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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快乐的高山     普天之下我主沉浮txt下载     普天之下我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兵败如山

    一场冲车攻防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耀眼的阳关直射下来,洒在城头,洒在翻了盖子的冲车上,洒在硝烟弥漫的护城河对岸。

    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爆炸之后,战场上又出现了片刻的宁静。敌对双方都呆呆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铁头冲车。

    可是谁都知道,这场宁静就像一片脆弱的蛋壳,随时都会有人来打碎它。

    忽听一声大喊:“还他娘的等什么!弟兄们,冲出去,给袁凤河报仇!”

    对于广平城内的大小军兵来说,这一声怒吼实在熟悉不过了,也是再振奋不过了。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一声吼叫!

    霎时之间,城门大开,吊桥放了下来,无数兵马怒吼着冲出城外,向对岸的契陵军队冲去。

    现在已经无人看管蒋南平和辛柏林两人了。

    自从辛柏林在炸翻冲车的过程中出了大力,广平上下就把他俩看成了自己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冲出城外,蒋南平他们站在偌大的城头竟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蒋南平向前走了几步,扶着女墙的垛口往下看着。无边无际地穿着红紫色军服的天山士兵潮水一样涌向对岸的敌人。

    对岸的身着绿色军服的敌人就像汪洋中一片小小的树叶,瞬间就被红紫色的海洋包围了。用不了一会儿,这片树叶被分割成无数的碎片,然后慢慢地被红紫色的海洋吞噬了。

    蒋南平叹了一口气:“契陵神勇兵号称天下无敌,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郭韬的部队给吃掉了。”他又探头向远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还有那个龙达,左穆王的长子,也这么不禁打吗?”

    看他在城上这么肆无忌惮地张望,几个士兵吓得白了脸,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扯到敌楼下面,强行把他的肩膀一按,示意他蹲下。

    一个满脸胡子,年岁较大的士兵用一口纯正的青州话教训道:“这位先生,不是俺怪你。这里不是游山玩水的所在,这里是战场,死人的地方。您站的那么高,又在那儿指手画脚,万一要是敌人放一支冷箭,您这小命儿立时就得交代了。您那,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这里,那也别去,如今这里是最安全的。”

    蒋南平蹲在地上,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他抬起头,向着那老兵抱一抱拳道:“多谢这么大哥的关照!从现在开始我就老实呆着,哪儿也不去。”

    老兵严肃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那就对了。先生,我看你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能到咱这地方来帮着都督打仗真不容易。就凭您这不怕死的劲头我老张就佩服的很。没说的,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我就在东边垛口那儿值守。”

    蒋南平又一抱拳:“多谢多谢!”他四面看了看,又问:“张老哥,我能站起来说话吗?这样蹲着怪别扭的!”

    老兵咧着嘴笑了,上前一把搀扶着蒋南平起来道:“先生,你站起来可以,可别再往城墙上跑了。”说完一指敌楼的廊柱说,“您和这位先生就呆在廊柱后面,千万别乱跑!”

    蒋南平和辛柏林忙不迭地点头道:“多谢,多谢!”

    两人侧

    耳听了听城下的动静,比刚才小多了。说明郭韬等人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辛柏林环顾周围,一指敌楼前的一处台阶说:“南平,咱们现在这儿坐坐。”

    两人坐上台阶,辛柏林问蒋南平:“南平,我有个疑问。这次龙达败得太离奇了吧。怎么冲车一破,他的五千神勇兵就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怎么也得有点反抗啊?他这是不是在佯败,对郭韬诱敌深入啊!”

    蒋南平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看上去龙达的部队败的很干脆,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好像主动送上门一样,真有点诈败的意思。不过说到诱敌深入嘛,广平城外十几里的纵深内全部是平原,没有藏身的地方。就算是要埋伏人马,也得到二十里外的一片海去了,那里尽是荒丘和树林,倒是埋伏的好地方。”

    辛柏林忽地站了起来:“那就对了,龙达是要把郭韬他们引导一片海去,那里肯定有伏兵。南平,你得马上派人去通知郭韬,让他别上当。”

    蒋南平伸手一拽辛柏林的袖子,又将他拉了下来,摆摆手道:“别激动,你先想想清楚。你以为郭韬是个一勇之夫,有勇无谋吗?他在广平这么多年,对广平方圆数十里的情况比你我不知道清楚多少倍,怎么会上这个当。”

    辛柏林一屁股坐下来,脸上带着深深的不解:“南平,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达要么是兵败如山倒,要么他是故意这么败的,因为他的内部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辛柏林顿时来了兴趣,“你是说,他在给自己人做样子?”

    “我又不是龙达,我怎么知道!”蒋南平目视着前方,边想边说,“我所得到的情报中还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拭目以待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果真是这样,对郭韬来说是个好消息。对我们,也是个好消息。”

    辛柏林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对,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有充分的时间对广平的城防进行改造了。只是,”他忽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凝重,显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作为十几年的老友,他心里想什么蒋南平一猜就中。他拍拍辛柏林的肩膀,说:“是不是又想到乔思琳了?怕这个女人又研究出什么新式武器你对付不了?”

    辛柏林脸上微微一红,那是被说中心事之后的一点小尴尬。虽然从嘴上到心里他都不承认会输给乔思琳,但是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小学妹还是保留着一些复杂的感情。

    但是蒋南平的重点不在这里。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柏林,这次你要好好地大干一场。郭韬这个人对我还有大用场,帮着他守住了广平,我们才能好好地使用他。”

    龙达本来对铁头冲车寄于了很大的希望,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宁燕,准确地说是从一个叫沈慕韩的人手中买过来的。这便是他对程文范所说的对付广平短弩队的秘密武器。

    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不要命的广平守军会用这种方式来毁灭他的心血。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十分钦佩这个南蛮子的勇气和决心。

    就连那个箭法比天神摩达坦还要神奇的额尔古不也放了他

    一马吗?要知道在契陵族里,额尔古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特别是他从宁燕训练回来之后。

    但是从大局说来,这个人破坏了他辛辛苦苦的的第一个计划。要是这个人没死并且落在自己手里的话,他会先恭恭敬敬地给行个大礼,然后推出去让刀斧手把他千刀万剐!

    如今眼看着杀红了眼的天顺士兵冲出城外,龙达觉得硬拼没有任何意义了。虽然自己手下拥有以一当十的数千神勇兵,可是既然要实施第二步计划,那么这些契陵族的勇士也就顾不得了。

    在冲车爆炸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退到了队伍的最后。等到大批天顺士兵冲出城外的时候,他便带着一百多名亲信无声无息地从来路撤走了。

    契陵的士兵素来以团队作战而闻名,在首领的率领下他们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一旦失去了首领的指挥,他们就像一条被剁掉脑袋的大蛇,徒劳地摆动着身体,最后颓然倒地,被猎人剁成数段。

    龙达带着亲信们跑出几里之外,还听得见广平城外的喊杀声。他听得见汉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涨,而本族人的语音越来越低沉。龙达猛地一勒马,转过马头,凝神注目着广平的方向。他手下的一百骑兵也纷纷勒转马头,护卫在他的身旁。

    伫立良久,他的侍卫长马穆德轻轻说道:“大王子,此处不可久留,还是快走吧。”

    龙达问马穆德:“这里离一片海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十五里的样子!”

    “好吧!”龙达在马上挺了挺身,环顾了一下自己最精锐,也是最忠心的这一百名部下,用一种威严但又不失亲切的语气说道,“众位今天能够跟随我到这里,足以说明对我的忠心。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龙达最最信任的人。用汉人的话来说,你们都是从龙之臣。我龙达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一定会成为天下之主,不,是宇宙四方之王。到那个时候,我要让你们每个人都享受到全天下的荣华富贵!”

    这一百人纷纷在马上举起马刀,连挥三下,大声喊道:“四方之王!四方之王!”

    连喊三声之后,龙达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将马在原地转了三圈,这才将刀一举,道:“出发,回到一片海去。和那里的兄弟会合!”

    话音一落,他已经第一个飞驰出去,一百骑兵紧随其后,向广平城北面的一片海疾驰而去。

    十几里路的距离对于彪悍的契陵骑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一片海的荒丘几乎已经遥遥在目了。

    马穆德一直纵马护卫在龙达的身旁。虽然是飞马疾驰,他的双眼却始终警觉地关注着左右,这是他多年做侍卫长形成的习惯。

    眼看着前面就是一片海了,马穆德突然大喊一声:“大王子小心!”同时左手牵住龙达的缰绳一勒,那马暴叫一声,前蹄顿时立了起来。幸亏龙达骑术精湛,骑在马鞍上纹丝不动。

    待得战马重新站好,马穆德一指马前,大声说:“大王子你看!”

    龙达注目一看,马前的土地上稳稳插着三支雕翎箭,他和马穆德都认得清清楚楚,这是额尔古的箭!

第七十七章 父子成仇

    额尔古的行踪和他的箭法一样神出鬼没,从来没有人能够抓的住。

    刚才他在广平城外故意放水,放过了自我爆炸的袁凤河。一旁的龙达连问都没有问,他知道额尔古性子古怪,万一问的他心里不舒畅,这一箭对准的就不是广平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然后额尔古对着龙达行了个礼,转身便走。龙达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圣师要去哪里?”圣师契陵族对技艺卓越人士的一种称呼。

    “我走了。如果大王子以后还需要用我的话,请先和左穆王爷说。”他说话的语气和冷冰冰的铁板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话一说完,他转身便走。

    龙达连忙点头道:“圣师请便,这次辛苦圣师了。只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句尸体,迟疑了片刻又道,“您弟弟的圣骨就留在这里吗?”

    那是刚才被丁凤一箭射死的另一名神射手,额尔古的弟弟额尔德。额尔古疾走的脚步一点也没有缓下来。他边走边说:“让他留在这里吧。人的身体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终归要回到土地里。”说完,他的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达念过几天汉人的书,记住了一句话叫“敬鬼神而远之”。他原本以为,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看到这个鬼影子一样的额尔古了。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天的功夫,这个“鬼神”又出现了。

    龙达的一百精兵齐赞赞地勒住马头,环列在主人的身边。各人将马刀横在胸前,看上去煞是威风。

    龙达却摆摆手,示意大家把刀全都放下,全部保持无戒备的姿态。对面的对手是额尔古,别说是自己的一百精兵,就是一千精兵也不成。

    果然,只听脚步声响,从侧面的荒丘边转出两个人来。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子,乱蓬蓬的头发用一根发带勒住,脸上蒙一块黄布,只露出一对罕见的深绿色眼珠。他一身的深色紧身衣,脚上的绑腿打得整整齐齐,却光着脚没穿鞋。一双大脚行动自如,踩在硬土碎石的地上却浑然无事。

    这个人就是契陵圣师额尔古。

    跟在他后面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三绺长须,头上包一块方巾,水蓝色的长衫,粉底皂靴,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倒是显得飘逸潇洒。

    这人龙达也再熟悉不过,正是契陵秘书院大学士程文范。

    龙达没料到程文范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和额尔古一起登场的,那份惊讶却是不小。

    “程先生,怎么是您?您和圣师是怎么..怎么偶遇的?”龙达忍不住向程文范发问。

    “大王子这么聪明,怎么会认为我和圣师是偶遇呢?”程文范捻一捻颌下的长须,微笑道,“圣师是我特意请来的。没有圣师这一尊大神,怎么留得住大王子这样的人物。”

    龙达心里一惊,程文范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动用额尔古这样的大牌来阻拦自己,怕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将脸一沉,佯装生气的样子说:“怎么,程先生是怕我临阵脱逃,和圣师一起将我捉拿归案吗?”

    “哎呀,大王子这是什么话?”程文范连忙一摆手,“大王子是什么身份,你的事情怎么轮得上我置喙。我这次来嘛,主要是有一句话给大王子说,说完我就走

    !”

    “哦?”龙达来了兴趣,“程先生有话请讲,我洗耳恭听。”龙达自小就受过汉人教育,所以大面子上看来颇有些知书达礼的劲儿。

    程文范环视了龙达的四面,脸上露出些为难的样子。龙达明白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程先生大可放心,这里全是我的心腹,我以苍达山天神的名义担保,你我的言语,半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苍达山是契陵族发源的地方,那里的天神对于契陵族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既然龙达用这样神圣的名义赌咒发誓,程文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走上前几步,来到龙达的马前。龙达也翻身下马,两人面对面站了片刻,程文范却不说话,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着措辞。

    龙达看他欲言又止,首先打破了沉默:“程先生,你特地辛苦赶来不是想我赔罪的吧?”

    “赔罪?”程文范微微一愣,“大王子这是何意?”

    “出征之前你答应我的秘密武器呢?”

    程文范恍然明白,干笑了一声:“实话说吧,这武器不是给你准备的,是给你的父王准备的。今天你如果能够凭借铁头冲车拿下广平更好,如果拿不下的话,左穆王就得靠它来取胜了。”

    龙达苦笑道:“程先生早料到了那一步,当时一定是在拿我开玩笑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程文范又道:“大王子,我就长话短说吧。你的父王,左穆王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哦!”龙达倒也不算吃惊,“我是先锋,他是主帅,他来这里是正常的。”

    “他来不是攻城,是来抓你!”

    “抓我?为什么?”龙达脸上这才露出吃惊的神色。

    “原因我却不知,只是左穆王这次抓你,肯定是要置你于死地。大王子,你要多加小心!”程文范说的时候一脸严肃。

    “这却是为何?难道就因为我这一仗没有打胜?”龙达满脸的骇异,那样子就像是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瞎懵了一样。

    程文范与人交谈的时候,习惯于凝神注目对方的神色。若是换个旁人,看到龙达这般大惊失色,自然深信不疑。可是他是程文范,宦海浮沉三十余年的老江湖,作为演技派来说,龙达和他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这是程文范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

    “看来这次通风报信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效果。”这是程文范随即想到的事情。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很快释然,“他既然佯作不知,至少说明他已经收了我这份人情。那么我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想到这里,程文范道:“大王子,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左穆王的人马顷刻就到,我也该告辞了。但愿他日有幸,我们还能相会!”

    龙达学着汉人的模样向程文范一揖到地,用听起来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程先生今日的救命之恩,龙达我没齿不忘。先生保重。”

    程文范回了个礼,转头向额尔古是个眼色,两人转过荒丘,消失在龙达的视野中。

    马穆德看着两人离去,走上前低声问龙达:“大王子,按原计划行事吗?”

    龙达道:“当然!柯邦燕的部队已经就位了吗?”

    “完全就位,一切都等大王子的号令。”

    “非常好!”龙达满意地点点道,“命令全体下马,摘盔卸甲,放下武器,等候我父王的到来。”

    程文范去的真是及时,前脚刚走,前方便是烟尘滚滚,大队人马瞬间杀到。

    契陵族总体实力排名第三的左穆王率领一万精骑来到一片海,捉拿自己的大儿子龙达。

    如果此时有一个路人站在一旁观看,一定会被这一场面所吸引,因为双方力量对比实在太悬殊了。

    一万精骑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龙达的一百人团团围住。如果这个时候有个航拍镜头的会,观众们就会发现,龙达的一百人在这一万精骑之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他们就像一只硕大无朋的大象脚底下的一只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大象踩得稀烂。

    这个一万人和一百人对峙的场面持续了一段时间,忽然包围圈分开一个口子,从外面走进三匹马,正是左穆王和他的两个贴身护卫。

    左穆王满以为要经过一场厮杀才能擒住自己这个最彪悍的儿子。没想到前方报道,自己的部队没费吹灰之力就包围了龙达,而且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他心中禁不住有些诧异,因为这实在有点不想儿子的作风。

    等他走入包围圈,诧异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原来,龙达和他的一百精骑全部卸下盔甲,跪在马前。他们将各自的兵器高高举过头顶,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他的儿子更是脱成了一个赤膊,惯使的短刀拿一根绳子绑在身后,跪行到父亲的马前,磕头犹如捣蒜,边磕头边说:“父王,孩儿自知身犯大罪,特此来向父王请罪。”

    左穆王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一样一个结果,倒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好在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脸上一点显不出惊奇之色,只是微微点点头道:“行啊!龙达,你倒是说说,你身犯何罪?”

    “孩儿身为契陵族人,大败而回,辱没了先祖的灵佑,让全族人蒙羞,所以愿意听凭父王发落。”

    左穆王见他认罪认得干脆,倒也没说什么。

    其实临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给这个大儿子安上什么罪状。而且他特别期待儿子能够暴力反抗自己的抓捕,这样的话更能够给他安上几条大逆不道的罪名。

    现在看到儿子认罪认得这么干脆,心中倒有些犹豫。光凭一个打了败仗的罪不见得能够把儿子给整死,还得再加加砝码。又一想,既然儿子被抓住了,再给他安上几条罪名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再说吧。想到这里心中一松,说:“你既然之罪,我也不难为你。来人,将大王子及其手下一干人等的兵器、战马收了,带上镣铐,这就随我回营。”

    龙达的一百骑兵老老实实地任凭被戴上镣铐,押上了囚车。众人正要将龙达也往囚车里面塞,左穆王摇摇手说:“不必,让他跟我坐一辆车。”

    他手下的侍卫长图海面露迟疑之色:“王爷,他可是钦犯。”

    “没关系,他还是我儿子呢!我们父子俩这回好好说两句。”

    说完,左穆王冲着龙达一摆手道:“行了,上车吧!”

第七十八章 父子一场

    左穆王是个喜欢大排场的人,无论是上朝议事,还是日常拜访,他的车仗仪式在契陵都城东峰城的规模都是最大,即便是契陵首领摩蛤王也自叹不如。

    契陵是一个非常注重军功的部落,左穆王在契陵内战功赫赫,所以就算是他的仪仗大过了摩蛤王,也从没有人说过一个不字。

    既然没有人对左穆王进行约束,那他所幸就把这个爱好带到了战场上。不知从那一次开始,左穆王每次打仗的时候都要带上自己声势浩大的仪仗队,特别是堪称“天下极品”的“穆专车”。

    契陵贵族出行爱坐车,左穆专车比普通的车要大上四倍,里面有议事厅、书房、餐厅和卧室以及盥洗室。可以说,除了上马打仗以外,左穆王可以在这辆车上干他想干的任何事。

    当然这么庞大的车辆在东峰城狭窄的道路上是很难行驶的。所以他一般在野外作战或者出城游玩的时候才动用自己的豪车。不过这还是让左穆王有一丝丝遗憾。因为他喜欢在车里欣赏车窗外的路人对自己豪车的啧啧称赞,这一点在城外是看不到的。

    龙达对自己的老爸的这辆专车再熟悉不过了。当车子放下踏板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踩了上去,走进了父王的专车。

    左穆王对儿子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毫不介意,谁会和一个马上就要掉脑袋的人斤斤计较呢?

    专车进门就是大的让人咋舌的议事厅。即便是容纳二十个人开会,彼此之间谁也不会觉得拥挤。

    此刻议事厅里除了左穆王父子,两个侍候的小丫头,就是十名王爷的贴身侍卫。这十个人是龙达见过的最勇猛,也是最能打的契陵人。按照每个人以一当百的实力来推断的话,这十个人可以抵抗一千名精锐的军队。

    真是巧了,龙达心里暗想,自己在一片海埋伏的正好是柯邦燕率领的一千人。

    议事厅的布置很简单。毕竟契陵是一个游牧民族,没有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穷酸汉人的讲究。大厅的正中铺着一张硕大的虎皮地毯。其实世界上没那么大的老虎,这是十来张上好的虎皮编织在一起做成的。据说光是这样一张地毯的价钱,就能买下半个东峰城。

    围着地毯的一圈摆在地上的椅靠。契陵人自古以来都没有家具的概念,在地上盘腿一坐,或者倒头一睡,这大地就是天然的桌椅和床铺,真正做到了和大自然浑然一体。

    不过契陵毕竟还是一个追求进步的民族,在领略了汉人的众多良好习惯之后,他们改进了自己的坐姿。当然没有增加一些复杂的桌椅板凳,而是在地上加了一个椅靠,这样既没有丢失盘腿而坐的民族传统,又增添了自己的舒适程度,可谓一举两得。

    议事厅的照明设备是数十盏油灯。灯油用得是契陵特有的牛油,点着之后无烟、无异味,对环境毫无污染。油灯全部放在环绕议事厅的一人多高的灯架上,经过特殊的减震装置后,即便遇上路途颠簸,这油灯也绝不会泼洒一点。

    议事厅内最醒目的屏风前的一把大交椅。这又是左穆王吸收汉族精华的一个表现。他见过汉人的皇帝,那龙椅不但庞大而且很有气势,一看就是君临天下的气场。左穆王虽然不是皇帝,可是他有向这方面奋斗的决心,

    所以椅子自然也参照而行。

    龙达进了大厅,一点也没客气,盘腿坐在里大交椅最近的椅靠上。他知道老爸的耳朵不好使,离他近一点,说话也方便。

    左穆王随后.进来,一瞧儿子都已经大大咧咧地坐那儿了,脸上微微有些不悦,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还是那句话,谁会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计较呢?

    父子俩都已落座,站立一旁的两个丫头各自给两人端上一碗羊奶酥酪。两个丫头玲珑剔透,知道父子俩都好这一口。

    龙达拿起酥酪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了半碗。从半夜启程到广平,又打了半天的仗,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他是真渴了。

    左穆王只是稍微呡了一口,这个派头他也是学着汉人皇帝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观摩学习,他总算领悟了什么叫做“矜持”二字。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把一整碗酥酪吞进肚子了,顺带着还把碗沿舔了一圈,左穆王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悲凉。对面坐着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就这么送到刀口下了?

    他下意识的一扶交椅的把手,手触到了把手顶端的那颗大张着口的龙头,心里又是一颤。

    算了,契陵人射出的箭从来就没有回头的时候,今天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还能够挽回。再说,走出了这一步,东峰城里那最高的位置就该自己坐上了,损失了个把儿子算什么?毕竟,我左穆王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嘛!

    “狼牙,看你刚才那个架势,你是早知道我要来抓你?”左穆王喊着龙达的小名儿。

    “没错,有人给我送了个信儿,说您要杀我。”龙达直言不讳地说。从小到大,经过无数次的拍打,他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在老爸面前玩小聪明没用,还不如坦白一点好。

    “送信的人是谁?”其实左穆王这是明知故问。对于这个告密人,他心里早就有了准谱儿。

    “这还用说出来吗?阿爸!”龙达把手中舔得干干净净的酥酪碗交给身旁的那个俏丫头,顺便在她手上捏了一把。那丫头倒是沉得住气,脸上依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收了碗转身走进餐厅里去了。

    龙达目送着那丫头娇俏的身影隐如餐厅的门后,又说:“我的汉人师傅教过我一句话,叫做心照不宣。这个告密人是谁,阿爸早就知道了吧。”

    左穆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将手里的碗交给身边的丫头,那丫头也知趣地走入餐厅。看看身边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左穆王这才说道:“他没教教你怎么脱险?”

    “那怎么可能呢!”龙达夸张地一甩胳膊,“阿爸你这么大的排场来捉我,我跑的了吗?人家只是尽一尽朋友之谊,礼数到了也就是了。汉人嘛,阿爸你是知道的,狡猾的很,总是喜欢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哦,”左穆王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这么说,你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

    龙达却没有回答,忽地站起来,走向餐厅的门口,在那儿伫立了片刻,回头对阿爸说:“阿爸,伊敏、伊春这两个丫头出落得越发鲜艳了,要不您开开恩,就让我在这儿跟她们舒坦舒坦。反正你这寝室里的床够大,三五个人也没问题!”

    “大胆!”左穆王终

    于动了真怒,“你这狼崽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侥幸逃脱了?哼,等你到了伊坦魔王的宫殿里再舒坦个够吧!”

    伊坦魔王便是契陵族里的阎罗王。看这口气,龙达今天多半是难逃命运了。

    龙达今日好像变了一个人,把往日那种说一不二,气势威严的风度甩到一边,似乎要把无赖的嘴脸用到底:“阿爸,左右都是一死,舒坦一回再死到了伊坦那里,也不留遗憾了。真格的,对儿子这个最后的要求您也不能满足吗?”

    左穆王心里一动,一丝犹豫浮上心头。可这一点犹豫也仅仅只是在他心中占据了片刻的时间。左穆王微微一笑:“现在不是时候,到了沃南河,我让你舒坦个够!”

    沃南河是契陵监押重刑犯和死囚的地方,左穆王这么一说,越发敲定了龙达必死的命运。

    龙达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嘴里颇有些不甘地问:“阿爸,我能问一句吗?您究竟为什么要置儿子于死地。”

    “这个问题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到了沃南河,自然全都告诉你。也算是,阿爸给你的临行告别吧。”左穆王是个谨慎的人,不到最保险的时候,他不愿意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

    龙达却又站了起来,向着自己的老爸走来。侍卫长图海立刻跟进了一步,挡在左穆王的身前,一双眼睛逼视着大王子。

    龙达视若不见,但是脚步到底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阿爸,你现在要是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毕竟,现在您能不能把我安全送到沃南河还很难说呢!”

    左穆王身子微微向前一顷,扶着把手的双手略略有些颤动。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语气中保持着惯有的威严:“怎么,真的想逃?你认为你逃得了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汉人的那些成语里面,我最喜欢这一句,所以,我想试试。”

    龙达的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哦!”左穆王的脸上依然是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异样,“说说吧,怎么试?”

    “阿爸,你知道我手下有个心腹叫柯邦燕吧!打广平的时候,我可没带着他!”

    “我知道,”左穆王浑然没有放在眼里,“那又怎么样?你指望他来救你?算了吧,你总共带了五千人出征,剩下的全被看押在大营里不能出来。就算是柯邦燕救你,他手下能有多少人?一千,二千?”左穆王环顾了一眼大厅的四面,语气中带着无以复加的骄狂,“单凭我这十个侍卫,就能挡住柯邦燕的大批人马!”

    龙达笑了,脸上带着一种不屑争辩的神情。他走到窗前,脸朝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炷香的功夫,他朝向自己的老爸,得意地说:“阿爸,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救我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议事厅的门外疾步走进一人,对着左穆王一叩头,急急说道:“禀告王爷,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说是,说是”他偷眼看看龙达,又道:“说是让我们把大王子留下再走!”

    左穆王沉着地问:“对方有多少人?”

    “这个,不太清楚...”报事人说着脸上浮现出些许惶急的神色。

第七十九章 三眼火铳

    “什么叫做不太清楚?军情奏报,怎么能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左穆王脸色一沉,对图海喝道,“把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给我砍了!”

    图海答应一声,提着刀走上前来。报事人吓得倒退了几步,扑通跪倒在地上大叫道:“王爷息怒,皆因为敌军四处呐喊,弄不清他们实际人数!”

    “有话就一次说完,别让我问一句答一句,弄得跟审犯人似的。”左穆王走到那个报事人的跟前,一只手往他后脖领子上轻轻一拎,把这人提了起来。

    那报事人满头大汗,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因为极度恐惧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大的颤音:“正面是柯邦燕带领的人马,大约有三五百人,但是左右山丘上也有喊杀之声,而且旗帜飘扬。因为被山丘上的树木挡住,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左穆王回头瞧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脸上满上不屑:“这就是你的救兵?用这种疑兵之计来哄你老子,你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龙达却是安然地坐着,一言不发。

    他老子见他像没事儿人一样,心中禁不住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家伙竟然真敢公然派人来劫囚车,笑的是他不自量力。为了这次捕捉龙达,他也算是煞费苦心,就凭龙达的一点兵力怎么可能翻盘。

    他对着图海道:“给我把这个忤逆的畜生带上,咱们一起到军前看看。”

    不一会儿,左穆王在他十名侍卫的保护下,带着儿子龙达骑马到了阵前。

    咋一见到龙达的援兵,左穆王忍不住想笑,和他的一万精兵相比,柯邦燕的五百来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需要组织两千人来一个冲锋,这五百人就会被不留痕迹的完全消灭掉。

    但是当他注目看到了对方手持的兵器,却打了一个愣神。

    柯邦燕连同手下的五百人全部是步兵装备,没有骑马,每人手里拿着一管黑黝黝的家伙。左穆王见多识广,当然认得这是契陵最新配备的三眼火铳。这火铳是去年宁燕从外洋番国进口的,总数三千支。

    宁燕的纪万钟和契陵的左穆王一直暗通款曲,这种好买卖纪万钟不会忘了老朋友。双方进行了多次亲切友好的交谈,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契陵用两万匹良种的北燕战马换取了一支三眼火铳。

    私底下来说,双方都觉得这个买卖没有亏本。

    宁燕的北方和东北方多年来贺马和契陵两大民族盘踞,丧失了大量养殖良马的基地。战马的欠缺是目前宁燕战斗力方便最大的软肋。因为它没有天顺那样相对精良的武器生产技术,也没有契陵和贺马两族精锐的骑兵,从军事上的各方面来说它都不占优势,所以能够用一千支火铳换取二万匹良马,对于宁燕来说是莫大的实惠。

    而在契陵这一方面,骑兵一直是它的传统优势。它拥有北燕和盐河两大马匹养殖基地,每年出产良马共计达到四万匹,战马的供应是非常充足的。

    在程文范看来,契陵目前最需要的是改进武器,建立更有效率的军事制度。所以拿马匹来换取武器是眼下

    最经济实惠的举措。况且,程文范已经在东峰城秘密建立了一个武器试验基地,凡是新购进的武器都会送到这个基地进行研究,期望能够把这种新式武器“国产化”,并且推出改进型,甚至能够在此基础上研制更先进的武器。

    本来,这一千支火铳要拿出五百支装备部队,剩下的由程文范接收,送到他的武器试验基地。可是左穆王仗着这笔买卖是有自己做成的,不由分说就截留了八百支,剩下的才上交。这样能够装备到军队里面的少之又少,至于留到程文范手里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当时左穆王还没有起念头除掉龙达。作为他来说,龙达还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所以他把一口气拿出五百支火铳给了龙达,任由他来支配。

    没想到,今天龙达用他左穆王亲手买来的武器对付他自己。按照汉人的话来说,这真有点天道好还的味道。

    他又看了一眼龙达,奇怪的是,面对自己的援兵,龙达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一潭死水。

    他问龙达:“这就是你的救兵?”

    “阿爸,五百火铳手,每支火铳足可以对付五名精骑。”

    “那也不过抵挡我二千五百人。”左穆王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阿爸,我才学到一句汉人的俗语,叫做,”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叫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左穆王走南闯北地怎么听不懂这种闲话,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好啊!把你的骡子拉出来吧。”

    他冲着对面的柯邦燕喊道:“柯邦燕,你觉得就凭你这些许人马能够救出你的主子。”

    那柯邦燕的队伍离着对面的左穆王的队伍十余丈左右,分成雁翅形排开。他听到左穆王说话,却是一笑,道:“王爷,谁说我是来救龙达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左穆王看一眼旁边的儿子,发现龙达此刻也是一脸懵。

    他低声问儿子:“你不是说他是来救你的吗?”

    龙达一瞪眼:“鬼他娘的,说好在这儿埋伏的,鬼知道剧情怎么反转成这样?”

    左穆王看儿子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扯谎,于是又问柯邦燕:“那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把你们爷俩全干掉了!”

    左穆王怒极反笑,一来是笑柯邦燕大言不惭;二来是笑柯邦燕背后的那个幕后主使自不量力。

    左穆王的笑声很有特点,笑起来像大晚上刚睡醒的夜猫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等他那标志性的笑声结束之后,一旁的儿子问他:“阿爸,怎么样,先躲一躲吧。三眼火铳可不是好惹的。”

    左穆王却还有话要问柯邦燕:“我说,你有胆子说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吗?”

    柯邦燕把大脑袋晃了一晃,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也跑不脱了,今天告诉你又怎么样!实话说了吧,几个大王早就对你不满了,龙达让我埋伏在这儿救他,几个大王正好将计就计,在此找机会把你给做掉。别以为我这边只有五

    百人火铳手,看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了啦!”

    听他那个意思,“几个大王”自然指的是契陵的四大王爷。左穆王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他们答应我,只要我杀了龙达,就让我做下一届的天王!”

    这话一出,又是全场变色。

    龙达恍然大悟道:“阿爸,原来你想尽心思要杀我是因为和他们做好了交易?”

    左穆王是个直肠子,被人一咋呼就暴露了心思,脸上难免尴尬,只好讪讪地说:“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现在说这话不是时候!”

    龙达气得脖子涨得通红,但终究看着老爹的面子不敢吼出来,只是气呼呼地说:“还以后再说。你都要宰我了,我还有以后吗?”

    那边柯邦燕突然拉长声音喝令一声:“准备!”

    他手下的五百人立刻呈半蹲的姿势,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对面。

    三眼火铳每支枪管内一次可以发射一颗铅弹。只要柯邦燕说一声“放!”这上千发铅弹就会喷射过来。火铳的威力非同小可,射程远,又是番国进口的强力铅弹,这要是打在脑袋上,吃什么都不香了!

    左穆王和龙达都是一惊。龙达连忙说:“阿爸,怎么办?三眼火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左穆王倒是不在乎,冷笑一声,也拉长声音喝了一声:“盾牌手何在。”

    就听一队人马整齐地答应一声,然后是一阵急促的窸窣脚步,队伍中突然涌出上千名盾牌手挡在左穆王等人的身前。

    这盾牌有一丈多高,可以将连人带马完整地遮挡在盾牌之下。盾牌手们排列成整齐地一队,上千盾牌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宽大的盾牌墙。

    左穆王和其他人马退到盾牌墙的后面,从对面看来,他们已经完全隐没起来了。

    只听左穆王的声音从墙后面传来:“柯邦燕,实话相告。本王对你们的火铳早有防备,你只管试试,是你的火铳厉害还是我的盾牌厉害。”

    一边的龙达心里还有些含糊,问他老爹说:“阿爸,这三眼火铳的威力我们都见过。三颗铅弹打上去,一头犍牛的脑袋都得掉半边,您这盾牌行吗?”

    左穆王气定神闲地说:“放心吧,儿子。我早料到你会用三眼火铳来对付你爹,所以特地从程文范的军械所那里调来一千盾牌手。这盾牌专门对付火铳,一物降一物,你就等着吧。”

    程文范的军械所就是他的武器实验基地。为了对付三眼火铳,他特地安排人研制了特制盾牌。

    龙达心说阿爸你可真够可以的,为了宰自己的儿子什么手段都还用上了。

    此时,那边的柯邦燕保持着沉默,只是将右手高高举起。他手下的火铳手明白,只要这手一放下,那就是开枪的命令了。

    对阵双方的眼睛都盯着柯邦燕的右手,就等着火星撞地球的那一刻。但是双方都不知道,在远处的一处荒丘上还埋伏着两个人,他们也在密切注视着柯邦燕的一举一动。

    这两个人,是蒋南平和辛柏林。

第八十章 神兵天降

    蒋南平是辛柏林执意拉过来的,他想看看龙达为什么会这么仓促地放弃广平之战?他有一种预感,这个龙达和乔思琳的关系不一般,如果盯上这个龙达,说不定能够多见识一下乔思琳更多的“作品”。

    当然他来到这个“异世界”不久,一切都很陌生。虽然想追踪龙达,但是人生地不熟,所以他就拉上了蒋南平。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稳重的蒋南平一口答应了辛柏林的要求,还非常贴心地骗过了照顾他们的那几个士卒,偷偷溜出了广平城,一路追踪到这里。

    蒋南平问:“柏林,怎么样?你说这盾牌能顶住三眼火铳吗?”

    辛柏林目不转睛地盯着柯邦燕的那只手,嘴里说道:“难说。三眼火铳在这个世纪来说是威力最大的手持型火器了,一般来说扑通盾牌是很难抵抗这样的冲击。就看左穆王的这宝贝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拭目以待吧。”

    蒋南平又问:“左穆王为什么不用两翼的弓箭手向柯邦燕的火铳手发起进攻,扼制他们发射?”

    辛柏林朝左穆王那里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老家伙对盾牌的防御力自信的很,看来前不久他们做过实验,认定这盾牌有用。这就更有意思了,”辛柏林兴奋地搓搓手,“看来这个盾牌还真是他们的一项秘密武器。”

    话刚说到这里,柯邦燕的右手已经落下了,只听一阵急促的爆裂声,每支三眼火铳里都射出三道白烟。与此同时,对面的盾牌墙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有几面盾牌甚至还往后大幅度地倾斜了一下,但是始终没有倒下。

    因为这个盾牌墙呈半圆形状,而且比较高大,因此遮挡了蒋南平和辛柏林的视线,让他们无从知道盾牌后面的盾牌手是否受伤。不过从盾牌巍然屹立的情况来看,这面硕大的“防护墙”还是抵抗住了强大的三眼火铳的攻击。

    “防护墙”内的左穆王父子也被三眼火铳的轰鸣声震得略微晃了晃身子。不过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战士,虽然枪声震耳,但对他们来说,不过就像拍个巴掌那样的动静。

    三眼火铳又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但是始终没有穿透坚实的盾牌。

    左穆王得意地看看儿子:“怎么样,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来吧。”

    龙达满脸的无辜:“阿爸,现在柯邦燕要想怎么做,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了。您刚才也听见了,现在是几个王爷要我们父子俩的命!所以咱们得父子同心,闯过这一关去。”

    “就凭这么几个人还让我闯关?来呀,”他转脸吩咐图海道,“等柯邦燕这厮的铅弹打完了,你立刻组织骑兵冲过去,把他们给包圆了。奶奶的,抓到这些人之后一个个给我把他们的皮都剥了,这就是反对我的下场。”

    龙达突然狡黠地笑笑:“阿爸,我这会可是留了一千人在一片海。这里可只有五百人,另外五百人您还不知道在哪儿吧。”

    左穆王一皱眉头,一把拎住龙达的脖领子怒道:“你这个狼崽子,说实话,刚才是不是让柯邦燕拿什么王爷的话来诓我,想让我说出来为什么要杀你?”

    龙达

    脸上始终保持着狡猾的笑容:“诓不诓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把实话都说出来了。阿爸,既然你都起了个头,不如都告诉我得了。到底是谁给你许了什么承诺,让你狠得下心连自己的儿子都杀?”

    左穆王左右望了一望,指着一块地方说:“行啊!反正左右无事,咱爷俩也唠唠。图海,把他的镣铐都取了,在那儿铺一块毯子,我们坐那儿说会子话。”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数十名官兵清理出一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地方,铺上那条醒目的虎皮大毯子。

    父子两人上了毯子,各自盘腿坐起来。盾牌墙的外面乒乒乓乓地撞击声不绝于耳,不过两人都已经习惯了,一边听着一边聊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龙达一边捋着虎皮毯子上柔滑的虎毛,一边自顾自地低头说着:“哎呀,老虎老虎,都说你是虎毒不食子,看来有些人连你这个畜生都不如啊!”

    左穆王听在耳朵里,脸色铁青得比螃蟹盖子也好不了多少,心里一阵阵的后悔,不该在让龙达小时候跟着一帮子汉人的穷酸书生学文化,结果经史子集没学到多少,尖酸刻薄的话倒是装了一肚子。

    不过他好歹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哼哼了两声,说:“行了!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反正好歹你也活不过今天,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吧。除了天王和右闲王之外,另外两个王爷都和我联络好了,他们答应扶我做下一班的天王,条件是把你给杀了。”

    “为什么?”龙达不解其意,“我又没碍着他们的事情?而且一向以来他们经营契陵的东北和西北,我经营东南,我和这两个王爷井水不犯河水。”

    “不是这个道理。”左穆王说,“你莫非忘了咱们契陵是长子继承制。杀了你,就没人继承我的事业。按照契陵的祖制,我所有的遗产就会全部平分给其他王爷,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做天王了。”

    龙达听得心里一寒。还真让自己猜着了,平时前车王和后辙王看见自己笑眯眯的。对自己就好像叔父对子侄那么照顾,没想到心里还有这么歹毒的一面。难怪自己的汉人师傅总是教育说人心难测,今天算是又学到了一招。

    不过师傅也教过他要喜怒不形于色,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旁人从脸色上看出自己的心理活动。所以他故意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阿爸,你就这么为了自己的位置,宁愿让我们左穆王这一脉断绝?让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到你死后连个家都没有?”

    契陵祖制,如果长子在父亲生前死亡,并且长子一系也没有子息的话,那么即便父亲还有无数个子女,家产都要全部充公,家族成员各自自谋生路。所以龙达才会这么说。

    左穆王却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这个长子倒是对得起我。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玩我的女人。”

    他这话说的声音很小,但是龙达离的近,所以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这次他再也不能保持师傅所教的“喜怒不形于色”,一时间脸色通红,继而又变得惨白。

    左穆王看他脸上好像三月的天气变化不定,心情比较复杂,既愤怒又解气。怒的当然是儿子

    竟然了自己的老婆,解气的是闷在心里的话到底都说开了,痛快了不少。

    他说:“怎么样,现在明白了。你这狼崽子也算幸运,死了还能做个明白鬼!”

    龙达把身子凑到老爹的跟前,低声说:“阿爸,就算是你儿子我做了见不得的人事,你也没必要把全家人都陪葬啊。你要一死,其他人怎么办?”

    左穆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笑道:“你别拿话来激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今日左右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我把实话告诉你,对他们我早有安排。”

    “哦,”龙达满脸都是好奇,急不可待地又往老爹的面前移动了一步,说,“阿爸你快说。”

    “老十七你不陌生吧。”

    “他?”龙达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

    “嗯!”左穆王把脸色一沉,“还在跟我装傻!”

    “你,这...”猛然间龙达恍然大悟,“阿爸你认为老十七是我和达浪依的儿子?”

    “难道不是吗?”

    “阿爸,我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可以去编童话故事了!”

    “什么他娘的童话故事,你个狼崽子说的什么鬼话?”

    “行,行,算我没说。这是沈慕韩和我闲聊的时候告诉我的,跟您说了您也不懂!”

    “听你的意思你还想不承认?”左穆王胸中的那口怒气又勃发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把手

    往刀上压了一压,一等到龙达再冒出什么让他不爽的话来,他这刀就要砍下去了。

    “我没说不承认,我承认,我承认!”龙达那样子刚被老子暴打了一顿,回答得恭恭敬敬,诚惶诚恐。

    看他那副样子左穆王的气才顺了一点。他道:“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就宣布老十七其实就是我的嫡长孙,既然有嫡长孙在,那么我们左穆一族的基业就不会留到外人手里。到时继承家产的还是我们自己人。”

    “好!”龙达挑起大拇指在老爹面前晃着,“阿爸深谋远虑,忍辱负重,真是一代雄杰!”

    听到“忍辱负重”这四个字,左穆王脖子上的青筋又暴露了出来。他刷地站起来,一把大刀架在龙达的脖子上。他再也不顾旁人是不是听得到,大喊一声:“好你个狼崽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

    龙达这时又恢复了师傅教授的“喜怒不形于色”教诲,脸上保持着镇静。尽管冰凉的刀刃把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不过他依然像没事儿人一样说着话:“阿爸,信不信由你。今天死的人必定不是我,但是却很可能是你!”

    “什么?”左穆王哈哈一阵狂笑,“狼崽子,你是不是吓傻了!说胡话吧!”

    龙达站了起来,拿脚踩一踩地毯,道:“阿爸,我一直在提醒你,我在一片海埋伏了一千人,对面柯邦燕带着的只有五百人。还有五百人在哪儿你知道吗?”说完他又用力踏了一踏地毯。

    “地下?”左穆王狐疑地看着龙达。

    “阿爸,你又上当了!我踩地就表示是挖地道吗?你往天上看,我的救兵在那儿呢!”

第八十一章 空中飞人

    左穆王顺着龙达手指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趴在远处荒丘上的蒋南平和辛柏林两人也同时向天空中看去。因为他们也已经从望远镜中看到了龙达往天上指的手势。

    “飞艇!”辛柏林第一个大声喊了起来。幸亏这里离左穆王的军队距离较远,再加上对面柯邦燕的火铳手在乒铃乓啷地对着盾牌墙“打铁”,他这一声大喊才没有人注意到。

    蒋南平抬头一看,果然,高空中飞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它的上部形似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橄榄球,显然这是一个充气的球体。橄榄球的下方连着一个长方形的船舱。船舱通体黑色,因为距离地面过高,看不清船舱是否有舱门和窗户。显然,这是一个标准的飞艇的形状。

    蒋南平满脸疑惑地问:“那么那个气囊用得是什么气体?氢气还是氦气?现在这种技术条件下怎么能制造出氢气或者氦气呢?”

    辛柏林笑了:“只有长途飞行的飞艇才需要用到氢气或者氦气,这种短途的飞行只要把空气加热就行了。我好奇的是,她是用什么给空气加热的?20世纪初期盛行的飞艇基本上都是用热空气鼓风机,一般20分钟就可以保证汽艇升空。可是现在她又这个条件制造鼓风机吗?”

    蒋南平心里明白,他嘴里的这个“她”无疑就是乔思琳。

    忽然听到辛柏林“哦”了一声,显然是悟到了什么。于是他问:“你想到什么了?”

    “也算不上想到什么了,”辛柏林说,“在现有条件下,她也许就只是通过燃料燃烧制造热空气,就跟十九世纪的热球一样,有一个通向气囊的喷火口。”

    “可现在是十七世纪,有什么燃料可以持续燃烧又保持长时间的高温?难道她已经发现了石油?”

    “也许她只是用的煤炭或者木柴?”辛柏林说到这里连自己都有点太相信,“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其实以辛柏林的知识储备,让他现场制造一个飞艇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需要依据二十世纪的技术条件才行。可现在是十七世纪初叶,所以他感兴趣的是,乔思琳如何能在目前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完成这个跨越时空的发明。

    “还有一点,让汽艇升空毕竟不算最难的,最难的是她如何让汽艇在空中行驶呢?她的发动机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这其实不是难事!”对于这一点辛柏林倒是很快就想到了,“二十世纪的飞艇确实利用了发动机来推动,不过对于这种小型飞艇来说,就像十九世纪的热气球一样,只需要合理利用风向就行了。在飞艇上装上一对机翼,并在机翼上安装副翼,就可以很容易操控飞艇的飞行方向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架缓缓驶近的飞艇,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不知不觉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要是让我走上去看看这家伙就好了。只需要一个晚上,我就能它研究得通通透透。”

    蒋南平笑笑道:“放心吧,这个心愿我来帮你实现。回到京城,我想尽办法也要给你弄一架这样的飞艇。”

    但是,在飞艇飞行区域的正下方,左穆王父子就没有蒋、辛二公这样兴趣盎然地讨论科学知识了。

    左穆王平生第一次看到天上除了鸟以外还能有物事能够飞得这么高,这么平稳。见过大一霎时他的脸惨白的就像撒了十斤面粉。见过大世面的左穆王都被吓成这样,更别说他那些手下了,那数千精骑个个都惊得面如白

    纸,如果现场能有个航拍镜头定格这一个数万人目瞪口呆的场面,那一定相当的壮观。

    好半天,左穆王才结结巴巴地问:“儿子,天上那是什么?是克伦天神吗?”

    克伦天神是契陵神话中的一位神,身上长着一对黄金的翅膀,扇一扇就能飞出一万里,就好像庄子形容的那种鲲鹏。

    龙达笑了起来:“阿爸,儿子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请到天神。这是儿子的救兵,按照汉人的话来说,他们叫做天降神兵。”

    左穆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个迷信的人,刚才只是慌乱之中说出了天神之类的话。其实他打心眼儿里不相信鬼神。他纳闷的是儿子有什么神通广大,竟然弄来这样匪夷所思的武器。

    这是耳朵里又传来龙达的话:“阿爸,精彩的还在后头呢。你看,我的神兵不但能够飞,还能够喷火。”

    左穆王抬头一看,果然,那个“飞鸟”肚子上面的突然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不断抛出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东西一落到地上,立刻就在平地上燃起一片大火,有些士兵躲避不及,身上着火,连忙在地上翻滚想把火扑灭,可是这火却越烧越旺,最后士兵在惨叫声中被大火烧成了一堆黑炭。

    “飞鸟”扔下来的火蛋威力太大,一烧着就是一道火墙,将一部分士兵隔开,而且火势相当凶猛,平常人根本无法逾越。

    就这样飞鸟飞一程,扔一程。每扔一次,就是一道火墙,不一会儿,一万名精骑就被分割成了十几道,互相之间不能兼顾。

    眼见着飞鸟就要飞到跟前了,侍卫长图海对着左穆王大声道:“王爷,快点上车。车上能躲一躲。”

    左穆王的专车做过特殊的防护处理,寻常的刀枪、箭弩、火烧等都不在话下。就算是大石头、大铁锤等重物捶打也没什么大碍。据说这是左穆王吸收了当年秦始皇博浪沙被大铁锥袭击的教训特意改造的。

    图海这么一叫,左穆王如梦方醒,站起身飞奔着向爱车跑去,他手下的十名侍卫紧跟其后。左穆王年近六十,但是此刻腿脚快得二十岁的小伙子都赶不上。十名侍卫跑得呼呼直喘才勉强跟上。

    左穆王钻进了专车,心里这才安定一些。他习惯性地扑通一声做到地上,可是没防着臀部被坚硬的地板咯得一颠,差点把心肝给咯出来。这才想到心爱的虎皮毯子还铺在外面的地上,心里一阵懊悔。不过一想,命要紧,这毯子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正想站起来揉揉臀部,刚来个半蹲,就见车门的帘子一挑,外面钻进一个人来。真是自己的儿子龙达。

    他大惊失色,以为龙达要趁这机会杀自己,连忙大喊:“图海,快抓住他!他怎么进来了?”

    龙达连忙把手中的物事一扬,说:“阿爸,别误会,儿子不是来行刺的。你看,我把您的宝贝给抢回来了。”

    大家往他手上一看,果然,那条左穆王最钟爱的毯子抱在龙达的怀里。

    原来众侍卫光顾着跟左穆王往车上跑,其余的人躲避飞鸟扔下来的火蛋,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龙达。龙达便优哉游哉地拾起地上的虎皮毯,认认真真地将它叠好,然后抱在怀中信步闲庭一样走上了老爹的专车。

    车上的两个侍卫立刻围了上来,要把龙达拿下。左穆王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动。他招招手,让儿子过来,说:“行啦,快把毯子铺上

    ,咱爷俩还是坐着。这火一时半会儿也烧不过来。你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儿子先不急着说,待会儿您就知道了。”龙达诡秘地笑笑,“阿爸,我说过,今天儿子必定死不了。”

    左穆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儿子,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龙达却不急不忙地说:“阿爸,我说过,待会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请您先移动一下您的贵步,到窗子这儿来。您往外看,还有让您吃惊的事情呢!”

    左穆王心中一颤,真不知道儿子还有什么鬼玩意儿等着自己。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走到窗前,掀开帘子往外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火蛋造成的火墙已经形成了一个火环,火环之外的精骑们惊慌失措,却无法靠近,火环之内只有左穆王孤零零的一辆专车,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保护者。

    龙达又指指天上,说:“阿爸,你看那儿!”

    就见天上缓缓飘下来几个巨大的白色的东西,乍一看就像一个个白色的蘑菇。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形似蘑菇的大伞,每个伞下坠着一个通体白衣的武士,左手长剑,右手短弩,一边向地面射击,一面慢慢落了下来。

    这大伞对左穆王来说稀奇古怪,可是不远处的蒋、辛二人却眼熟的很。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两个字:“伞兵!”

    辛柏林随即大笑起来:“我早该想到。她既然制造了飞艇,除了空袭,肯定还有伞兵。她把二战那一套都拿过来用了!”

    蒋南平问:“这丫头平时上学的时候对战争感兴趣吗?”

    辛柏林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说:“我哪知道,我又没跟她住一个寝室。要问你自己问她去!”

    蒋南平乐了,暗暗想到,辛柏林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两个成语来形象描绘:技不如人和恼羞成怒。

    如果这些伞兵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那么富有经验的左穆王的精骑可以用弓箭和短弩对他们进行攻击。在二战时期,伞兵虽然也起到了出奇制胜的作用,但是一旦被敌人发觉,基本上就成了对方枪炮的活靶子。

    可无奈这一队伞兵是破天荒第一次出现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契陵骑兵刚才就被飞艇惊得目瞪口呆,现在又凭空下来一批伞兵,他们除了张着大嘴合不拢,已经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便任由这些伞兵轻轻松松地降落在左穆王的专车周围。

    伞兵们一旦落地,立刻麻利地卸去身上的降落伞,冲到专车前面。其中一人走到门前隔着帘子向里面扔进一个东西,嘴里喊道:“龙达王子,接着!”

    龙达早有准备,疾步冲到门前就手便抓起那个东西。

    门前的两个侍卫听到外面扔东西进来,满以为是什么暗器,都往左右一闪。龙达趁这个机会已经拿起了那个东西。

    图海眼尖,看见那是一个好像面具一样的物事。这是这个面具相当奇怪,除了一个包住头脸的皮套之外,嘴部那个地方向前长长的拱出一块,冷眼一看像个猪头。

    如果辛柏林在场,他会马上喊出这个面具的名字:防毒面具。

    一旦敌人戴上防毒面具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因为这意味着敌人要防毒了。

    果然,一道白烟从帘外喷了进来。它扩散的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充满了整座专车。

第八十二章 伞兵部队

    防毒面具,顾名思义防的是毒气,但幸好,这次放的却不是毒气。

    虽然不是毒气,可是发作起来却比毒气还要难受。左穆王和手下的侍卫只觉得手脚僵直,一个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摔倒时是什么姿态,躺在地上就是什么姿态。左穆王成了名副其实的左“木”王。

    还好,手脚不能动了,嘴巴还能说话。

    左穆王虽然是久经阵仗,但此刻成了躺在砧板上活鱼,眼睁睁看着厨子拿着菜刀对着自己,难免吓得心慌气短。他艰难地将脑袋往上稍稍抬了一点,面朝车顶(因为脑袋不能转动),话却是对着儿子说的:“龙达,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我动都不能动了?快点,快给我解穴!”

    左穆王行走江湖,推拿点穴的手段倒是听说过,这一回手脚不能行动,他琢磨着可能就是隔空点穴之类的武林手段。

    龙达哈哈笑道:“阿爸,你懂得倒还不少。不过儿子请不到武林高手,这股子白烟也不是隔空点穴的功夫。告诉您,您记住了,这玩意儿叫做‘笑气’。不过它可不是逗您发笑的,而是...”龙达摸摸脑袋,好像是在竭力回忆一个新名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连忙说,“对,麻醉!沈慕韩说过。这是让您全身麻醉的。”

    别说左穆王压根没听过“麻醉”的含义,就算是他现在想听龙达把这个新名词解释一遍,也没有力气了。他的头无力地摔在地上,整个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没有了任何知觉。这是名副其实地“全身麻醉”了。

    龙达给左穆王等人吸入的气体俗名叫做“笑气”,化学名字一氧化二氮,这是二十世纪早期的一种用于手术的麻醉性气体。但是它的麻醉效果并不好,很多时候不能达到全麻的效果,而且吸入过多对心脏、肾脏等多个器官都有危害。

    不过这次不是给病人做手术,因此不用顾忌笑气使用的剂量。伞兵们喷射的笑气都是按照人体能够承受的最大剂量的三倍来调配的。别说是左穆王,就算是狮子老虎此刻也能够被麻翻了。

    龙达走到左穆王等人跟前,伸脚在每个人身上狠狠踢了两脚。落脚之处就像是提到了一块木头,弹得脚生疼,这说明笑气的确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他弯下腰,和左穆王脸对着脸。他老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脸上也无法表达愤怒的表情,只好用力眨眨眼,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看着刚才还神气活现的老爹现在像一条死鱼一样,龙达咧开大嘴笑得前仰后合,可惜因为脸上戴着防毒面具,左穆王无法目睹他兴奋的表情。他将一只脚抬起来,踩在左穆王的脸上,来回搓了两下,就像是在蹭掉脚上的泥巴。

    可怜的左穆王现在只能任由儿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因为脸上被踩着一只脚,所以连眨眼表示愤怒都不可能了。

    等龙达蹭得心满意足了,这才将脚放下来,笑道:“阿爸,我说吧,今天死的必定不是我,很可能却是你。”

    他看左穆王在那哼哼唧唧地要说什么,又道:“阿爸,算了,别费唇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想知道,我怎么会准备了这么多物件来对付你?”

    左穆王的眼中一亮,说明龙达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龙达往地上盘腿一坐,因为脸上戴着像猪头一样的面具,看上去就像是猪八戒重生再世了。

    他说:“阿爸,虽然

    程文范程先生刚才给我送过信,不过他不是第一个告诉我你要抓我的人。想知道谁是第一个吗?”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龙达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嗡嗡声,不过听起来还是相当清楚的。

    左穆王本能地晃动了一下,显然是想凑近听听,这个“告密者”是谁!

    龙达故意把喉咙放粗了,大声说:“阿爸,听清楚了,是阿依莲!”

    阿依莲?

    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这不妨碍左穆王眼中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

    龙达得意洋洋地说:“没想到吧,阿爸,你在床上和阿依莲说的话,她都原封不动地告诉我了。”说完,又放低了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歉意道,“对不起了,阿爸,你睡过的女人也都被儿子我给睡过了。按照汉人的话说,这也叫子承父业吧。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说完,龙达还会没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左穆王和达浪依身边的侍女阿依莲苟且也有段时间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骚蹄子竟然还一脚搭两船,跟龙达有一腿!

    一想到自己的老婆,自己的情人都被儿子给霸占了,他胸中那股子恶气奔涌而出,从肺管子一直冲到脑门子,把他的脸涨得像个熟透了的番茄。

    龙达竟然还不罢休,又道:“阿爸,再跟你说个秘密。你刚才说老十七是我跟达浪依的种儿。不对,这次您可大错特错了。达浪依这个**在您脑袋上可不止戴了一顶绿帽子。您不知道吧,老十七其实是...”他把长长的面具凑到左穆王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就见左穆王的脸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青,虽然身中麻醉,却禁不住依然浑身颤抖。看这情形,龙达也有些害怕,他连忙站起身来,离着左穆王远些,不知老爹这是怎么样了。

    左穆王浑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嘴角开始流出涎水。一开始他还能转动眼珠,恶狠狠地盯着儿子,但不一会儿就嘴歪眼斜,涎水越来越多。最后猛地身上一抖,瘫软在那儿不动了。

    这时车门一开,走进几名同样戴着面具的白衣伞兵冲了进来。为首一个头领看见左穆王的怪状心头一怔,走上前蹲下试试他的鼻息,又搭了搭脉搏,拿手探探脖颈,转头看着龙达道:“他怎么死了?”

    龙达先是一惊,随即坦然地抖一抖一手,道:“老家伙气性太大,经不住我几句呗。死了就死了,反正今天早晚要杀掉他的。”

    伞兵暗暗皱眉,心想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对这种死了爸爸也不心疼的畜生他厌恶的无以复加。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儿,所以他站起来,道:“大功告成,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几个伞兵手拿长剑走到几名侍卫跟前,一剑一个,不多时,图海为首的十名侍卫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几个人刚要走出车子,龙达忽道:“还没干完呢!”说着走到图海面前,一刀剁下他的脑袋,又回到左穆王的尸体前,手起刀落,把自己老爹的脑袋也剁了下来。

    伞兵首领惊呼道:“龙达,那是你爹!”

    “爹怎么了!他刚才不也想杀我吗!”龙达满不在乎地说。几个伞兵互相望了望,没再说话。

    龙达一手拎着图海的首级,一手攥着老爹的头发走出车外。他对着外面一个伞兵道:“劳驾,把我的面具给摘了。”

    那边走过一个伞兵,将他的

    面具摘掉。龙达张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声震四野,火墙外面的契陵精骑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听得出龙达的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火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车内的几个伞兵此时也走了出来,龙达问那个头领:“能把这火墙给弄灭吗?”

    那首领摇摇头道:“这火要烧上多半会儿,一时也很难的扑灭。”

    龙达盯着那火看了一会儿,问:“火墙对面是谁?”

    “你老爸的主力部队都在外面,差不多有数千人!”

    “这火墙宽吗?”龙达又问。

    “倒是不宽,不到一丈吧,只是火势挺大。你看,火苗子蹿起来有三丈高!”

    龙达回头看看左穆王的坐车,对首领道:“车里的厨房内有一大桶凉水,预备做菜用的,麻烦你叫人给我提到这里来!”

    首领一愣,随即说道:“一桶水?你那是杯水车薪!”

    “先别问,提过来就是!”

    不一会儿,有人提着大桶水走了过来。龙达吩咐道:“往我身上浇一桶!”

    首领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你不会是...”

    龙达打断他,道:“少废话!临来的时候沈慕韩没说吗,凡事听我的!”

    首领不想和这个野蛮人争辩,一挥手,示意手下给他浇水。

    哗啦一声,一大桶水把龙达浇了一个透心凉。

    “行了!”龙达大喝一声,猛然间手里提着两个人头就往火墙里冲去。

    伞兵首领大惊失色,连忙大喊:“龙达,你疯了!”

    龙达却浑如不见,脚下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已经冲进了火墙。

    首领身边的几个伞兵惊问道:“头儿,怎么啦?这家伙要**怎么的?”

    首领摇头道:“不知道,这帮野蛮人的心思哪是我们猜得到的。”

    可惜火墙是一个环形,没有人能够站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兼顾到火墙的两边。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能够看到火墙两边的话,他就会惊奇地发现,龙达好像会穿墙术一样,从这边进去就飞快地从那边穿了出来。除了头发和战袍上带着一点火星,全身上下竟然安然无恙。

    火墙外边的数千精骑也被这一奇特的景象惊呆了。等他们看清穿过来的是龙达王子,表情更加惊异,不知道是上前逮捕还是退后。

    龙达站在精骑的面前,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两颗人头,高声喊道:“儿郎们,我们在前方舍命打仗,后方却有人陷害我们,让我们无家可归!你们看,这就是朝里的王爷勾结图海刺杀了我的父王,幸亏我和他们以死相拼,这才杀了图海,夺回了父王的遗体!儿郎们,外面还有柯邦燕的几百个火铳手在向我们开枪。我们冲过去,给我的父王报仇,杀啊!”

    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头发上还闪着星星火点,看上去就像在脑后挂上了一圈光环。与之匹配的是,在他的战袍上也布满了火星,金光闪闪,仿佛一身金色的战袍。

    笃信神魔的契陵人看他从那片熊熊烈火中突兀而来,竟然全无损失,反而威风凛凛地像个天神。于是,在这个天神面前,喧闹的士兵和战马异乎寻常地安静下来。

    “杀啊!杀啊!报仇,报仇!”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左穆王的军队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第八十三章 蒋沈之会

    远处的盾牌墙早就没有了声息。柯邦燕在天上出现飞艇之后,已经停止了射击。显然他得到过吩咐,当天上投下燃烧弹时,便可以停止射击,静观其变。

    柯邦燕非常耐心地等待着左穆王军营内的变化。当然,他认为的变化是对自己有利的。当对方队伍中传出震天价的喊杀声和报仇的声音时,柯邦燕心里莫名地有点慌乱了。任何一个手下只有数百人军队的将领,面对成千上万敌人的喊杀声也会禁不住心慌的。

    这好像和龙达王子交代我的不一样啊!柯邦燕心中暗想,万一,这一万人要是没有按照计划那样执行,而是冲了过来,我怎么办?

    他的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地打鼓,忽见盾牌墙哗啦一声倒了下来,从里面冲出无数的人马,一个凶神恶煞地向他们冲来。

    柯邦燕大吃一惊,想要命令火铳手发射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方瞬间就冲到了他们跟前。火铳在失去了距离的优势之后就变成了一根烧火棍,而骑兵精准砍杀的优势立刻就显示出来。

    这五百人在五千骑兵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只剩下遍地的人头和残肢。契陵骑兵下手是非常狠毒的,他们在砍杀的时候总是先从对手的四肢开始,等到对方就剩下残肢断臂的时候,在一刀砍下脑袋。虽然柯邦燕的五百人也是契陵人,但面对“叛军”,左穆王的精骑同样毫不手软。

    幸好柯邦燕身手了得,单人独力抵挡了对手的血腥杀戮之后,柯邦燕抢了一匹战马,看准方向落荒逃了下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还没逃出半里的距离,脑后就听到风声响动。他连忙低头躲闪,但是已经晚了。背后那一刀变砍为剁,厚实的刀背狠狠剁在柯邦燕的后颈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在马上栽了两下就摔到地上。

    就在摔倒的一刹那,他背后那人也已经下了马,一脚踩上他的脖子,大声说了一句:“别动!”

    柯邦燕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听声音也知道踩他的是大王子龙达。

    他在龙达的脚下艰难地说道:“大王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我...”

    他头上的龙达一阵狞笑:“柯邦燕,你跟了我五年,也算是劳苦功高。行了,临死前我让你做个明白鬼。实话说了吧,在旁人的眼里,你就是四大王爷派来的奸细,要取我和我阿爸的性命。只有让你把这个罪名坐实了,我才能把阿爸的军队全部拿到手里来。对不起了,老柯,今天去了那边你也别怪我,有机会我会在塔伦山上给你送一头牝鹿的。”

    契陵的规矩是,人死之后在契陵的“神山”塔伦山上给他送上一头牝鹿,这样契陵神话中的最高天神塔伦就能给他在天国安排一个位置。

    柯邦燕听到这个话,已经知道今天自己死定了。他闭上眼,叹口气道:“大王子,既如此,我还有个请求,请大王子看在末将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份上答应了吧。”

    “你说。”

    “我的妻子还年轻,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三岁。大王子务必替我照顾照顾!”

    龙达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放心吧,柯邦燕,这个要求我一定会答应。其实,好几

    年前,我就把你的老婆当成自己的在养了。”

    “啊!”柯邦燕听见这话就知道不好。都说龙达好色,他还没怎么在意,今天听着这话才知道几年前自己的老婆就已经是他床上的人了。

    柯邦燕怒吼一声,正要挣扎,龙达手里的大刀已经挥了下来。手起刀落,柯邦燕硕大的一颗脑袋滚出去好远。

    除了没看见龙达杀柯邦燕,荒丘上的蒋南平和辛柏林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辛柏林眼睛盯着战场,嘴里对蒋南平说:“南平,行了。今天也差不多了。我算是见识了她的手段,飞艇、燃烧弹还有防毒面具,她算是把现代战争中手段都拿过来用了。”

    蒋南平道:“行了,该看的都看到了,我们也该撤了。再不走,人家打扫战场的早晚得发现我们。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啦!”

    辛柏林也知道时间耽搁了不少,两人正要站起身来,背后响起了一个人声:“来都来了,何必走得那么匆忙。蒋征、辛闻,咱们三人好久不见,要是不在一起叙叙旧,可不就太可惜了。”

    这声音对蒋南平和辛柏林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是一个想法,到底和他见面了。

    来者非别,正是蒋南平和辛柏林的校友,沈慕韩。

    蒋、辛两人站起身来,转过头,惊奇地发现来人除了沈慕韩之外,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笑盈盈地走上一步,伸出右手道:“辛学长,好久不了。”

    “乔思琳,你也来了?”辛柏林微微有些诧异,“战场上这么危险,你来干什么?”

    乔思琳俏丽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学长,一个设计师不实地检验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怎么能够进步提高呢?”

    在学校里,辛柏林最不能抵抗的就是乔思琳这样能够融化一切的微笑。他把眼光往旁边挪了挪,故意不和她对视,但是右手毕竟还是伸了出来,和她的手勉强碰了碰。

    乔思琳又往前走了两步,和辛柏林的距离更近了。辛柏林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大学里每次和乔思琳遇见的时候都有这种气味弥漫在他们的周围。

    他很奇怪,在这个世界里,她怎么还能用到这种香水,也许临来之前她带上了好几瓶吧。不过这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香水用完了怎么办?

    正在那胡思乱想,却听见乔思琳问:“学长,怎么样?在这儿观摩的如何?师妹我的作品可还入的了你的法眼?”

    辛柏林自嘲地笑笑:“看到是看了,只是距离太远,看得不清楚。”

    “没关系,随时欢迎学长您近距离或者零距离观摩。”乔思琳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

    听到“零距离”这三个字,辛柏林脸上一红,没说话。一边的蒋南平心知肚明,走上来为他解围道:“乔师妹,还认识我吗?”

    “当然,”乔思琳的眼中一亮,“蒋征学长,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谁会不认识你呢?”

    说完又伸出手和蒋南平握了握,“两位学长能够光临,我真是求之不得。”

    一边的沈慕韩听到“学校的骄傲”几个字,心里微微一酸。乔思琳说的实话,

    也代表了学校里绝大部分人的心声。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来到这个世界里,和蒋南平一决高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学校的骄傲”。

    不过这种微醋的心情一闪即逝,他非常大方走上来,站到蒋、辛和乔思琳三人的中间,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道:“今天这么巧,我们齐民大学的精英今天都到齐了,此时不聚更待何时。来吧,我做东,来个把酒言欢如何?”

    蒋南平微微一笑。他并不怕到沈慕韩那里赴宴,他也相信那绝对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因为没有了自己的这个对手,沈慕韩心中也就是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他早就看出来了,沈慕韩一直在和他竞争,他们俩是那种名副其实的“一生的敌人”。

    所以,蒋南平非常平静地说:“行啊,慕韩,你是主人,我们听你的。”

    “好,”沈慕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请吧!”

    几个人走下山坡,顺着和龙达的军队相反的方向走去。蒋南平和辛柏林也没问去哪儿,既来之则安之嘛!

    一边走,辛柏林一边问道:“你们的侦查工作做得不错啊!我们藏得这么隐蔽都被发现了。”

    不等乔思琳回答,蒋南平笑道:“他们在飞艇上居高临下,什么看不到?”

    乔思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她特有的甜甜的声音说道:“学长,就算是没用飞艇,就你们那种隐蔽的方式,谁看不出来?幸亏是慕韩学长有令,命令大家不能动你们一根寒毛,否则十个学长也都身首异处了。”

    蒋南平赶忙冲着沈慕韩一拱手,笑道:“多谢慕韩兄的不杀之恩!”

    沈慕韩也回了一个礼:“好说,好说!”

    辛柏林四下环顾了一遍,好奇地问:“怎么,咱们不是到那个龙达王子那儿去?”

    “去那儿干什么?我不爱见那个生番!”乔思琳少有地板起了脸。

    “生番?”辛柏林一时没明白过来。沈慕韩低声在他耳边说:“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龙达。”又提高了声音,说,“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没有那些外人更好!”

    乔思琳扯了扯辛柏林的袖子,脸上已经是阴天转晴:“学长,地方我早就选好了,绝对清静,绝对没人打扰。而且,”她看了看沈慕韩身边的那个女子,继续说,“学姐还要做几个拿手的家常菜给你们下酒!”

    “学姐?”蒋南平和辛柏林同时看向那个女子,但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熟悉的内容。辛柏林问:“她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乔思琳狡黠地眨眨眼,对辛柏林道:“你猜!”

    “那我哪儿猜得出来!”辛柏林茫然地说,“我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其实也好猜!”乔思琳笑道,“谁愿意跟着沈慕韩来到这个有来无回的地方?”

    “哦!”辛柏林似有所悟,“难道是她?”

    他停下了脚步,径直走到那个女子的面前,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着,边看边摇头:“不可能,长相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可能!”说话的是站在她身边的沈慕韩,“一切皆有可能!”

第八十四章 河边小院

    辛柏林惊住了,一时间舌头有点僵硬,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见多识广的蒋南平也有些目瞪口呆,他指着那个女子,问的却是沈慕韩:“慕韩,你是说她是尚君?”

    沈慕韩没回答,却拿眼睛看那个女人。她微微点点头,轻轻对蒋南平说了声:“蒋征,你好。”

    蒋南平彻底呆住了,虽然对面这个女人的相貌和声音和“她”迥然不同,但是说话的神态,语气却完全没有改变。只需要这一声“你好”他就能够听出来,她的确是卓尚君。

    “沈慕韩!”蒋南平突然向沈慕韩怒吼了起来。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过蒋南平有这么激动的表现,大家惊异地看着他,不知道沈慕韩什么地方触犯了他。

    辛柏林上前问道:“南平,你这是怎么了?”

    蒋南平却伸手一推,将身边的辛柏林推开,大步走到沈慕韩的面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x实验室规定,只有目标时空中的镜像人物成型,才允许进入该时空。你这是怎么回事?尚君的镜像呢?你在一个现有人物中实行穿越,那么这个人物的记忆存量怎么办?全部抹去,还是向垃圾一样扔到宇宙里?还有,你就让尚君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呆上一辈子,抛弃自己原来熟悉的身体吗?”

    和蒋南平咆哮怒吼的状态不同,沈慕韩的脸上全程保持着平静的微笑,就好像一个谦和的公司负责人在听取一个客户的投诉。从他的神态来看,这个投诉并不难处理。

    这时有人悄悄拉了拉蒋南平的袖口。盛怒之下的蒋南平猛一回头,正要发作,却发现那人是卓尚君。只听卓尚君说:“蒋征,沈慕韩事先经过了我的同意!”

    “你!”蒋南平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再说出来。

    沈慕韩非常有涵养地笑笑,说:“蒋征,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身上的某个特点深恶痛绝,那就是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喜欢按规矩出牌。不过,我还是想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只有非常之人才能做非常之事。我们俩既然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不用非常手段,成不了大事!”

    “可你这么做却消灭了一个人的灵魂。你,你这是亲手杀了一个人,你知道吗?”蒋南平的语气越说越重。他一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卓尚君,“尚君,你也是她的帮凶知道吗?那个人,那个原本在你现在这个身体里的那个人,她没有了。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可能是一个妻子,是一个母亲,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父母就这么失去她了!”

    卓尚君收回了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慕韩把双手搓了搓,就好像想把手上的什么东西给擦干净。他见蒋南平说完,环顾了一下众人,道:“蒋征,谢谢你给我安这么大一个罪名,我真是受宠若惊!看你这样子,恐怕我无法说服你。行,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来还想和老同学叙叙旧,看样子是不成了。那咱们只有各走各路,有缘再见吧。”

    说完,他右手一伸,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蒋南平看了卓尚君一眼,见她依旧低

    垂着头,既没说话,也没反应,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于是对辛柏林道:“走吧!”

    辛柏林本来还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悦中,没想到剧情反转的这么快,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他楞柯柯地问:“就怎么走了?”

    蒋南平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乔思琳,于是说:“那这样,我先走,回头让郭韬派人来接你。”

    乔思琳喊道:“两位学长,正好今天都在,为什么不把话都讲清楚呢?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这么闷一肚子气回去,多不划算?”

    蒋南平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着。

    辛柏林前后看看,一时不知道是走是留。一来他想和老朋友聚聚,二来刚才看了半天,好奇心大盛,真想留下来和乔思琳好好聊聊。可是留下来就对不住蒋南平了,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听身后沈慕韩喊了一声:“蒋征,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他的声调不高,但是语气很重。蒋南平一下在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沈慕韩道:“外面全是龙达的契陵骑兵,就这么走了,不被这帮食人生番活吃了才怪。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你这么好一个对手!那我就真是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卓尚君道:“给林建淳发信号,让他过来。”

    卓尚君点点头,也不知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就听一声清晰的呼哨猝然响起,声音清亮悠长,许久还在众人耳畔回旋。

    不到片刻的功夫,左侧一片树林里陡然一阵树枝摇动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呼啸,众人眼前一花,正要定睛再看,一个人影已经到了跟前。

    那人走到沈慕韩面前单膝跪下,道:“属下林建淳见过沈先生。”

    沈慕韩指着蒋南平和辛柏林说:“你立刻送这两位先生回到广平城下,一路注意安全。”

    “属下遵命!”林建淳答应一声站起身要走,卓尚君突然叫住了他:“你等一下!”然后她对沈慕韩说,“让我去送他们吧,林建淳留下保护你。”

    沈慕韩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你去的话我更放心。”

    “我也去!”乔思琳在一边说,“沈先生,可以吗?”

    沈慕韩笑了:“行!快去快回!”

    这是蒋南平才转过头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沉静的神态。他对沈慕韩一拱手:“慕韩兄,这一去不知道何日相见,你好自为之!”

    “彼此彼此!”沈慕韩站在原地回了个礼,“蒋征,再见!”

    四个人一路从荒丘上下来,转而向北,却是离广平相反的方向走去。辛柏林连忙拉住乔思琳说:“走错方向了,那边是广平!”

    “没错,咱们先不去广平!”

    “那去哪儿?”

    “刚才说的地方啊!还没常常学姐的拿手好菜,怎么能走?”

    “还去?”辛柏林迷惑了,“咱们不是回家吗?”他看看蒋南平,却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应和也没有反对。

    他又

    看乔思琳和卓尚君,卓尚君一脸的严肃,乔思琳虽然板着脸,却一眼可以看出是在憋着笑,他顿时明白了,拿手点着乔思琳和卓尚君道:“哦,你们两个家伙,算计好了坑我们呢!”

    “怎么能叫坑呢?”乔思琳挽着卓尚君的手,笑道,“我们也是才想到的。本来大家欢欢喜喜都想着聚一聚,没想到蒋老师这么嫉恶如仇,我都以为这回聚不成了。幸好,沈先生要派人送你,我就怂着学姐来试试了。”

    她拿眼瞥了蒋南平一眼,继续说:“学长,我们都知道。你要走是假的,其实是不想和沈先生坐在一起。是不是?”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摇着卓尚君的胳膊。

    卓尚君将她的手轻轻一拂,眉头轻轻一蹙道:“你说归说,摇我干什么?”

    蒋南平脸上却丝毫不假辞色:“我刚才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羞于和沈慕韩这样的人为伍。他这是在扼杀生命...”

    乔思琳赶紧做了个掩他嘴的姿势:“好了,好了。正义先生,有的时候你也该问明白了再发表感慨嘛!”

    辛柏林连忙问:“怎么,其中还有隐情?”

    “隐情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看到沈先生和林先生有一次在激烈的讨论,说的好像就是学姐的事情。说不定,学姐还能够回去呢,那么她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应该也能够回来了。”

    “你说什么?林先生也来了?”蒋南平瞪大了眼睛。不过转念一想,林先生是x实验室的领导人,他是唯一可以在两个时空之中来回穿越的人,他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你是说,林先生在宁燕?”蒋南平试探着问。

    “来了一会儿,很快就走了。就是昨天的事儿。学姐,你不是也在场吗?”

    卓尚君没有回答,却说:“你们还走不走?再不走别想吃我的菜!”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卓尚君往前走着。

    转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树林边一条蜿蜒的小河,河边绿草茵茵,草丛中还点缀着几朵鲜艳的花朵,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卓尚君领着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二三里路,前面是一座高山,小河的源头就在山上。因为山坡不陡,所以河水只是从上面缓缓留下,轻轻地在河面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四外见不到人烟,除了流水潺潺,便是小鸟偶尔鸣叫。河边有一座院落,篱笆围栏,里面是一座木屋。卓尚君指着那座木屋道:“我们到了。”

    辛柏林一咋舌头:“尚君,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种世外桃源的?”

    卓尚君说:“这里是宁燕的地盘,怎么能逃过沈慕韩的法眼。”

    乔思琳道:“这里是沈先生的临时指挥部,昨天他和林先生还在这里谈过话呢!而且,”她又挽起了卓尚君的手,“也是学姐做的菜。”

    “咱们进去吧。”卓尚君说,“食材都是现成的,边吃边聊。蒋征,待会儿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蒋南平点点头:“走吧,我也正想和你好好聊聊。”

    四个人说着走进了那座院子。

第八十五章 有去无回

    一进院子,是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两旁各有一片菜地,种着各类时令蔬菜。左边菜地中有一条小路,通向角落的一座茅草亭子,里面石桌石椅,还摆着茶具和棋盘,看来是主人品茗下棋的去处。

    小径的尽头是三间瓦房,卓尚君对乔思琳说,你带两位学长到正房里坐坐,我去厨房准备。

    乔思琳说:“学姐,我给你打下手吧,他们俩又不是外人,陪不陪的都没关系。”

    蒋南平却说:“尚君,我来给你打下手。柏林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辛柏林脸上一红:“我们能干什么!”说完冲着乔思琳一挥手,“别管他们,南平的手艺不比尚君差,让他们显摆去。走,我们到亭子里坐坐。我看见里面有棋,咱们先来一盘儿!”

    乔思琳拍拍手:“好啊,我最喜欢吃现成的了。走,下棋去!不过,”她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那棋要是不合你的口味,你可别嫌弃。”

    “棋还有什么合不合口味?不都是象棋嘛!没事儿,棋盘和棋子简陋点我都不在乎!”

    “要是那不是象棋呢?”乔思琳笑道。

    “那还能是什么,围棋?看着也不像啊!”辛柏林又仔细往亭子那里瞅了瞅。

    “飞行棋!”

    “啊!”辛柏林大嘴一张,“你把这都带来了?”

    “怎么可能?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大学长,有兴趣来一盘吗?”乔思琳笑意盈盈的眼角带着些许挑战的味道。

    辛柏林胸脯一挺,道:“来就来!小学的时候我就是校内飞行棋冠军!走!”

    乔思琳笑得一弯腰,抿着嘴道:“那行,那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学生!”

    他们俩人斗嘴的时候,蒋南平和卓尚君已经走进了右边那一间厨房。厨房不大,收拾得整齐干净,各种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墙壁一边的菜架上码着几颗蔬菜和鲜肉。

    蒋南平挽起袖子,问卓尚君:“说吧,想吃什么,我来。”

    卓尚君将他轻轻一推:“说好我主厨,你打下手。去,先到菜园子里摘几颗菜来。”

    蒋南平一指菜架说:“那不是有吗?”

    “那几颗菜够你吃还是他们吃?菜地里有你最喜欢的青菜,自己去摘。不过可别摘多了,吃多了容易撑着!”

    蒋南平耸耸肩:“你什么时候看我吃撑过?”

    “刚才你不就是一副吃饱了撑着的样子!”卓尚君白了他一眼,自顾着到灶台上忙活去了。

    蒋南平先是一愣,接着明白过来,暗自苦笑一声,从墙上拿下围裙,转身到院子里摘菜去了。

    过不多久,他抱着一捆青菜回来,见卓尚君已经在切肉,烧水,便把青菜一放,顺手要拿过菜刀切肉。卓尚君将他一拦,说:“你去把菜洗干净了,摘好放在这儿。”又不忘嘱咐一句,“这儿可没有自来水管,拿个水瓢到盆子里洗。”

    蒋南平笑道:“来这儿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个。”说着拿过一个菜盆,从水缸里舀出水来放满盆子开始洗菜。

    他一边洗着,一边问:“尚君,来这儿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吧。”

    “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蒋南平抬头看着她道:“我是说,对这个...这个...身体习惯吗?”

    “当然!”卓尚君回答得很干脆!

    “真的?”蒋南平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听说过‘瓶中之脑’的。把一个人鲜活的大脑放置在一个充满营养液的瓶子里,末梢神经和一台计算机相连。大脑看到的一切画面和以及产生的全部喜怒哀乐、全部思想其实都是经过计算机刺激出来的。”

    “所以呢?所以你要说明什么?”蒋南平问。

    “所以,我的身体不过是一个充满营养液的瓶子,瓶子是什么模样对我并不重要!”

    “那么你注重的是那台计算机对你的大脑产生的刺激?”蒋南平的反问中带着一点点嘲讽,“那你何必到这个世界来。我们原来那个世界上的‘计算机’不是很多吗?各式各样的刺激都有!”

    “但是外界的刺激不能替代大脑的思考。外界刺激是诱因,不是结果。人类真正异于其他动物的地方是他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能够进行复杂思考的大脑。只要有这个大脑在,躯体是什么并不重要。”

    “可是你也不能避免被另外一个大脑给洗脑!”蒋南平语气中的讽刺味道越来越重了。

    当的一声,卓尚君将手里的菜刀扔到砧板上,转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恼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追着这件事情不放?我说过了,沈慕韩征求过我的意见!”

    “那么你们征求过这个身体的主人吗?征求过这位姑娘吗?”

    “呵呵!”卓尚君冷笑道,“原来问题在这里,这就是你追求的平等,你认为我们剥夺了这位宿主的平等权利。”

    “当然,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沈慕韩这是非法剥夺了他人的生命,和凶手有什么两样!”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平等吗?你到这个世界上已经一年多了吧,你见过真正的平等吗?有些人生来就是王侯将相,有些人生来就是卑贱奴仆。你看看刚才那些契陵的士兵,他们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可是为了某种荒谬的理由,他们混战在一起杀得你死我活,他们的平等谁来顾及。”

    卓尚君说得激动了,用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我的这位宿主是谁吗?忠勇侯何畏你不会陌生吧,她叫杨希真,是何畏亲卫队的指挥使,忠心耿耿的手下,从来没有过背叛的念头。可是何畏先是让她冒充林建淳的妹妹,骗取别人的感情,后来又要杀人灭口,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她。是沈慕韩帮助了她,给了她重生的生命。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没有自由,自由都是别人恩赐的!”

    蒋南平惊异地看着对面的卓尚君,虽然她的相貌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是她的神态、举止、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特别是她对沈慕韩近乎执着的追随,也近乎顽固地生根在这个“杨希真”的身体内。

    他沉默了好半天,缓缓地说:“尚君,你说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正因为他们没有平等,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创造这种平等。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繁荣、健康地延续下去,一直延续到我们那个时代。”

    在刚才那一阵爆发之后,卓尚君也从激动中恢复了平静。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让蒋南平有些不解。他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和沈慕韩两个人。你们的目标那么一致,可是使用的方法却截然不同。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人,走得那么近,却又相距那么远。”

    “现代文明走到我们这一代人中间,为什么还要重复走原来野蛮的道路。沈慕韩认为精英统治是最好的治理办法,而我认为只有提高全体人民的素质才是长治

    久安的良策。我们俩就是南辕北辙的两套车,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俩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蒋南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坚定的语气,就好像一个笃信某种信仰的信徒。

    “为什么不能把你们两个人想法融合在一起呢!你们都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可是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对!”蒋南平立刻抓住她的话头,“所以我就是来实践的。同样,沈慕韩也在实践,我们可以看一看谁的实践符合真理。”

    卓尚君无奈地摇摇头。她突然感觉一阵疲惫,是一种无法说服对方的无力感。和沈慕韩、蒋南平认识这么久,她现在才发现,不管这两个人是多么针锋相对,思想上是多么南辕北辙,其实他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人:一旦认为掌握了真理,就自信地无以复加!

    她重新拿起菜刀,一板一眼地切了起来。

    蒋南平看她没再说话,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自顾自地洗了一会儿菜,偷偷看了一眼卓尚君,发现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于是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问道:“尚君,听说昨天林先生来了。”

    “对!”卓尚君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他可真是稀客。”说着他将手里摘好的一把青菜递给卓尚君,“他们聊些什么,能跟我透露一下吗?”

    卓尚君接过菜,看了他一眼,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一笑把蒋南平笑楞了,问:“有什么可笑的?他们聊的内容很可笑吗?”

    “他们聊的内容不好笑,但是你的表情很好笑!”

    “怎么好笑了?”蒋南平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你的表情让我想起了我们公司里那些快到下班时间的同事们!”

    “怎么?”

    “下班前半小时是大家最悠闲的时候,所以大家的表情都和你现在一样。”

    “还是没听懂!”蒋南平一脸的困惑。

    “还不懂吗?都等着听八卦呢!”

    蒋南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我的样子也那么猥琐?”

    “什么叫猥琐?怎么能这么说呢?”卓尚君皱起了眉头,“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它不也是自由的一种吗?”卓尚君开始反唇相讥了。

    “好了,好了,”蒋南平没想着和卓尚君斗嘴,于是赶紧切入正题,“林先生和他到底在聊些什么?和你有关吗?”

    卓尚君点点头。

    “他们真的在商量让你重新回到原来那个世界?”

    “怎么可能呢?”卓尚君说道,“沈慕韩已经违反了时空穿越的规则,林先生怎么可能让他再犯一次错误!林先生是来纠正这个错误的。”

    “林先生也知道这是错误,”蒋南平哼了一声,“那么他们谈好怎么补救了吗?”

    “谈好了,”卓尚君平静地说,“我自己来补救!”

    “你怎么补救?”蒋南平诧异地问道,“只有我和沈慕韩参与到x实验室的运作里,你怎么做?”

    “我请求林先生给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时间是用来完成我的目标的。不论目标完成与否,我都会退出这个躯体,把它交还给杨希真。”

    “那么你呢?你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蒋南平隐隐听出一些不妙。

    “当然不能,两年后任何时空都不会有我的存在了。”她望着蒋南平,“这就是对我犯下这个错误的惩罚!”

第八十六章 醇酒美人

    “也就是说两年之后你就...”一向冷静的蒋南平这次说话时声音中带着颤抖。

    “对,不存在了,无论是**还是精神!”卓尚君的声音平静的出奇,“这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沈慕韩呢?对他的惩罚是什么?”

    “消灭了我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卓尚君说话的时候低头切着菜,连头也没抬。

    蒋南平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青菜放在水盆里反复揉搓着。

    卓尚君听见菜盆里哗哗水响,抬头看看他,说:“行了,把菜给我,那不是洗衣服。再那么洗两下,我们今天就只能吃菜渣了。”

    蒋南平把手里的菜递给卓尚君,又问:“你刚才说两年后把身体还给杨希真,怎么还?她还在吗?”

    “每个人的大脑中都有一个主体意识。这个主体意识告诉大脑,这个躯体的主人是谁。沈慕韩改变了杨希真的主体意识,让它指向我,卓尚君。所以现在的我具备了杨希真和卓尚君两个人的全部知识、技能和记忆。”

    “那么?”蒋南平端详着卓尚君的脸,“这么说,现在你的身体里有两个人存在:卓尚君和杨希真。”

    “对!一个清醒着,一个沉睡着。”

    “两年后,沈慕韩只需要改变你大脑的主体意识就可以了,是这样吗?”蒋南平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毕竟两年后的卓尚君还存在于这个躯体内。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掌管时空穿越法则的x实验室领导人林先生就真是幼稚的可笑了。

    果然,卓尚君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怎么会那么简单?我说过了,两年后我会彻底消失,包括我的所有意识和记忆。”

    蒋南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卓尚君:“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两年后你的死亡,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为什么要在意?没有人规定人的一辈子一定要很长,八十年?一百年?如果我能把两年活成一辈子,还会有什么遗憾?”

    “我很好奇,”蒋南平问,“这两年你打算怎么过?”

    “尽我所能协助沈慕韩实现他的目标!”

    “实现他那个精英统治的美梦?”蒋南平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我知道,沈慕韩痴迷于另一个时空的中国历史。在那段历史上,除了短命的秦、隋,汉唐宋明清,哪朝哪代不是在实行精英统治,结果怎么样?愈精英愈堕落!”

    “可你不能否认,汉唐宋明清都是历史上伟大的朝代,他们的伟大都源于他们的文官集团,特别是...”

    “特别是明朝的内阁和清朝的军机处是吗?”尽管对面不是沈慕韩,蒋南平也把她当做那个人反唇相讥,“可是明朝的内阁没能阻止大明亡于流寇和满族,清朝的军机处也没能避免被帝国列强吞并的命运!这就是沈慕韩崇尚的精英政治。”

    “但它们毕竟创造了远迈盛唐的盛世。”

    “他们所谓的盛世不过是衰败的起点。从这些精英政治一开始,就决定了失败的命运。历代

    的文官集团,无非是两种走向:一种是小圈子政治,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就像明代的内阁;一种是成为皇帝的爪牙,应声虫,丧失自己的独立性,就像清朝的军机处。”

    卓尚君笑了:“你对精英政治看得这么透彻,为什么还让你的皇帝组建了议政处,这不也是内阁或者军机处的翻版?”

    蒋南平不以为然地说:“我的议政处是一个过渡阶段。等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就会马上终结。”

    “冒昧的问一句,您的议政处的历史使命是什么?”卓尚君恭敬地问道,但心上却有些憋不住想笑。蒋南平和沈慕韩在她心里其实没什么区别,对自己都超级自信。

    “推动一种全民政治!”蒋南平说起来很坚定。

    卓尚君哑然失笑:“全民政治,不就是民主的代称?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把现代民主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我很奇怪,作为一个社会学系的精英,你不会不明白,民主是要有孕育的土壤,你觉得,现在的社会里有这个土壤吗?”

    “我想纠正你一件事,我所说的全民政治和现代民主不同,正如你所说,当下还没有培育现代民主的土壤,所以我的全民政治是具有当代特色的政治。”

    卓尚君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受教育多年,喊出来的口号都和政策一致。”

    蒋南平正色道:“我没和你说笑,我的全民政治是符合当代国情的政治。”

    他将手里的菜放下,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门外看看,转头对卓尚君说:“那两个宝贝在亭子里玩飞行棋玩得不亦乐乎,而且现在还只是”他看看天,继续说,“还只是三点钟左右,大家都不饿。所以咱们的宴席准备的不用太早。走,到堂屋里去坐坐。”

    说完也没看卓尚君,径直往正中的堂屋里走去。卓尚君笑了笑,在盆子里洗洗手,解下围裙,跟着他进了堂屋。

    蒋南平在堂屋里环顾了一下,在一张方桌前坐下,拿手摸摸桌上的茶壶,眉毛一挑,道:“热水?你准备的很充分啊!”

    跟着进来的卓尚君在他对面坐下,从茶盘里拿出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茶水道:“这地方时常有人打理,茶水、木柴、食物都是常备的。”

    “哦,这里有人常住?”

    “我住在这儿!”卓尚君说着将面前的一杯茶递给蒋南平。

    蒋南平有些诧异:“你没和沈慕韩一起?”这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卓尚君倒不在意,说:“你知道吗?我这个宿主杨希真有一样绝技,日行八百。我虽然在沈慕韩身边护佑,不过时常会回来这里居住,这里山清水秀,清静幽雅,是个宜居的好去处。”

    “宁燕山川胜景那么多,怎么偏偏选在这里呢?”

    “这个原因就不能对你多言了。这是秘密,军事秘密!”卓尚君故意做出一种神秘的样子。

    蒋南平也不多问,问多了显得是在打探沈慕韩的军机一样。对面坐着的毕竟是沈慕韩的心腹,说话还是要留有分寸。

    他拿起茶杯,呡了一口,皱皱

    眉道:“好苦,什么茶?”

    卓尚君道:“就是这山里采的绿茶,怎么,不和你的口味?”

    “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喝茶,有可乐吗?”

    卓尚君笑了:“看来现在你心情好了,都知道开玩笑了。可乐肯定没有,虽然乔思琳这丫头在试制配方,不过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你的近渴。要不这样,来点酒,我这里还有昨天招待林先生剩下的一点熏肉,你也爱喝,咱们来个煮酒论英雄吧。”

    就在这个八仙桌上,卓尚君摆下了几样小菜,都是昨天招待林先生的。只是林先生来去匆匆,来不及用饭,这才让蒋南平坐享其成。

    蒋南平夹起一箸菜,看了看,笑着对卓尚君说:“现在这个天气咱们吃昨天的菜,你确定没问题吗?”

    卓尚君自顾着夹起一箸吃下,说:“放心,这些都是放在冰箱里才拿出来的,刚才又在锅里翻炒过,绝对没问题?”

    “冰箱?你说的是这房子里的冰窖吧。我在皇宫里看他们经常用这个来储藏食物。”

    “你说的那是古代的、原始的储存方式。我说的冰箱是乔思琳到这儿来发明的,当然不是用点,也没有氟利昂,纯天然手工制作,很精巧。待会儿有时间我一定带你看看。”

    蒋南平笑道:“尚君,你知道乔思琳的属什么的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把卓尚君问了楞了,顿了一会儿才说:“属羊的呀。”

    “我看她是属猫的,哆啦a梦的妹妹。你们想要什么她一掏口袋就都有了。”

    卓尚君正含着一口酒,一听这话差点没喷在桌上。

    她强忍着咽下那一口酒,笑着擦擦嘴,道:“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乔思琳和机器猫有很多共同之处,因为他们的发明都来源于科学技术。”

    蒋南平笑道:“伏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好在我有辛柏林。”

    “那么乔思琳肯定就是伏龙了,柏林虽然年长她那么多,但终究还是差一些。”

    蒋南平道:“辛柏林可是校里得奖最多的教师,如果不来这里,已经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了。”

    “但是他有一样比不上乔思琳。”卓尚君一点也没有被院士的名头吓到。

    “哪一样?”

    “他比乔思琳少了一点灵气。你知道来这里之后,乔思琳这些发明的灵感都来自哪里吗?比如说你今天看见的这架飞艇的动力知道是什么吗?”

    “说说看?”蒋南平顿时来了兴趣。对于技术方面,他没有辛柏林那么感兴趣。他的目的在于了解沈慕韩方面在科技力量上的先进程度。

    卓尚君却突然住口不说了:“这也是个秘密。”

    蒋南平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没关系,这秘密对于辛柏林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今天来就是观摩学习的。没看那边飞行棋下得热闹吗?这小子那是耍手段探听情报呢!”

    卓尚君也笑了:“让他们俩惺惺相惜去。蒋征,这酒菜都上桌了,你也该给我普及普及你的全民政治了吧。”

第八十七章 全民政治

    “我的理论很简单,就五个字:民以国为本。”蒋南平放下杯筷,坐直了身体,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什么?”卓尚君将身体往前倾了一点,似乎是怕自己听错了,“国以民为本,不是应该是这几句话吗?”

    “全民参与到所有政治决策中的确是一个最完美的境界,不过实际上做不到。泛滥的全民政治只会形成各式各样的小圈子,各种类型的利益团体。”

    “那你的全民政治究竟是什么呢?”卓尚君有些不解。

    “在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的控制下的全民政治。这样可以保证民众在不破坏国家利益的前途下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

    “我不明白,全民参与是迄今最理想的政治状态,为什么会破坏国家利益呢?”

    “打个比方吧,”,蒋南平将茶盘内的三个茶杯摆成了一个三角形,又从筷筒里取出一个筷子连在其中两个茶杯之间,说,“你看着三个茶杯,分别代表青、沅、曹三州。如果你们宁燕要从青州修一条水渠到河北,需要经过沅、曹两州,解决河北饮水困难的问题,但是修到沅州和曹州就修不下去了。因为沅、曹两州的百姓说水渠会破坏两州的水道,造成当地农田无法灌溉。因为三州都是民选自治,遵从民意,所以这条水渠也就修不下去了,河北的老百姓又得受干旱之苦。这个时候就需要中央政府的干预了。”

    “可是既然水道会破坏两州的灌溉,中央政府的干预不也是一向错误的措施吗?”

    “实际上,水渠对两州灌溉的破坏程度极小,两州百姓只是顾及本地利益,不希望将本地水资源输出到外地,所以才有这样的抵制,这就是地域民主的狭隘性。所以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居中控制。”蒋南平说得很笃定。

    “那么你这种中央政府和沈慕韩的精英政治有什么区别。”卓尚君开始刨根问底了。

    “我的政府不那么精英,没有精英继承制这样的劣根性,不会把精英政府逐渐变成世袭制、阶级分明的小圈子。我的政府大部分是由普通人组成的政府,具备持久、健康的运行机制。”

    “但是普通人组成的政府怎么能够保证它的效能呢。就好像十个博士和十个初中生组成的政府能一样吗?”从卓尚君的问话中,蒋南平能够听出沈慕韩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其实,只要有正确的规则进行约束,十个博士和十个初中生的工作效能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蒋南平想了一下,继续说,“另外,在普遍提高了民众的教育程度之后,一个普通人组成的政府工作效能应该远远高于精英政府了,而且还能进行持久的良性循环。这是精英政治无法比拟的。”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蒋南平的话都有些针对沈慕韩。

    卓尚君心里暗自有些庆幸,幸亏今天沈慕韩没有出现,否则这一场火星撞地球是不可避免了。

    “那么,你所说的规则是什么?”她还在继续追问,希望能够将问题了解得更清楚,因为这些话她过后必定会和沈慕韩在一起讨论的。

    “法律!而且是人人必须遵守的法律。”一提到法律

    ,蒋南平的语气就有点斩钉截铁的味道。

    “法律当然是人人遵守了,这有什么疑义吗?”

    “可你见过真正有一部人人遵守的法律吗?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中国还是外国,总会有法外之徒。实际上,我所说的这部法律也不可能让人人遵守。”

    “那你说它有什么用?”

    “我的意思是,我的法律要让最大限度的人群去遵守。”他眉毛一扬,声调也提高了不少。

    “你不会是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一套吧。”卓尚君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点揶揄,她觉得时时处处都在创新的蒋南平怎么也会干这种炒现饭的事情。

    蒋南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别样味道,毫不介意地笑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来慷慨激昂,其实从来没有人做到过。希望从我这一次开始,是个例外。”

    卓尚君夸张地“哦”了一声,问:“你还能有什么新奇的办法吗?”。实际上,她并不相信蒋南平在这一点上有什么灵丹妙药。

    蒋南平却不马上回答,而是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一口,竖起三个指头慢悠悠地说:“我的方法很简单,一共三项:法律普及、民众监督和舆论监督。”

    “这个舆论监督听着耳熟,不过那是对现代人说的。现代的新闻业发达,具备舆论监督的条件,在当下这个状况下你怎么监督?”

    “当下虽然没有记者,但是有具备记者功能的官员哪!”

    “谁?”卓尚君好奇地问道。

    “御史,也就是俗称的言官!他们负责收集各地的民情并专折向皇帝汇报。我可以改成让他们向全国汇报。他们的专折变为邸报,在全国发放,这个邸报就是新闻报纸。”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一直以来,天顺的御史不过是摆设,成为了各类党羽只见攻杵的工具。而且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京城,寻常都不外出。我的办法是,设立御史局,并在每个州县设置御史处,他们直属御史局,而御史局直接向议政处首脑负责。”

    “这便是你的舆论监督?把御史变成了官方的记者?可是你我都知道,舆论监督最重要的便是独立性,不从属于任何党派和政治力量。这些官方的记者即便只对皇帝负责,他们也是拿着皇家饭碗的人,你难保他们为了顾及当权者的脸面不会受到朝廷的压力,做出有失偏颇的报道。”卓尚君考虑的比较细致。

    蒋南平微笑着,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一口,又夹起一筷子慢慢地嚼着。等到美味佳肴都进了肚子,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我何尝不知道官媒的利弊。可是别忘了,这里是三百多年前的中国,新闻媒体都还没有发芽破土,更无论谈什么新闻媒体的独立性了。”

    卓尚君注意到他的神态,问:“看这样子你倒是胸有成竹了?”

    蒋南平笑道:“我巴不得出几件御史隐瞒不报的事情,这样我就有机会抓住他们开刀,在地方上设立新闻处。这种新闻处由各地乡绅出资建立,当地的名士负责管理,和官府无关,报道各地的民情。到时候他们报道的情况和御史局

    的邸报进行比较,真实情况一目了然。这不就形成了新闻媒体的互相监督吗?”

    “可万一这帮官媒谨小慎微,不出事怎么办?”

    “放心吧,在中国这种官本位的社会里,隐瞒不报的事情多得很。我不怕它不出事,就怕它出得多了,我应付不了呢!”蒋南平站起来走了两步,拿起书案上笔架上的一只毛笔欣赏了一会儿又说,“实话跟你说。这样的新闻处我已经暗地里筹备了数十个,个个都在待机而动。等着吧,不出半年,天顺朝的新闻媒体将会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

    “那么,”卓尚君追问道,“你说的民众监督是怎么回事?”

    “这涉及到民众的知情权!也就是说,官府的每一项政令行为都要通过邸报或者地方新闻处的报纸告知所有民众。”

    “这有什么用?”卓尚君笑道,“政令都实施了,老百姓不过是看客,能够翻起多大的浪来?”

    “这就是普法教育的好处了。”蒋南平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已经在金阳县设立了一个普法试点,目的就是让民众了解天顺法律的条例。他们懂得了了条例,就知道如何运用条例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当代社会里,民告官都很困难,我倒想听听,你的天顺朝百姓能够怎么样运用法律来告倒官府。”

    “很简单,只要他对法律条文熟悉就行了。”蒋南平说,“比如今年朝廷要在徐州加赋,而徐州附近的广平刚刚经历过和契陵的大战,徐州百姓就可以援引天顺法律条例,大战之地,三年之内不得增加赋税。”

    “你们朝廷会在乎这些老百姓的呼声吗?”

    “不在乎不要紧。百姓可以上诉到户部,由户部交议政处议处。这就是说,老百姓无论怎样都可以进行上诉,只要上诉朝廷必须受理。那么朝廷也就无法忽视老百姓的呼声了?”

    卓尚君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天顺好像有个蛮奇葩的规定,民告官无论输赢都要挨二十板子。光凭这一点,我看谁敢告官府。”

    蒋南平却哈哈大笑起来:“关于这一点,石晓明提出了一个破解漏洞的办法。当然那不是长久之计。我的想法是,板子可以打,因为天顺律法是他们的太祖皇帝制定的,短时间内改动起来我怕触犯众怒。我有个缓兵之计,板子可以打,不过什么时候打就由我说了算了。民告官的官司,输赢与否,板子都可以无限期延后执行。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一拖下去,就没人记得去做了。”

    “还有一个问题,这么繁琐的律法条文,你怎么能指望老百姓一条条的记住?”

    “当然不必让老百姓全部记住。熟背条文那是律政局的事。”

    “律政局?听起来好熟!”卓尚君笑着说,“从港剧里借鉴的吧。”

    蒋南平道:“名字可以借鉴,具体功能还是我说了算。说到底,律政局就是帮人打官司的地方,受理人可以是官府,也可以是百姓。至于对老百姓的普法教育嘛,从关系他们切身利益的地方开始。只要和他们的利益相关,比如土地、财产之类,他们一定比我们记得还要滚瓜烂熟。”

第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

    两个人正谈得热火朝天,门外已经听见有人在喊:“好香啊,谁在这儿吃独食呢!”

    蒋南平收住话头,对卓尚君笑道:“有这俩货进来,咱们的清静没了!”

    话刚说完,乔思琳和辛柏林已经闯进了屋子。乔思琳嘟着嘴道:“学姐,你这可太没人情味了。这么好的酒菜,就你和学长两个人对酌,把我们俩全扔下了。”

    卓尚君赶紧站起来作了个揖:“对不起,我这就去做菜,给两位大人赔罪。”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

    乔思琳看着卓尚君的背影问蒋南平:“你们俩谈什么机密呢?怎么学姐看见我就躲了,深怕我知道似的。”

    蒋南平转身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两副杯筷放在桌上,笑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打听。来,一起吃吧。你学姐炒菜还得一会儿,你们俩先开开胃。”

    在蒋南平和卓尚君的眼里,乔思琳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对于这种观念,乔思琳总会笑笑,不去反驳。她找个位子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熏肉大嚼起来,边嚼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辛柏林说:“嗯,嗯,好吃,快快...”也不知让辛柏林快什么。

    辛柏林冲着蒋南平苦笑了一下,坐下来倒上一杯酒,呷了一口。蒋南平问:“柏林,怎么样,关于飞行棋,你们俩切磋得如何?”

    辛柏林还没回答,那边乔思琳已经咽下了熏肉,抢着说:“他太弱了,被我连杀三盘!没意思。”

    辛柏林道:“这种棋基本上靠掷骰子、拼运气,哪有什么技术含量?”

    乔思琳不高兴了,说:“谁说的。网络上都还有飞行棋大赛呢!这种棋既要拼运气、又要有战术,复杂的很。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靠运气的事儿!”

    蒋南平点点头,笑道:“说得对,靠运气的话这世上的事儿大半都成不了。对了,思琳,听说你到了这里才思泉涌,发明了不少好东西。刚才我和你学姐商量,应该给你改个名字了。”

    “什么名字?”乔思琳一听来了兴趣。

    “哆啦美!”

    乔思琳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菜喷出来:“你们怎么想的,我有那么难看么!”

    “什么哆啦美?”辛柏林听得莫名其妙。

    乔思琳笑着拍了一下辛柏林的肩头:“大叔,看来你没有童年是怎么的?哆啦a梦的妹妹都不知道?不过,学长,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要没有你发明的冰箱,我们现在哪有这现成的下酒菜吃。”

    “冰箱?”辛柏林一听来了兴趣,对着乔思琳追问道,“说说,你的冰箱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地下室里做了一个冰窖?”

    “切!”乔思琳白了辛柏林一眼,“学长,别怪我说你。你这脑袋瓜子怎么总是停留在过去式里。虽然现在咱们身处的这个时代一穷二白,但是伟人说过,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行,行,”辛柏林一见到这个小师妹,就总是服服贴贴的,当下便问,“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创造条件?”

    “冰箱需要压缩机是不?压缩机将二氧化碳进行压缩,就能将周围的温度迅速冷却,冰箱制冷就是这个原理吧。”

    “没错,”辛柏林点点头,“可是我想请问大小姐,压缩机需要耗费大量电力,你的电力从哪里来?”

    “谁说冰箱就非得靠电?世界上第一台人工压缩机就是靠小型蒸汽机驱动的。”乔思琳

    说的理直气壮。

    “那你也得造一台蒸汽机呀,那动静可不小。”辛柏林说着四下听了听,“我也没听见机器的轰鸣啊!”

    “动动脑子,脑子!”乔思琳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点辛柏林的头,“学长,你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靠近河边,没有电力,没有蒸汽,但是有水力啊!我做了一台水力驱动的压缩机,输入二氧化碳就能制冷。冷藏室是一个木制的小柜子,容量正好适合压缩机的制冷能力。组合起来,它们就是一套简装版的冰箱了,就放在地下室里。”

    “你的二氧化碳怎么制造呢?”这回是蒋南平发问。

    “太简单了,大多数植物白天进行光合作用,晚上释放二氧化碳。这座森林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植物,比如大叶绿萝之类的。我选了一批放在地下室里,每天晚上收集的二氧化碳第二天足够制冷用的。只是,”乔思琳看着辛柏林道,“学长,我可提醒在前。收集二氧化碳的地方你可别随便出入,没有足够的防护可不行。要不然你一进去瞬间就得翻到在地,比喝蒙汗药还灵!”

    辛柏林脸一红:“二氧化碳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我有那么傻吗?”

    一边的蒋南平听着暗笑。他有心替辛柏林打个圆场,便问乔思琳,“那个飞艇也是你的杰作吧。我想知道,它是靠什么上升的。”

    乔思琳还没回答,辛柏林说:“南平,你能想到她的飞艇燃料是什么吗?天然气!”

    乔思琳对辛柏林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天然气不也是一种优质的燃料吗。学长,我发现宁燕这地方真是一块宝地。地质资源太丰富了。他们的秦州蕴藏着丰富的天然气,具体储量我不知道,但是据我估计,就算是在那儿建立一座现代化的城市,这天然气用上十年八年也用不完。”

    “天然气作为燃料可是比较危险啊!特别是应用在飞艇上。”蒋南平提醒她。

    “只要设置足够的安全防护措施,天然气一点也不危险。”

    “你用天然气燃烧使气囊内的空气变热。热空气轻于外界空气,可以驱动飞艇上升。那么飞艇的飞行怎么运作呢?”

    蒋南平又问。

    “完全靠风向!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很冒险!”辛柏林又在一旁插嘴道。

    “靠风向不行吗?我的飞艇又不是‘兴登堡’号,不需要横跨大西洋,风力驱动对飞艇来说足够了。而且我的飞艇上有机翼和襟翼,能够控制飞行的方向,一点不比正常的飞机差多少。”乔思琳说起来洋洋得意。

    “唉!”蒋南平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思琳,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想到拉你入我这边呢!真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啊!”

    辛柏林不愿意了:“南平,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蒋南平转过身,背对着乔思琳冲辛柏林眨眨眼。辛柏林顿时明白,蒋南平这是要用激将法了。

    蒋南平接着说:“不过现在也还有机会。要不,你加盟到我这儿,和辛柏林双剑合璧。虽然他这剑老点儿,脑袋瓜子木点!”

    辛柏林又要发作,蒋南平暗暗拿手将他按了一下,又看着乔思琳道:“怎么样,和学长合作一把?”

    “蒋征,当着我的面你就这么明目

    张胆地挖墙脚?当心沈慕韩知道了和你拼命!”卓尚君端着一盘菜进了屋子。

    蒋南平笑道:“这怎么能叫挖墙脚呢?双向选择嘛!你问问乔思琳,她怎么看?”

    乔思琳却不答话,将筷子伸到卓尚君刚送上桌的那盘菜上,尝了一口,闭着眼仿佛很享受的样子,然后说:“嗯,这菜真是绝了!好吃!”

    蒋南平和卓尚君相视而笑。两人心里都在想,都说这丫头不懂人情世故,其实她心里鬼精鬼精的呢!

    卓尚君一会儿就将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子。四个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乔思琳伸手要去拿酒,卓尚君拿手将她一拍,嗔道:“小丫头才多大就喝酒!”

    乔思琳不满地嘟着嘴道:“我都二十三岁了,还小丫头。毕业聚会上我还喝了半箱啤酒呢!”

    卓尚君将桌上的酒壶一收,声音严厉起来:“那是你运气好没碰到事儿,小姑娘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早晚会出事儿!”

    辛柏林脸上现出扭捏的神色,说:“尚君,这屋里就我们两个男人。你不让思琳喝酒,怕不是防着我们?”

    话一说完,蒋南平笑得差点喷了辛柏林一个满脸花:“柏林,你也太直率了吧。尚君那是在教育思琳,怕她太大意。她又没说我们,你干嘛自己对号入座。”

    一句话把在座几个人说得哈哈大笑。

    卓尚君道:“行了,思琳你要真想喝,冰箱里昨天榨的橙汁,我给你去拿。”

    乔思琳乐得拍手道:“学姐,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自己去。”说完就要离坐。

    卓尚君将她一拦,道:“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去地窖干嘛。我去,你在这儿陪两位学长。”

    乔思琳做了个鬼脸道:“把我一个女的留在这里,你就放心了。”

    卓尚君笑着啐了一口,道:“这丫头个嘴皮子,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蒋南平望着卓尚君的背影,忽然间有些感慨:“思琳,你这学姐真把你当亲妹妹疼了。”

    乔思琳夹着菜,边吃边说:“学姐一直都跟我念叨这地方条件艰苦,人心险恶,所以总是把我留在身边。在她眼里,我就没长大过!”

    蒋南平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这点你还真得感谢你的学姐。这个地方和我们生活的现代世界完全不一样,你不能用现代人的价值观去衡量他们。学姐这么做完全正确,思琳,听她的话,千万别大意。”

    乔思琳眨眨眼,右手在额头上一挥,冲着蒋南平行了个礼道:“yes sir,属下一定唯命是从。”

    蒋南平一摆手,心想,这丫头说归说,估计也没往心里去。回头我还跟尚君好好聊聊,可不能让她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三个人又聊了一阵子,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乔思琳从柜子里拿出油灯点上,朝外面看了看,有些疑惑地说:“怎么回事,学姐拿个橙汁不用这么久吧。”

    蒋南平问:“地窖离这儿多远?”

    “就在这间屋子的后面。”

    辛柏林一搓手,眉头皱了起来,问蒋南平:“南平,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蒋南平已经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出去看看!”

    他前脚刚走出门外,卓尚君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八十九章 贵客到访

    “怎么才回来?”蒋南平问。

    卓尚君没说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屋中三人面色顿时一变,乔思琳和辛柏林随即也站了起来。

    卓尚君到桌前坐下,一挥手,让三个人围坐起来,这才压低声音说:“地窖里有人?”

    “啊!”乔思琳差点没喊出来,“学姐,他们是怎么进去的?我们一直都在院子里,没发现有人进出啊!”

    “他们没从院子里进来,而是...”

    她正要说下去,只听院门外有人喊话:“请问,杨小姐在吗?契陵左穆王龙达求见!”

    “龙达!”四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全身一震,怎么没头没脑地招惹到这个太岁了?

    乔思琳赶紧站起来对蒋南平和辛柏林道:“学长,快去右边厢房里避一避。”

    蒋南平一摆手:“用不着,龙达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在这里,顺便看看他来干什么。”

    卓尚君点点头,忽然眉梢一挑,对蒋南平说:“蒋征,我有一种感觉,龙达可能是冲着地窖里这批人来的。”

    “这一批人?”蒋南平一怔,“那里面人不少?”

    “对,据我估计只怕有几百人!”卓尚君皱着眉头说。

    乔思琳张大了嘴道:“学姐,你没弄错吧。咱们地窖就算再怎么大,也不可能....”

    卓尚君一摆手,没让她说下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都在这儿坐着,我去开门。待会儿都别随意说话,一切看我的眼色。”说完,大踏步走到院子里去开门了。

    不一会儿,就听院子里一阵脚步声,随即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么晚了,打扰杨小姐的休息,实在是抱歉。不过情非得已,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人的汉话说得相当流利,根本就听不出是个异族人。他就是左穆王龙达。

    当然,左穆王这个称号,契陵的摩蛤王还没有正式赐予龙达,但是既然他爹已死,他又是长子,根据契陵的祖制,龙达也就当仁不让地把这个名号接过来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堂屋。龙达见屋内三人正团团围坐,脸上立刻带出些惊讶。因为这三人中乔思琳他熟悉,但蒋南平和辛柏林他却从未见过。

    不过龙达这个人见机极快,面色瞬间就和缓下来,变作一副惊喜的模样道:“原来乔小姐也在。哦,这两位是...”

    此时的卓尚君已经换了另一种身份,沈慕韩的贴身侍卫杨希真。她道:“这两位是我和乔小姐的朋友,远道而来,今晚正在小聚。”

    龙达抱歉地说:“龙达我冒然前来,真是万分打扰,恕罪恕罪。”

    此时厅堂内灯火明亮,蒋南平得以好好地端详这位新晋的契陵左穆王。

    他身高大约在一米九五左右,身材魁伟,细目长脸,典型的契陵人模样。和汉人不一样,契陵男人喜欢将面部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所以龙达靑虚虚的一张面皮看起来更加精神利落。

    虽然一副赳赳武夫的模样,但是这个龙达行事说话彬彬有礼,和汉人的礼仪基本无二,看来受到过很深的汉化教育。

    刚才龙达在一片海的屠杀蒋南平虽然没有完全目睹,但是也看了个**不离十。他心里想着,一般情况下,人们都很难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和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文化人”画上等号。

    杨希真开门见山地

    说:“大王子...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王爷了。王爷,这么晚前来有何事吩咐?”

    龙达谦虚地摆摆手:“岂敢岂敢,我哪敢吩咐杨小姐。”

    他这一阵子虚心假气的客套听得乔思琳浑身寒毛直竖,她也是在飞艇上亲眼目睹过龙达肆意妄为的情景,对这个“生番”别有一种厌恶,于是不耐烦地说:“龙达,有事儿快说,别耽误我们吃饭。”

    在龙达的眼中,乔思琳简直便是神一样的存在,她发明的神兵利器几乎势不可挡。即便铁头冲车在广平城外最终没能完成使命,但是一辆冲车也顶的上数千名攻城的士兵。

    所以,就算乔思琳对呼来喝去,他也尽量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因为他的汉人师傅教过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龙达对乔思琳躬了躬身,非常有礼貌地说:“乔小姐说的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都知道,我今天在一片海埋伏了人马,准备对付我的父王。”

    “他们不是被你杀了个干净吗?”龙达话还没说完,乔思琳就没好气地插了一杠子。

    龙达显得有一点点扭捏:“一片海我一共埋伏了一千人,柯邦燕的五百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负责三眼火铳。另外还有五百人埋伏在附近,作为接应。”

    “然后呢?”乔思琳盯着龙达问。她觉得这家伙说话吞吞吐吐,不够爽气。

    “本来,这五百人我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万一沈先生的飞艇要是不起作用,借着这五百人我也可以脱身。”

    “哦!”杨希真听出了一点意思,“这五百人又什么特殊的本领吗?”

    “他们是五百掘子军。”龙达说。

    “掘子军?”乔思琳听着耳生,蒋南平在一旁说道:“就是擅长挖地道的部队。”

    龙达看了蒋南平一眼,一抱拳道:“这位先生见多识广,佩服佩服。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蒋南平。”蒋南平说起名字来一点也不隐晦。

    杨希真看着龙达道:“蒋先生也是沈先生的同窗好友,相交多年,彼此都非常倚重。”

    “哦!”龙达一听顿时肃然起敬,连忙走到蒋南平面前一抱拳,“失敬失敬,蒋先生,今后我龙达还要多多请教。”

    乔思琳看着龙达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好笑。今后龙达向学长的请教的画面应该是了,学长教训龙达的画面只怕会数不胜数。

    她看着龙达还在和蒋南平客套,心里又有些不耐烦,打断龙达的话,问:“王爷,该说你那五百掘子军的事情了。”

    “哦,对,”龙达像是才想起来,连忙说,“我把五百掘子军埋伏在一片海的西面一个山坡上。如果我这边有不测,就发个信号,他们会一路把地道挖过来,从地道里将我救出去。”

    这其实就是刚才龙达当着父亲的面用脚踩地的一个原因。虽然他有沈慕韩的制空权的保障,但实际上狡兔三窟,他也的确准备了掘子军利用地道来为自己脱困。

    “结果一切正常,所以你的五百掘子军没有派上用场。但是你在杀柯邦燕的时候无意中被他们看见了,所以他们才立即逃跑。而王爷你是来追杀他们的,是吗?”杨希真在一旁一字一句地说了清楚。

    龙达连忙又一转身,对着杨希真一拱手:“杨小姐说的就像亲眼所见一样,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乔思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喝道:“行了,说正题!”

    龙达不好意思地收住话头,清清嗓子道:“杨小姐说的一点没错,这五百人果然挖开地道准备逃走。其实呢,我对柯邦燕灭口,那是没有办法,是为了做给父亲的一万精骑看的。对于这批掘子军,我是一点杀人的念头都没有,他们绝对是误会了。”

    他这话说的挺大声,夜深人静里,话音传出去好远。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知道,龙达这话不光是说给他们几个听的。

    乔思琳问:“王爷,我有些好奇。他们擅长挖地道,是在地底下行进,你怎么能跟踪得到他们?”

    龙达一指院外:“对这批掘子军,我有专门的办法。这帮人都是天赋异禀之辈,能够在一炷香的功夫挖出深达五丈,三里长的地道,而且无声无息,别说是寻常人,受过训练的军队也难以察觉。这帮人太厉害了,我可以利用他们,别人也会利用他们来对付我。所以在训练掘子军的同时,我也暗地找了堪舆的行家研究他们挖地道的痕迹,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要没有这几个行家,我也找不到这里来。”

    蒋南平和杨希真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个人做事情顾虑周全,只怕今后是个难缠的对手。

    杨希真问:“怎么?王爷确定他们到了我这里。”

    “根据我那几个行家的判断,的确如此。”龙达回答道。

    蒋南平立刻就想到了杨希真说的地窖里的“那一批人”。看来他们不知怎么将地道挖到了这边的地窖。这些人一定还在地道里,没有上来,却被杨希真给发现了。

    “那么,王爷的意思是,要搜查我这个院子?”杨希真又问。

    龙达连忙又是一拱手:“冒犯,冒犯!虽然明知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是为了消除后患,同时也是为了保证杨小姐、乔小姐还有这位蒋先生以及这位先生的安全,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搜查一番的。”

    “好吧!”杨希真回答的非常干脆,“搜查可以。既然我们是友军,我愿意协助。只是不知王爷要从哪里开始搜索。”

    “这个,”龙达环视了一下屋子,道,“他们是掘子军,肯定隐藏在地下。我的人已经在院子外面看过一遍,他们不可能将地道挖到院子里。地道口应该就在几个屋中。我们就从

    几间屋子开始吧。”

    “可以!”杨希真回答得非常痛快,“我是主人,对这里熟悉,我陪着您一起搜查!”

    龙达大喜,连忙道:“那就有劳杨小姐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他看一眼蒋南平道:“蒋先生,乔小姐,还有这位先生。这帮掘子军现在是亡命之徒,绝地之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为了几位的安全,请大家移步到院外,我的人会妥善保护大家的。”

    蒋南平看看杨希真。杨希真向他点点头道:“就依王爷的话。思琳,你带着蒋先生他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了。”

    蒋南平跟着乔思琳走出屋子。经过杨希真身边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了记下。因为做得很隐蔽,除了杨希真感觉得到,其他人都毫无察觉。

    杨希真心中蓦然一惊。她不知道蒋南平这个时候向她发出这个信号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历来无数次的经历都证明,他的判断往往都是正确的。

第九十章 乔式冰箱

    等蒋南平等人离开了屋子,杨希真问龙达:“王爷,这掘子军也是奇怪,一片海那么大的地方,他们怎么会偏偏跑到我这里?我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明显是条死路,地道挖到这里不是自寻死路吗?”

    龙达笑了,是那种非常得意的笑容。他找个椅子坐下,示意杨希真也坐在一旁,这才道:“不是他们想往这儿挖,而是我逼得他们不得不往这里挖。”

    杨希真看龙达说起话来不慌不忙,知道他已经有了极好的部署对付这群掘子军,索性听听他的办法是什么。

    她坐在龙达的对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龙达最喜欢倾听者这种诚恳的态度,这样可以显得他特有智慧的样子。他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这才说:“掘子军一逃跑,我就采取了的手段。我让我的一万精骑以掘子军的埋伏地点为圆心,挖了一条圆形的通道。这样的话,不论他们从哪个方向逃遁,都会经过我的坑道,我们也能够及时发现。”

    杨希真点点头:“王爷果然熟读兵家之事。自古以来对付地道的办法就是横向挖坑,将他们的地道战术给破除了。”

    龙达续道:“虽然掘子军挖掘的速度快,但是毕竟我的人多。一万人挖一条圆形坑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我留了一个心眼儿。如果把他们的去路全部封死,难免会让他们拼死一战。你们汉人的兵书上不是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所以我围住了他们的三面,只留出西面这个方向让他们突围。而这个方向就是杨小姐你这里。”

    “因为我这里是死路,即便他们来了也逃不出你的手心是吗?”杨希真反问道。

    “正是!一旦确定了他们来到你这儿,我就在院外深挖了数道横沟,深达数丈。外面还有数千精兵把守,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了。”龙达又啜了一口酒,满脸自得的神色。

    “王爷考虑周全,希真着实佩服。”这句话恭维杨希真倒是发自内心。这段时间和龙达相处以来,着实颠覆了杨希真对契陵蛮族有勇无谋的印象。

    “王爷准备搜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吗?”杨希真又问。

    “不必了。上次来杨小姐这里做客的时候,我已经观察了一遍。您这里的房屋全部是青砖铺地,他们要挖通地道得费很大功夫,而且声音很大,不利于隐蔽。听说你这里有一个地窖,不知道地窖的地面是怎么样的。”

    杨希真心想,这龙达倒还真是心细,上次就在这个院子里和沈慕韩只商谈了半天,就把房屋内外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此人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觑。

    转念又一想,他毕竟年轻,性子里还有些心高气傲。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些情况一股脑地向杨希真说出来。假以时日,龙达的城府再深一些,恐怕就更加不好对付了。

    心念转过之后,她对龙达道:“王爷,我这里的地窖做得比较粗糙,没有铺上砖石,就是寻常的黄土地面。找您这样说,倒是很容易就做成一个地道口。只是我的地窖狭窄,他们有数百人之多,恐怕容不下吧。”

    龙达笑道:“他们只需开一个口子,从里面出来即可。这五百人一冲出来就是一支部队,威力不小,何必藏在局促的地窖里呢!”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把他们堵在地窖里不让他们出来。”

    龙达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神情:“杨小姐,为了对付这帮掘子军,我想了几个办法,按照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分为上

    、中、下三策。”

    “哦,难道王爷有这样细致的安排,希真愿闻其详。”杨希真饶有兴致地说道。

    “上策就是,”龙达拉长了声音,故意买个关子,停了一会儿才说,“上策便是劝降。”

    杨希真本来还对他的上策有些希冀,可等他一说出“劝降”两字,不由得泄了一口气,因为这个上策实在有点太普通了。

    龙达却没有注意到杨希真的面部变化,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兵法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诸葛亮打孟获的时候也用得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办法。所以我想出了劝降这个办法。”

    “那么王爷准备用什么样的劝降手段呢?”

    “当然是我亲自前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龙达说起来真是一本正经。

    “哦,这样啊!”杨希真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么中策呢?”

    “往地道里熏烟灌药,把他们熏死或者毒死在地道里。”

    “万一他们挖得地道四通八达,不怕你的烟熏灌药呢?”杨希真说话的时候想起了华北平原上著名的“地道战”。

    “那就只能用下策了:守株待兔。反正他们的后路已经被我挖断了,四面不是高山就是河流,他们跑不了的。不过,这个计策耗时太长,而且打扰杨小姐的清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使用下策。”

    “好吧!”杨希真站起身来,“既然王爷开诚布公,我也就实话实说吧。刚才我去过一趟地窖,是为了拿几件东西。我发现那地窖的角落里有一处地方泥土松动,还透出些微的亮光。仔细听听,可以听出有人用极轻微的声音说话。所以我判断那里下面有地道,而且从呼吸之声分析,人数恐怕不在少数。王爷,他们很可能就是你所说的掘子军。”

    “这么说杨小姐和他们照过面了?”龙达脸上带出一丝兴奋的光彩。

    “没有,我装作不知,离开了地窖。刚上来,王爷你就来了。”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地窖。”

    杨希真陪着龙达来到了地窖的入口,龙达问:“这地窖可以容纳多少人?”

    “地窖倒是不小。乔小姐制作的一台机器摆在里面,占用了不少地方。而且我准备把地窖用来做成仓库,所以整个地窖里容纳二三十人都没有问题。”

    “杨小姐能否屈尊陪我下去探查一下。”

    “当然没问题,只是王爷您的安全?”杨希真略有疑虑地说道。

    “没关系,既然是劝降,必须要有诚意。我都不下,那么他们怎会相信我是劝降呢?”

    杨希真点点头:“既然王爷都偏向虎山行,我当然愿意奉陪了。咱们这就下去。”

    两个人一同出了屋子,屋内已经站上了十来个契陵的侍卫,都是龙达精选的武士。龙达对杨希真道:“杨小姐请带路。”

    杨希真领着龙达等十来个人转过堂屋,来到屋后。这里是一片草坪。中间一条小路,通向一座木屋。众人在木屋前站定,杨希真打开屋门,定睛细看,门口有一组台阶延伸到地下,那里隐隐有灯光传来。

    龙达问:“从这里走下去就是地窖吗?”

    “正是!王爷请跟在我的后面,注意脚下的台阶。”

    台阶不长,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就到了底层。底层倒是光亮的多,墙壁上固定着八根烛台,烛台上的蜡烛不大,亮度倒是很强,把整个地窖照得很清楚。

    这间地

    窖长宽都有二十尺左右,右边靠墙的是一座黑色柜子,对开的两扇门,模样像是寻常的衣柜,却别衣柜要大一些。侧耳细听,里面有呼呼的响声,似乎是风车或者轮子转动的声音。

    龙达指着那柜子问:“这就是乔小姐的机器?”

    “不错!”

    “是做什么用的?”龙达有些好奇。

    “冷藏食物用的,就好像你们常说的...”杨希真想了一会儿,说,“冰窖!”

    “冰窖用几块冰镇着不就行了,还需要乔小姐费脑子去研究?”龙达走到冰柜前,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杨希真本以为龙达会急着找地道口,然后开始他的劝降。没想到他竟然悠闲地参观乔思琳的冰箱,这个狡猾的契陵人心里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她走到柜子前,伸手一扣柜门,说:“王爷,我来帮你打开。”

    柜门一打开,陡然便听到非常明显的轰鸣声。龙达倒是给小小地吓了一跳,问:“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驱动冰箱运转的机器。有了这机器,冰箱才能制冷,保持低温。”原来,这就是乔思琳用水力驱动的压缩机运转的声音。

    冰箱的里面是一层一层的抽屉,杨希真拉开一个抽屉给龙达看:“王爷,这些抽屉里装的便是日常冷藏的食物。”

    龙达好奇地将一个个抽屉拉开,仔细查看里面储藏的物品,一边啧啧称奇:“别说,还真凉,和我们那儿的冰窖感觉差不多。不过,杨小姐,我还是那个问题,既然要储藏食物,挖个冰窖就好了,何必做这么复杂一个机器呢。”

    杨希真说:“挖个冰窖耗时耗力,非得像王爷这样的大户人家才能办到,而且必须得藏在地下,不能随时随地冷藏食品。思琳这个机器可以安放在地上,无论春夏秋冬均可使用,极为方便。而且这个压缩机的制作也不复杂,日后生产的多了,寻常百姓家里都可以用上。”

    龙达感叹道:“唉,真是人才啊!你说,乔小姐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脑袋怎么这么灵光,这些东西让我们男人来做,别三天三夜,三年、三十年也想不出来啊!”他转过脸看着杨希真,“杨小姐,能跟乔小姐说说吗?让她到我这儿来,我保证像活神仙一样供着她,比她在沈先生那里还要好上十倍。”

    杨希真一怔,没想到龙达会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于是笑笑说:“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还是得自己去问问思琳。”

    “杨小姐,你先去给乔小姐说说,敲敲边鼓,我再去说,效果会更好一些。”龙达显然对乔思琳很感兴趣,“你知道,我对部下一向是...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对,礼贤下士。只要在我手下,别说他们自己享受不尽,就连他们的家人也跟着沾光。就那我手下这五百掘子军来说吧,每月的例钱比寻常的士兵要高出三倍。不但如此,我把他们的爹娘兄弟,姐妹妻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是在各家王府当差,就是在程文范的衙门里做事,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要没有我,他们能这样吗?”

    陡然间龙达将冰箱的柜门一关,脸上的神色为之一变,语气中也带着些冷森森的味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没有我龙达,他们的这些亲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杨希真本以为他在那儿自卖自夸,没防到他突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心中一凛,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在地窖里他会这么悠闲,没有急着寻找掘子军,原来他手里攥着这么个把柄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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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内,总会唤起无数人的野心和壮志。本书的主人公不少,来自不同的阶层甚至不同的世界。让他们走到一起的目标只有一个:普天之下,我主沉浮。普天之下我主沉浮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普天之下我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普天之下我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