，国内知名的化学领域的科学家。这次来探望周老，邓明请大家聚一下。 “哪有，您正当年。”邓明道，“不好意思啊，我安排点事儿。” “您忙着。”唐小樱知道邓明刚接了电话，好像是重金属中毒。这是大事，她本身是搞化学的，比普通人更清楚，便点了点头。 邓明拿着手机出去，施中华跟在身后。 十几分钟后，邓明回来，坐下后歉意的说道，“唐老，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区长当的是真忙，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应该的，你要是尸位素餐就不对了。”唐小樱笑着说道。 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保养的看起来和五十左右似的，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种优雅的风韵。 腹有诗书气自华，唐小樱的气质让人马上想到这句话。 “小邓，谁找你啊。” “剑协医院的吴冕吴老师，就是给周老做手术的那位。”邓明笑道。 “嗯？不是说他母亲胸椎压缩性骨折，要回家照顾老人么？”唐小樱问道。 今天吃饭，吴冕竟然不来，唐小樱有点不爽。 但吴冕的理由很充分，家里老人生病，她也没办法说什么。 “晚上家里订外卖，送餐的年轻人突然肚子疼，吴老师问了病史后打120急救送医院检查，发现是慢性铅中毒。”邓明连忙解释。 原本这次要请吴冕，他还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毕竟周老的手术是他给做的。 可邓明打电话，吴冕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吴老师这脾气，邓明摸不透。但总不至于给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邓明帮着吴冕把事情圆过去。 唐小樱微微摇头，笑道，“吴冕我见过，和老师聊的很来。那时候我还以为他要转行，从医疗到化工。” “哦？还有这事儿？”邓明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孩子聪明，再复杂的东西，基本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唐小樱道，“当时找老师是为了一种新药的化学式的问题，我听了几句，因为是生物化学领域，我涉及的少，所以没怎么在意。” “吴老师对这方面还有研究？”邓明怔了一下。 “你不知道么？”唐小樱也有些奇怪，“每年辉瑞和默沙东开年会的时候都要邀请吴冕去。但他好像只去了一次，回答的也很干脆，说是没时间。” 说着，唐小樱笑了笑，“和这次不来吃饭的回答是一样的。” “哈。”邓明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总觉得唐小樱在嘲笑自己。 “咳咳咳咳~~~”唐小樱已经第五次咳嗽，她的肺脏似乎不好，咳嗽的很频繁。但大多数都被她自己控制下去，很明显唐小樱感觉在席间咳嗽很没礼貌。 “唐老，您这……查过么？”邓明问道。 “查过。”唐小樱收好手帕，淡淡说道，“没什么大事，说是肺部有点炎症，但怎么治疗都不好。抗生素用多了也不行，我后来也懒得治，反正不是肿瘤就行。” 邓明担心的就是肿瘤，听唐小樱直接否定，他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本来还想着找吴冕看看，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想来。”唐小樱把邓明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些个人可都是人精，邓明心里叹了口气，但脸上笑容满满，“唐老，您方便么？要不我陪您去看一眼？” “不去了。”唐小樱道，“都是老毛病，见了面就说一句，当是闲聊。估计说来说去也是那些话，没什么特殊的。” “可总咳嗽也不行不是。”邓明关心的说道。 “咳嗽是小事。”唐小樱道，“老师的身体比我都好，我还不到六十的时候就开始有支气管扩张的毛病了。估计过几年要做手术，一想这个我就头疼。” 顿了一下，唐小樱忍住咳嗽，继续说道，“其实当时就应该做，帝都的医生说趁着年轻赶紧做。我也知道年纪越大，身体越差，术后就越是难恢复。” “可想起要开刀，我就莫名其妙的心慌。” “唐老，吴老师最近做了一台微创手术。”邓明说道，“中东一个国家的王储不远万里飞过来，找吴老师做的，说是不能开刀。” “哦？”唐小樱一下子有了兴致。 邓明把阿普杜勒·阿齐兹王储来剑协医院做手术的事情说了一遍。 微创，术后不到48小时能下地行走，这些让唐小樱颇为心动。 “据说这项手术已经比较成熟了，现在吴老师的精力不放在这上面。”邓明拿吴冕当做开发新区的名片，颇为自豪的说道。 “哦？这么新的技术，吴冕不自己做？”唐小樱问道。 “嗯，由一名美国教授和帝都的郑教授两人一组，还有一组是我们医大二院的两位主任。”邓明道，“据说最近开展了一百多台手术，效果比较理想。” 说着，他笑了一下，“我很多在外地的同学，甚至连英国的同学都和我打听手术的事情。现在我不光要管开发新区的各项事宜，感觉更像是医院的导诊。” “那吴冕做什么呢？” “他在做阿尔茨海默病的相关工作。” 说起吴冕，邓明很明显兴奋了许多。开发新区的名片不是吹出来的，的确有很多话题。 唐小樱也有了兴致。 咳嗽，只是小事，支气管随后的病变才是心腹大患。支扩，咯血，是要死人的。 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二尖瓣的病变也越来越重，到最后想做手术都变得特别棘手。 聊了一会，施中华进来，耳语几句。 “唐老，我们决定要搞一次联合行动。”邓明道。 “哦？” “考虑外卖人员的慢性铅中毒和地沟油、工业色素添加剂有关系。”邓明道，“都出现这么严重的事件了，我肯定要出面管一下。”
845 咳嗽两声就知道是什么病
吴冕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琢磨着慢性铅中毒可能的来源。 最大的可能是某家饭店的饭菜里含有大量的重金属元素，这可是要命的事儿，绝对不能轻忽。 要是听之任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慢性铅中毒。 一定要查到源头，吴冕对这事儿很认真。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怎么也得一周左右的时间。 吴冕没着急，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着急也没用。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邓区长，您好。” “行，我去接您。” 挂断电话，吴冕走下楼去接邓明。从邓明的话里，吴冕听出来似乎带着其他人来。 估计是找自己看病，做医生么，尤其是吴冕这种江湖地位的医生，他早都习惯了这种事情。 理论上来讲，是唐小樱唐教授。这人吴冕认识，但不是特别熟，而且是化学专业，所以他对吃饭、应酬并不上心。 下楼，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吴冕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 八井子毕竟不是老鸹山，光污染还是有的，只有北斗七星这种星星能看见。他背着手，昂着头，像是一尊雕像。 很快，一台车开过来。 吴冕迎上去，脸上带着笑容，“邓区长，辛苦您了。” “吴老师，太客气，您发现的问题很重要，我准备彻查到底。”邓明首先表明态度。 唐小樱从车里走下来，吴冕笑着伸出手，“唐姐，您也来了。” “来看看周老师。”唐小樱说着，声音微微一哑，很明显想要咳嗽，但是她觉得不礼貌，强行忍了回去。 吴冕打量了唐小樱一眼，微微笑着说道，“最近您身体不舒服？” “还行，你回国怎么不打个招呼？听邓区长说你开了家医院，我好信儿，来看看。” “医院可不是我的，这是区里的公立医院，不是私立医院。”吴冕笑道。 唐小樱没理睬吴冕的客套，“路上听邓区长说这里的设备世界一流，我能看看么？” “唐姐，您什么时候能进中科院？”吴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知道。”唐小樱道，“那都是命，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院士的评选么，你知道的。” 吴冕笑了笑，没说话。 这里面说法很多，吴冕也就是随口一问，有周茹周老在，唐小樱进工程院是肯定的，至于科学院，的确要看运气。 “唐姐，做个CT看看吧。”吴冕道。 唐小樱皱了一下眉，她觉得外面的风有点大，自己没听清楚吴冕说的是什么。 “看看CT室？”邓明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他出言询问。 “不是，是做个CT看一眼。”吴冕道，“唐姐的肺部有问题，应该是右肺中叶和左肺舌叶的炎症。” “……”唐小樱和邓明都怔了一下。 邓明反应快，他马上联想起当时老隋的食管癌被吴老师“变”成食管结石的事儿。 “唐老，要不去看看？”邓明试探着问道。 “吴冕。”唐小樱沉声说道。 “诶，唐姐您讲。” “当医生，都不问病史、不查体的么？你这医生当的越来越出息了。”唐小樱直接出言训斥。 吴冕也不觉得尴尬，他见邓明要从中和稀泥，便直接说道，“您的情况很简单啊，做个CT看一眼，我给您出治疗方案。” “你知道我是什么病？”唐小樱微微仰首，一脸傲意。 虽然言谈举止依旧优雅，但话语中的锋芒却清楚的流露出来。 “嗯，我知道。”吴冕坦诚的说道，“不过只是猜测，还要辅助检查才能确定。” “还是那句话，你不问病史，不查体，光听我咳嗽两声就知道是什么病？”唐小樱看着吴冕，一字一句问道。 “唐姐，您又和我开玩笑。”吴冕笑道，“我记得十年前我去请教周老问题的时候您就说我有点浮躁。” “那么久的事情你都记得？还真是小气。”唐小樱笑道。 “当然，您当年说我应该专注于临床医学，现在科学昌明，分支学科很多，穷尽一生也未必能钻研透某一分支。而我年纪轻轻就开始分心旁鹜，这是不对的。” “记仇了？”唐小樱问道。 “哪能。”吴冕笑了笑，“您说的都对，要不您看，我这不是在医院好好当医生了么。” “滑头。” “唐姐，这样您看行不行。”吴冕玩心起，问道，“我画一张图，等您的CT出来咱们对比一下。” “……”邓明心里一紧，吴老师从前一直都很低调，怎么遇到唐姐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都不知道，光听唐小樱咳嗽两声就给出诊断，甚至还说画张图能提前预知肺部CT的结果。 这不是开玩笑么！你有透视眼的事情我知道，可别让更多人知道才是。 还是太年轻啊，被人说两句就一直记着，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底牌。 这事儿能随便说么？要是引起注意，怕不得被拉走切片研究？就算是不切片，藏在大山里一辈子也不舒服不是。 邓明心里埋怨着吴冕，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吴冕当作是自己人。 “小吴，你是在和唐姐开玩笑么？”唐小樱谨慎问道。 “肯定不是啊。”吴冕笑着说道，“医疗上的事情，我绝对不开玩笑。” 唐小樱怔了一下，吴冕是认真的？！ 他能预知自己的病？这不科学！ 进了剑协医院的住院部，吴冕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去开了单子。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原子笔和几张纸。 “唐姐，你做CT我画图，几分钟的时间，可能图像有点草率，但大概意思能画出来。” 唐小樱觉得很不科学，但是看见吴冕自信满满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可能是在外面吹了凉风，唐小樱觉得嗓子有些痒，低头压住气管被刺激、想要咳嗽的感觉。 过了十几秒，她才哑声说道，“小吴，这次你要是猜错了，我可得记一辈子。” “唐姐，是诊断，不是猜测。”吴冕很肯定的说道。
846 姐弟恋？
吴冕竟然说是诊断……唐小樱很无语。 她倒没想吴冕有透视眼，只是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没大没小的和自己开玩笑。作为一名医生，他连问诊都没做过，就给出诊断，这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 “唐姐，这面走。”吴冕道，“这才几年没见，您咳嗽怎么这么重了？” “北方冷，小时候呛过凉风。” “哈哈哈，唐姐，您现在也这么风趣了。”吴冕笑道，“没事，做个CT，很快。” 唐小樱问道，“小吴，你这看着不错啊。” “嗯，被两个土豪装修过，都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那种人。”吴冕道，“要不然我还想着慢慢来，结果……哪天您有时间我带您去看看特需病房。” “哦？连特需病房都有了？不错。” “嗯，和帅府没法比，但设备差不多，主要是技术力量差一些。”吴冕道，“这面只有我自己忙叨，也就是需要特需病房的人不多。” 唐小樱怔了一下，吴冕竟然想和帅府比，他不会把老鸹山当成是帅府胡同了吧。 技术力量……帅府值班的都是协和的教授，那怎么比！ “唐姐，我最近忙，有阵子没去看周老了，老人家身体还好吧。”吴冕问道。 “老师没说你，倒是挺想楚知希那丫头的。对了，小楚呢？” “我妈胸椎压缩性骨折，在家躺着呢。还得躺几周，丫头更多时间在家照顾我妈。”吴冕道，“上岁数了没办法，储存个秋菜都能骨折。” 唐小樱有些感同身受。 自己的病是越来越重，前段时间在南方体检，当地的医生说支扩要手术，可以选择胸腔镜。唉，岁月不饶人啊。 做手术有风险，但不做手术，心肺功能都受到影响，尤其是心脏，隐患更大。 像吴冕这种年纪的年轻人精力满的要溢出来，唐小樱看着是真羡慕。 “唐姐，你这病就没去协和看一眼么？”吴冕问道。 “又不是疑难杂症。”唐小樱说道，“支气管扩张导致肺炎不好，很多年了，到哪去看。” 吴冕笑了笑，道，“顶多八年，咱们十年前见面的时候我没看出来您总咳嗽。” 不说咳嗽还好，一说起咳嗽，唐小樱就觉得嗓子眼痒的厉害。她努力把那股子咳意憋回去，着实辛苦。 来到CT室，吴冕让唐小樱躺到诊床上，随后转身出来。 他坐到操作台旁边的椅子上，邓明小声问道，“吴老师，您是在开玩笑吧。” “哪能。”吴冕道，“我说的是真的。邓区长，不都跟您说了么，医疗上的事情我态度认真，基本不会开玩笑的。” “……”邓明无语。 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病？吴老师这是越来越……他特别好奇，这种毫不遮掩的态度和从前的吴冕截然不同。 他透过铅化玻璃，见躺在诊床上的唐小樱。 她风韵犹存，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多岁、甚至二十岁，说她四十多都有人信，邓明难免心中遐想连篇。 吴老师喜欢姐弟恋？要不然为什么非要在唐小樱面前显摆呢？！ 平时见吴老师看病可是相当谨慎，什么检查都做，那叫一个谨慎。 邓明在老隋的食管癌“变”成食管结石后也把自己代入吴冕的角度，觉得如果自己看谁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病，肯定要下一大堆的检查作为证据。 这些都是掩饰，避免别人胡乱猜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邓明心知肚明。 这样的话，真相只有一个！ 一切都豁然开朗。 别人只能说吴老师诊断上是真厉害，不愧是编纂《诊断学》的大牛人物。至于看一眼就知道……那都是扯淡。 可在唐小樱面前，吴冕一不小心就漏了马脚。 年轻人，还真是不知道收敛。 邓明犹豫了一下，见吴冕吴老师右手拿着原子笔，在A4纸上画一副素描。 原子笔游龙走凤一般，一副古怪的图案很快出现在纸上。 最后邓明还是准备侧面劝一下。 “吴老师。” “嗯？邓区长，您要说什么？怎么感觉您今晚的状态不对？”吴冕问道。 “您还真是大牛，看一眼就能知道诊断。”邓明夸奖道，侧面的意思是告诉吴冕，你这么做有点过。 但吴冕的脸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笑容，“邓区长，唐姐的问题在于她自己太大意。这病去协和啊，看一眼就明白。” “……”邓明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都被狗吃了，媚眼抛给了瞎子。 吴老师竟然说去协和谁都知道？ 那可能么！ 邓明是不相信除了吴冕之外别人还能不查体、不问病史，上来就给诊断。 算了，别触怒了吴老师，他少年心性，愿意显摆就显摆呗。唐小樱也是熟人，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闹出什么大风浪。 几分钟后，CT室的技师恭敬说道，“吴老师，做完了。” “辛苦了。”吴冕放下手中的原子笔，做个CT的时间他画了两副素描。 CT室的技师看着素描有些愣神，“吴老师，您是画CT图像呢？” “是啊。”吴冕站起来，隔着铅化玻璃向唐小樱招了招手，随后走到操作台前，开始移动画面。 “小吴，我看看你画的图像。”唐小樱走出来说道。 她看见吴冕面前的素描，赞道，“小吴，你这素面是真心不错。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从小就会。”吴冕右手滚动鼠标滑轮，一帧一帧画面向下动，很快找到右肺中叶位置。 “唐姐，您看。”吴冕举起手里的素描，比对屏幕。 屏幕的亮光透过素描纸照射出来，大小、明暗，竟然一丝不差！ “你这……”唐小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怔了一下。 “右肺中叶有炎症，大小估计是这样。”吴冕笑道，“还有一张，是左肺舌叶的。” 继续找到左肺舌叶，比对后炎症面积有细小的区别，看上去没那么惊艳，可邓明看的直叹气。 吴老师真是年少轻狂，就算你和唐小樱的关系好，身边不是还有CT室的技师呢么！ 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显摆？ 真是……唉。
847 王尔德传神的描写
“你这……”唐小樱疑惑问道。 “唐姐，您喜欢看王尔德的作品么？”吴冕问道。 “……”唐小樱怔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国外的作品，尤其是十九世纪末期的作品，情节推动太慢，更多是堆砌辞藻和描写。当然各有各的好处，也有传神的地儿，但我各人不喜欢。” 她说了两句后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忍耐咳嗽。 “小吴，你问我王尔德干什么？”几秒后，唐小樱问道。 “因为王尔德写过一篇小说，叫做《温夫人的扇子》，是他的第一部喜剧，转达了维多利亚时代某些过于挑剔的行为。”吴冕微笑着说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唐小樱皱眉。 “根据王尔德的小说，医疗上有种疾病就是为此而命名的——叫做温夫人综合症。” “……”唐小樱看着吴冕，判断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邓明皱眉，他的心情很异样。 “吴老师，温夫人综合症？诊断学里没有呀。”CT室的医生问道。 “很少见，所以被我老师给划掉了。”吴冕笑道，“但现实中还是有可能出现的。就像是唐姐说的那样，那个年代的小说主要以人物的表情、语言、动作、行为的描述为主，情节推动缓慢。但因为描写的太传神了，所以医生发现王尔德UU小说的温夫人和现实中的病人一模一样，没有更为精炼的语言替代，所以么。” “……”唐小樱把吴冕的话想了一遍。 “唐姐，是这样。”吴冕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您是不是咳嗽的时候经常有痰，但只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才会咳出来？” “是。”唐小樱微微点头。 “维多利亚时期妇女坚信淑女不吐痰，因此易于肺部感染。王尔德UU小说的温夫人就是，传神到为此而命名。”吴冕又感慨了一句。 “感染？！”唐小樱道，“可我是支扩，应该有感染才对。” “我从头讲一下。 右肺中叶与左舌叶的鸟分枝杆菌复合体感染，被称作温夫人综合征，《温夫人的扇子》的女主角而得名。 温夫人综合征通常发生在没有明显吸烟史或肺部疾病史的免疫正常的老年女性身上，以前医学界认为是主观性的过度抑制咳嗽造成的。 这种病的患者典型特征是高瘦，礼貌优雅的55-60岁以上的女性，没有基础肺疾病，经常出于礼貌克制咳嗽。” “……”唐小樱无语，瘦高、礼貌、优雅，这些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 只是老年女性……唐小樱恶狠狠的瞪了吴冕一眼。 在吴冕说来，自己竟然是导致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 这小子真不是开玩笑？！ 想着，唐小樱拿出手机。 “唐姐，别找了。”吴冕笑道，“某度百科没有词条，因为国内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专业网站里有类似的介绍，您还得注册、登陆。” “你说的是真的？”唐小樱问道。 “当然。”吴冕微微一笑，“分泌物的积累使您的肺部易于感染，特别是较为狭长的右中叶支气管。 影像学显示间质改变，以左肺舌叶与右肺中叶为主，痰液或支气管灌洗液可分离出责任病原菌。” “唐姐，您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查体、不问病史就能知道您得的是什么病了吧。” “是因为我……”唐小樱说了几个字，觉得太过于荒谬，便停下来。 “是因为您瘦高的身形，温文尔雅，经常性咳嗽却又努力克制。”吴冕道，“以此并发支气管扩张都很正常，我甚至能从您叙述的言语中才想到肺部CT是什么样。” 唐小樱默然。 因为自己太注意礼貌，所以导致这种见了鬼的病！唐小樱还是不肯相信。 不是她不信吴冕，而是不信这个见了鬼的世界。 身为一名科学家，唐小樱最后还是努力接受了吴冕的说法。毕竟吴冕是这方面的专家，唐小樱不想用自己的常识去在陌生领域挑战吴冕这小子。 邓明在一边看傻了眼。 自己从头就猜错了，吴老师是早早确定唐老得的是什么病……自己怎么能有那么龌龌蹉蹉的想法呢。 吴冕没有接着解释，而是继续看片子。 这回他右手食指滚动鼠标滑轮的速度慢了下来，一帧一帧、一副一副，有时候还停顿几秒钟，仿佛要把片子完全记下来。 过了足足十分钟，吴冕才长出一口气。 “小吴，怎么说？”唐小樱问道。 “前片有么？”吴冕问道。 “我让家里人手机传给我。” “好。”吴冕点头。 唐小樱马上联系家人，她做事情很麻利，十几分钟后，五年内三次检查的片子传过来。 把手机递给吴冕，唐小樱笑道，“小吴，你这个专家可是要给我个好的治疗方案。” “当然，我对比看一下。” 也没见吴冕对比，他只是拿着手机，把手机上的影像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还给唐小樱。 “唐姐，对温夫人综合症的治疗，学界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吴冕道，“应用抗生素、手术切除等等。” 手术切除……唐小樱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我都不赞成，您的这个问题，我建议保守观察。”吴冕道。 “保守？” “什么都不做。” “……”邓明看着吴冕满满自信的样子有些不明白，什么都不做，唐老得病就能好么？！ “目前病情较轻且较稳定，近5年来 CT 进展不明显，症状轻微，目前只是晨起少许咳痰，并无发热、消瘦、胸闷等症状。” “要是选择抗炎治疗，三联或四联抗生素长疗程，报道中基本都在1 年以上，病人往往难以耐受，而且复发率高，我并不推荐。” “至于手术，如果没必要，我更不推荐，那是一种伤害。” “等待，有时候也是一种治疗。” “您注意咳痰，现在您是患者，不用管那些个规矩、礼貌，医嘱是只要有痰就咳出来。”吴冕看着唐小樱，眼睛像是天上的星，“半年后复查 CT 观察病灶有无进展。”
848 世界还有前途么？
“咳痰……”唐小樱面露难色。 “吴老师，不治疗真的可以？”邓明疑惑的问道。 吃饭的时候听唐小樱说可能要手术，他一直认为只有手术才能解决。要是不做手术，最起码也要吃药才行。可吴老师竟然…… 让患者观察，注意咳痰，迁延不愈的疾病自己就会好起来。 这很荒谬。 “举个例子吧。”吴冕像是往日一样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很多人有脚气，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治疗。有些病与人类是长期共存的，如果这个病比较温和，能够和平相处，先观察观察也无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吴冕笑道。 “小吴，你的意思是如果进展缓慢或者不进展，不要求痊愈，就这样也行？是这个意思么？”唐小樱用自己的话询问道。 “嗯。”吴冕点了点头，“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手术切除。可手术至少切右肺中叶，几年后等左肺舌叶病情加重后也要做。您虽然还年轻，身体也不错，但两次胸腔镜手术的打击也不小。” “我想想。” “吴老师，用药不行么？”邓明问道。 不做点什么，邓明觉得相当不靠谱。虽然吴老师言辞凿凿，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三联或四联抗生素长期治疗，导致抗生素相关的不良反应较高，不耐受率较高，结果治疗成功率不理想，复发率可高达 20-44%。” “有限的治疗措施导致了症状迁徙不愈，持续破坏肺实质。NTM 肺疾病的临床表现从局灶性的支气管扩张或空洞性病变，最终可进展到肺严重受损。” “还有更多的理论证据，但研究的人种是高加索人。”吴冕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只是一个建议。唐姐要是觉得不稳妥，去呼吸找黄习珍老师问问。” 邓明知道吴冕说的呼吸内科绝对不是医大的几家医院，只能是协和。 唐小樱很干脆，她只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拿定主意。 “小吴，那就这样。”唐小樱笑道。 “唐姐，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我手机可一直没换号。”吴冕道，“您这太见外了，打个电话就这么难么？” “你可是大科学家了，美国外籍两院院士，和今年诺奖得主塞门扎一样，都是学界的顶级人物。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冲一下？”唐小樱换了话题。 “不冲，没意义。”吴冕道，“凡事走到最后，都会变成学阀、资本的世界，我不喜欢。” 唐小樱皱眉看着吴冕。 “我和塞门扎很熟悉，每年……哈哈哈。”吴冕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唐小樱认为说的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可吴冕太不严肃了，难道他已经傲气到藐视诺奖得主的程度了么？ “我和塞门扎都是两院院士，也都是柳叶刀的主审。”吴冕道，“平时打交道多，有些共同话题，但是我感觉塞门扎的脑子有问题。” “小吴，尊重点。”唐小樱严肃说道。 “唐姐，我说的真的。”吴冕道，“为了让数据好看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做点宣传，咳咳，只是宣传。” 邓明不知道宣传是什么意思，看吴冕微微尴尬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唐小樱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作假数据，骗点科研经费么，这是业内的常识。 “塞门扎做的很过分？”她问道。 “唉……”吴冕叹了口气，“好多稿子我都想直接打回去重审，他看都不看，任凭他的学生瞎弄。不光数据不修改，甚至直接抠图、P图。P图也就算了，P的都没咱大街上随便抓个女孩儿细致。” “……”邓明无语。 学界竟然这么黑暗？这和邓明想象中的学术界完全不一样。 要是连诺奖得主都这么干，人类世界还有什么前途？ “估计是醉心自己的试验，没时间吧。”唐小樱帮着塞门扎解释一句。 “谁知道呢。”吴冕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花花轿子人抬人，我过了他的稿子，有影响因子，他就得还我一份。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资方砸钱？” “差不多，做科研到最后基本是比谁的钱多。我们做实验，99%的原材料和99.9%的原材料得出来的结论不一样。”唐小樱道，“相当于用钱来买时间。” “是啊。”吴冕深有感触。 “那你怎么想？” “我准备开发几个新术式，让资方用钱买命，不准备造假。他是昂撒人，造假几十次没什么。可我要那么做，最后必然变成对手手中的枪，这条路不适合我。” “你想的还真多。”唐小樱微嘲道。 “肯定的么。”吴冕笑道，“不过我觉得塞门扎早晚得出事，他太不小心了。” “今天的事情谢了。”唐小樱笑道，“你说的用钱买命，还真是这样。人生自古艰难之事唯有一死，事到临头才知道难。” “唐姐，您还年轻着呢。”吴冕笑道，“走在街上，有没有小伙子跟您搭讪，要手机号？” “没大没小，有这么跟你姐开玩笑的么？”唐小樱笑道，“改天我约你家丫头出去喝茶。” “嗯。” 吴冕把片子打印出来，装到带子里，交给唐小樱。 “我说的您别忘了，想要改变生活习惯是很难的，但为了不手术，您也要努力咳痰。”吴冕道，“我就怕您一面不好意思，一面还不想手术，最后导致自闭症。” “不会。”唐小樱淡淡说道，“这点心理调节能力我还是有。” “那就好。”吴冕长出口气，道，“唐姐，您住哪，我送您回去？” 唐小樱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几个呼吸后问道，“小吴，我有个朋友，很快就要截瘫了，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截瘫？怎么来的？大脑还是脊髓？” 吴冕问的很简略，唐小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细节，半个月前我去看她，她在帝都医院住院呢。说是右侧大腿疼的厉害，肌力已经到1级了……你们表述里，1级就是很低的级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