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只能认命（盟主邓朝洪加更2）
但要是肺囊腺瘤的话，看起来要比先心病轻一点，但吴冕明白任何一种病要赶上少见的分型，都会让人束手无策。
原来是这样，吴冕看着几近癫狂的孕妇，看着死命拉着她说什么都不放手的男人，没有向前，而是退后几步。
已经有消防员赶上来，在视野的盲区快速接近孕妇。吴冕甚至觉得就算是大咧咧走过去，想要寻死的孕妇在癫狂状态下也不会发现。
回到楚知希身边，吴冕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消防队员很熟练的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孕妇，把她从窗台上拽下来。
折腾了很久，孕妇已经筋疲力竭，她根本挣扎不脱消防队员有力的大手。
“小心点，是孕妇！”马处长不断的提醒着。
这时候薛春和才爬上来，弯着腰，不断的穿着粗气。
把孕妇送进产科门诊的休息室，医院保安开始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足足忙了十分钟大厅里才稍稍恢复以往的秩序。
“马处长，叫患者家属来。”薛春和说道。
“嗯。”马处长矮胖矮胖的像是一个皮球，几乎是滚着，从视线里消失。
“吴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薛春和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运动过度导致的，他和吴冕说道，“我还得安抚一下患者家属的情绪。”
“没事，下午找个办事员带着去办理收养手续就行。只要熟悉流程就行，不用您亲自去。”吴冕说道。
话音刚落，他怔了一下，回头扫了一眼，没看见林道士的身影。拿起手机，吴冕沉吟，随后拨打电话。
“老林，没上来？”
“那现在上来吧。”
“有一个孕妇可能要做引产，情绪失控，你来试试安抚一下。”
挂断电话后吴冕和薛春和说道，“让林道长安抚一下家里的情绪，你们医务处也做好工作，两面一起来吧。”
一想到林道士穿着道袍行走在医院的场景，吴冕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在他心里，林道士只是一名心理医生，现在去安抚孕妇倒也没什么。
“吴老师，去办公室坐吧。”薛春和也没办法，头疼欲裂。
在医院里虽然不会天天都发生这种事情，但每年至少遇到十次八次，一点都不罕见。该怎么解决也都有固定的流程，主要是说服患者家属……认命。
这都是命，现有科学技术解决不了，那有什么办法。
“谁知道孕妇的情况？”薛春和问道。
“呃……我……”一名30多岁的女医生站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
“什么情况？”薛春和问道。
“胎儿诊断为先天性肺囊腺瘤，患者的爱人带着资料去全国各地都看了，甚至还去了香江的养和医院。所有医院都建议引产，患者爱人回来后和患者说明情况，本来是要引产的，正签字，患者就……”
养和医院都去了？吴冕的心一沉。
本来他知道国内新生儿、胎儿的手术开展并不多，还存着一线希望——或许是医大二院医生的水平不够，所以才发生这种事情。
但香江养和医院，妇产科的水平极高，可以说是亚洲顶尖，世界一流。他们都说不行么？
来到医生办公室，薛春和坐在椅子上面色阴郁。
“您贵姓？”楚知希问道。
“我叫王志敏。”妇产科的门诊医生说道，“两位是……”
“先说患者情况。”吴冕靠着窗户站着，直视王志敏，沉声问道。
虽然不知道吴冕的来历，但他身上那股子上级医生的味道不要太明显，王志敏能清晰的感受到。
“育龄妇女，初产妇，因停经26周，b超提示胎儿胸腔占位病变1+月，于今日至我院引产。”
这病史叙述的可要比韦大宝专业多了，吴冕认真听着患者的情况。
“孕妇因停经15周起在本院定期产检，孕期完善相关血液检查未发现明显异常。孕期宫高、腹围、体重随孕周正常增长。21周时b超检查提示胎儿左侧胸腔稍强回声，考虑隔离肺、肺囊腺瘤未除，行羊水染色体检查发现明显异常。”
相关资料了然于胸，王志敏没有看病历，各项异常指标脱口而出。
吴冕皱着眉，仔细琢磨患者的情况。
最后要了从孕检第一次到最近一次的b超，一张张的翻看着。
楚知希凑在吴冕身边，也一同看各种资料。越看越是严肃，轻声说道，“哥哥，好像真的要引产。”
吴冕点了点头。
胎儿最开始的诊断并不明确，可能是肺隔离症，也可能是肺囊腺瘤。但随着时间推移，胎儿迅速生长，从3周前的b超就已经能明确看出来是肺囊腺瘤。
关键是肺囊腺瘤生长速度极快，比胎儿的生长要快很多，现在已经占据一部分胸腔，导致胎儿的肺脏发育异常。
从b超影像来判断，吴冕知道养和医院与国内各大医院给的建议很中肯，需要抓紧时间引产。
胎儿只有26周，这时候即便是勉强做手术，出了母体后在保温箱里也活不下去。要是30周的话，或许养和医院或是帝都妇女儿童医院会试一试外科手术。
可26周……
吴冕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b超单子，眼睛里隐约有光芒闪烁。
“小师叔。”林道士此时来到产科门诊，招呼道。
“老林，去做做孕妇的思想工作。”吴冕手里拿着最近的一份b超单子，沉声说道。
“小师叔，什么情况？”林道士问道。
“孕26周，胎儿有先天性疾病，保不住。”吴冕道。
林道士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但哪怕是穿着这事儿道袍，也未必能劝住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我去试试。”林道士点了点头说道。
“王医生，麻烦带林道长去看看孕妇。”薛春和说道，“顺便把孕妇的爱人找来。”
王志敏领着林道士出去，薛春和看吴冕一直在皱眉沉思，心中忽然一动。
“吴老师，难道还有办法？”他试探着问道。
吴冕沉默，没有回答薛春和的问话。薛春和知道，哪怕有办法，也是九死一生的那种。
222 九死一生（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4）
最近和吴老师接触的比较多，薛春和对吴冕的水平有大概的了解。像是周老那种病的麻醉、手术、治疗以及老领导家小孙子的诊断、手术都是例子。
可即便是吴老师，这时候都不说话。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和患者家属交代清楚，能做引产就做，要是还想有一线希望就带着孕妇……唉，薛春和也知道带着孕妇去帝都、魔都再看看都只是一种借口。
只要孕妇不在医大二院出事，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薛院，您在呢。”一名女医生里面穿着隔离服，外面穿着白服，急匆匆的走进来，一看就是刚下手术。
“郭主任。”薛院长点了点头。
“我刚下台。”郭主任道，“这个孕妇我知道，找我看过。”
“能不能治？”薛春和问道。
“两口子都是做买卖的。年轻的时候因为挣钱，耽搁了要孩子，还落下个习惯性流产的毛病。”郭主任道，“手术没法做，孕期太短，剖腹产后哪怕不做胸科手术，孩子也活不了。”
薛春和点了点头，大家的看法一致，那只能和患者家属往死了交代。
实话实说虽然很打击人，但要拖着，也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罢了，对患者、患者家属没什么好处。
给了一个希望，过不了多久就把这个希望的肥皂泡给戳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样更残忍。
“郭主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冕吴老师。”薛春和站起来介绍道。
“吴冕……吴老师？新版诊断学……”郭主任诧异的说道，随后伸出手，“吴老师，久仰久仰。”
吴冕和他握了握手，表情很严肃。
“吴老师，您有什么建议？”郭主任问道。
这是出于对上级医生的尊重，其实郭主任也完全没想在吴冕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手术虽然九死一生，但还是能做。”吴冕沉声说道。
刚要松开吴冕的手，郭主任听到吴冕的话后，下意识的再次握紧，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
“郭主任，胎儿手术咱们医院开展了么？”吴冕问道。
“请帝都妇女儿童医院的沈老师来做过2例33周以上的胎儿手术。”郭主任道，“这个……才26周，做不了吧。”
“可以做，但成功率不高。”吴冕道，“郭主任，坐着聊吧。”
郭主任无奈的看着吴冕，想了几秒钟才满腹心事的坐下。
“吴老师？手术怎么做？”薛春和问道。
“按照正常剖腹产的流程，先全麻+连续硬膜外麻醉……麻醉……”吴冕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桌面。
他似乎在和薛春和讲述手术过程，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母体保胎，不引起宫缩。硝甘、吸入麻醉药、beta2受体激动剂等。再有是母体麻醉及手术，最好术后不要拮抗残余肌松。”
点点滴滴的碎片化信息从吴冕嘴里说出来，薛春和听傻了眼。
“吸入麻醉、静脉麻醉药胎儿/母体的比例多达70%左右，多数比较易于透过胎盘。
肌松药的话倒不一定要使用，如果需要，可以经脐静脉注入单次剂量，无论是维库溴铵、阿曲库铵、罗库溴铵均有安全使用的报告。
顺式阿曲库铵体外研究发现能诱发脐带血管内皮细胞凋亡，或许不好。瑞芬太尼也易于透过胎盘，胎儿代谢能力强。”
薛春和知道自己错了。
刚刚自己简直太幼稚了，竟然怀有一丝希望。
听吴老师讲述，还没说到手术，光是麻醉就一大堆的问题。
一切问题的来源都在于患者是一名孕妇。
那是孕妇！
那是孕妇！！
那是孕妇！！！
想到给孕妇做手术，薛春和就头疼不已。
“先不说麻醉，手术过程没什么，打开子宫，把胎儿取出来，按照正常胸科手术的流程切掉左肺上叶的肺囊腺瘤。”
“……”
要不是正在说话的是吴冕，薛春和已经要开始骂人，把大言不惭说话的人骂的狗血喷头。
一个26周的胎儿，按照正常胸科手术流程做手术？扯淡呢吧！
我忍！薛春和强行忍耐住心里的烦躁与不安。他的情绪还没平稳，另外一道大雷就落在头上。
“然后把胎儿送回子宫，缝合，让胎儿继续妊娠就可以。”
薛春和与雷主任全部被雷的外焦里嫩。
大家都以为手术的顺序是先做剖腹产，把胎儿取出来做手术，术后放到保温箱里。之前请帝都妇女儿童医院的沈老师做手术，就是这个步骤。
术后孩子在保温箱里，虽然已经33、34周，却也九死一生。在医护人员没日没夜的照顾下，胎儿才有一线生机。
可吴老师竟然说要把胎儿送回子宫……
那是胎儿，不是肠道，也不是正常的生理组织，说塞回去就塞回去？这怎么可能！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吴冕手指无声的敲打着桌面，他只是叙述一下手术过程，自己也顺便理顺思路，却并没有想让薛春和或是郭主任理解。
类似的手术吴冕没做过，但看过相关手术录像。至于难度么，是存在的，而且还不小。但吴冕没想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把握更大。
“九死一生。”吴冕最后肯定的说道，“还是建议引产。”
听到最后的结论，薛春和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听吴冕说手术过程，他想起那个春晚上的冷笑话——把大象装冰箱，拢共分几步。
吴冕吴老师的说法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剖腹产的流程——打开子宫，把胎儿取出来；做胸科手术，切掉先天性肺囊腺瘤；再把胎儿放回子宫。
也是三步，可……
薛春和欲哭无泪。
这特么的三步走，听起来简单，可就像是刚刚吴老师说的那样，还没开始手术，麻醉就是一个难点。
麻的深了，胎儿吸收的多，有可能还没剖宫就已经胎心停了。可要是给的少，还没什么作用。
一切都要恰到好处才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可这种神级难度的事情，只是……仅仅是……刚刚是……一个开始。
哪怕麻醉过后，更难的事情还在等着。
223 总是安慰，常常帮助，偶尔治愈
胸外科的手术和神经外科手术一样，在很多年前，都是一家医院是否成熟的标志之一。
评选三级甲等医院，这些科室是否存在、能做什么手术至关重要。
胸科，从来都不是一个小科室。
一家二级甲等医院、甚至只要能做外科手术的医院就有普外科，但大多数小医院都不会有胸外科。
听吴老师说的简单，把胎儿取出来，然后做一个胸科手术……那玩意是说做就做的？
26周的胎儿，正常标准是28-34cm。和一个小玩偶大小，根本做不了腔镜治疗，怕是一个戳卡就把胎儿给戳的透心凉。
哪怕是大开胸的话，成人20cm的手术切口已经足够大了，换算成胎儿，也就不到4cm。
这还不是最难的！
薛春和恍惚中意识到吴老师要把孩子做完手术再“塞”回去，那就意味着胎儿和母体的联系不能断。不能离断，就意味着手术的术野受到相当大的限制。
4cm的切口，还要随即看体位，不用想都知道这手术做不得。
头一阵阵的疼，薛春和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不做，和医院没关系。只要在医院看好孕妇，抓紧时间沟通，劝说自动出院，去帝都、魔都看看，医大二就没什么责任。
哪怕自己也知道说的是假话，他清楚帝都、魔都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要是做，以上的步骤还只是薛春和这么一个“外行”的想法，就已经觉得比登天还难。其他自己想不到的细节，肯定更多。
幸好吴老师说不行，这个结论符合薛春和对临床的认知，要不然不知道自己的三观会破碎成什么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王志敏带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站在门口。
“进来坐吧。”薛春和道。
王志敏领着男人走进来，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对面。
“我是主管临床的院长薛春和，今天的事情你都清楚吧。”薛春和问道。
“薛院长，您费心了。”男人满脸都是青紫，眼神有些涣散，但是能看出来他的教养很好，在这种时候完全凭借本能交流，依旧彬彬有礼。
“没事。”薛春和道，“最近是你拿着检查资料去的帝都和香江吧。”
男人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几名医生没人劝他，这时候能有一条倾泻情绪的途径是好事儿。不怕他哭，就怕他不哭。
沉默流泪，男人也没把眼泪擦拭掉，就这么任由眼泪把自己的辛酸、委屈、无数块垒一遍遍的冲刷着。
过了几分钟，男人哑着嗓子说道，“我们俩是大学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好了。那时候不懂事，做过一次流产。毕业后结婚，我们家里都不富裕，帮不上什么忙。我俩合计着先不要孩子，又做了两次流产。”
男人低声陈述，他不是在讲既往史，而是在追忆。
“最近几年我们有了点钱，在省城买了房子，生活也开始稳定，就琢磨着要孩子。可是我爱人有了习惯性流产，每次都留不住。”
“半年前她停经，当时我们也没在意。那时候我们已经对要孩子不抱希望了，这都是命。可这次孩子竟然留住了，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爱人高兴的一夜没睡。”
“我爱人也是想要孩子想的有些魔障，您不知道，最开始知道有了孩子竟然还留住的时候，她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天天拿着试纸测，自己看着试纸开心的傻笑。”
男人心里无数的话要说，他像是和在场的医生们交代既往史，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倾诉、回忆。
他眼神微微涣散，轻声说道。
“没出事的那一两个月，每天一早一晚都要拉着我去小区公园遛弯。我觉得她跟遛狗一样，就差没给我栓个绳。我也高兴，总是摸着她的肚子和孩子说话。”
“不管公司有多忙，一早一晚的遛弯、和孩子说话都少不了，还真是没办法。”男人的脸上满是泪痕，但想到那段日子的时候，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每天她都买各种婴儿用品，家里面已经堆的满满当当。我不在家，她就摸着肚子和孩子说话。前一阵子刚知道有问题的时候，她的情绪直接就崩溃了。”
“唉……”
“她不是有精神病，她是太想要孩子了。有一次我们看一个新闻，说是有位母亲得了脑癌，拒绝治疗，等孩子孕期到了38周后剖腹产，产后检查她已经癌症晚期，很快就走了。”
“当时我爱人说，要是她也会这么做。只要孩子能好好的，怎么都行。”
男人叙述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着说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
“今天她是真想死，不是吓唬人。我知道她的脾气，昨天我从香江飞回来，壮着胆子和她讲了香江养和医院医生的建议。”
“她没哭，真的没哭，她一直在笑。”
“我不怕她哭，可是她一直在笑，一直笑，笑的我心里发慌。”
“医生，求求你们，别撵我们走，救救我爱人。”
“我知道没有办法，可我……可我……”
男人越说越迷茫，越说越木讷，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像是被扔到岸上的死鱼一样黯淡无光。
哪怕再多的泪水都无法冲刷开他眼眸中的阴郁。
办公室里只有男人的抽噎声不断响起，其他人或坐或站，都一声不吭。
一种无力的气息弥散在办公室里，让人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总是安慰，常常帮助，偶尔治愈。长眠在纽约东北部的撒波拉纳克湖畔的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很形象的描述出医生的无奈。
但是面对眼前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安慰没有用。
一个家，一个辛勤奋斗了几年才搭建起来的小家，大概率就这么变得支离破碎。
已经不是引产还是不引产的问题，这对夫妻能不能活下去，精神会不会崩溃都有很大的疑问。
气氛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男人的每一声啜泣都压在众人心口，变成层层块垒，无法涤荡。
224 伙计，我需要你的帮助（求订阅）
薛春和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该说什么他知道，可是面对这种情况，那些话太过于冷漠无情，他说不出口。
无奈中他抬头看了一眼马处长。
医务处就是个背锅的地儿，这时候所有难听的话肯定是马处长出面去说。
马处长冷静中带着点冷漠，他擦了擦汗，温言说道，“唉，您去过上级医院，基本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也见过世界顶级的医生。病情什么样，您比我们还清楚。”
男人的头缓缓低下，他明白马处长话里面的意思。
“我们也是没办法。”马处长胖墩墩的手搓了搓，加强语气，“实话实说，要是别的患者我们还能帮忙联系一下其他更厉害的医院、水平更高的医生。您爱人和……的情况，都已经去了香江养和医院，我是真不知道还能去哪。”
“我也不骗您，现在的情况是越晚引产，对您爱人的身体损伤也就越严重，这是其一。”马处长很坚定的看着男人，语气平淡而谨慎。
“其二，孩子的肺囊腺瘤生长的很快。可以这么说，每一天他都在煎熬，很难受。”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都建议您抓紧时间做您爱人的思想工作。越早，越好。”马处长最后四个字加重语气，像是钉子一样敲在男人的心里。
男人微微沉默，几秒钟后黯然说道，“谢谢您，我知道您给的建议是对的。”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在场的医生深深鞠了一个躬。
“谢谢。”
说完，男人转身离去。失魂落魄的身影写满沧桑。
“稍等一下。”
静默被一个声音打破，吴冕轻声说道。
男人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转身。
“我可以帮你联系美国费城儿童医院胎儿中心，我见过那家医院给30周以下的胎儿做手术。”
男人身影凝固，仿佛被子弹击中了一般。
“但成功率只有30-40%左右，没有肯定能行的情况。而且花费很高，折合成人民币至少要200万。嗯，至少。”
“真……的……”男人声音颤抖，双腿有些软，勉强支撑住转过身。
“嗯，我这就联系费城，您和您爱人商量一下。”吴冕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这就相当于博一次，有可能会出现……”
“谢谢。”男人狂喜，连声说道，“我这就和我爱人说一声，我这就去。是费城，是吧。”
“是。”吴冕拿起手机，点了点头，“2年前的7月18号世界胎儿、新生儿疾病研究大会上见过约翰·史密斯博士的直播手术，他的水平很高。”
见男人确定之后跌跌撞撞的走出去，吴冕说道，“郭主任，麻烦您也去交代一下，我担心患者家属说不明白。”
“好。”
“我联系费城，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就抓紧时间过去。”吴冕说道，“做一下评测，如果孕妇不能折腾，我请史密斯博士来咱们医大二做也行。”
费城儿童医院，美国顶尖的儿童医院之一，长期位列世界三甲之内。尤其是胎儿中心，技术水平堪称世界第一。
这些最基本的资料，薛春和心里一清二楚。只是他知道费城儿童医院，但人家不知道他罢了。
吴老师还是心好，为了一个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患者，动用这么大的人脉资源。
你能不能勇敢一点！
几个天前吴冕吴老师的疑问再次出现在耳边。
薛春和有些惭愧，他看着吴冕脸上的笑容诚挚，觉得自己简直太功利了。难道是被社会按在地上摩擦了这么多年，已经渐渐的麻木？
现在医生护士之间流传最广泛的共识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这篇伊索寓言已经成了预言，谁要是不信，它会很快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存在。（注1）
薛春和收起心里的小心思，随后笑道，“吴老师，辛苦您了。我这就去和患者家属交代一下病情，至于去美国的事情，院里会全力帮助，签证什么的都……”
说着，薛春和笑着问道，“吴老师，咱医大二能不能顺便派去几名医生，比如说郭主任，学学费城的先进经验？”
“哦，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吴冕笑道。
他从来没想着拿这种事情当人情，而是实话实说，“孕妇毕竟26周，还没条件独自包机，有妇产科专家跟着，一路有什么问题也好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
郭主任刚要出门，听吴冕和薛院长这么说，心里由衷感慨。
一件破破烂烂的、有可能造成医疗纠纷甚至引发社会矛盾的恶**件，最后竟然变成住进世界胎儿治疗世界第一的费城儿童医院，医大二院派人去学习的双赢事件。
吴老师还真是厉害，虽然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产科的手术。但光是可以协调、动用如此多的资源，就让人心生羡慕。
拨通一个电话，吴冕也没出去，而是站在窗前，静静的听着电话里的提示音。
“吴，真是见鬼，怎么会是你的电话！”
史密斯医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背景是欢声笑语，是阳光蓝天，隐约中吴冕能闻到海水与烤肉、啤酒的味道。
“真是羡慕你，在开趴么？”吴冕问道。
“周末，这个该死的周末天气真好，要是不喝冰镇啤酒的话，就浪费了神赋予我们的美好阳光。”史密斯医生笑着说道。
对面传来碰杯的声音。
“伙计，我可能要影响你的聚会了。”吴冕说道，“我这里有个患者，孕26周，胎儿肺部有一个囊腺瘤，需要手术治疗。”
“该死！这种时候说手术，真想狠狠的踢你的屁股！当然，前提是你别还手。”史密斯打着酒嗝说道。
“请注意你的话，小心我把馅饼全塞进你的嘴里，然后用海姆立克法让你再把馅饼呕出来。”吴冕像是和老朋友一般说笑了一句后转入正题，“伙计，我需要你的帮助。”
“听说你回国了？”史密斯医生问道。
“嗯，要是你同意，我这面尽快安排孕妇去费城。”
“来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225 离吴远一点！
“什么要求？”
“你要上台给我当助手。”史密斯医生大声笑道，“必须是你，一定是你！我要把这个瞬间留下来，吴曾经是我的助手，哪怕只有一次。”
“你高兴就好。”吴冕微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但愿你们那面能很快搞定签证。”
“会的。”
吴冕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担心史密斯医生拒绝自己的要求，就像是麻省总医院拒绝自己一样。
……
……
“约翰，那个骄傲的东方小子要找你做手术？”旁边的躺椅上，一个中年白人手里拿着冰镇啤酒杯，问史密斯医生。
啤酒杯上密密麻麻布满水珠，让这个炎热的夏天清凉了不少。
“是的戴德利，吴还答应来当我的助手！”约翰·史密斯兴奋的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兴奋。”旁边那人喝了一口酒，发出舒爽的叹息后说道，“他太年轻，太骄傲，我劝你最好少和吴交流。”
“是因为几个月前吴和他的老师安东尼博士吵架的事情么？还是因为你们学术上的分歧？”史密斯医生问道。
“安东尼博士是一名真正的绅士，哪怕是那个黄头发大嘴巴的混蛋也要这么认为。”
史密斯知道他说的那个混蛋是谁，连连点头。
“吴进入科学院和医学院成为外籍院士，是安东尼博士推荐的，我本来以为吴会成为安东尼博士的继任者。要是那样的话，未来三十年到五十年，所有人都要听这个年轻的小子的话。”
“我听说那天的事情很糟糕，就像是一张掉到地上的馅饼一样，根本没办法收拾。”史密斯医生说道，“可到底为什么？”
“我听人说是一个吴无法参与的项目，他隐约猜到了一些细节。你知道的，很多秘密项目绝对不会让中国人参与，哪怕他是吴。”
“但他从一些琐碎的细节上猜到了些什么，跑去与安东尼博士大吵一架，甚至威胁要离开美国。我的天，约翰，你能相信有人会用离开伟大的美利坚作为威胁么？这简直太可笑了！”
“这里有阳光，有白云，有迈阿密海滩漂亮的、穿着比基尼的姑娘，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科研设备与环境。可是那个该死的吴真的这么做了，我听说安东尼博士并没有生气，而是想要说服吴留下。”
“可他还是走了。”史密斯医生耸了耸肩膀，说道，“真是很遗憾的事情，不过我有机会把他踩在脚下，大声呵斥传说中最神奇的外科医生！我的天，这简直比冰镇啤酒还要让我清爽。”
“约翰，给你一个建议，你最好少和吴打交道。”
“那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指导吴做手术。哪怕是以后我老的走不动路，躺在床上，和我的孩子们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可以让我多活1年。”
“伙计，干杯！”啤酒杯撞在一起，带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四溅，像极了史密斯医生浪啊浪的心情。
“不，约翰。”另外一个人说道，“戴德利说得对，你最好不要和吴有任何来往。这是一个忠告，医疗技术也是技术。”
“你们简直太谨慎了。”
“这是未来的趋势，我可不想被那些家伙开着卡车告诉我什么才是国家安全。”
约翰·史密斯医生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开始犹豫起来。
“你可以现在告诉吴，你毁约了。”躺在椅子上的戴德利笑着说道，“不过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延迟24小时，最好他们已经上了飞机。真想看看那个骄傲的年轻人脸色铁青的样子，哈哈哈！”
“吴很小气，和他做朋友是件开心的事情，但要是他的敌人，滋味就不那么美妙了。而且戴德利你最好别这么想，要是耽误患者治疗，吴能飞过来打死我。”约翰·史密斯说道。
“你太高看他了，约翰。”那人说道，“离开伟大的美利坚，他离开了整个舞台的中心，以后会越来越少的目光注视他，直到他被所有人遗忘。”
见约翰·史密斯医生还在犹豫，躺在沙滩椅上的白人男子站起来，走到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约翰·史密斯的表情很精彩，眼睛瞪的像是灯泡一样。
“我的天，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只关注怎么做手术。”那人耸耸肩说道，“很快就要演习了，估计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所以听我的，尽量少和吴打交道。”
“可是……”
“约翰，他已经不再是安东尼博士最宠爱的学生，永远都不会成为医疗界的神。”
“我再想想。”约翰·史密斯有些苦闷的说道。
要是有可能，他从心里不愿意得罪那位麻省总医院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手机铃声响起，约翰·史密斯医生被吓了一跳。
“吴……”约翰·史密斯医生接通电话，有些心虚的说道。在看见来电的一瞬间，他甚至认为吴已经知道了一切。
“伙计，我这面情况有变化！”吴冕沉声急匆匆的说道。
“啊？怎么了？”
“胎心太快，保不住。”吴冕遗憾的说道，“我正在赶往手术室，准备由我主刀。要是术中有什么疑问，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可以！”约翰·史密斯医生很顺畅的答应下来，但随即表情有些尴尬。
“那我挂了。”吴冕说完，挂断电话。
“约翰，那面有变化？你的运气真好，再也不用纠结了。”戴德利悠闲的躺在沙滩椅上，端着半杯啤酒说道。
“我听吴说，他要亲自做手术。约翰，这是你的领域，吴会做么？”另外一人问道。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但没听说他做过类似的手术。你知道，麻省总医院还没开展胎儿手术的相关治疗。”约翰·史密斯医生说道。
白人男子躺在沙滩椅上，手腕微微晃动，他看着被子里的啤酒泛起白色的泡沫，忽然说道，“约翰，视频指导手术，这个提议怎么样？”
226 努力尝试
“啊？”约翰·史密斯医生怔了一下，“不是说少和吴接触么？”
“你那个该死的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戴德利讥诮的说道，“我很好奇，想要看看那个骄傲的吴是怎么失败的。你也想看，难到不是么？”
“可是亲爱的史蒂芬，我并觉得他不会失败。”约翰·史密斯医生喃喃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你的工作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男人说道，“他第一次接触胎儿手术，还是急诊，没有术前评估，没有各种步骤的揣摩，没有任何经验，你觉得他第一次尝试就能成功？约翰，你太小看你的领域了。”
约翰·史密斯医生摇了摇头，但他没说什么。
“约翰，拿起你的电话打给吴，我们可以赌100美元，吴的手术肯定会失败。”戴德利悠闲的说道。
“不是我小看我的领域，而是你太小看他了，吴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外科医生。”约翰·史密斯医生拿着手机，想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拨通电话。
“吴，你上手术了么？”
“正在换衣服，怎么了老伙计？”
“你那面方便视频手术过程么……要是有哪里不对，我能直接提醒你。”约翰·史密斯医生略有迟疑的说道。
“可以。”吴冕很匆忙的说道，“这次麻烦你了，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喝酒。”
挂断电话，吴冕换好衣服，他却没有直接去手术室，而是静静的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
胎儿手术，吴冕没亲自做过。
但世界先天性疾病的会议参加过几次，也看过费城、波士顿的医生做示范手术。
有限的几台手术片段不断闪现在眼前，几年前看的示范手术如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各种技术细节吴冕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毕竟他对儿科不是很感兴趣。但此时回想起来，多年积淀下来的医学素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加上山火后受到爆燃冲击，身体的某种未知改变，吴冕在“冗余”片段闪回的过程中捕捉到一个又一个的技术细节。
一个个点连成线，一条条线构成面，一个个面随即变得立体。
吴冕摸出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
烟，在面前袅袅升起，像是在描绘着一副生动而又逼真的画面。吴冕一遍又一遍的模拟手术，模拟对象是见过的示范手术案例。
力度应该多大，切口如何保护，胎儿从子宫里拉出来多少，又要有足够的术野、又不能影响子宫给胎儿供养。怎么才能保证肺囊腺瘤切的干净，又能让胎儿少受损伤……
无数的问题、无数的细节，吴冕从有限的几次示范手术、期刊文献中找到答案。
渐渐的，脸上坚冰融化，一丝微笑浮现出来。
一连串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吴冕知道是任海涛来了。点名麻醉师，薛春和并没有提出异议。
“吴老师，什么患者？”任海涛匆忙进来，也没客气两句，直接问道。
“孕26周，胎儿先天左肺囊性瘤。”吴冕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像是在八井子中医院医务科一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背上，而是坐的笔直笔直的，像是一柄钢枪。
“老任，类似的麻醉你做过么？”
“做过。”任海涛脸上闪着红光，“帝都妇儿医院沈老师来做手术的时候，是我做的麻醉。”
“那就好。”吴冕很欣慰。
“有什么特殊需要么，吴老师？”任海涛问道。
“先做个b超，我明确胎儿位置。”吴冕说道。
任海涛已经换好衣服，见吴冕没有特殊嘱咐，便一溜小跑进了手术室。
吴冕没着急，他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手术过程，这才沉心静气戴上帽子口罩，进入手术室。
“吴老师，胎儿右移心，心内结构未见明显异常；b超示：单活胎臀位相当26周，羊水量未见异常，胎盘成熟度0+度，左侧胸腔类三角形稍强回声包块，大小约3.2x2.8x3.1cm，内部回声欠均，可见数个细小囊性暗区，致心脏右移。”
任海涛手里拿着b超探头，正在做术前最后一次b超。吴冕扫了一眼屏幕，眼睛眯起来。
他的睫毛很长，没有眨动，但仿佛双眼之间有无尽风暴涌动一般，长长的睫毛也随之轻舞。
看到胎儿的情况，吴冕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在大脑中模拟了一遍手术，大概要怎么做心里已经有了预案。甚至吴冕在段时间内对看过的几台手术的缺点也有相应的了解，并做了相当的修正。
到底行不行，还要手术开台手再说。而一些罕见的特殊情况，吴冕也都有相应的处理。
吴冕也不敢说肯定行，哪怕是找约翰·史密斯来做手术，成功的几率也不到50%。他对自己有明确认知，只是试试看，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尽全力而已，别无他途。
3%异氟醚吸入，麻醉深度维持在f0-f1。盐酸利托君注射液微量泵泵入，0.05mg/min。
看着任海涛做麻醉，一板一眼，吴冕没提出异议。任海涛这人水平很不错，吴冕相当满意。
麻醉结束，刷手消毒，铺置无菌单，吴冕让一名医务处的科员拿着手机和约翰·史密斯医生视频，手机摄像头对准术区。
术区再次消毒，吴冕伸手，一柄手术刀拍在手心里。
孕妇腹部切口取右侧经腹直肌切口，手起刀落，10cm的手术切口随即出现。
薛春和等人紧张不安的站在后面看手术，尤其是薛春和，心中忐忑的厉害。
虽然手术的流程没问题，马处长百忙之中还没忘记找自己签字，吴老师走院方外请专家手续。
可毕竟匆忙，加上手术的过程薛院长想不懂，说好的去费城做又去不了，所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很多医疗事故就是因为着急，出现纰漏、以及患者家属情绪上的落差，才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索性有马处长在，冷静中带着一丝冷漠的修修补补。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薛春和看着吴冕下刀，却不是正常的切口，在尾端手腕像是没了力气一样微微一偏，吓了他一大跳。
切口不是笔直的，而有些歪，因胎盘位于子宫前壁。美观与否并不重要，吴冕需要的是手术顺利。
227 赶鸭子上架（盟主小小515加更1）
薛春和却怎么看切口怎么别扭，想问问吴冕吴老师是怎么回事。但医务科的小科员举着手机，手机那面断断续续传来外国人的话语声，薛春和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忍下去。
直口转换右下斜切口，一气呵成，切口的角度转换并不显得突兀，而是带着一丝圆润的细小弧度。
楚知希手里的纱布压上来，电烧止血。啪啪啪的声音细密，青烟屡屡升起。
电烧止血，从吴冕的方向做起，细小的动脉楚知希下手又快又稳，按序后退。
吴冕把刀拍在患者腿侧，轻声说道，“止血钳。”
一柄止血钳拍在手心里，吴冕开始做钝性分离。
楚知希的手每后退一段距离，吴冕就把已经止血的组织游离分离一段，等电烧止血到最后一步，钝性分离皮下组织和肌肉层的过程已经完毕。
两人配合默契，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四只手穿插交织，却并不纷乱复杂，而是一板一眼，每一步都清晰无比。
薛春和心中感喟，吴老师和楚教授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隐隐带着一定的节奏，像是在弹钢琴一样。精灵一般的音符在四周飘荡，冲淡了一部分紧张情绪。
“加热的林格液，要加热到36.9摄氏度，拿上来一些。”吴冕说道。
“哦。”巡回护士马上去执行医嘱，“吴老师，要多少林格液体？”
“先拿2000ml。”
加热林格液？是因为加热完静脉输入避免孕妇体温降低太快么？可是加热过的液体能输入么？
就在众人想问题的时候，吴冕已经打开喷枪，用止血钳钳夹提起子宫壁，切开一小口。
“组织钳。”
吴冕伸手，器械护士随即把组织钳递过去。
吴冕用组织钳全层夹持子宫壁，轻轻改换角度，见清亮羊水流出。
“准备羊水注入管。”
巡回那面已经准备好了相应设备，连接36.9摄氏度的林格液，前段无菌情况下递到手术台旁。
楚知希连接无菌羊水注入管头部，做好准备。与此同时，吴冕直视下避开胎盘延长子宫切口，用组织钳和子宫钳夹持子宫壁切口，防止出血，放入羊水注入管。
林格液还能当羊水用？薛春和怔了一下。
这个“知识点”他第一次听说，要是猜的没问题的话，吴老师要加热林格液的目的应该在于避免“羊水”太凉，导致子宫收缩，挤压胎儿。
楚知希左手用一柄止血钳子“含”住羊水注入管，微微往前一提。
郭主任站在二助的位置上，一直想要伸手帮忙，但却没机会。一动不动只是看，似乎不好。可不管是开皮还是止血、钝性分离、切开子宫，手术过程浑然天成，完全没有任何。
一直到打开子宫，羊水流出来，郭主任发现自己很多余。
传说中外国做手术，哪怕是心脏搭桥之类的手术都是两个人做，绝对不会要二助。原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郭主任也听人说过，外国做一台手术给的钱是固定的。老板，也就是术者，不会想多一个没用的人上台分钱。所以很多国内要上4个人的手术，他们也都是2个人做。
现如今看吴老师和楚教授的配合，郭主任相信了这个说法。两人的配合中，竟然没给自己这个二助留下任何操作的空间。
她站在手术台上有些发呆，没注意到楚知希的动作。
“郭主任，麻烦接钳子，注意注入林格液的液体量。”吴冕说道。
郭主任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楚知希送过来的止血钳子，连忙应了一声，接过钳子慢慢含住管道。
钳子松紧度就像是阀门一样，控制着加热后的林格液的流入速度。
不能太多，要不然顺着子宫壁流出来还要用吸引器吸干净。也不能少，否则孩子失去羊水会是什么下场郭主任知道。
要是普通手术，多点少点无所谓。
可是看着吴老师和楚教授的手术动作优美而娴熟，配合默契，郭主任觉得自己要是连控制加热后林格液的速度都做不好的话，会比吴老师差的太多。
她打起精神，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手术中。
就在郭主任专心致志，以毕生功力倾注于液体量的时候，吴冕和楚知希已经开始延长子宫切口，胎儿的左前臂、左腹部、左侧大腿出现在术野里。
因为浸泡在羊水中，胎儿刚刚形成的皮肤组织有皱褶，看起来像是……《异形》里的小怪物一样。
薛春和屏住呼吸，他知道手术到现在才真正开始。
在台下的时候，薛春和就知道手术肯定难做。胎儿只有30cm左右，胸部切口也就4-5cm，手术肯定极难。但那是薛春和的估计，他也没亲眼见过26周的胎儿到底有多大。
现在在术区里看见精巧的胳膊和腿，薛春和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怎么做手术呢？
别说是做手术，光是把胳膊抬起来，暴露术野，都怕稍微一用力孩子就骨折喽。
“婴儿用经皮血氧监护探头。”吴冕低着头做手术，轻声说道。
巡回护士马上把准备好的无菌经皮血氧监护探头打到器械台上。
另外一台监护仪已经准备好，只等待连接，就能看到胎儿的血氧饱和度。
吴冕把右手的钳子拍在孕妇的腿侧，左手的镊子像是匕首一样含在手心里。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虚握。
左手手指顺着子宫内壁下探，进入宫腔4.5cm，沿着宫腔内壁碰到胎儿的手臂。微微用力，胎儿的手臂伸展。虚握的右手马上接住胎儿左臂，看上去没用一丝力气，把胎儿的手臂顺出宫腔。
楚知希已经打开无菌包装，在胎儿手臂移出宫腔的后，经皮血氧监护探头已经连接。
线头甩下去，巡回护士连接监护仪。
而这个时候，吴冕的手机里传来一阵哇啦哇啦的声音，be careful，be careful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史密斯，你那面的信号太差了，难道真的不想用5g么？真是很难理解你们对网速的要求竟然会这么低。”吴冕一边手术，一边说道。
228 俄罗斯套娃（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5）
“……”薛春和无语，吴老师这是智珠在握还是心大呢？做胎儿手术，他竟然还有心情调侃费城的术者信号差。
“血氧饱和度70%。”巡回护士说道。
“准备无菌超声探头，郭主任，麻烦您监测胎心。”
原来自己还是有用的，郭主任听到吴冕的话后，心情舒畅。
毕竟是产科、儿外科的专家，医大二院有史以来第一台30周以下的胎儿手术，自己要是只控制林格液有些说不过去。
“胎心221次/分。”
吴冕在等待连接胎心监测探头的时候没有继续手术，而是看着术区内的胎儿出神。
直到郭主任汇报胎心后，吴冕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左手镊子也拍在孕妇的腿侧。
虽然没什么改变，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可是站在吴冕身边的薛春和与郭主任却同时觉察到吴冕吴老师身上气场为之一变。
如果说从前吴冕老师身上的气质是那种略带生涩的温和，掩饰着骨子里的倔强的话，那么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凝重，仿若高山大川一般。
吴冕双手手指伸入宫腔之中，在外面完全看不到他的手指做了什么操作。术区里，隐约能看见胎儿的体位发生一点点的变化。
胎儿手术，从打开宫腔之后的每一步都是难点。
手指接受到胎儿体表传来的信息，吴冕手指肌肉马上做出反应，用最温和、不会造成伤害却又能转动体位的力度进行操作。
根据术前任海涛的b超显示，吴冕用手指轻柔的把胎儿向前、向右下转动，暴露左侧腋下位置。
这里就是胎儿手术的入口位置。
胎儿在宫腔里移动的很慢，但没有停留，12.5″胎儿左侧腋下位置暴露完毕。
“角针，7号线。”吴冕伸手，说道。
器械护士怔了一下，她没听懂吴冕的话。
“吴老师？您要什么？”
“角针，7号线。”
器械护士有点懵，郭主任瞪了她一眼，“吴老师要悬吊皮肤，要什么就给什么。”
语气很严厉，器械护士略有点委屈，但马上开始准备。
因为是胎儿手术，所以7号线这么粗的线还没打开。一般来讲缝合孕妇皮肤的时候才有可能用7号线，根本没必要这么早预备。
吴冕却也不急，手伸在郭主任面前，稳稳的，纹丝不动。
“吴，移动胎儿的时候要小心！”史密斯医生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出来。
“史密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吴冕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无菌口罩下露出笑容，“5g真心很快，抓紧时间换吧。要是远程指导手术都这么慢，一台手术得做到明天早晨。”
“吴……”史密斯医生刚说了一个字，信号又变得很差，吱吱噶噶的噪音传出来。
“你度假的地方是不是没有wifi，相信我，用上华为5g后连啤酒都会变得超级清爽。话说你们军方把低波段垄断，现在放开了么？5g进度慢了不少，感觉你们真的很可怜。”
“……”
薛春和是真心无语，吴老师这么轻松么？不过一句玩笑，让手术室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器械护士把持针器拍在吴冕的手里，缝合悬吊，线头甩过去，楚知希直接接住，力度松紧适宜。
“刀。”
楚知希轻声说道。
器械护士不敢愣神，任何想法对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讲都是多余的。台上要什么就给什么，至于为什么需要，下去之后自己再研究。
吴冕手持电烧，楚知希手里拿着开皮刀，一个4.3cm手术切口出现在胎儿的左侧胸壁上。
和之前的步骤完全相反，刚刚打开子宫前的开皮是吴冕主刀，楚知希负责止血。
而因为术者站在对侧，给胎儿做手术的时候是楚知希开刀，吴冕负责辅助。
两人角色切换的很顺畅，没有交流、探讨，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的手术训练，一切步骤都了然于胸一般。
一样的过程倒过来“播放”一遍，不同的点在切口更小，先止血，并没有直接钝性分离。
胎儿的血供不像是成人那么充分，电烧只点了几个位置，随后切口出现在术区里。
此时术区狭小，吴冕探身低头，开始钝性分离。
皮下组织也不多，胎儿毕竟还在孕育之中，身体生长最快的那段时间还没到，这也是为什么30周以下的胎儿手术特别难做的原因之一。
要用开胸器么？一个念头闪现在薛春和的脑海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胎儿，用什么型号的开胸器？
可是不用的话，真正的术区怎么暴露？
薛春和又一次的走神了，他觉得这台手术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
打开孕妇的皮肤、皮下组织，暴露子宫；打开子宫，暴露胎儿；顺着还没发育成熟的第六肋间，打开胎儿的胸腔，这才能暴露出来真正的术区！
这个套娃，还真是很多层……
“准备盐水棉签。”吴冕轻声说道。
“……”
器械护士已经快疯了。
棉签，这玩意根本不会出现在手术台上。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做，有些东西脑海里有印象，之前没提醒。”吴冕此时抬起头，温和说道。
“吴……吴……老师，没有，是……我们准备不充分。”器械护士涨红了脸，说话结结巴巴的。
“是我的不对，术前没告诉你们。盐水棉签应该是最后一样不常用的耗材，别的没什么。不用高压消毒，用碘伏浸泡，然后扔到盐水盆里。注意盐水的温度，36.9摄氏度。”
“好的，吴老师。”器械护士害羞的小声说道。
今天吴老师好像跟自己说了很多话，这是比上了一台26周胎儿手术更值得炫耀的事情！
很快，盐水棉签递上来。
吴冕随即用小弯顺进胎儿的胸腔。
隐约中听到“啪”的一声，这是胸膜被戳破的声音。而后吴冕并没伸手，楚知希用止血钳子探进胎儿的胸腔，协助吴冕的小弯，钳子口微微张开。
呃……薛春和心里大骂，自己简直太傻了！
胎儿那么小，随便什么器械都能当开胸器用，根本不用开胸器！
229 不滞于外物（求订阅）
吴冕手持盐水棉签，伸进胎儿的胸部。
胸科手术在有腔镜之前，一向以术区宽敞明亮著称。如果说神经外科的术区是鸽子笼，那么胸科的术区、术野就是500平的别墅，还带着一个3亩地的大院子。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和正常认知不同。胎儿还没发育完全的胸腔狭窄，根本没有术野。别说500平的别墅，连鸽子笼都算不上。
甚至楚知希左手止血钳张开的角度小到连她的尾指都伸不进去。
根本就没有术野，薛春和站在吴冕身后看了半天，胎儿胸腔里是什么情况压根看不见。
吴冕用盐水棉签伸进胎儿的胸腔里，做钝性分离。
是盲操么？薛春和有些诧异，吴老师是怎么判断的？就在薛春和疑惑之中，吴冕已经一点点的把发育并不完全的肺脏剥离开。
很快，肺囊腺瘤出现在术野之中。
左侧膈肌下方，后部肺叶囊性肿胀，颜色呈苍白色水囊样改变，上肺叶颜色暗红。
“surgical field！”吴冕的手机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医务处的小科员被吓的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史密斯，别吼。”吴冕低着头，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和约翰·史密斯说道。
随后他又用中文说道，“小刘，麻烦您站到一助身后，小心别进无菌区，那面的视野好。”
“哦，谢谢吴老师。”医务科的小科员连忙去楚知希身后，寻找术野。
等他找到好角度的时候，吴冕已经用盐水棉签把肺囊腺瘤推出胎儿胸腔。
手机里不时传来愤怒、暴躁的声音，约翰·史密斯医生在表达着他的不满。
吴冕没有任何情绪，也没与约翰·史密斯医生继续之前的调侃，而是用左手轻轻捏住肺囊腺瘤，右手棉签做钝性分离。
这手术做的……
钝性分离是除神经外科之外所有外科的基本功之一，有人习惯用镊子、有人习惯用止血钳子。但用盐水棉签做钝性分离，在场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才是世界最顶级的术者的手法么？不滞于外物，一花一木皆可手术？！
手里拿着一根棉签，呃……盐水棉签，就把胎儿的肺囊腺瘤给游离出来。
薛春和站在后面，看的热血沸腾。看到这里，他隐约明白为什么吴老师在医疗界的地位如此之高。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
吴冕根本没用正常的手术器械，他只用一根棉签，在12′28″的时间里完成钝性分离。
肺囊腺瘤暴露的非常好，分离至肿物蒂部，干净利索。
“可吸收缝合线，6-0的。”吴冕说道。
他没给其他人欣赏自己杰作的时间，直接用止血钳子钳夹肿物蒂部，6-0可吸收缝合线结扎。切掉肺囊腺瘤，连同止血钳子扔到病理盆中。
“薛院长，麻烦您拿着给患者家属看一眼。”吴冕低头说道。
“呃……”薛春和心里这个不愿意。
虽然他是内科医生出身，但并不意味着对外科手术没有兴趣。更何况还是这种级别的胎儿手术，吴老师亲自执刀。
“吴老师，我还想看看手术。”薛春和也没隐瞒，实话实说。
“不急。”吴冕抬头，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笑，“最小的圆针，6-0可吸收缝合线，不要持针器。”
器械护士小心翼翼的把1.2cm的圆针递到吴冕的手里，见他右手拇指、食指捏着圆针，在胎儿的肺部进行“8”字缝合。
这种操作都不能想，手捏圆针，难度已经极大，想要拿稳都不容易，就别说做任何操作。而且圆针要从胎儿的肺部穿出来，难度突破天际。
但圆针在吴冕手里，一切操作都被重新定义。
吴冕手持圆针，操作不见有什么难度。一侧进，另一侧出，圆针的长短与入针深浅，吴冕掌握的特别好，针尖探出，他用手指尖捏住，取出。
一个简简单单的“8”字缝合，打结、剪断，与此同时楚知希手里拿着吸引器，已经把胎儿胸腔的渗血吸干净。
“还行。”吴冕轻声说道。
“嗯，还行，应该能打95分。”楚知希道。
“丫头，这是满分的手术。”吴冕看着楚知希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嗯，哥哥说得对。”
肺囊腺瘤切下来，吴冕和楚知希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吴冕轻柔的把胎儿左肺送回胸腔，3-0可吸收缝合线并拢缝合6、7肋骨，打结前置管吸尽胸腔渗液，注入欣可灵1.5ml。
手术主体部分已经完成，吴冕长出了一口气，神清气爽。看了一眼胎心，没有肿物压迫，胎心已经降到145次/分。
似乎也没什么难度，吴冕心里想到。
要不是不愿意接触儿外科，自己早就应该做这类手术。如果是那样的话，一早就能自信满满的和患者家属说没事，也省得他们担心。
“清点器械吧。”吴冕轻松的说道。
“吴老师，手术……”
“做完了，准备关腹。”吴冕道。
“孩子……”薛春和问了半句话，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太笨。
胎心、血氧饱和度都很完美，虽然胎儿已经送回宫腔里，但机器上保留最后一瞬间的血氧数值——89%！
胎心也已经降到正常，并没有继续下降，而是维持在140-160次/分之间。
准备缝合子宫，薛春和又看了一眼胎儿。
之前皮肤青紫、灰白，如今已经变得红润起来。要是手摸上去，应该能感觉到温暖吧。
“吴老师，您估计术后怎么样？”薛春和问道。
“术后啊。”吴冕一边缝合子宫，一边沉吟，“孕妇可能会发烧2-3天，胎儿不会有事。”
嘘~~~薛春和和台上的郭主任都长出了一口气。
检查无出血，5/0吸收线连续全层缝合皮肤皮下及肌层，检查切口无渗血，连续缝合皮肤，手术完毕。
看着撤去无菌单，手术室里除了吴冕和楚知希外，其他人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样。
26周的胎儿手术，怎么觉得并不难呢？
吴老师用棉签捅咕了几下，就做完了，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230 一根棉签（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6）
约翰·史密斯医生怔怔的看着手机，虽然视频已经被切断，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帧图像上，但他久久没动。
手术……做的简直出乎意料的好。根本不像是吴第一次做这种手术，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的熟练、精巧。
尤其是手术最麻烦、最困难的步骤——从胎儿的胸腔里分离出来肺囊腺瘤的步骤，更是超乎约翰·史密斯医生的想象。
一根棉签、盐水棉签，一点点的游离。肺囊腺瘤像是剥皮的橘子一样，出现在手术的术野里。
简直太神奇了！
这是一台堪称伟大的手术！！
约翰·史密斯医生以往也做过类似的手术，这个步骤要用电烧，一边钝性分离一边止血。有时切下肿瘤之后，胎儿肺脏内的止血就变成最让人头疼的步骤。
要想不头疼也行，钝性分离的时候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是，这一切都被吴用一根盐水棉签解决！
约翰·史密斯医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此时此刻，他真想走上手术台，尝试一下吴的操作。
一根棉签，打开了约翰·史密斯医生心中的一扇门。
那扇门后瑰丽的风景已经隐约可见，只是他清楚，门槛太高，自己未必能过得去。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教科书就在那里，世界顶级的医生屈指可数，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约翰，手术已经结束了。”躺在沙滩椅上的白人男子有些遗憾的说道，“真是一件让人很遗憾的事情，吴竟然没有失误。约翰，我觉得你的信息有误。”
“绝对不会的。”约翰·史密斯医生依旧看着屏幕，他知道白人男子说的意思，“麻省总医院从来没有做过胎儿手术，请相信我，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白人男子耸了耸肩棒，把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真是难以想象，吴的手法竟然这么熟练。该死，我为什么没有录像！”约翰·史密斯医生像是野兽一样双手握拳，低声吼道。
“比你做得好？”白人男子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么，吴用了58分钟完成手术。换做是我，估计至少要用2小时的时间，那还是手术顺利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该死，这就是可恶的天赋么！”约翰·史密斯医生双手放下，疑惑的看着手机。
“可能他偷偷练习过也说不定。”白人男子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没什么用，他已经离开了世界舞台的中心，以后成就必然有限。没人会去关注他，哪怕他身上的天赋再如何强大。”
“史蒂芬，你不懂。”约翰·史密斯医生说道，“吴的手术，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你知道么，胎儿手术属于最高级别的手术，或许能用之一来形容，但可以与之相比的术式并不多。”
“那又怎样。”
“吴只用了一根棉签，一根棉签！”约翰·史密斯医生一下子站起来，对着迈阿密海边蔚蓝的天空大声呐喊。
所有不解、所有迷茫、所有困惑、有所感慨都在呐喊中被吼出来。
一根棉签……
完成了世界顶级手术！
“不行，我要马上去做手术。”约翰·史密斯医生拿起手机，打给自己的助手。
“小琼斯么，找一个肺囊腺瘤的胎儿，大概26……不，30-32周左右的。”
“该死，你怎么那么多话！”
“取消休假，立刻！马上！！让你的女朋友去找你最好的朋友，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培养感情。而你，要做的是回到手术室，我要做手术！”
“立刻，马上！记住，肺囊腺瘤，30-32周！”他重复了一遍，挂断电话。
约翰·史密斯医生的吼声在迈阿密的海滩回荡，海水的潮汐声作为背景。他的声音仿佛比海浪声还要大，吵的几只海鸥在他头顶盘旋。
“约翰，你就像是个大男孩看见自己初恋女友一样。”白人男子又倒了一杯啤酒，“别那么激动，吴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当然，要是你能有什么收获，我会恭喜你。”
“你错了，史蒂芬。”约翰·史密斯医生说道，“在看完这台手术之后，甚至我觉得安东尼博士都错了。”
“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敬畏心，世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么？我不太了解历史，但我总是感觉一个庞大、富有统治力的帝国会以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垮掉，就像是91年发生的事情一样。”
“你对世界的理解还真是幼稚。”白人男子哈哈大笑，“这是人类最完美的一个帝国，没有之一，我们会永远统治这个世界。不管谁构成威胁，都会被碾碎，变成历史。”
约翰·史密斯医生没有和白人男子争辩，他开始收拾东西。
“约翰，你该不会放弃假期，真的要回去做手术吧。”白人男子无法理解约翰·史密斯医生的行为，诧异的问道。
“肯定要做手术的！”约翰·史密斯医生说道，“没有手术录像，该死，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趁着我还有记忆，用棉签做钝性分离的手法需要强化记忆，变成肌肉的一种自我本能。”
“我的天，你真是个固执的老头。”白人男子无法理解的看着约翰·史密斯医生，“这里是迈阿密，有阳光、海浪、沙滩、孩子的笑声，还有白云和漂亮的姑娘。你竟然要在这种时候说回去做手术！”
“我觉得我还有进步的可能，亲爱的史蒂芬，放弃你的固执。虽然说你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心外科医生，但……”
“我要好好休假，过几天要去伦敦会诊。”白人男子笑呵呵的说道，“在心胸外科的领域，我才是世界第一，虽然你们都说吴是最强的。”
“我觉得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了问题。”约翰·史密斯医生收拾好东西，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阳光、沙滩上约翰·史密斯医生义无反顾的离开，叫做史蒂芬·戴德利的白人男子陷入沉默。
他之前用强硬来掩饰自己的惊讶，当约翰·史密斯离开后，他开始回忆手术过程。
吴真的很强，只用一根棉签，就完成了世界顶级手术！
231 吴老师心中的痛
“送回去吧。”吴冕见孕妇已经苏醒，他微笑说道，“郭主任，最近几天要麻烦您了。”
“吴老师，您太客气，是要麻烦您才对。”郭主任说道，“术后……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损伤不大，正常处置就可以。”吴冕道，“估计会有发热，别的应该没什么。”
郭主任有些迷茫，这么大的手术，把胎儿取出来，打开胸壁切除肿瘤，然后放回去继续妊娠，术后竟然没事？
算了，吴老师怎么说怎么是。
“要是有处置不了的事情，给我打电话。”吴冕道，“不用客气，我手机24小时开机。”
“肯定不会少麻烦您的，吴老师。”郭主任说道。
吴冕笑笑，转身去换衣服。
“吴老师，真没事？”薛春和与马处长跟在吴冕身后，薛院长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应该没问题，比想象中顺利，有一些罕见的情况没有发生。”
“呃……什么情况？”薛春和问道。
“呵呵。”吴冕只是笑笑，没说话。
薛春和马上意识到自己问多了。
连加热的林格液都不知道做什么用，吴老师说的各种罕见情况就算是讲给自己听，大概率也听不懂。
“吴老师，我老领导家的小孙子已经转出icu了，他说找时间一起吃顿饭。”
“哦，好的。”吴冕笑道，“顺便看眼开发新区的邓区长，有些事情准备和他说。”
薛春和怔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吴老师应该不会这么功利才是。第一次见面，就要和邓区长说事情？
虽然心里略有点疑惑，但薛春和没说话，他只是赔笑。
吴老师手术做的牛逼，这就是天大的能耐。为什么国外医生、律师都属于高薪阶层？
一个能起死回生，一个能颠倒黑白。
国内不行，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无论是医生还是律师，地位都不如国外。
可要是像吴老师一样，水平超出一定范围，那就是另外一种概念。找吴老师办事的时候多了去了，薛春和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多嘴。
“马处长，下午您带着老林去办理收养手续吧。”吴冕道，“我回家有点事。”
“吴老师，您放心。肯定不会耽误林道长的时间，一下午就能办好。”
收养被拐卖的儿童，虽然放到老鸹山比较古怪，但是仔细想想，那里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林道士是科班出身，这一点省城医疗界都有了解。他用十道九医来解释，老百姓也吃他那套。孩子有病，正常放到收养所或者是孤儿院还真就没放到老鸹山道观省心。
再加上吴冕吴老师在老鸹山道观身后若隐若现，薛院长和马处长对此都无异议。
换了衣服，吴冕给林道士打了一个电话。林道士在楼下车里等着，众人下楼，吴冕招呼了一声，就带着楚知希离开。
对于把收养患病孤儿的事情扔给林道士，吴冕没有一丝的愧疚，反而觉得很开心，一路笑容满面。
“哥哥，晚上吃什么？”路上，楚知希问道。
“晚上啊……”吴冕想了想，“我回家和我爸商量事儿，丫头你自己吃。”
楚知希怔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吴冕，随即转过头目视前方。
“哥哥，你是不是想偷偷摸摸的练习做菜？”
“……”
“一猜就是，要我说做不好就算了，我回去也准备试一试。”
“不用。”吴冕叹了口气，刚刚用一根棉签做了难度至少排在前十的手术术式的那种得意荡然无存。
一想到做饭、炒菜就苦闷，上一次烤串留给吴冕的阴影实在太大，大到难以挥去。
“哥哥，别勉强么。”楚知希劝道，她能感受到吴冕的苦恼，“只是做饭，我回家做就好喽。”
“不行，作为一名完美无瑕的男人，连怎么用大网膜妊娠都研究过，怎么能被做饭难倒。”
“好吧，做不好不许哭。”楚知希笑道。
“怎么会，今天回家试试，明天就给你做着吃。”
“黑暗料理么？”
“切，能用一根棉签把胎儿手术做下来的顶级术者，怎么会做出来黑暗料理。”
“爱因斯坦还把手表当鸡蛋煮呢。”
“小时候的那些鸡汤文看就看了，别记着，有毒。”吴冕笑道，“都是编出来的，从前那些个编辑根本不负责任。到了网络时代，谣言更多。什么青岛的下水道、德国工程师一百年前留下的零件，都特么扯淡。”
“可你上次烤串是事实。”楚知希说道。
这句话直接命中吴冕的软肋，他叹了口气，良久后说道，“丫头，你说是手术难还是做饭难呢？”
“肯定是手术难啊，每家每户都能做饭，但并不是没家都能做手术。”楚知希道。
“你看看啊，刚才的手术，我想了13分钟零29秒，在脑海里模拟了6次，每次都有新的发现，包括用盐水棉签做钝性分离也是那时候想起来的。”
“哥哥好厉害！”楚知希由衷的赞美道。
“不是厉害不厉害，我用了4个晚上，一共32小时34分钟56秒去模拟烤串，结果……很不理想。”
“可能是基础的问题吧。”楚知希安慰道，“没事，不管哥哥你做什么黑暗料理，我都能吃的进去。”
“……”吴冕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偶尔有光华闪烁。
他心底有着属于自己的倔强，丫头说的有道理，做菜的难度比不过做手术。自己手术都能做到世界顶级，没理由做不好菜。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好了！吴冕右手握拳，暗自给自己打气。
回到八井子，楚知希把吴冕送到楼下，她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却被吴冕直接拒绝。
送走楚知希，吴冕沉心静气，像每一次做手术前一样，脑海里闪回做菜的片段。
可是相关片段少的可怜，吴冕也相当无奈。
回到家，进屋后吴冕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吴冕大声说道。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小希一起回来了么？”
232 六步洗手法洗茄子（盟主小小515加更2）
吴冕换鞋进屋，说道，“没有，我回来有点事。”
“先洗手，等着吃饭。”张兰在厨房炒菜，说话中夹杂着呲啦呲啦的炝锅声。
小时候也一样，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吴冕进来后直接去了洗手间，用六步洗手法把手洗干净。
“妈，做什么好吃的呢？”吴冕用笑脸遮掩自己的紧张，走进厨房。
“嗯？”张兰愣了一下，“你生病了？”
“……”吴冕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么。”
“你向来不进厨房。”张兰皱眉，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伸手摸吴冕的头。
吴冕微微一躲，“妈，我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张兰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不是年后要结婚了么，总得自己学点饭菜不是。”吴冕笑着说道。
张兰诧异的看了看吴冕，随后闻到一股子异味。
“熊孩子，滚一边去，菜差点糊了。”张兰连忙继续炒菜，把吴冕撵到一边。
“我这是正经事儿。”吴冕道，“你想啊，结婚后我炒几个菜，在家里和丫头喝两瓶啤酒，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你会？”张兰用怀疑的目光看吴冕。
“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儿子我干什么不行。”吴冕斥道。
“生孩子。”
“妈，你别逼我。”吴冕很认真的说道，“1998年英国就在男性大网膜上种植胚胎，并且成功分娩。现在的技术更成熟，只是这种试验有些无聊，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你要再这么说，我就生个孩子给你看。”
“……”
张兰本来想要怼吴冕一下，让他整天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可没想到男人竟然也能生孩子？
这是哪儿的道理。
“炒茄丝，第一步做什么？”吴冕说完就不再继续说男人生孩子的事情，只是随口说说，真要他生孩子估计也做不到。
“先把茄子洗了，打皮。”张兰也不敢再提生孩子的事情。
她想要的是儿媳妇给自己生个孙子，而不是自家儿子……这事儿压根不能想。一想到吴冕挺个大肚子，张兰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起来。
那种情况太过于诡异。
“哦，几个茄子？这玩意大小也不一样，有克数么？几两也行。”吴冕从地上拿起一根茄子问道。
“没有。”张兰这面菜已经出锅，她熟练的把菜倒进旁边的盘子里，又把锅刷了一遍。
“妈，怎么这么不严谨？就这盘炒茄丝，用了几根茄子？大概有几两，你能记住吧。”吴冕问道。
“哪有这么计算的。”张兰斥道，“你要练手，就先可着一根茄子祸祸。”
她看吴冕手里的茄子有点大，一把夺了回来，弯腰捡了一根最小的递给吴冕。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不是小气，你做的又不能吃，白白浪费。”张兰道。
“妈，你儿子我刚完成了一台国内……”
“洗茄子去。”张兰瞪了吴冕一眼。
“好，好。”吴冕无奈，只好掂量了一下茄子。
手指摸在茄子的表面，吴冕能敏锐的感受到茄子皮的硬度、厚度已经无数相关冗杂的信息。
洗干净么？
吴冕接触过的洗，最多的就是六步洗手法。至于冲凉水澡之类的则不在此列。
第一步，掌心相对，手指并拢，相互摩擦。
很简单么，吴冕打开水龙头，略有点不习惯。因为家里的水龙头不是感应式的，这么做会不会有菌呢？
先凑合，反正是试验，吴冕心里想到。
双手把茄子含在中间，白玉一般的手指并拢，中间是紫色的茄子，看起来……有些古怪。
而当吴冕开始摩擦之后，觉得哪里不对。
双手和茄子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极了老鸹山的那张木床。
哥哥，你压我头发了。吴冕耳边隐约传来楚知希的声音，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洗个茄子这么大的动静。”张兰不高兴的说道。
“妈，你不喜欢这个声音？”吴冕问道。
“就没见谁喜欢过。”
“这是一种基因遗传特性，因为人类从进化的时候开始，要面对很多大自然的野兽。当原始人被吃掉的时候，野兽的尖牙利爪刮过骨骼，发出的声音与这个类似。”吴冕一边用第一步洗手法洗茄子，一边说道。
“……”张兰瞪了吴冕一眼，“要吃饭了，别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很正常，不恶心。”吴冕笑道。
“你轻着点，茄子都快被你揉烂了。”张兰皱眉道。
“没事，手上有数。”吴冕道，“茄子和西瓜、南瓜、葡萄、猕猴桃一样，都是浆果……”
“你怎么那么多话，好好洗茄子，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上手术的！”张兰根本不听吴冕的话，直接斥道。
算了，这是妈，亲妈。
吴冕闭嘴，开始认真“洗”茄子。
可是到了第二步的时候，吴冕的动作开始有些迟钝。手心对手背，沿着指缝相互摩擦。
中间是茄子，怎么办呢？吴冕的肌肉记忆已经做出反应，左手手背向内，茄子在中间，右手手心扣住茄子，手指搭在一起。
这也就是手指比较长，所以能碰到。要是手指短一点的，还真不好做到这一点。
“你干什么呢！”张兰一巴掌拍在吴冕后背上，怒道，“就知道搞乱，滚出去！”
“妈，我洗茄子……”吴冕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问题，弱弱的说道。
“要洗茄子就好好洗。”
吴冕仔细想，自己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是阑尾炎。那次刚好遇到一个急诊大抢救，吴冕先送患者上来。
大家都很忙，吴冕就开始铺单子，等做手术。但患者不知道，不断的催促，巡回护士问了一下老师，说是让吴冕先开皮，5分钟后就回来。
一步一步做下来，等老师回来的时候，阑尾动脉、韧带游离的干干净净，像是局部解剖课上的标本。
老师顿时对吴冕刮目相看。
从小到大，吴冕还没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失败。可这一次，他面对的是做菜！
233 少许是多少，永远有多远
吴冕知道自己太过于教条，马上改正。
不能像洗手那样去洗茄子，而是换成洗澡的方式。看着吴冕笨手笨脚的样子，张兰不住的叹气。
自家儿子从小伶俐，可一进厨房就笨出花，这也随他爸么？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关键是笨就笨，还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进厨房学做菜。又浪费一根茄子，张兰一想到正在被吴冕蹂躏的茄子，就有点心疼。现在菜都涨价了，一根茄子，哪怕是最小的，也要一块多钱。
浪费啊！
造孽啊！！
“妈，洗好了。”吴冕用了足足5′12″才把茄子洗好，认认真真的放到一个盘子里。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吴冕做一台小手术的。普通的阑尾炎，从开皮到切下阑尾，估计也就这么久。
“然后干什么？”
“准备一块猪肉，葱花少许。”张兰道。
“一块是多少？少许又是多少？”吴冕一脸懵逼。
老妈说的这句话，就像是永远有多远一样，在吴冕脑海里根本就是一团混沌，没有明确的概念。
“呃……”张兰犹豫了一下，从冰箱里把买来的猪肉取出来，用刀切下来一小块。想了想，又把这块猪肉分成两半，稍大的一块重新放回冰箱。
吴冕掂量了一下，应该是22.5g左右。这么点肉，真的够么？
“切点葱花。”
“……”吴冕特别不习惯少许、点这类的计量单位。他看自家老太太切肉，一个劲儿的心疼，她切下来的点和自己需要的点完全不同。
吴冕切了小半根葱的葱花，刀功熟练，看的张兰频频点头。
“小冕啊，以后你帮我切墩好了。别的不行，我看你用刀还是很熟练的。这手法不错，话说你们当医生的切菜都这么好么？”
“妈，我可是世界顶级术者。而且我要做菜，光切出来也不能吃不是。”吴冕笑道，“省得以后每天回来蹭饭。”
“回家吃呗，也不多你们两张嘴。”
“妈，年轻人要有私人空间。”吴冕顺利切完葱花，直接把刀拍在张兰的面前。
“你这孩子，切完东西的刀直接洗了，你拍在我这儿干什么。”张兰抱怨道。
“……”吴冕结语。
这是做手术的习惯，手术台上这些东西都有器械护士来打理。一时顺手，又被老妈给训了一顿。
没办法，只好把刀擦干净，再冲、再擦，放回原位。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吴冕又连续受到了重创。
“盐少许。”
“酱油少许。”
“味精少许。”
“蒜末少许。”
“……”
一堆的少许，吴冕深深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种感觉，绝大多数人做一台熟练的手术，让他们说切下来多少组织、怎么确定的，基本没人能说出来。
都是一种感觉，是一种唯手熟尔的手感。
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只要看老妈做一次菜，然后每样食材都用天平量一下就可以。而老妈似乎完全没有概念，一切随心所欲。
渐渐的，吴冕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本来满满的自信，在一句接着一句少许中败了下来。
算了算了，也不敢和老太太犟嘴，有时间去萉垟老店，和两位老板娘讨教一下就行。吴冕心里有了想法，抓紧时间按照少许、少许的指示匆匆炒了一盘茄丝。
这次比上次烤串还要惨，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火候掌握的好不好吴冕不知道，看炒出来的茄丝，不说味道，光是颜色就惨不忍睹。吴冕估计是自己倒酱油的时候倒多了，颜色有些重。
有些，是吴冕自己的理解，这是一盘标准的“黑暗料理”。别说是吃，就算是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就这？
就这！
吴冕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回想起当年在老鸹山上给老林头糊弄饭吃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老林头比自己想想的还要懒。
当年自己做的东西好像没放盐，半生不熟，他吃的还很香。如果说懒是一种境界的话，老林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小冕，别急，毕竟是第一次么。”张兰见吴冕的表情不好看，便安慰道。
“唉。”吴冕叹了口气。
从前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在很明确的升级后，医疗技术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做菜却失败的很彻底。
看着那盘子黑暗料理，吴冕心里的倔强被激发出来。
这次是自己太大意，以为自己会做饭，其实是被老林头的懒给骗了。要找做菜的视频多看几遍，然后再经过实践，肯定能行！
必然能行！
从小到大，就没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不管是学习还是体育，不管是诊断还是手术，不管是临床还是基础研究，全都所向披靡！
做菜？
小意思。
张兰见吴冕嘴角上扬，看着那盘子黑乎乎的炒茄丝微笑，知道这货肯定是已经做好了下次再做的准备。
可这也太糟蹋东西了，张兰回想那根茄子，还有肉、油、葱花、酱油，不由得有些心疼。
唉，这个败家孩子。
“我回来了。”吴仲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去洗手，准备吃饭。”张兰连忙不去看吴冕做的那盘炒茄丝，开始忙叨着准备吃饭。
吴冕也没办法，黑暗料理是肯定端不上餐桌。这要是让老爷子看到，他能从艰苦朴素、勤俭持家说到天边去。仿佛八井子的经济就是因为这盘茄丝，所以才一直搞不上去。
找了一个塑料袋，把茄丝倒进去，吴冕又把盘子洗干净，放回原来的位置。
做菜，还真是个技术活，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菜端上桌，吴仲泰回来，洗手坐下吃饭。
“爸，跟你商量件事。”吴冕试图把做菜失败的阴影忘记，和吴仲泰说道。
“什么事儿？”
吴冕把生病孤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吴仲泰觉得是正经事，但要办下来……哪怕他在后面盯着，涉及的手续也很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不过吴冕并不在意，孩子在老鸹山先住着呗，无所谓的。自己这也算是跟组织申请、汇报过了，不怕别人拿老鸹山说事。
234 上身（求订阅）
林道士带着孩子办完手续回老鸹山。
收养个孩子对林道士来讲不算事，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没想到和小师叔想到一起去了，也算是完成一个心愿。
山上不介意多双筷子，那孩子除了尿量大点、喝水多点，也没别的问题。
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林道士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是逍遥。
从前蜗居在老鸹山，真心没见过大世面，林道士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人生巅峰。可是自从小师叔回来后，他和老鸹山的道观都掀开了新的篇章。
陶老板属于那种食物链顶端的大鳄，老鸹山道观“不动声色”为陶老板解决问题的事情不胫而走，光是这两周，就有很多南方生意人来老鸹山。
如果说从前的香火钱是一条小溪，那么现在的香火更盛，已经有滔滔大河之势。
自家老爷子眼睛是真毒，给自己“划拉”来一个小师叔，竟然让老鸹山道观凭空又上了一个台阶。
林道士坐在石碑下望天，漫天繁星，仿佛是无尽岁月长河中迸溅起的点点水花。
小师叔明儿又该来度假，林道士渐渐的也习惯了每逢周末小师叔躺在椅子上的画面。
他不愿意说话，也不用陪着，自己随便磨叨点什么都行。
只是上周小师叔来，见他好像在和谁吵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不开眼，竟然敢惹小师叔这种煞星。
时间渐晚，孩子黏人，他似乎对林道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基本不跟别人，天天围着林道士转。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林道士终于悠闲起来。看了一会繁星，走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拿出手机开始看短视频里的小姐姐们。
只有在后院方寸之间，林道士才觉得有真正自己想要的生活。平时总是端着，太累。
小姐姐们可真好看，又是唱又是跳，林道士变换各种不同姿势看着。
美人、美酒相伴，虽然美人是虚拟的，但林道士也感觉人生真美好。
一条微信信息闪过，群里有人所有人。
林道士没有在意，他继续享受着自己平凡而快乐的人生。
短视频这种娱乐方式真心停不下来，每个十几秒，春花秋月，各有特色。
大数据的推送虽然很讨厌，让林道士很难接触到新鲜的视频。可推送来的都是他喜欢的那种，一字马能掰成负角度，看的他一颗心乱蹦。
2个小时后，一个电话打进来。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林道士特意把自己手机铃声和小师叔同步，以后这就是老鸹山道观的统一铃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打电话，幸好自己没睡。
林道士看了一眼，是一个外地号码。只要不是小师叔就好，这个点小师叔要是打电话进来，那才是夜猫子进门，吓都吓死。
“你好。”林道士接起电话，很平实的打了一个招呼。
他没有端着，直接说句无量寿佛之类的话，这大半夜的，自己也累了。
“林仙长，这么晚打扰您，抱歉抱歉。”电话那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厚重的声音，“家里忽然出现了一些状况，询问了几个熟悉的地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朋友介绍您，说您前一阵子解决了陶老板的麻烦。”
对方普通话很差，应该是南方人。言语有些无礼，并不是太客气，林道士也不在意。
家里有事儿，这要是还能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那种人自己也不敢打交道不是。
“哦，陶居士的事情是我小师叔解决的。”林道士把锅甩给吴冕。
“林仙长，我……”
那面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没事，且慢慢说。”林道士八卦心起，他不由自主的端起来，轻声说道。
自我感觉良好，那股子飘飘欲仙的劲儿又上来，不落一丝凡尘烟火气。
“林仙长，我父亲3天前因为结肠癌在养和医院做的手术。”
养和？香江人。
对于养和医院的大名，林道士也知道。
“手术很顺利，可是在我父亲恢复期间，身体虚弱，邪祟上身。”
“嗯？”
“他……他……”
“你父亲怎么了？”林道士问道。
电话那面沉默了几秒，随后一声叹息，道，“我父亲被女鬼上身了。”
“……”
林道士这回事真有点怕了。
他这个岁数的人小时候都是看港片长大的，各种童年回忆，满满都是当时那个黄金年代的港片。
像是恐怖片，什么红衣女鬼、山村老尸……
上身，而且还找了很多人看过……林道士没敢接话。
“林仙长，因为事发突然，没机会登门拜访，冒犯了。”电话那面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请问想请您来香江做法事，您有时间么？”
没时间！
林道士心里怒吼。
红衣女鬼，还是会上身的那种与短视频里的各种小姐姐们相比，怎么选择那还用多说？
不过林道士依旧端着，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林道士不觉得尴尬，这时候要是尴尬，也是对方尴尬。
“林仙长，骤逢大难，还望您大慈大悲，救我庄家于苦海。”
林道士想了想，问道，“贫道道行微末，去了也未必能成。”
“只要您来就行，陶老板说您和您小师叔是天人之选，要有人能解决问题，必然非您莫属。”
林道士笑了，这叫名扬四海。
小师叔还真是福星，只不过女鬼的事情他能搞定么？
“具体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林道士开始问诊。
可那面沉默了2秒，男人说道，“林仙长，我能加您微信么？”
“哦？”
“有一段小视频发给您，您一看就知。”男人随后说道，“林仙长，还有一事相求。这种事情，短视频您千万不要泄露……”
“你且安心。”林道士笑道。
挂断电话，林道士打开微信，他看见最近刚加的一个群里有人自己，用含糊的语言说的就是庄家的事情，问自己能不能解决。
林道士也没理睬群里面的闲聊，很快一个好友申请出现，林道士点击确定。
那面简单表达了感谢之情，随即一个22秒的短视频发送过来。
林道士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心情，随即点击短视频。
235 换形
视频里，一个瘦削的老者躺在病床上，周围的仪器看着就弥散着一股子钞票的味道。林道士这种半外行一搭眼就知道都是些很精密、昂贵的物件，基本每一件都和一台豪车的价钱相仿。
老者的神情木然，用力举起手，上下打量着自己。
一看这幅场景，林道士脑补出来的就是穿越画面。一个孤魂野鬼，骤然身死，魂穿到了这位刚做完手术的庄老爷子身上。
“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画面里传出来，说是女人的声音也不准确，声音有些嘶哑，更为中性。隐约……带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从屏幕中喷薄而出。
林道士怔了一下，把视频往前拖了一下，仔细辨认口型。
那个女人的声音果然是视频里的老者说的！
虽然已经有心理预期，可是林道士却还是心里一惊，手机差点没扔到地上。
看着一个老男人，用木然的眼神看着自己双手，口吐女人的声音……果然是被女鬼上身了，还有可能是被穿越。
林道士心里慌慌的，看也不敢看手机屏幕。他总是觉得女鬼就在自己身后，可是回头张望了几次，背后空无一物。
想点开视频，林道士又没这个胆子。他想了想，干脆走出屋子，来到国泰民安的石碑前坐下，抬头仰望，看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大字，心里踏实了许多。
小师叔说了，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有这石碑顶着。
林道士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遒劲有力的国泰民安四个字，再次点开视频。
老者应该不是第一次说话，他木然的眼神中虽然带着一丝慌张，却没有躁动。而是目光凌乱，喃喃的不断重复，“我是谁。”
我是谁……
林道士怔怔的看着画面里的老者，十几秒飞快过去。
他随即又点开看了一遍，还是没什么头绪。
老者只是诧异，慌张的情绪并不如何强烈。林道士不认为是女鬼上身，倒像是某个女人蓦然穿越到这位老者的身上一样。
可是穿越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把这缕孤魂给打回去。真要是夺舍成了，或是那人渐渐适应，李代桃僵……
林道士越想越多，他觉得自己都能用这个题材开一本现代宫斗的小说。
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召唤小师叔吧。
就小师叔那一身炙热的阳气，估计什么年代的女鬼都要退让三分。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林道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通吴冕的电话。
“老林，你要是没有大事，我周末去就弄死你。”吴冕的声音并不暴躁，也没有任何起床气，但也没有温和的情绪，林道士却听出来他是认真的。
我去……不会小师叔正在和小师娘做运动呢吧，这特么比打扰他们睡觉更加罪过。
林道士后背汗毛都竖起来，马上说道，“小师叔，香江有一大户人家，被女鬼上身，有视频。”
“哥哥，你压我头发了。”电话里隐约传来楚知希的声音。
林道士在心里呸了几下，大半夜吃狗粮，这把狗粮真特娘的齁嗓子。
“视频发给我，1个小时后给你回信。”吴冕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小师叔身体可真好，林道士挂断电话，也没那么害怕了。想起吴冕说的1个小时，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1个小时是不是扯淡，他看着是挺结实，但夜里猛的这么厉害？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那个视频发给吴冕。
林道士也没回屋，而是坐在石碑下，抬头仰望。
夜幕苍穹繁星无数，星光下国泰民安四个字愈发有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自家老爷子为什么要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放在心上，只是一介草民，犯得着这么忧国忧民么？但林道士却觉得自己坐在石碑前，心中无比宁静。
时间飞逝。
过了足足一小时十五分钟，吴冕的电话才打过来。
“老林。”
“诶，小师叔，那视频您看了？”
“嗯，什么香江的一大户人家，那是香江的大财阀，现在主要在欧美、羊城、鹏城投资。”吴冕说道，“庄家，从航运到地产，赫赫有名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林道士诧异的问道。
“他们家家教严，不和女明星有绯闻。我说老林，你平时能不能不看那些花边新闻，多看点正经事儿。”
“嘿。”林道士笑道，“小师叔，你看这个女鬼你能不能搞定？”
“什么女鬼，不是。”吴冕很随意的说道，“庄永志急不急？”
“谁？”林道士问道。
“庄家现在的家主……谁和你联系的？”
“听声音是一个中年男人。”
“那应该是他，庄永志急么？”
“挺急的。”
“让他自己联系航线，飞机什么时候到省城，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吴冕道，“这事儿我还是亲自飞一趟的好些。”
“得咧！”林道士欣喜，至于是不是女鬼，那都不重要，小师叔能解决问题才最重要。
“对了小师叔，你先别挂电话！”林道士想起一件事情，匆忙说到，“我怎么和那面说？”
“老规矩，你随意。”吴冕道，“看病房的设备，应该是在养和医院吧。”
“嗯，小师叔英明。”
“这有个狗屁的英明。”吴冕笑骂道，“那面东西齐全，没事。我去了就好，你随便怎么说。”
小师叔就这点最好，从来不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随地大小便，林道士挂断电话后心里想到。
随便自己胡说八道，他只负责出手解决问题。
香江庄家……林道士念叨着这个名字，没有回电话，而是先搜了一下相关的资料。
有关与庄家的资料相当少，看样子是比较低调的财阀。
但林道士知道这肯定是一只肥羊，要不然小师叔不会说让他开私家飞机过来接。
想了一遍要怎么说，林道士捻须微笑，正襟危坐，拨通电话。
“庄居士吧。”林道士问道。
那面也没如何诧异，似乎有些麻木。
“事情能解决，但要快。”林道士道。
“……”电话那面，庄永志怔住了。他没想到林道士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很确定，不像是别人顾左右而言他。
“释家能夺舍，道家能换形。夺舍者托孕妇而转生；换形者血气已衰，大丹未就，则借一壮盛之躯，与之互易也。”林道士说道，“我起卦占卜，换形的魂魄因巨变无法承受强壮之躯的阳气侵蚀，只能托在你父亲身上。”
“林仙长……”
“三日内还有救，但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就算是最后能成，你父亲也要过一次鬼门关。”林道士淡淡说道。
电话那面庄永志哑然。
“最多三天，换形一事木已成舟，我也没有办法。”林道士悠然说道。
“林仙长，把握大不大？”庄永志颤声问道。
“香江、天南有大地师，你尽可以去问。”林道士说道，“要是有道友能解决，也省了我长途奔波，也是一桩善事。”
摆出不疾不徐的架势，林道士相当擅长。拿捏人心么，自己占着主动呢，不怕庄永志翻天。
而且他能找到自己，估计是那面的大地师已经看了，没谁能解决这事儿。
至于庄家的御用地师……林道士微微一笑，想来还是小师叔比较牛，看一眼视频就肯定答复，说自己能解决这件事儿。
电话那面沉默，林道士也不着急，而是在心里赞美着小师叔并且猜测小师叔要怎么做。
还说自己不会道法，做个手术连声音都变了，这就是书里说的换形！根本不是病！！
林道士心里想到。
有关于换形，在古往今来很多传记里有相关的记在。
比如说《聊斋志异》第一卷第十五篇《长清僧》，说的就是这种事情。
据说长清区有位高僧，70多岁了，道行高洁，身体健康，一天不小心跌了一跤，众人扶起来一看，已经死了。
但是老和尚不知道，灵魂自由飘荡，去了河南。
正碰上一年轻人打猎摔死，老和尚的灵魂与年轻人的尸体翕然而合，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和尚后来寻回长清的寺庙继续修行，众人之所以对其有着年轻人身体的老和尚身份深信不疑，盖因其七十年间事悉知。
古人说：“生者寄也，死者归也”，也就是这个意思。所谓身体只是臭皮囊……那是佛家的说法，道家讲究天地之间逍遥游……林道士越想越远，心中好奇小师叔这次要怎么做。
肯定不是病就是了，做的肚子手术，和说话声音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林仙长。”就在林道士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那面庄永志的生意传来，“我找了几位大地师，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决我父亲的问题。您看……”
“哦，原来如此。”林道士说道。
那面沉默了几秒，庄永志说道，“林仙长，请您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定有厚赠。”
“钱是小事，不提也罢。你父亲的事情比较急，抓紧联系航线，来接我去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