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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天两觉     盖世双谐txt下载     盖世双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戏弄

    子时,少师府。

    韩谕那似是而非的“请神仪式”已进入了高潮。

    从开始到现在,韩大人嘴里念的咒可说是越来越杂,他从一开始呼叫太上老君,渐渐转变成了找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再往后什么龙王、猪八戒、乃至黄大仙都试着念了。

    在这个过程中呢,他除了保持双手合十之外,还故意翻着白眼、摇头晃脑,仿佛让自己处于这种跳大神一般的恍忽状态就能更容易见到鬼神。

    就这样,又过了一时半刻,屋里……还真起了变化。

    “恍忽”中,韩谕以余光看到,他周遭的烛火火光竟开始变色,从明黄渐渐变成了浅青,继而又化为幽幽的蓝色。

    且非但是颜色变了,那烛火的光晕也在扩散着,越扩越大,直至韩谕的视线中尽布蓝色的幽光。

    而这时,他也感觉到了:那扩散后的光,笼罩在身上时,并没有火的温暖,相反……带来的是寒意。

    “这是成了吧?”韩谕心中默念一句,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便勐然睁大了眼睛,停止念咒,抬头看向周围。

    这一看呢,就将他惊得一个激灵。

    “啊?”韩谕定睛观瞧,便发现自己此时已然不在书房之中了,而是跪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呈八角形,墙壁以白色的石头砌成,梁柱、地面、天花板则都是木制;房间里没有门窗,不过中间有一个可以向上去楼梯;这屋内的光源,皆来自墙边的几个烛台,而烛台上燃烧着的,都是发出蓝色火光的蜡烛。

    “有……有人吗?”短暂的沉默后,稍稍恢复了几分冷静的韩谕用颤抖的、也并不算很高的声音,开口问了一声。

    结果,他这一嗓子,却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激起了阵阵的回响,且大部分的声音都通过房间中间的楼梯口向上方层层攀去。

    以这回声判断,韩谕所处的这个空间,似乎是一座八角形的“塔”,而通过中间的楼梯便可以一路去到塔顶。

    “有没有人呐?”韩谕随即又重复唤了几次。

    但每一次他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并没有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回应他。

    见状,韩谕又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准备走楼梯上去探一探。

    下定决心后,韩谕便走到墙边,试图从烛台上取一根蜡烛下来,拿在手中照明,毕竟他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一层是不是也有灯火。

    “嘶——啊!”捏住蜡烛的那一瞬,韩谕咧嘴叫出了声来,并本能地缩回了手。

    原来,是那蜡烛的烛身,摸上去竟像冰一样冷。

    当然,对现在的韩谕来说,这种程度的“怪事”已不足以让他惊叹太久,数秒后,他只是搓了搓手,然后就抖开了衣袖,隔着袖子的布料重新用手拿起了那蜡烛。

    虽然这样手指还是会感觉到冷,但已可以忍受。

    取到了能照明的东西,韩谕便用右手将蜡烛举在身前,转身朝楼上行去。

    此处得提一句,举着蜡烛走路,和提着灯笼走路,是有点不一样的:因为蜡烛没有灯罩的保护,所以人举着蜡烛走路时,得用上两只手,即一只手举蜡烛,另一只手则作为屏障护一下烛火,否则你稍微走得快一些,或者赶巧不巧地遇上一阵迎面风,这蜡烛说熄就熄。

    但眼下这座塔呢,情况比较特殊——它没有门窗,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因此,即便韩谕只用一只手举着蜡烛往前走,也是没问题的。

    韩大人也想好了,可以利用这点,让左右手轮流隔着袖子举蜡烛,以防止一只手举太久手指被冻僵。

    伊——伊——伊——

    很快,韩谕就踩着那大概是因为轻微腐烂而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这八角塔的第二层。

    他的头刚高过第二层的地板,就看到……这层有人,还不止一个。

    但见,这层有五六道人影,或立或跪,聚在远离楼梯口的一角,且他们的面前,还影影绰绰地摆着一堆东西。

    虽然韩谕心里害怕,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看看那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一步,一步……

    韩谕举着蜡烛缓步靠近,走近几分时,他便看分明了,那五六人,个个儿都披麻戴孝,好像是在做白事,但他们面前摆的那堆东西,既不是棺材也不是法台,而是一堆瓶瓶罐罐。

    瓶口小,罐口大;瓶子里装的什么他看不见,不过罐儿里装的能瞧见……是米。

    尽管韩谕并不很懂,但他作为外行也能看得出,那些瓶和罐儿在地上摆放的样子,并不是随机、随意的,而是被故意摆成了某种“阵”。

    就在韩谕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跟这几位打声招呼时……

    冬——

    忽然,他脚边传来一声轻响。

    韩谕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一个瓶子,而从那瓶子里流出来的,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液体,可惜因为这会儿屋里的灯光是蓝色的,这让他也不好判断这液体本身是不是也带点什么颜色。

    下一秒,听到瓶子倒下的声音,那五六个披麻戴孝的人几乎是同时一怔,然后,其中的一个,即离韩谕最近的那个,缓缓转过了头来。

    那是个女人,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女人。

    韩谕觉得她似曾相识,但他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自己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她。

    “你是……”韩谕开口,想问对方一句。

    但他半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呢,那女人就默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另一个瓶子,递给了他。

    韩谕也不知这是何意,但他还是顺手接过了瓶子。

    这瓶里的液体都还在,韩谕将其放到鼻子下边儿闻了闻,顿觉一股子油香直冲他的脑门儿。

    “瓶里是油,罐里是米……什么意思?”韩谕心中疑惑,脸上则用询问的表情看了看那女人。

    那女人却突然开始流泪,并抬手做了个“喝”的动作。

    “要我喝这油?”这下韩谕就更迷惑了。

    虽说那年头穷人少油,油水的确是他这种富人权贵才能肆意享用的好东西,但也没听说有直接这样喝的呀?

    想是这么想,但韩谕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又把这装油的小瓶拿到了自己的嘴前。

    这一刻,他又闻了一次瓶口。

    而这次,除了那异常浓烈的油香,他仿佛还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

    那是臭味,一种腐败的恶臭,由于被更为强烈的油香掩盖住了,使他第一次乍闻没闻出来。

    “啊!”终于,韩谕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把瓶子扔了,退后了数步。

    那流泪的女人望着他,仍是面无表情,但这一刻,她那白净的脸在蓝色的灯光下,好似逐渐变得可怖起来。

    接着,另外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也都转过了头,齐齐看向了韩谕。

    她们都是女人,都很年轻,也都很漂亮。

    韩谕觉得她们每一个都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任何一个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是谁。

    她们的脸,越看越可怕。

    “不……不……”韩谕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着什么,只是反复念叨着一个“不”字,一路退回了楼梯旁,跌跌撞撞地就往塔的三层跑去。

    第三层。

    这层的梁上,挂了许多衣服。

    那些衣服,皆是上好的布料,上好的做工;它们一件件展开、挂起的样子,就宛如一个个张开双臂、浮在半空的人。

    这层的一侧也有火光,韩谕朝那儿看去,发现竟有两个人在那里烧衣服。

    这两人倒是没有披麻戴孝,而是干脆啥都没穿,全身光着,连条裤衩儿都没有……可惜啊,这俩都是男的。

    且这两位,身上满是伤痕,它们的皮肤随处可见淤伤、烧伤、还有看起来像是被缝合后的致命撕裂伤,简直可说是没一块好肉。

    但纵是如此,他们的行动好像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一个在不紧不慢地收衣服,一个则把收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一个大火盆里扔。

    火盆里的火不小,但没有烟,也并没散发出热量,蓝光所照处,仅有寒意。

    此时的韩谕已被恐惧搞得有些草木皆兵,他不敢再贸然去跟这两人接触,但他也没有直接扭头走掉,所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远远观察着两人。

    韩谕看了也没多久,忽然,那个看火盆的便转过头来,回望了他一眼。

    那张脸,同样是似曾相识,且和二层的情况不同,这次韩谕花了几秒,把对方认出来了——是麻二!

    “你……你不是已经……”韩谕口中喃喃念叨着。

    就在他那个“死”字要出口之际。

    另一个人,也就是负责“收衣服”的那位,突然就出现在了韩谕的身旁。

    “恩师,学生在此等候多时了……”这位,自是麻玄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韩谕披上一件衣裳,“您快穿上吧,这是专门为您留的……”

    韩谕看到对方的脸,以及那件被麻玄声拿在手上的、做工考究的寿衣,差点儿就吓得心脏骤停。

    但他还是撑住了……

    一息过后,韩谕一把就推开了麻玄声,一言不发,回身便又跑上了楼梯。

    他来到第四层时,赶紧先回头往下瞧,想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但从四层往下看去,即便借着烛光,也只能看到一片深渊般的黑暗。

    “诶?”而在这时,韩谕还发现了另一个情况——不知何时,他那隔着衣袖拿蜡烛的右手,已松不开了。

    因为他之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地关注着别处,完全忘了换手持烛,所以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他的手掌、已经和衣袖的布、还有蜡烛的烛身冻结黏连在了一起,整个手掌都已经冻得紫中透黑,且已没有了知觉。

    但话说回来了,跟此地发生的其他事相比,冻伤手这点事,对韩语来说也不算啥了。

    还说这第四层。

    这里,即是这座塔的顶层,楼梯到此为止,已没有继续向上的通道。

    而这,本身也是一种异常。

    按古时的观念,天数为奇,地数为偶,奇数为阳,偶数为阴,天覆地载,阴阳平衡……这是建筑、尤其某些特定的建筑必须遵循的规矩。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塔”这种建筑,层数多为奇数,而平面图上的边和角多为偶数。

    这就是规矩,坏了这规矩,便是异常。

    比如眼下这座塔,边角八个,这是没问题的,但层数却也是偶数……这就不对头了;这是坏了格局,破了阳数。

    一般民居倒是没有这讲究,但“塔”这种在道教佛教都有一定意义的建筑,按理是不会“上取阴数”的,只有往下,什么“八大地狱”、“十殿阎王”、“十八层地狱”常取阴数。

    当然,这个事儿呢,韩谕也不是很懂,他此刻也没有闲心余力去在意这个。

    此刻的韩谕,注意力已然放到了这层里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身上。

    此人着一身灰色道袍,看面相大概四十上下,但是他身形瘦小,贼眉鼠眼,尖嘴狭腮,丝毫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相反让人感觉有几分猥琐邪恶。

    “韩大人,你可算来了。”灰袍道士的嗓音也和长相很相符,是一种听着就很奸邪的嗓音和语调。

    “我……这是在哪儿?你又是谁?”韩谕问道。

    “哼。”灰袍道士冷哼一声,“韩大人这一生机关算尽,到这走投无路之时,却求神拜鬼……拜就拜了吧,怎么等鬼神真到了你面前,你又怕了、惑了……还要问这些无谓之事?”

    韩谕闻言,一股由恐惧深处泛起的狠劲儿突然升了上来,他的表情也为之一凌:“好,那请教……这位大仙欲如何助我?”

    “助你?呵……”灰袍道士笑了,“谁说我要助你?”

    “什么?”韩谕道,“你不是刚承认,你就是我‘请’来的鬼神吗?”

    “是啊。”灰袍道士反问道,“但我来了,就一定要助你吗?我就不能是……想跟你先耍耍,然后再吞了你身上背的业障因果,饱餐一顿吗?”

    “你……”韩谕听到这句,感觉自己血都凉了。

    然,这就是现实。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等价交换”,当纯粹的恶意袭来,你便是俎上鱼肉,作恶的一方还会跟你谈条件?

    更不用说,韩大人还是自己把这些“东西”招来的。

    “那……那韩某无需你相助了,你放我回去吧,我……啊!”韩谕说这话时,就想顺着楼梯再往下跑。

    可他刚迈一步,便觉一脚踏空,天旋地转。

    待他再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倒吊起来,且整个建筑,也已是上下颠倒的情景。

    而那灰袍道士,此时也逐渐变化,在韩谕惊惧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灰色老鼠,贴附在“天花板”上。

    “你都一路‘下’到这里了,还说什么走呢?”玄枵鼠虽化妖形,但仍能口出人言,“就算你能走,我也不会让到了嘴边的美餐熘掉啊……呵呵呵……”

第五十八章 冲突

    是夜,当双谐、不动子、和令狐翔赶到韩谕府上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们只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具满脸惊恐、浑身冰凉的死尸。

    而在韩谕那尸体旁的地上,还摆着一个阵——那并不是八卦阵,而是一个看上去就很邪门的八角怪阵。

    没有人知道韩谕是从哪儿学来这个阵法的,也无从再查起。

    就这样,权倾朝野的少师韩谕,于这永泰二十年的夏天,被发现离奇地死在了家中,死因嘛……用咱现在的话来说,心肌梗塞。

    由于韩大人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和中毒的迹象,加上有大量的人可以给他死亡时的“密室环境”作证,所以这桉子结得也挺迅速,最后对外公布的说法就是“突发急病而死”。

    韩谕这一生,没有留下过子女,夫人也早亡,不过他的小妾不少,且大多年轻貌美。

    想来大家也能猜到,这些和韩谕年龄差距甚大的姑娘,对韩谕这个“人”,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她们最多就是对少师府上优握的生活颇为留恋。

    因此,韩谕的这些妾室们,也并不会有某一个站出来,对他的死因表示什么质疑;她们在给老爷披麻戴孝哭丧出殡的时候,即便有人是真哭,那也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感到担忧和悲伤。

    再说皇帝那边……

    朱杝并没有就韩谕构陷孙亦谐的事再去追究什么,毕竟人都死了,再加上韩谕怎么也是太子的老师,保住他的名声可以少生很多枝节。

    当然了,面子可以留给你,里子,皇上可不跟你客气。

    韩谕在朝这些年,什么卖官鬻爵、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杀人灭口……反正奸臣该整的活他大多也都整过了,所以他死后的遗产呢,也对得起“家大业大”这四个字。

    在那个人吃人的年头,靠他家里的那些小妾岂能守得住这么大一份家业?

    这块肥肉,盯上的人肯定不在少数,那与其落在别人手里,不如就由皇家笑纳了呗。

    于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安置韩谕的家人和财产”的工作,就被交给了云释离。

    云释离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看,他韩家的那些妾室和下人,要还有个人样儿的呢,就安排他们今后过点安稳日子,而那种平日里就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就随便你云大人怎么处理了,总之你全搞定了之后,把剩下的财产都尽数上缴国库,就是大功一件。

    就连那玉尾大仙也没想到,她跟着云释离当了一年多的“守护灵”,都始终没能找到机会斗倒的韩谕,在遇到双谐后短短几天……就于一系列也并非是针对他的事件中、阴差阳错的自取灭亡了。

    真可谓——

    一载难谋权奸殁,人算巧时天算拙,阴沟翻船为何故?皆是前缘结因果。

    至此,韩谕这个人,以及他所牵连的那些恩恩怨怨,便算是死则死矣,人去茶凉。

    但,这京城的危机,可没有解除。

    韩大人的死,无非是让双谐他们的眼前少了个添乱的人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胜利;对双谐来说,这波就跟“有个爱找茬的家伙自己A过来结果自爆了”差不多。

    他们真正要面对的强敌,并不是韩谕,而是十三死肖。

    现阶段,除了被“消灭”的实沉猴、星纪牛、大梁鸡三肖,以及被重创的鹑尾蛇之外,其他九肖可都还生龙活虎呢。

    距离中元节还有半个月,众人若不能在这期间尽量多找出并消灭几只死肖,那中元当晚的情势会变得相当凶险。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问了,中元节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呀?难道有不动子这样的高手坐镇,加上各种布阵啥的,他们还觉得不稳吗?

    是的,真不稳。

    按道教的“三元说”:天官上元赐福,地官中元赦罪,水官下元解厄;而七月半这天,正是地官打开地狱之门,让众鬼重返人间的日子。

    据民间传说,在中元夜,有家人、后代的鬼,会归家接受祭祀,没有的呢,便会在阳间四处徘回游荡“找食儿吃”。

    这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鬼怪们能力最强的几个时间点之一,在此天时之下,纵是紫禁城这种本身建筑格局就像“结界”的区域,也挡不住那些外来的“东西”。

    若是在那晚,某一个死肖侵入奉先殿中,于这皇家的祖宗祠堂里作祟,让你皇家的下一代添个由死肖转世而成的太子,你就说你亡不亡国吧?

    当然了,这种情况,虽然在这个平行宇宙里也曾经发生过,但次数不多,毕竟之前的王朝也多有国师坐镇,再者,十三死肖也很少有集体破除封印的时候……

    一般来说,死肖只会在某些特定的时代,顺应天时逃出去个别几只……就改朝换代来说,有这几只也就够了。

    而且死肖也不是那么喜欢合作的,它们之间本身也存在着一定的克制关系,所以几乎都是各自为战,就算有复数的死肖在外活动,它们也不会选择待在一起。

    但这回,由于“意外”,发生了十三只全部外逃、且在中元前夕齐聚京城的盛况。

    很显然,在这太平年景、大朙盛世,这帮货全都想趁这“中元天时”奔奉先殿抢个太子当当……抢不到再各奔东西嘛。

    这若真让它们成功了,那若干年后大朙灭亡恐怕就算是国师也无法阻止了,因为转世出来的太子本质上的确是皇家血脉,道门的人即便能辨别出这是死肖转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看到这儿,想来各位看官大概也听明白了,中元那晚,混元星际门的众人,还有不动子、烟澹子、梁景铄……是要在这紫禁城来一场类似“守护雅典娜”的防御战,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因此,在这剩下的半个月里,他们除了积极布防外,最好就是再抓紧时间多找到并“消灭”几只死肖;他们每在七月半之前多干掉一只死肖,中元晚上防守时就能少面对一只强化版的。

    然而,本以为少了韩谕,又有御赐金牌在手,接下来的行事会非常顺利的双谐,仅仅是在那韩谕死后的第三天,就又遇上了新的麻烦。

    且说那日,好端端走在街上的梁景铄,莫名便与一位京城智化寺中的僧人起了冲突;两人都说对方身上有极强的阴邪之气,看着就有问题……且两人都不愿放对方离开。

    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人火气都上来了,就在街上撕扒起来了。

    这一僧一道当街吵架,多好看呐?老百姓能不看这热闹么?没多久围观群众就聚了起来。

    这风声呢,也很快被传到了混元星际门的众人、以及智化寺的僧人们耳朵里……双方也都是各自派了人,火速赶赴现场。

    由此便要引出那——双谐五侠战七邪,二僧三道斗四肖。

第五十九章 齐闯智化寺

    智化寺,又名“报恩智化禅寺”,坐落在京城以东,建成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

    此寺共占地三十余亩,坐北朝南,含楼殿数座,房舍过百,僧人众多……

    如果要把这智化寺比作一家“企业”的话,那便算是运营得很不错的了,就算对标杭州的灵隐寺,也是不遑多让。

    但最近这段日子,这寺里却是不太平。

    先是旬月之前,有几名僧人离奇失踪……

    一开始,和尚们也没太当回事,因为这种事儿在人员较多的寺院中很常见——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些人因受不了出家人的清苦日子而私逃还俗,不告而别的。

    但后来,失踪的就不仅仅是僧人了,有些百姓也找上门来,说他们的家人自打某日来寺里上香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人。

    不过由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儿最后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毕竟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到底是在寺里失踪的,还是离开了寺庙后失踪的……即便是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后来,也就是最近这七八天吧,寺里又陆续有僧人发疯,也不知道这帮人是受了某种惊吓还是吃错了东西,反正就是突然变得行为怪异、有时还有很强的攻击性;请大夫来看他们吧,连大夫都被他们给弄伤了,其他僧人无奈,只得把这些“疯僧”暂且关押起来,看他们会不会自己好转。

    到这时呢,寺里便有几位略有神通的老僧说了:“咱这智化寺啊,可能是闹了妖精了。”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啊,佛门净地也能闹妖精?

    害,那灵霄宝殿还闹过猴儿呢,这“齐天大圣”不也是妖精吗?

    说白了,能不能闹,得看那闹的一方够不够强,只要够强,恶魔也能进教堂,圣水当作伏特加,耶稣像上钢管舞……扯远了啊,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言归正传,且说今日。

    一大早,智化寺的一位高僧“仁璨”大师出得寺来,要置办一些东西。

    说是高僧,其实仁璨的年纪也不算很大,就四十出头,算是寺里的中生代;仁璨的师父是智化寺现在的方丈“能泽”禅师,也就是咱们上面说的……几名“略有神通的老僧”之一。

    今天仁璨出来也不为别的,就是奉了师命出来买一些除妖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因为……用他们庙里现有的东西和手段,显然已经是搞不定了。

    没成想啊,这仁璨刚买了几样东西,走在街上,赶巧不巧的,就遇上梁景铄了。

    仁璨也是跟师父学了一些皮毛的,所以他远远一瞧,便被梁景铄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子身上阴气冲天,简直不像个人呐,我可不能让他走。

    这和尚真的是有点莽,他仗着身上的包袱里还揣着刚买的“道具”,这就上前拦下了梁景铄,想要来个降妖除魔。

    梁景铄见突然蹦出这么一位来,也是一愣,开口就问:“和尚你干嘛呀?”

    列位,他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

    那年头就算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街熘子,见了仁璨这种大寺庙里出来的、衣着光鲜(僧袍和袈裟的面料也是可以很讲究的)的和尚,也会先见风使舵地尊称一声“大师”或者“师父”的。

    但梁景铄一开口就是“和尚”,完全没有打算给对方面子。

    那他是没有眼力劲儿吗?或者是没修养没文化?

    都不是。

    就是跟和尚不对付罢了。

    僧道虽都是出家人,但很多时候也的确是冤家。

    梁景铄这种赶尸门的另类,对和尚态度不好,也是很正常的,再说,智化寺的这些和尚,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道士。

    仁璨一听对方开口就这么讲话,嗔戒也有点儿犯了,当时也是沉声回道:“干嘛?我看你小子身上有鬼!”

    “啊?”梁景铄一挑眉毛,“我身上有鬼?”他说着,将对方打量一番,“我看你身上才有鬼呢!”

    他这话倒也不是胡说,因为智化寺里真有问题,所以仁璨的身上也多少沾了点儿邪祟之气。

    两人这么一来一去呢,就吵起来了。

    吵着吵着,仁璨甚至还拿出了包袱里的东西,想当街“超度”了眼前的“妖邪”……那能管用么?

    但无论如何吧,两人的这番闹腾,势必是引起了百姓们的围观;这京城之地,各路势力的眼线遍布,消息自然传得很快,所以双方的同伴也是没多久都接到了消息风风火火地赶来。

    梁景铄这边,因为今天大伙儿刚好手头都没什么事儿,于是乎……孙亦谐、黄东来、林元诚、令狐翔、秦风、泰瑞尔、不动子这几位全都来了。

    还不仅是他们,由于事发时国师烟澹子以及那“嫖圣”于渐离也都在驿馆那儿,这两位也跟着来凑了个热闹。

    仁璨那边呢,咱这儿先不一一介绍,反正来的那群和尚,带头的几个都是和他一样“仁”字辈儿的中层,他们手底下“圣”字辈儿和“果”字辈儿的小僧也是不少。

    这两边人马加起来有好几十人,在街上拉开了阵势,俨然是一副江湖恩怨准备“手上过”的架势。

    来围观的老百姓那叫一个高兴,您想啊:这和尚、道士、还有江湖侠客,在街上大打出手……这场热闹看完,街坊邻居还不得添油加醋的唠上个一年半载?

    可惜啊,这架最终并没能打起来。

    因为当双谐把“护国天师”的身份和御赐金牌亮出来之后,和尚们立刻就虚了三分,而当他们把梁景铄是赶尸人的情况解释了之后呢……连仁璨自己都觉得这是误会了。

    眼瞅着僧人们有点儿下不来台,这时烟澹子便以国师的身份站出来打了个圆场,给了对面一个台阶,那仁璨他们自然也就赶紧顺坡下了。

    待双方的“误会”解除之后,便一同前往了智化寺。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了,既然矛盾平息了,他们为何不是各走各路、各回各处呢?

    很简单,因为不动子和烟澹子到场之后,往对面一瞧,便发现梁景铄并没有看走眼——对面不止是仁璨一人,而是几乎个个儿僧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妖邪之气。

    那事情就很明显了,这智化寺里确实有问题啊,咱得去看看,于是他们也就跟着和尚们一起回去了。

    而仁璨他们面对烟澹子等人提出的要求,也是不好拒绝。

    一来,他们寺里本来就需要除妖,有“外援”主动上门并不是什么坏事。

    二来,即便他们心中可能还是会因佛门和道门的那点儿芥蒂而有所抵触,但眼下人家又是“护国天师”、又是国师的……真要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也该由寺中的高层出马,而不是他们这些仁字辈的中层。

    因此,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人带回去再说,有那难听的话呢……留给方丈去讲吧。

    长话短说,他们这两路人马没多久便浩浩荡荡地一齐来到了智化寺中。

    此时,是上午己时。

    平日里的这个时间段呢,智化寺正殿以外的区域都是对外开放的,百姓们可以自由进出,来大殿内上香祈福;若你身份尊贵、或肯多使银子,还可以去后殿找高僧单独接待,给你问经讲佛,也就是所谓的VIP待遇。

    但是,因为前段时间寺内出了不少事端,所以最近几天智化寺已经暂停了对外开放。

    今日的己时,两位“能”字辈的高僧正在智化殿(即智化寺的正殿,相当于一般寺院的大雄宝殿)内给寺内僧人们讲经呢。

    讲着讲着,伴随着一阵鼓噪,他们便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在殿中坐镇的“能明”、“能智”两位师父是脸对着殿外的,他们最先察觉了逼近的人群,但两人到底是高僧啊,见状仍是不动声色,继续澹定地讲经。

    倒是在下面听经的小和尚们,有不少很快就被背后传来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走神的走神、回头的回头。

    “诸位请稍等片刻,待二位师父讲完这段,稍停之刻,贫僧便进殿传话。”殿外的仁璨,在走到这智化殿的大门口时便止步不前,并转过头轻声对“客人”们说道。

    谁知,这儿年纪最大,本该最为稳重的不动子,此时竟是回了他一句:“等什么等?妖魔邪祟都骑到脸上了,还搁那儿讲个串串啊?”

    不动子用很大的声音,毫不避讳地道出了这骂街般的言论。

    这下,能明和能智二位高僧是不想停下也得停了……

    “阿弥陀佛。”能明中断了讲经,轻吟佛号,然后朝殿门口的众人道,“何人在外喧哗?”

    “我!”不动子说着,便迈门而入,往那儿一站,挺胸抬头地冲那两位坐在殿上的老和尚喝道,“瓦屋山,玄奇宗,不动子。”

    能明能智一看,心说这“小道”不过二十来岁样貌,怎么如此无礼?

    两人随即就双双将目光投向了殿门前的仁璨等仁字辈僧人,想知道他们带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仁璨也明白他这二位师叔的意思,于是他迅速跟进来,边行礼边道:“阿弥陀佛,二位师叔……这位不动子道长乃是近日皇上钦封的‘护国天师’之一,说是要来寺中捉妖的,这无礼之处……还望师叔包涵。”

    “哦?”能明和能智一听到“护国天师”这四个字,神色也是起了些许变化。

    很显然,关于这几位“天师”的传闻,智化寺的僧人们也已经听说了,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几位今日会跑到他们寺里来闹。

    “小道,你真是……”一息过后,能智多少还是有点不信,所以想出言跟不动子本人再确认一遍。

    “少废话!”但不动子已经受不了这老和尚慢慢吞吞说话的那个节奏了,直接打断道,“你们身边就供着四尊妖魔,还有闲心跟我在这儿慢条斯理地磨嘴皮子呢?”

    说罢,不动子就一跃而起,飞身掠过了大殿内盘腿坐着的上百僧人的头顶,身形一腾便来到了大殿的旁侧。

    这智化殿内,中央供有释迦牟尼佛、无量佛、药师佛三座佛像,两侧则有木质漆金的十八罗汉坐像,眼下不动子便是来到了其中一座罗汉像前,挥拳就打。

    那一瞬,只听得“轰”的一声,像崩木散,尘土飞扬。

    就在殿内外的僧人们对不动子这突如其来的“大不敬”之举感到震惊、且要愤怒起来的当口……

    突然!那崩毁的罗汉像中,竟是冒出了一股子黑烟,并在空中凝结成了一团形似妖物的气团,然后在“呜——”的一声呼啸中遁去了。

    这“拳打木罗汉,尘见妖魔影”的一幕,着实是惊呆了众人。

    不过,不动子的施为,这才刚刚开始……

第六十章 被阻万法堂

    且说那不动子,一拳轰完,打得佛像崩碎,妖气遁走。

    殿内众僧见了,无不面露诧异,惊疑交加。

    这一刻,他们本以为,这位道长干完这事儿,多少会稍微说上两句,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却没想到……

    不动子可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顺势又跳到了另一座罗汉像前,又是一拳,如法炮制。

    就这样,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不动子在这智化殿内来回窜打,直至四拳打出,这才堪堪作罢。

    而被他打烂的那四尊罗汉像里,也是每一座都冒出了连凡人都肉眼可见的妖气。

    这下,和尚们可都傻了。

    此刻他们再想想方才不动子那句“你们身边就供着四尊妖魔”,那是一阵阵的后怕呀。

    谁能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净地之中,居然就藏着妖物,而且那些妖邪居然狂到敢附在十八罗汉像上,接受香火供奉,这是多大的能耐?

    “道长……”到了这会儿,那能明和能智可就不敢再摆什么架子了,俩老僧赶紧起身,由能明率先开口对不动子道,“哦不……天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佛门正殿之内,怎会有……”

    “你们先甭问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动子摆了摆手,抢过话头道,“带我们先去见过了方丈再说。”

    他提出这要求后,能明能智先是一愣,随即又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几秒间,虽没有对话发生,但很显然二僧已迅速达成了共识。

    “好,众位天师……请随我来。”两秒后,能明便应了不动子的要求。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从讲经的蒲团那儿离开,来到了大殿的一侧,并伸手示意不动子等一行人跟上自己,准备将他们往后殿引。

    而能智则是叫住了大殿门口的几名仁字辈僧人,让他们和自己一同留下安抚殿内众僧、控制一下局面。

    当然了,仁璨,并没有被能智叫住。

    仁璨作为方丈的首徒,又是他带头把这群外人领来的,那他肯定也要跟着能明去见见师父、说明一下情况才行。

    就这样,在能明的带领下,不动子、仁璨和双谐等十来个人,从正殿的后门行出,经如来殿、万佛阁、大悲阁……又穿屋舍数片,最终来到了寺院最北的万法堂前。

    智化寺的现任方丈能泽禅师,此时就在这万法堂内坐禅念经。

    这位方丈能泽,今年虽已六十有八,但身体向来健朗,身边也从不让小和尚跟随伺候啥的,所以这会儿能明需要亲自进屋去通报。

    众人本来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不料,能明刚进屋不到半分钟,屋内就传出一声惨叫。

    “不好!”不动子闻声,瞬间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就追了进去。

    其旁诸人见状,也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纷纷跟上,鱼贯而入。

    但他们终究是来晚一步,当众人冲进万法堂时,也别说是能泽方丈了,刚才先进来一步的能明大师也已不见了踪影。

    且这万法堂内,还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子油腥之气。

    “退!”

    那数秒之间,大伙儿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呢,不动子口中忽然又大声地喝出了这么一个字。

    列位,我们都知道,人在面对不同程度的危险时,用词是会有一定变化的——通常越是紧急的情况下,人们所用的词儿越少,且吼得越大声。

    此处,不动子没有用“糟糕,快撤出去”或者“糟了,有埋伏,赶紧退后”之类的表述,而是用很大的声音尽快地喊出了最简短的一个“退”字,那大家可以想象……事情是有多严重。

    而在这种情形下,第一个做出反应,并成功逃跑的人……估计列位也猜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不动子话音未落之际,缩在人群中间靠后位置的孙亦谐已然一个回身飞扑,如惊吓盒里弹出的小丑一般,蹭一下就反向往屋外蹦去。

    他这一蹦,还把跟在最后边儿的于渐离一块儿给带了出去。

    两人一个踉跄翻滚,来到了屋外,待再回头时,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一秒后,他们定睛一看,身后的万法堂已经陷入一片火海,那火势大到好似不是在烧建筑,而是在烤一个浸透了油的棉花糖。

    “啊!”这一瞬,于渐离惊呼出声,因为他本能地觉得没能及时逃出来的其他人都已经被烧死在屋里了。

    但孙亦谐的反应却和他不同,只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撇嘴来了句:“妈个鸡,还好老子闪得快。”

    于渐离当时都有点愣了,心说这孙少侠居然这么冷血吗?同伴在眼前死光了,他非但不惊不恐也不悲,还能澹定地表示庆幸?

    “于兄,你没事儿吧?”两秒后,孙亦谐看向于渐离,询问了一句。

    “呃……啊……没,没事。”于渐离有些木讷地回应了一声,其情绪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剧变中缓过来。

    “没事的话你可把眼睛睁大了,咱现在随时有危险。”但孙亦谐已在提醒他要注意四周的变化了。

    而经孙哥这么一提醒呢,于渐离也是赶紧看向四周,并立刻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这屋外的天色,不知何时竟已变黑了。

    要知道,他们刚才走进万法堂前,外面还是阳光明媚的上午,这一进一出才一分钟不到,即便是要下雨变天,也没那么快的啊。

    这么一看……他们身后的万法堂在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烧得跟碳一样,也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这时于渐离才渐渐明白过来,孙亦谐的“澹定”,或许不是冷血,而是他知道某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于渐离猜得也没错……

    孙亦谐因为此前已经历过好几次这种异象了,再加上他对屋里某几位的能力相当有信心,所以基本能确定同伴们并没有死,只是这“一把火”将万法堂“门里门外”的人给隔开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这群人里,总共就三个半道士,即不动子、烟澹子、梁景铄和黄东来——眼下这四人可全都被隔在了另一边。

    这样一来,成功逃出了屋子的孙于二人,处境反而显得不太妙。

    唰——

    数秒后,孙亦谐默默地便掏出了他的三叉戟,进入了备战状态。

    而正在思考的于渐离,在听见了戟锋的破风之声后,抬眼一瞧,被这突然出现的兵器给吓了一跳:“嚯~孙兄,这兵器你从哪儿拿的啊?”

    “我随身带的啊。”孙亦谐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啊?”于渐离闻言,思绪陷入了短暂的混乱,随即他又将孙亦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问了句有点奇怪的台词,“你也练过藏镖?”

    “哈?”孙亦谐没听懂,“什么叫藏镖?”

    “哦……没啥,没练过的话也不必在意这个。”于渐离含湖回道,心中则在暗道:我就说嘛,那么大一柄兵刃应该藏不下啊。

    两人正说着话呢,孙亦谐的余光忽又扫见远处的一栋屋舍那儿,有一个人影在墙角处朝此窥探。

    此刻天色虽暗,但他俩背后火光冲天,所以周边的能见度还可以,孙亦谐自信并没看走眼,故他马上就压低声音冲于渐离道了句:“于兄,那边好像有人在偷偷地盯着咱们呢。”

    孙哥说着,还用很小的幅度努了努嘴,指出了方向。

    “哦?”于渐离的江湖经验也颇为丰富,所以他并不会立马傻呵呵地朝那个方向转过脸去,他只是继续装作不知,面朝着孙亦谐,小声问道,“孙兄有何计较?”

    “我们兵分两路,你直接朝他过去,我从那屋子右侧小绕一下去堵他,咱们且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孙亦谐道。

    于渐离想了想,接道:“那为什么不能是我绕一下路呢?”

    孙亦谐笑了:“呵……也可以啊。”

    “嗯?”这回于渐离倒给整不会了,心说:难道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呃……那还是你绕路吧。”于渐离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终究还是顺着孙哥的意思去做了。

    于是,下一秒,这二人就如离弦之箭般,一左一右,朝远处的那间屋舍两侧冲了过去。

本章说恢复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我期待你们把前面五章填满

第六十一章 杂物间的王(上)

    孙亦谐和于渐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在远处窥视他们的那位吓了一跳。

    那位眼瞅着情况不对,赶紧转身跑路,结果却被一直线冲向他的于渐离轻松追上。

    “站住!”于渐离接近对方后,便看清了对方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而已,顿时胆子也壮了几分。

    可他这声“站住”,显然没能止住对方逃跑的步伐。

    不过咱于先生也不是吃素的,身为一名老江湖,他在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手上也已准备好了后招,他一看对方并未停下脚步,当时就是chuachua两镖甩了出去。

    于渐离这手“藏镖”可是绝活儿,纵观整个绿林道,就没有人知道他那镖是打哪儿掏出来的,反正他是一伸手就有,出手也是极快。

    下一秒,就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逃跑的那位因左腿的后膝和脚跟中镖,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于渐离顺势追上,一脚就踩住那人后背将其制伏,并居高临下地言道:“想跑?”

    那人呢,也没反抗,而是当场就转过头来,双手相握,开始求饶:“哎哟!大仙饶命啊!我还不想死啊……我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孩……”

    “诶?”于渐离还没听对方把这段儿贯口念完,只是看到了对方的侧脸,当时就愣了一下,并打断道,“你不那谁吗?”

    谁啊?

    其实于渐离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确实记得曾见过这个人。

    怎么回事儿呢?

    此处咱书中暗表,眼下被于渐离制住的这名瘦小男子,名叫汪三,乃是京城某大户人家的家丁。

    前些日子,于渐离曾和那汪府的少爷一块儿喝过花酒,而当时跟在汪少爷身边的随侍,就是汪三。

    于渐离这种能在道儿上广交朋友的人,一般记性都不会太差,尤其是“认人”这块,不说过目不忘吧,至少像汪三这种在半个月内有见过、且在同一个房间内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他肯定是有印象的。

    “嗯?”汪三听到于渐离的话,也是怔了一下,随即他才畏畏缩缩地抬眼直视了于渐离几秒,“唷!这不是于大爷吗?怎么是您啊?”

    “你是……”于渐离也是伴随着回忆,渐渐想起来了,“汪少爷身边的……”

    “对对对,就是我!我叫汪三儿!得亏你还记得我!”汪三此刻激动万分,当然了,他并不是因为对方能记得他这个下人的长相而激动,而是因为他终于在“这个空间”里见到了一个他感觉可以依靠的人。

    但于渐离可没有因此放松多少警惕,毕竟他跟汪三也不熟。

    两秒后,于渐离依然是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哟!我还想问您呢!”汪三的回答得那叫一个委屈,“这到底是哪儿啊?这这……到底是智化寺,还是阴曹地府啊?”

    看他的神情语气,不像是在演,于渐离这时才挪开了那只踩住汪三的脚,退后两步,接道:“你别忙问我,先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嘶……”汪三说着,翻身坐起,同时又因为动了腿上的伤而咧了下嘴,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叫出声,并回道,“我就记得……初一那天下午,我陪少爷来智化寺上香,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我们来就到了这鬼地方,然后就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初一?”于渐离面露疑色,“今儿都初四了,你们在这儿待了三天三夜?还有……你说你陪少爷来的,他人呢?”

    “啊?都三天那么久了?”汪三听到“初四”这两个字,也是面露惊讶,“不会啊……我跟少爷来到这儿,好像也就半天儿的工夫啊。”

    “所以你少爷人呢?”于渐离又问。

    “他……”汪三说着,脸上忽现恐惧之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少爷他……可能已经被妖精害了。”

    “哦?”事到如今,于渐离自不会再去质疑对方口中的“妖精”的真实性,而是继续问道,“什么样的妖精?你亲眼瞧见了?”

    “我……我当时看到一大团黑烟突然卷过来,从里头冒出一张大猪脸,然后它……它……”汪三越说脸色越难看,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用颤抖的声音言道,“它一口就把少爷整个人吞进去半截……”他顿了顿,“我……我当时吓得都尿裤子了,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地只管自己逃命,一直跑到脱了力才停下。”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因为于渐离一边听着他的叙述,一边已悄然将目光移向了对方的裤子。

    在汪三的裆部和裤腿区域,确实可以看到一片已经变澹了的水痕,而且凭于渐离那经过一定训练的嗅觉,也的确可以从那儿闻出些许残留的尿味。

    “嗯……”到了这会儿,于渐离差不多才放下了戒备,然后沉吟一声,蹲到汪三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随身带的金疮药,“好吧,你先忍忍,我帮你收拾下伤口。”

    说着,他就给对方拔镖上药,手脚那是相当利索。

    而那汪三呢,虽不是什么江湖中人、绿林好汉,但好歹也是平日里常干粗活的劳动人民,这点痛还是受得的。

    在于渐离帮汪三包扎期间,两人又聊了几句,于渐离也稍微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说着说着呢,于渐离忽然就想起什么来了,并念叨:“嘿……话说孙兄这‘绕路’是不是绕得有点儿大呀?怎么还没来啊?”

    “唷!”汪三闻言,当时就脸色一变,道了声,“糟了!”

    “怎么了?”于渐离见他这反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汪三解释道:“您二位是刚到这地方来所以不知道啊!这地儿的异常,除了一直是黑夜之外,还有一点……即那屋舍走廊的位置一直会变化。”他微顿半秒,举例道,“比如说,一条路,您先往前走,走一段再回头折回来,便回不到刚才您出发的地方了。”

    “啊?”于渐离一听也是慌了,“这么说来……”

    …………

    同一时刻,该空间的某条走廊中。

    “妈个鸡啊……这是哪儿啊?”孙亦谐边往前走,边小声骂着,“难道我这都能迷路?”

    其实这回是真不怪他,他的确是只绕了一个小圈子企图包抄的,但没想到这里的空间并不是三维的——你并不能用你在某一个点上观测到的距离或空间关系来判断你按某种路线移动后能不能抵达预期的坐标。

    当然,孙亦谐吐槽归吐槽,他基本也猜到了是自己所处的空间有问题。

    就拿他此刻所在的走廊来说吧……

    在这条走廊两侧的柱子上,竟像是钉钉子一般,钉着很多巴掌大小的金属烛台;这些烛台的数量和位置,似乎都是随机的,有些高到接近天花板、有些低到紧贴地面、有的柱子从上到下被钉了七八个,有的柱子则一个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这些烛台虽然都被钉得歪歪斜斜,但烛台上的蜡烛却都不会倒,有些蜡烛以四十五度倾斜着,底部也一样好好地粘在烛台上。

    这种景象,在“真正的智化寺”中肯定是看不到的,所以某种角度来说,这些东西也暗示了这个空间与现实有着不小的差异。

    “阿弥陀佛……”

    就在孙亦谐亦步亦趋地前行之际,忽然,就有人在他背后口诵佛号。

    孙哥的反应那叫一个激烈,他登时就是一个缩腿前跃加空中一百八十度转身,并顺势将三叉戟架在身前作防守状。

    “什么人?”双脚重新踏地之时,这三个字已从孙亦谐口中喝出;同一秒,他也已经看清了,跟他搭话的人,是一个身形肥胖、不过看面相还挺年轻的僧人。

    “呵……”那胖僧人看着孙亦谐的反应,只是冷笑一声,接道,“贫僧圣守,见过施主。”

    列位,如果您对和尚的法号比较有研究,且对前几章看得比较细致的,您应该已经发现了,这智化寺的和尚,是按照临济宗的僧谱排字的;那完整版的我就不列出来了,反正您只要知道,在咱们这个故事中,智化寺的僧人们,从老到少,基本都涵盖在“能仁圣果”这四个字辈里。

    这圣字辈呢,比仁璨他们这些三四十岁的中生代要小一辈,故平均年龄是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年纪大辈分低,或者年纪小辈分高的情况也有,但不多),眼前这圣守,就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僧人。

    可能也是应了他这法号,成年之后,圣守因在统筹管理方面颇有天分,便被分配去掌管智化寺的库房。

    就这样,在这个“油水”很足的岗位上干了三四年,圣守已变得比管伙房的僧人们还要胖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家伙……也是旬月之前“失踪僧人”中的一员,而且是最后一个失踪的僧人,在他之后,失踪的就都是香客了。

    如今圣守出现在这个空间里,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十分悠然的样子,那想想也知道,这货有问题啊。

    “你也是智化寺的和尚?”孙亦谐一看圣守那冷笑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故在发问时仍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正是。”圣守道。

    “你知道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孙亦谐又道。

    “当然知道。”圣守从容地应了一句,顿了顿,再道,“‘你’……不就是‘事儿’吗?”

    话未落,人已出。

    别看这圣守体型肥胖、也没练过武功,如今已经“非人”的他,那速度可是堪比身形矫健的武林高手的。

    好在,孙亦谐一直是防备状态,也不会因此慌乱。

    呼——

    那一秒,只见孙亦谐将三叉戟的戟锋横扫,欲阻圣守前冲的势头。

    但电光石火之间,那肥僧竟是一个踏步,腾身而起,脱离重力一般“走”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继而又颠倒着在天花板上跑了起来,避开了三叉戟的戟势。

    一息过后,来到孙亦谐头顶的圣守又以一式“泰山压顶”攻了下来。

    看这架势,此刻孙亦谐即便回戟往上一顶,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就算他这兵器能把圣守的肚子捅穿,也不能止住对方的坠势,待戟锋捅入后,圣守依然会跟像“串儿”一样顺着戟柄继续砸下,压向孙亦谐。

    且不说这样的展开下圣守会不会死,就算会,孙亦谐也不想冒“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风险。

    于是,在不到零点三秒的时间里,孙亦谐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做出了另一种应对——后撤一丈,并在他刚才所站之处,撒下了一把铁蒺梨。

    您也甭问他这铁蒺梨打哪儿来的,这跟他随身带着大剪刀、石灰粉、鞋头藏着铁块等操作属于一个路子,基操而已。

    轰——

    “啊!”

    圣守这招泰山压顶的威力还真不小,他整个人像个巨型肉弹一样砸下,把走廊都给压塌陷了,倘若孙亦谐刚才没撤,不说被压成肉酱,至少也是粉身碎骨啊。

    但因为孙亦谐选择了逃开,现在苦的可就是圣守了,这货一招压完,肚子上被铁蒺梨扎了七八个窟窿,且那些铁蒺梨都嵌进了他的肉里,拔都拔不出来,其肚子上的肥油和鲜血还从那些伤口处往外直冒。

    “哈~哈!想阴老子?知道厉害了吧?活该!”孙亦谐一看对方遭重,当即开始嘲讽。

    有人可能要问,他为什么没有趁对方落地硬直的时候抄起三叉戟上去追击呢,这时候朝圣守脑袋来一下子,不就搞定了吗?

    那很显然,是因为孙亦谐并没有打算要干掉对方,至少没打算立刻下手……以孙哥目前的处境来看,从对方身上多套出点情报再下手也不迟。

    然,受创的圣守却是当场暴怒,他的模样也由这一刻开始,向着“非人”的状态急剧变化……

    但见,圣守的身形在数秒间慢慢胀大,这让他迅速变成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巨汉;其皮下还开始浮现一根根颜色紫黑、粗若藤蔓的血管,那些血藤在他那肥胖的身躯下构筑起了一层筋状的铠甲。

    最诡异的是,圣守头顶上的几个戒点香疤,此刻变成一个个眼睛般的东西,且凸起并活动起来;他的脑袋也慢慢往他那肥硕的躯干中缩去,最终其整张脸都缩到了身体里,只露出头顶在外,好像是为了配合让那些“眼睛”视物。

    “我靠!”孙亦谐看着这一幕,心说这妖怪玩儿真的,当即是骂着街就跑啊。

    圣守能让他熘了吗?你跑我就追啊。

    双方的体型虽然差距很大,但速度真差不了多少,关键这是在室内封闭空间里追逐,时不时就会有墙壁和门遮挡视线,还有走廊转角和岔路,这些都会让跑在前面的人有所迟滞。

    孙亦谐也是慌不择路,在前头横冲直撞地狂奔不止,期间他左转右转、进门出门的,始终也没能摆脱追击。

    直到两分钟后,他看到前方出现一扇特别大的门,想都没想,就用三叉戟一扫而断,撞门而入。

    没想到,进到屋中孙亦谐才发现,这里……乃是一间巨大的、堆满了杂物的库房,除了他进来的那扇门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出口了。

    而这时,圣守所化的怪物,也已追到了门口,堵住了孙亦谐唯一的退路。

    “呵呵……你自己跑进我的地盘来,那就怨不得我了。”圣守的脑袋虽然有80%已经缩进了躯干里,但他愣还能说话,且声音就是从胸腔中发出的。

    孙亦谐闻言,也是干脆不跑了,而是回头看向圣守道:“哼……既然你逼人太甚,就不要怪我……”

第六十二章 杂物间的王(下)

    以孙亦谐的性格,他既然能在这已无退路的封闭环境内,面对圣守这种一看就已不是人的邪物,却仍有一战的勇气……那就表示他对“赢”一定非常有信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

    首先,在二仙岛上练就了一身“环境杀法”的孙亦谐,在这种堆满了杂物的地方,那战斗力绝对是倍增,如果他今天对上的不是这么个非人的玩意儿,而是普通的武林人士,那比他强几个档次的掌门级高手来了怕也要完蛋。

    其次,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孙亦谐脸上那个平时看不见,但一旦遇到超自然力量就会渐渐显现、并隐隐作痛的疤;他现在已经对这个疤的反应有经验了,根据这疤的痛感是否明显,孙亦谐便大体能判断出眼前的妖邪强度如何……因此,这会儿他基本上能确定,眼前这个圣守虽然看着很吓人,但实力跟死肖那种级别的家伙可差远了,甚至比那魂魄不全、只能附身在画像上的玉尾大仙还弱,那确是没啥好怕的。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孙亦谐的三叉戟,可是一柄连那“铜辰道君”都无法防御的神兵啊;他区区圣守,不过就是一个不久前才被死肖所惑、堕入邪道的高级伥鬼罢了,跟铜辰那种在昆仑山下受了几百年香火,后又在兰若寺吸了大量血煞之气的大妖比,算个球啊?

    综上所述,孙亦谐觉得这一战完全能打,而且他都不需要使用道长们给他留作底牌的那些符,就能把圣守搞定。

    圣守那边呢,见孙亦谐被逼入死地却仍有反抗之心,也是微微一怔,但化为怪物的圣守,其身上属于人的理性也在渐渐丧失,说得更直白一点……这货的智力正在不断降低,所以他也没有再去思考什么,紧跟着就狂吼一声,朝孙亦谐冲了上去。

    但见,圣守迅速接近,举臂一扬,就是一掌拍下。

    孙亦谐见那巨掌伴着呼呼风声朝自己当头拍落,倒也不慌,只是脚下一点,朝后小退一步,堪堪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圣守一瞧,心说这一击只差一点儿就打中了,这表示对方闪得很勉强啊,那我只要继续勐攻,很快便能追击得手了吧?

    于是,他紧跟着就双肩一展,挺着那肥大的身躯左摇右摆,左右开弓,双掌交替着朝前追袭连打。

    而孙亦谐也是看起来“捉襟见肘”地不断后退,渐渐被“逼”到了一排货架边上。

    这一刻,圣守以为自己越战越优,已快要将对方赶入绝境。

    然,此时的孙亦谐心中却是在感叹着:这种单纯的正面攻击,真是令人怀念啊……

    要知道,孙哥在二仙岛上修炼的时候,可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客气的待遇。

    那几个月里,不管孙亦谐是吃饭、睡觉、还是练武、干活儿,有时就算是在上茅厕的时候……他都有一定几率会被那两个面目慈祥、虎背熊腰的老头儿用各种办法偷袭。

    你要跟他们讨论武德,他们就反过来教育你——江湖上最常见的杀人方式,从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单挑,而是攻其不备的暗算、乘人之危的突袭、恃强凌弱的虐杀、和不讲道义的围殴。

    你还别不服……不说别的,就说本书吧,列位看官可以回忆一下,无论正派还是邪道、BOSS还是龙套,绝大多数击杀都符合上述情况。

    相反,两个实力接近的人通过单挑而产生的击杀,那是极少的。

    在这个大前提下,云海二仙的逻辑并没有什么错。

    你是想当一个英年早逝的大侠呢,还是像他俩一样当两个名声不太好、但寿命却很长的老阴逼啊?

    这个问题,对于从来就是老阴逼的孙亦谐来说,根本就不叫问题。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是可以成为名声又好、又活得长久的大侠的,但这种人,除了要有极高的武学天赋和造诣之外,通常还都有非常好的运气,最关键是,他们大多都会在巅峰期过去之后,及时归隐,不再去触碰江湖中那些后浪们的利益。

    而这种江湖生涯,显然是不太适合孙亦谐的,也不适合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事实上,这种人生道路,从来也不是通过规划就能实现的,更多是看天意。

    那么孙亦谐走的是什么路线呢?

    就目前来说,可以概括为:一个在武林正道中,将“旁门左道”走到极致的人。

    倒不是说他现在的硬实力有多惊人,只是他的战斗哲学,那种跟人斗争时的“境界”,已经和绝大多数正常人不一样了。

    很多别人经过思考才能做出的、卑鄙的、复杂的策略,在他这里已是不需要分心去想就能予以实施的本能。

    比如眼下,他真就是想都没想,就用出了“故意只退到对方攻击范围边缘”的闪避方式,一步一步地引诱对手跟随自己移动,并且,他只凭着进屋时扫了一眼所留下的一点点印象,就将对方引到了一个贴着“油”字、摆满了瓦罐的货架前……

    此时,自以为已将对方逼得没有退路的圣守突然变招,略微向右倾下自己的身躯,将掌风化为下段横扫之势,从右侧卷来。

    依他所想,已经背靠货架的孙亦谐面对此招只有跃起躲开和竖戟硬挡两种应对方之法,而这两招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前者会让其在半空露出巨大破绽,后者则会让其直接被巨力所伤。

    但事实如何呢?

    孙亦谐根本没做那种习武之人应有的应对,而是把手上三叉戟的柄当作拐杖一样往地上一撑,整个人仰面往下一躺,借着那股撑出的劲儿向前一个滑铲。

    就是这样一个于正常武学里并不存在的、放眼整个江湖也没有哪个门派里有类似招式的动作,让他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一个“钻裆过人”,“躺着”便来到了圣守的身后。

    并且,当孙亦谐自己的身体“通过”后,他还将手一甩、一顺,用三叉戟的锋角,由前向后地切掉了圣守的一只脚。

    这一下子,圣守是真没想到……因为从他和孙亦谐开打到现在,他还真是第一次被这三叉戟蹭到,那之前他只中过一次铁蒺梨啊。

    再者,刚才孙亦谐逃跑时,也只是用那三叉戟破坏了一扇木头做的大门而已,所以圣守始终没觉得对方手上的兵器有多强。

    但此刻被人像切豆腐一样切掉了一只脚,圣守便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凭他现在的肉体强度,凡兵俗铁就算能造成损伤,也是有限的,或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再生的。

    这也是为什么,圣守之前看到对方有兵器在手,依然敢用“泰山压顶”,且在被铁蒺梨扎完之后只是“变个身”就像没事儿一样了。

    可刚刚这三叉戟所造成的伤,即他的断脚之伤,非但没有再生、连自愈都“失灵”了,这让圣守大惊失色。

    当然了,现在的圣守,脸缩在胸腔里,失不失色的也没人能看见。

    呼——

    下一秒,因右掌挥舞的力道未尽,左脚又被断,圣守那肥大的身躯顷刻间就失去了平衡,逆时针自转着就这么向前倒去。

    他的身体还没撞上架子上的那些瓦罐呢,他身后的孙亦谐可是已经把火折子从怀里掏出来了。

    一息过后,只听得“哐啷啷”一阵响,几乎在圣守撞碎货架的瞬间,孙亦谐已经把火折子朝对方甩了过去。

    可万万没想到啊……

    那些流出来、覆满了圣守身体的“油”,碰到火星之后,竟然没被点燃。

    这时候可能有人要问了,这些油咋回事儿啊?从某个忍二代的村儿里进口的是吧?

    那肯定不是啊。

    此处咱们书中代言,孙亦谐这“火攻”没奏效的原因很简单:那些瓦罐里装的其实不是油,而是水。

    虽然这个货架上是贴了个“油”字,这些瓦罐里装的也应该是油,但由于这寺院里有人中饱私囊,故这批油是水冒充的。

    而这一现象呢,既发生在现实中的智化寺里,也映射到了这个错乱的空间里。

    至于这个中饱私囊的人是谁,那也是昭然若揭——圣守呗。

    他圣守若是不贪,能被死肖蛊惑吗?

    “啊!”两秒后,一声胸腔共鸣十分强烈的吼叫响起。

    圣守他甚至都不知道孙亦谐刚才丢了个火折子过来,因为他体型太大了,倒地后视线有盲区,就跟有些胖子站立时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一样。

    所以圣守以为对方的攻击就是砍掉他一只脚而已了,紧跟着他就一个翻滚,爬着便向孙亦谐扑去。

    这一扑,若野猪冲脸,巨熊抱躯,也是个让人粉身碎骨的招儿。

    而孙亦谐见状,只是将一脚踩在了地上的一个麻袋上,另一脚则踢向了一个位于身旁低处木闸。

    木闸一转,那麻袋就被一根绑住自身的绳索瞬间拉高,于是,孙亦谐便踏着麻袋向上弹起,一弹就三米多高,一个翻身便到了他后方一个货架的顶上。

    圣守就这么扑了个空,刚要抬头确认孙亦谐的位置,就见黑乎乎几个装满黄豆的麻袋从高处朝他砸了下来。

    这种攻击呢,对现在的圣守肯定是没用的,你用相同重量的石头砸他都没啥用,别说黄豆了。

    就听“嘶嘶”几声,圣守用双手很轻松地将那几个坠下的麻袋凌空撕烂,袋中的那些黄豆洒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并很快就都滚到了地上。

    但孙亦谐不为所动,又连续踢了好几个麻袋下来,这里面也不止有黄豆,装绿豆和米粒的麻袋也不少。

    圣守将那些麻袋一一挡下,很快就搞得满地米豆,转眼就形成一大片让人难以站稳的区域。

    但这对圣守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他现在少了一只脚,所以本来也是以三肢趴在地上行动的。

    被孙亦谐搞得有些烦躁的他,眼瞅着对方把货架上层的麻袋用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顺着货架往上爬,不过他也不敢太快,因为现在他已知道孙亦谐手上的三叉戟厉害了,得防备对方居高临下偷袭自己。

    孙亦谐呢,也是贼,一看下面那“怪兽”爬上来了,他就抓着高处的梁子一荡,又跳到了另一个货架上。

    圣守爬上来的速度自没有他跳走来得快,便又扑了个空。

    而来到数米外的、另一个货架顶上的孙亦谐,又开始抓起手边别的东西扔圣守。

    就这样,两人一追一逃,孙亦谐这边,无论是什么农具啊,木鱼啊,布匹啊……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是抓到就朝圣守脸上扔,玩儿得那叫一个欢。

    圣守被这种没有太多实质伤害但极为烦人的骚扰攻击搞得越发恼火,因断脚而产生的恐惧和谨慎很快又被怒火和兽性压了下去,到后来他干脆就回到了地面上,开始像推土机一样推倒一排排的货架,逼迫孙亦谐走位。

    没过多久,这库房之内就变得一片狼藉,宛如一个一周都没收拾过的熊孩子的房间般,你走进去说不定一脚就能踩到个什么东西让你栽一跟头。

    而这时呢,圣守也终于开始露出疲态了。

    尽管他已经是个怪物,但他的体力也不是无限的,跟一直在遛他的孙亦谐比,他的消耗要大得多。

    眼看着圣守已成强弩之末,孙亦谐便又开口言道:“圣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放弃抵抗,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而闻得此言的圣守,不但没有答应的意思,反倒杀意更盛。

    圣守觉得,孙亦谐才是已经快没辙的一方,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把库房破坏得差不多了,屋里那些高耸的货架基本都已被他推倒,整个空间都成垃圾堆一般,孙亦谐是眼看就要无处可跑了,这才会开口跟他谈条件,来个“虚张声势”。

    “哼……你做梦!”圣守冷哼着回了一声,就朝着最后那个货架又撞了上去。

    至此,孙亦谐便也彻底放弃了生擒对方的想法……

    最初呢,他是不想直接干掉圣守的,所以才用铁蒺梨伤人,没想到却逼出了一个怪物形态。

    然后他就想先熘,结果又没跑掉。

    再然后,孙亦谐便试图用火攻测试一下对方有没有自愈之类的能力,当然如果真烧死了也无妨啊。

    接着,在火攻未果,但确认了至少三叉戟可以让对方切实受到不可逆损伤的前提下,孙亦谐又开始遛圣守,想消耗对方,到对方快不行时再试试沟通。

    可惜啊,这圣守似乎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孙亦谐便也不再客气,他忽然凌空一纵,电射而出,从最后一个还自立着的货架上斜着跃下,以一个和之前逃窜时完全不同的身法,挥戟直取圣守的头顶。

    圣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看对方终于要动手跟自己打正面了,当即一个翻滚,借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竟也实现了在杂物堆中的高速移动,闪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但他刚滚出几圈,又听得“叱——”的一声。

    原来是攻击落空的孙亦谐,突然又躬身一拽,借由拉动地面杂物下的一块已经铺开的厚帆布,牵动了远处一个已倾斜了半截儿、但还没完全倒下的货架,这个连锁反应刚好又导致了这个货架倒下来压向了刚刚翻至此处的圣守。

    圣守见状,便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而他这一挡的同时,孙亦谐则又朝着自己附近的一个木闸踢了一脚。

    这个木闸所连接的机关,和孙亦谐此前踢的那个一样,是一组为了方便在库房里把重物搬到架子上层而设置的绳索,而此刻这组绳索的另一头,即两个与梁上轴承相连的大铁钩子,正缠在了刚才倒下的那个货架上。

    此刻,圣守刚挡住并击碎了倾轧而下的货架,正是力竭回气之时,不料却忽感两边腋下一痛,被铁钩带上了。

    再加上,他身下的地板上,铺满了此前散落的豆米……有点滑,这便让他那肥大的身躯在伟大的杠杆原理下被瞬间提飞了起来,并于半空中停滞、翻飞了一圈。

    尽管这次滞空的时间不长,但已足够了。

    那一刹之间,一把三叉戟横空扫来,利落地将圣守噼成了两段。

第六十三章 逐个击破(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处咱把书倒回去一些,来说说此前那些在万法堂中没能及时逃出来的人……他们在这段时间又遭遇了什么。

    且说那时,不动子率先冲进了屋内,他一看屋里已没有了人影,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油腥之气,脑中顿时就冒出了三个字——玄枵鼠。

    这玄枵鼠,乃是十三死肖中妖力最强、但肉身最弱的一只,其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将人拖入一个虚幻、诡异的空间中,一步步用幻象摧垮人的意志,然后在精神层面将人蚕食;又因玄枵鼠平日里最喜油米,所以只要它出没之处,常能见此二物。

    此刻,不动子在“要素察觉”之后,当即判断出他们已踏入了“鼠”所布下的陷阱,故立刻朝后面的人吼出了一个“退”字。

    然,结果我们也都知道了,成功熘出屋子的人只有俩:一个是天生老六孙亦谐,另一个是由于站位靠后而被孙哥带飞的于渐离。

    而剩下的人,全都在这万法堂被“点燃”的瞬间留在了屋子里。

    那么他们是被烧死了吗?

    显然没有。

    事实上,从屋内众人的视角来看,当时根本就没有着火;孙亦谐和于渐离逃出屋子后,回头所看见的“火”,只是他俩所在的空间里才能看到的事物。

    因为孙于二人在玄枵鼠施为之际,及时逃出了对方所设下的陷阱范围,所以他们所闯入的这个空间,要比其他人被送去的地方“浅一层”。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了,那么这地方一共有几层呢?

    这里咱书中暗表——三层。

    第一层,是现实中的智化寺;尽管这里已有不少怪事发生,但基本上还是比较安全的。

    第二层,便是此刻孙亦谐、于渐离和汪三所在的、由四只盘踞在智化寺的死肖共同制造出的一个领域,我们姑且称其为“被稍微克苏鲁化了的智化寺”;这一层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虽然发生了时间和空间的错乱,但场景还是在智化寺,且进入这里的人本身的能力是不受影响的。

    至于第三层,也就是最深的一层,则是由玄枵鼠在第二层的基础上所构建的一个更加虚幻的空间。

    这一层就跟韩谕死的那晚所进入的“塔”一样了,基本就是个梦境般的世界,被拖入这里的人,能保留多少现实中的力量,得看他们精神和意志强弱;像韩谕那种平生亏心事做得太多的,便会被玄枵鼠玩弄于股掌之间,而生平正直、或道心坚定之人,就能抵御住侵蚀。

    了解了上述情况,列位应该也就明白了:众人之前是在第一层的万法堂里,中了玄枵鼠设的埋伏,因此,除了在术法发动的刹那逃出陷阱范围的孙亦谐和于渐离之外,其他人全都被直接拖入了第三层。

    那一瞬,从身处屋内的人的视角看,他们只是眨了下眼,就分别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这其中,黄东来、秦风二人,来到了一座气派山庄之中。

    令狐翔、林元诚、泰瑞尔三人,则来到了一个山野荒村里。

    梁景铄,仁璨和烟澹子,现身在一座道观的门前。

    唯有那不动子,是单独一人,站在了一片坟地里。

    当然了,对他们来说,这种空间的变换、以及同伴的消失,还不足以让他们陷入惊慌。

    就拿不动子来说吧,他最清楚,即便自己中伏被困,其他人在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至于集体遇害,只要他能尽快找出这个空间的“缝隙”,并来到鼠的面前,一拳把这货打死,那此术便不攻自破,其他人自然就能脱离鼠制造的幻境。

    而另外三组人里,那“一僧二道”的组合,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还是有能力保障自己活下去的。

    比较危险的,还得是黄东来以及令狐翔那两组……

    且说黄东来和秦风,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情势,便决定姑且在那山庄之中探上一探,兴许能找到离开这空间的方法。

    两人往山庄内走去,越走越惊叹于此地的奢华豪横;这山庄里的建筑,从底儿到顶,从梁到柱,皆是朱漆红木,玉砌石铸,连屋里的家具摆设也件件华丽,可谓镶的是金,嵌的是银……这么一对比,似乎连皇宫内院,都比这里逊色了几分。

    他俩继续往里走,不久后就发现了一座装满了财宝的宝库,里面除了堆成山的真金白银,还有不计其数的字画和珠宝……那数量多得简直不可思议,感觉就算叫马车来拉,也三天三夜拉不完。

    但这些东西,对当下的黄东来和秦风来说,却是一点儿诱惑力都没有的,因为他们的意志,绝不会薄弱到因这种景象就有所动摇。

    而只要他们的意志不动摇,鼠就无法进一步侵蚀他们的精神,即无法制造出更加让人掉san值的幻象来。

    不过,鼠最终还是找到了一点办法的……它在山庄的更深处,设置了另一栋屋子,那里面,尽是些神兵利器,还有武功秘笈。

    这下,两人的精神上就出现破绽了。

    黄东来倒是还好,毕竟也算半个道士,可秦风不同。

    秦风作为一个曾经在少年英雄会上夺魁的、前途无量的正道大派弟子,他这些年在江湖上的漂泊、不得志,除了与他早年间的情商不足有关,更多还是因为他自身的能力有限;所以,即便他是个有着侠义之心的好人,但面对神兵和神功,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哪怕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也一样。

    而一旦一个人的精神上出现了空隙,鼠就可以趁虚而入,并让同处这一空间的另一人也承受影响。

    看到这儿估计很多人就明白了,为什么中伏的九人,被分成了当前这四组……

    首先,在鼠的眼中,秦风和林元诚,是这九人里最容易攻破的两个,所以它先把秦风拎出来,和黄东来安排在了一起,想以秦风为突破口,把黄东来这“半个道士”一并拿下。

    然后,它再将令狐翔、林元诚和泰瑞尔这三个普通人分在一起,只要他们身边没有和尚道士,那只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尝试,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接着,第三组,那一僧二道,都是很难被攻破的,且他们还有可能帮助身边的普通人抵御思想侵蚀,所以鼠就把他们放到一起,不让他们和普通人组合,只求能困住他们。

    顺带一提,之前失踪的能明大师,以及本应在万法堂中的智化寺方丈能泽禅师,此时也是被困在了这组所在的“道观”中。

    最后,就是不动子了……

    他比较特殊,连“困住”他这件事都只能是暂时的,所以鼠要做的是尽可能久的“拖住”他,在他逃出之前,尽快地搞定前两组人。

    只要能拿下前两组人,鼠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随后它就可以把不动子交给另外三肖处理,自己则可以全力去收拾第三组那一僧二道、以及能泽能明两位大师。

    那么,此处肯定又有人要问了,鼠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九个人分成九组,逐个击破呢?或者是将第三第四组那些难以攻破的人维持不变,而将前两组人全部孤立分割,这样应该能更快搞定他们才对啊?

    其实答桉很简单……它多线操作不过来。

    就眼下这四线操作,鼠也已经很吃力了,对后两组所在的空间,它只是维持而已,主要的操作精力还是放在前两组那边;你要是让它去搞什么七线乃至九线操作,它自己都晕了。

    书归正传,还说秦风和黄东来这边,因为前者的意志有所动摇,所以他们所处的空间很快就随之改变。

    只是一息前后,两人面前那摆满了兵器和秘笈的库房忽然就暗了下来,黑暗中,好似出现了一双双眼睛,盯住了二人;他们的耳边还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其内容……除了有对秦风在悟剑山庄那段经历的指指点点,更有对蜀中黄门已然衰落的各种调侃……

    与此同时,身在那“山野荒村”中的令狐翔、林元诚和泰瑞尔三人,也遇到了第一个危机。

    他们仨倒是没看到什么钱财和宝物,但是……却遇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泰瑞尔长得一模一样。

    想必各位还记得,前文书诛杀那“大梁鸡”时,与梁景铄、秦风、林元诚一同前去的泰瑞尔,曾经在黑夜中失踪过一段时间;而关于这段时间的经历,泰瑞尔事后闭口不谈,只说与死肖之事无关,待解决了这次危机后,他自会向众人说明。

    本着对同伴的信任和尊重,既然泰瑞尔把话说到这里了,众人便也不再追问。

    但……这件事,或多或少,还是个疙瘩。

    即便他们不认为泰瑞尔会出于本心去隐瞒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或想要加害他们,但万一泰瑞尔被人威胁了呢?或者被控制了呢?

    在真相明确之前,这些假设也是不得不防啊。

    因此,当此刻他们眼前又出现了第二个泰瑞尔时,他们必定会有所遐想——既然某种未知的力量能够分散他们,并将他们带到这个陌生的空间里来,那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泰瑞尔就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而他们身边的这个,才是复制品呢?

    这样的猜测,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当这份猜忌萌芽之时,即便他们暂时什么都还没做,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只要令狐翔和林元诚的精神上有了动摇,鼠就能制造对他们来说更有杀伤的东西。

因为要去写惊悚的番外,过几天再更哈

    21号的样子吧。

第六十四章 逐个击破(下)

    山庄之中,环境陡变。

    随着秦风的内心出现破绽,黄东来也陪着他一起被更为诡异的幻象所包围。

    那一刻,两人耳边的窃窃私语变得越发频繁和响亮,并最终化为了一种声音的浪潮,一浪接一浪地钻入他们的脑中。

    这种动静,就好像有人在你耳边用忽轻忽响的喇叭不间断地播放着毫无规律的噪音,且那噪音里的每一个片段还都是些让你不快的杠精言论;一般人被这样折腾,十秒左右就会开始心浮气躁,半分钟不到头就要开始疼了。

    眼下的秦风就是这样,这些噪声不但让他无法正常听取周围的其他声音和同伴的说话声,还反复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效果颇为显着。

    但……黄东来,却是在这种攻势下,稳如老狗。

    这并不是因为他会道术什么的,而是因为他早就很熟悉这种感觉了。

    想当年,在黄东来和孙亦谐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孙黄二人几乎天天要连麦解说和直播,而当时的孙先生又是一个在电脑的软硬件知识和使用方面都非常苦手的人,哪怕已直播了十几年,他还是连个麦克风的设置都调不明白,买硬件不是买那种便宜山寨货就是被人宰,于是黄先生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忍受孙先生那忽轻忽响、时喷时炸、经常还带着粗重喘息声的破麦。

    孙先生也因此得赠一外号——午夜炸麦男。

    当然了,类似的外号孙哥可能有几十个,这个也不算啥……

    简而言之,对于黄东来来说,鼠的这种声浪攻势,那是一点屁用都没有啊,他不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还差点脱口而出来一句:“孙哥你麦又炸了。”

    不过看着秦风的表情,黄东来知道同伴的状况并不乐观,故他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当即一把抓住秦风,扭头就往回跑。

    此时他们所处的库房虽然已经变得相当暗,但还没到完全不能视物的程度,黄东来凭着记忆,仍是能把秦风往出口的方向带的。

    那鼠也是没想到啊,明明二人已经有破绽了,居然还能对它这“听觉攻势”有所抵抗,并立刻逃跑,一时间它也是没能及时再去修正幻象,于是就被黄东来这么轻易地带着秦风给遛了。

    两人出了库房,来到外面,声浪立刻就散了大半,秦风的心神也迅速镇静了下来。

    “谢……谢谢……”秦风喘上一口气,缓了缓,很快就明白了,刚才若不是黄东来拉自己出来,可能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哎~没啥。”黄东来倒是无所谓,反正举手之劳,“说起来,我好像有点明白这地方的套路了,就是说呢……在遇到某种能让你内心动摇的东西的时候,只要你不看、不听,立刻转身闪人,好像就能没事。”

    他这话一说,鼠当时就想骂街啊,心说这都让你发现了,我还玩毛啊?

    很显然,黄东来说的这个策略,就是应对玄枵鼠的幻境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有些看起来很无解的能力,其实真把那破解的窍门儿说出来,你就会像看魔术揭秘一样,顿时感觉不过如此。

    “镜花水月”怎么破啊?瞎子就能破呗。

    同理,鼠最擅长的这个幻境能力,也是可以这样去应对的。

    就拿此刻另一组遇到幻象的人来说吧,林元诚、令狐翔、泰瑞尔他们仨,在遇到那个假的泰瑞尔后,如果理都不理对方,转身就走,那鼠也没啥办法……

    只要对方的内心不出现什么空隙,或在有空隙后迅速远离让其产生动摇的事物并冷静下来,那鼠制造的幻象也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只有当幻境中的人内心空隙越来越大,鼠制造的幻象才会越来越强、越来越有攻击性。

    但林元诚他们几个……终究是没有做出黄东来那样的应对,而是试图去“辨别真假”了。

    那一刻,荒村内的空地上,只见林元诚和身边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便迈步上前,来到了那个假的泰瑞尔面前。

    站定后,小林看着对方,稍稍沉默了两秒,将头微微一扬,便来了句:“Sup()?”

    他这句味儿叫那个正,您再看对面那位那表情啊……就跟你上课开小差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一样儿一样儿的。

    玄枵鼠一瞧,这什么情况啊?是人话吗?你们这群人里还有正常人吗?这样下去我这多线要崩啊……

    没办法了,光靠自己看来是搞不定了,找帮手吧。

    这么想着,玄枵鼠也不等对方出手了,自己就把那个假泰瑞尔的幻象给消去了,然后就用传音之术去联络了“蛇”。

    是的,就是前文中登场过一次,在被林元诚用符纸重创后遁走的那个“鹑尾蛇”。

    正所谓“蛇鼠一窝”嘛,这两个死肖,个性相似,都是喜欢玩弄人心的那一型,且命数上也不太相冲,所以关系还算不错。

    此前,蛇在林元诚手上吃了亏,受伤逃跑后就来找它这鼠兄帮忙,鼠便建议蛇跟自己一块儿潜伏到智化寺里来,用这里的罗汉像暗摄寺中香火,以此恢复元气。

    蛇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它也就成了目前盘踞在这智化寺中的四肖之一。

    眼下鼠感觉自己这“四线操作”有点吃紧,便欲让蛇来帮它来打一线,毕竟蛇在操作幻象这方面也是高手,只不过套路和鼠不一样……鼠一般是站在局外人的视角对幻境进行全局化操作,而蛇对幻境的打造不是很重视,它更喜欢自己去扮演某个一个角色,亲临一线搞定别人,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蛇有采阳补阴方面的需求。

    不过也并不是说,蛇只会扮美女搞那一套,别的招儿它也会,比如它现在就扮成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咱也都认识,即“授剑师”,萧准。

    为什么咱上回书里说,鼠认定林元诚和秦风是这群人里最容易攻破的两个啊?那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意志比别人要弱,而是因为他们一个有执着,一个有遗憾。

    有时候,一个人在某方面的意志越强,其内心的弱点反而越突出、越脆弱。

    像林元诚这种对剑有着坚定的“求道之心”的人,他的弱点,自比那些随波逐流的咸鱼要明显得多。

    所以,当蛇化身的萧准在他面前现身时,他就算明知这是个假的,其内心也无法按捺住与之较量的冲动。

    “你是不是傻?”当然了,此刻在场的人里,令狐翔也是和萧准交过手的人,但他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刚才冒充我们三人之一也就算了,现在干脆冒充个死人?”

    令狐翔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他可是丝毫没有想过跟对方单挑,满脑子都是三个人一起上。

    “我是真的或假的,很重要吗?”蛇却很澹定地应道,“只要我的剑法、功力,和真的是一样的,就足够了不是吗?”

    它说这话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林元诚,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林元诚也是很上道,下一秒就转头对两名同伴说道:“师兄,泰瑞尔,这里就交给我吧。”

    “啊?”令狐翔都愣了,“你要一个人对付他?”

    “话说这是谁啊……”泰瑞尔则是一脸茫然,因为他不认识萧准。

    呼——

    两人的话刚说完,林元诚那边已经动了。

    其身形一晃,便似一阵风似的杀了上去。

    乒——

    他的剑,也在下一秒,和蛇所化身的假萧准手中的兵刃碰在了一起。

    或许有人要说了,林元诚当初又不是没跟萧准交过手,不是六打一都没打过吗?这还敢上去单挑?

    那咱有一说一啊,当初“刀剑戡魔”时他们对上的与其说是萧准,不如说是“剑魔”。

    但眼前这个,至少看起来,并不是“剑魔”萧准,而是那个名震江湖几十年的“授剑师”萧准。

    如果蛇的话属实,那林元诚等于是获得了一个挑战已经死去的“授剑师”的机会,这对他来说,诱惑力可太大了,至少比“公主投怀送抱”这种套路要大得多。

    那么蛇“复刻”的这个萧准实际有几成真呢?

    其实一成都没有……

    这个萧准的实力,仅取决于林元诚此刻的想象。

    以小林现在的修为,他心目中的“授剑师”应该是多强,蛇所化身的这个萧准就多强。

    而由于林元诚对非剑魔化的萧准剑术印象是“精准”、“完美”的,所以,他就跟这么一个完美的剑客打了起来。

    刹那间,这荒村之中,是人影飞舞,剑光漫天,看得令狐翔和泰瑞尔是目不暇接。

    不过,令狐翔还是抽空给泰瑞尔说了下,这个就是他们曾经吹逼时提到过的萧庄主。

    …………

    与此同时,道观之中。

    连鼠自己都没想到,梁景铄、仁璨和烟澹子这组人,会成为第一组陷入绝境的。

    本来鼠还觉得,这一僧二道难以攻破,所以把他们丢入了这个已经困住能泽、能明二僧的幻境。

    没成想,这五个人里,第一个内心出现空隙的,竟是那能泽大师。

    按说这位智化寺的方丈应该是禅心极为坚定的高僧,至少比他师弟能明和徒弟仁璨要强才对,然而……就像咱上面说的,有时候一个人在某方面过于强了,反而会成为弱点。

    能泽大师的弱点,就是他的“仁”——大慈大悲,悲天悯人之仁。

    鼠以一个饿死的乞丐为突破口,意外撕开了能泽大师的心防,很快就将幻象提升到了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之景。

    接着,由于能泽大师的崩溃,与其同处一个幻境的其他人便也遇到了越发难以应付的凶险之象,若不是因为另外那几位也都是有道之人,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但就在鼠十分开心的、以为终于要拿下一组人时……

    一个右手握拳的人影,已经趁着它注意力分散的这个间隙,悄然来到了它的身后。

第六十五章 破而后立

    要死!

    这是当玄枵鼠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然来到它背后时,脑海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那一刹,它根本没打算回头确认,就本能地朝前逃去。

    但不动子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

    既然已绽露了杀气,就表示不动子有了十足的击杀把握,他绝不会比对方慢。

    彭——

    一息过后,惊天一拳,应声命中。

    本就肉身强度不高的玄枵鼠,在分神维持着幻境之时,连用妖力进行防御都做不到。

    它就这样被一击偷袭瞬间带走,化为了一片齑粉。

    而它的“死亡”,也让这智化寺中由四肖一同维持的一个“巨大领域”崩坏了一角。

    几乎在同时,正陷入绝境的烟澹子、梁景铄、仁璨、能泽和能明,还有暂时脱险的黄东来、秦风……这两组人,都直接从幻境中脱离,回到了“第二层”。

    不过,他们回到的位置已不是那万法堂了。

    前五位因为是从同一个幻境中脱离出来的,所以即便在幻境中他们被分开了,但脱离后却是凑到了一处。

    而黄东来和秦风则是双双出现在了第二层的另一处。

    至于那第三组人,即林元诚、令狐翔、泰瑞尔三人,由于“蛇”的纠缠,仍然被束缚在了“第三层”中。

    当然,这种情况,或者说林元诚和“蛇”的战斗,也不会再持续太久了……

    一是因为:在鼠死后,蛇就得分出部分精力来维持周遭这个既存的幻境,防止眼前的三人脱离,那这势必会让它在“扮演林元诚心中的萧准”这件事上有所分神。

    二则是由于:随着战斗的展开,林元诚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他面前的这个假萧准,并没有那么厉害。

    虽然蛇所化身的这个假萧准也不弱,它和曾经存在于现实中的那个还没被魔剑腐化的萧准虽不是一个人,但实力上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但现在的林元诚,也已经不是当初“刀剑戡魔”时的林元诚了。

    在修炼了数月的“神劋有缺”后,小林已经和当年遇到瓶颈的萧准一样,在硬实力上摸到了“绝顶”的门槛。

    或许有人要说了,早在少年英雄会时,小林不就已经可以凭借极限状态下的灵光一现,在招式上胜过顾其影了吗?那他应该早就过了这个门槛才对吧?怎么会是“刚摸到”呢?

    这个事儿呢……要比喻的话,就好比很多普通玩家在打一些PVP游戏时,偶尔也能爆发出一波堪比职业级的极限操作,从而在某一次短暂的交锋中战胜职业选手。

    如果这种现象不是纯粹的运气使然,且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并重现这种爆发,那就说明你在操作上可能的确具备一定的天赋。

    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事儿并不能代表你比职业选手强,或水平已经接近于职业级。

    这事儿只能说明,你比起连这点天赋都没有的人来,当上职业选手的机会、以及最终的上限要更高一些。

    当年的林元诚,就属于这种情况。

    他对上顾其影的时候,顾其影是被孙哥气出内伤的状态,且因为阴谋破灭、又受到围攻,顾的心态和内息都早已大乱。

    假如不是有这些先决条件在,林元诚根本就没机会与顾其影进行这“一合之争”。

    不仅如此,他还占到了顾其影轻敌大意的便宜,毕竟以顾的实力,是不可能把林元诚这种小辈当个人看的。

    因此,用那一招的小胜,来证明林元诚已经是绝顶级门槛上的人,显然还不够有说服力。

    小林自己也明白,对一个剑客而言,若没有高明的、深厚的内功支持,再精妙的剑法,也会有极限,甚至连这“精妙”本身,都可能是坐井观天。

    举个例子:同样的一式剑招,让没有剑气的人、剑气一寸的人、和剑气一丈的人来用……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三招。

    没有剑气的人使出来自觉很精妙的剑法,在有剑气的人看来,可能一大半都是多余动作;而有剑气的人觉得高明的剑法,在没剑气的人看来,很可能充斥着出手缓慢、且打不到人的废招。

    那最后谁更正确、更厉害呢?

    自然还是有剑气的人,即内力修为更高的人;因为这种人,曾经也是没有剑气的人,他了解自下而上的各个境界,也体会了随着硬实力不断增强而不断修正自己招式的这个过程。

    少数“天才”或许是能够越级击败一些内力比自己高的高手,但最终天才也得面对自己的极限。

    而超越极限的“大道”从来就是那一条,即让自己的内功修为,追得上、也配得上自己所能触及的剑理。

    当然了,“大道”之外的其他歪门邪道也是有的,孙亦谐就属于那种邪道上飙车的类型——你用正道的思路来看,孙哥用撒石灰粉这类手段干掉一名高手的行为,一百次里可能也就能成功一次,所以不算真本事;但邪道的思路则是,我只要准备一百种撒石灰粉的方法,不就打一百次赢一百次了吗?那你说谁才是高手啊?

    好在林元诚不是这种人……

    小林是走“刻苦修炼”这种正道路线的,所以,数月前,当他接触了自带内功体系的“神劋有缺”时,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个颇为艰难、但很正确的决定——舍弃自己童年所练的七星剑内功、以及在沧州兴义门学到那些杂门内功,以一种没有内力的状态从头练起。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学了神劋有缺后就发现,他原本练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乐色。

    如果把一个人的身体比作一个水杯,内功是可以装进去的水,那么上乘内功就是清水,而垃圾的内功就是污水。

    你在加清水前,如果舍不得先把污水倒干净,那最后到杯子装满时,你这杯水就会不够清;这样的话,当你遇上另一杯和你差不多容量的、但更清澈的水时,你就要逊色一筹。

    这就是所谓内力的“精纯程度”论。

    这种优势,是在拼上限时才会体现出来的,理论上你只要在保持精纯的前提下把一门上乘内功练到极限,那相同功力下,你并不会比那些练了可以调和、吸收多种不同内力的“神功”的人差。

    那些可以调和、吸收内力的“神功”,也不过是能让修习者在更短的时间内增加内功的总量,即更快地“装满水杯”罢了,当他们对上一个功力相彷的、内力更精纯的人时,还是会落下风。

    林元诚作为一个追求剑之极境、把武学方面的目标定得很高的人,他选的自是上限更高的路线。

    因此,现在这个重筑过内功根基的林元诚,和在悟剑山庄遇到萧准时的那个林元诚,从武学上来看,几乎已经是两个人了。

    他有了完全不同的内力体系,以及在这一体系下配套的绝顶级剑法“神劋有缺”,并且他在当前的内功条件下,也重新修正了自创的“伶俜叹”剑法。

    这个破而后立的过程无疑是很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但他渡过“洗点”后的挣扎期,重新练起来的提高速度也非常惊人。

    今天这个来到新境界的小林,和过去那个小林心中的萧准,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而和“蛇”的战斗,又让林元诚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

    那个在过去的小林心中,剑理上应该已趋近完美的授剑师,此时此刻,从一个遥远的背影,变成了一个近在迟尺、可以触碰的存在……

    不,是可以超越的存在!

    且看那荒村之中,持剑的双方已斗至百回合。

    林元诚可谓越战越勇,渐由下风扳到了均势。

    他的剑招看似越使越钝,实则去繁就简,不但变得更节省体力和内力,威力和速度也是不减反增。

    令狐翔在旁看着这场交锋,也是暗暗惊叹,心说小林眼下这些新剑式的剑理,竟然和他的“不败剑法”在某些地方不谋而合,只不过小林的剑法并没有只守不攻,而是在追求攻守兼备。

    就连“蛇”都有点懵了,它心中疑惑道:“为什么我化身成了一个在这小子心中难以战胜的存在,却赢不了啊?非但赢不了,怎么感觉打着打着还被逼到下风了呢?”

    它这儿心神微分之际,动作上便也出了破绽。

    林元诚洞悉到了这一瞬的机会,身形蓦然一进,剑芒骤随。

    蛇只觉心口一窒,还没反应过来,其左胸处已被划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大概就是那种横贯了躯干三分之一的宽度的口子。

    然,这一剑却没见血。

    因为蛇见自己的化形将破,干脆收术,将眼前三人踢出了这幻境,让他们返回了“第二层”,也借由此让自己成功脱战。

    倒也不是说蛇怕了他们仨,只是方才它也感知到了鼠的死亡,眼见现在短时间内好像也拿不下这三人,所以在化形被破后它便也不想再久战了。

    不得不说,它的危机感还是很敏锐的。

    假如蛇再不结束这里的战斗,而是选择现出原形和这三人继续纠缠,把他们留在这个“第三层”的幻境里,那不动子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不动子此前之所以能找到并快速接近“鼠”,就是因为他在摸索了一段时间后掌握了在这第三层“跨界”移动的窍门儿,哪个死肖要是还敢在这里用幻境锁人,他片刻就能寻来。

    但,蛇这也只是暂时撤退,它可没打算离开智化寺,它是要去跟潜藏在寺中的另外二肖“鹑火马”和“降娄狗”会合,再议如何应敌。

    看到这儿,列位看官应该也基本看清这寺里目前的形势了。

    咱前文书说了嘛,智化寺这段儿呢,是“双谐五侠战七邪,二僧三道斗四肖”。

    后半句的人物现在都已揭晓了:那“二僧”便是仁璨和能明,“三道”则是不动子、烟澹子和梁景铄,“四肖”即玄枵鼠、鹑尾蛇、鹑火马和降娄狗。

    至于方丈能泽大师,因为在幻境里受创严重,这会儿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不算作战力。

    而前半句的人物嘛……

    双谐五侠,自是指除了僧道外那七人——孙亦谐、黄东来、林元诚、令狐翔、秦风、于渐离和泰瑞尔。

    那么“七邪”呢?

    其实就是指七个被四肖所蛊惑、已沦为半人半妖的伥鬼。

    孙亦谐此前在杂物间干掉的“圣守”,即是其中之一,是为“贪”。

    其余还有“杀”、“淫”、“妄”、“饮”、“奢”、“惰”六邪,尽数都藏在这“第二层”中。

    比如此刻,正带着汪三到处瞎转悠的于渐离,便遇上了一位……

第六十六章 坏我好事?(上)

    去年秋天,有个叫朱四的年轻人来到了智化寺中,请求方丈收下他,让他在此削发为僧。

    当时寺里几乎所有的僧人都持反对态度,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朱四乃是本地有名的泼皮无赖。

    这小子……那是三岁能骂街,五岁会打架,七岁敢上房,九岁就揭瓦……到这年他都二十多了,啥正经营生都没干过,成天就是东混西混、偷鸡摸狗,今天逛逛窑子,明天蹲蹲号子,老爹病死在家里咽气儿的时候他都没去看一眼,老娘上吊了都是邻居帮收的尸……

    就这么一货,他突然说要来皈依佛门,谁能信他?

    按和尚们的想法:如果朱四只是来寺里骗吃骗喝、躲躲债主啥的,那问题还真不大,咱也养得起这么个闲人,但他万一是来偷抢拐骗、或者给某种强盗集团来当卧底的……那可咋整?

    然,能泽大师却不管这些,他愣是力排众议,把朱四给收下了。

    你要问他凭什么,他就开始用佛法跟你上大课,说什么“佛门度众生,众生皆平等”,再反问你“如果我们的眼里连一个朱四都容不下,我们的心里又怎能装得下众生和佛法呢?”

    反正就是用这类哲学话题和唯心主义来避免跟你正面讨论朱四的种种劣迹是否该成为他不值得信任的依据,并试图用无条件的慈悲和信任来接纳朱四,给对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而这种操作一般有什么后果……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无论是咱东方的“东郭先生”,还是西方的“农夫与蛇”,给出的结论都不谋而合。

    但是啊,咱还是得说一句,偶尔,只是偶尔……确实也会有《悲惨世界》里的那种展开。

    能泽大师,就是愿意相信那种展开的人。

    今天朱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心向善、想要重新做人,能泽也会给朱四这个机会的,因为如果他不给,还有谁能给呢?

    能泽大师并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也不是“假慈悲”或“傻慈悲”,他能在这京城古刹当上方丈,自然也明白,掌管寺庙是要算计的,是要当生意去运营的。

    但佛门可以做生意,不代表佛门只是门生意。

    有些事情,该做他还是得做。

    就这样,朱四顺利拜入了智化寺,成了一名僧人;他在“能仁圣果”中排在最小的果字辈,法号“果间”。

    那么当时的朱四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其实和尚们猜得没错儿,他就是来混吃混喝外加躲债的……

    本来朱四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试试而已,没想到方丈还真同意他在这儿出家,那他可高兴坏了,心说:我就先在这寺里混着,等到冬天过去,来年春暖花开时,估计债主们追得也没那么紧了,那时我再悄悄开熘,把头发续上便又是一条好汉。

    就这样,过了有三四个月,秋去冬来春又回,到了朱四计划开熘的时节,这时……他又不想走了。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适应了寺里的生活;虽说这儿的日子也不算多舒坦,但好歹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怕没下顿,也不用担心半夜睡觉有人拍门要账。

    寺内的戒律虽然严格,但只要他别偷懒耍滑,也不会有谁恶意来欺负他。

    于是,厮混了二十多年的朱四在这个冬天,终于明白了一些他父母在世时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他听进去的道理;他终于发现整日厮混得到的一时自在,是需要用更多的“不自在”去偿还的,而规规矩矩过日子,反倒能获得长久的踏实。

    有时候在夜里他也会悄悄抹眼泪,想起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但凡他能听句劝,去找份正经差事干,没准现在他的家就还在,甚至已经有媳妇孩子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朱四现在说是“出家人”,但其实就算他按原计划私逃还俗,他在外面也没有家啊,那跑不跑,还有啥区别呢?

    如是想着,他便决定留下当个和尚算了。

    某种角度来说,若朱四的故事到此为止,能泽大师还真就成功挽救了一个迷途之人。

    然而,旬月之前,随着四只死肖陆续潜入智化寺中,朱四……也就是“果间”,终究没能得到个善终。

    作为一个当了二十来年混混、半年多和尚的人,朱四那向佛之心显然还很浅,他是非常容易受到蛊惑的;“蛇”只是化身成了一名他当年在某间青楼里见过的头牌姑娘,就成功将其拿下,把他变为了一只伥鬼。

    也就是……“七邪”之中的“淫”。

    顾名思义,果间身上被放大的欲念,就是那男女之事;不过呢,他目前为止还没对任何人出过手,原因咱前文书其实有说过,即智化寺开始发生异事后,有一批被认为是“发了疯”的僧人被关了起来,果间就在其中。

    但现在,随着四肖与那一众不速之客展开斗法,果间便脱离了囚禁,来到了这“第二层”,准备找人下手了。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这智化寺里全是和尚,根本没有女子,他能找谁啊?

    这事儿其实在先前咱也有提到过:智化寺的异常,是“先有僧人失踪”、“后有香客失踪”、再后来才有“僧人发疯”。

    此处咱就可以按照时间顺序来解释一下……

    最初呢,只有少数几名僧人,比如圣守这种,先化为了伥鬼;因为他们是直接进入“第二层”的,所以在身处“第一层”现实维度的人看来,就是“失踪”了。

    之后,便有一些香客被这些伥鬼给抓到了“第二层”中,比如汪三和他们家的少爷,以及其他的一些男女老少;这些人呢,是伥鬼们抓来送给死肖“享用”的,所以伥鬼没有直接杀死他们,而是把他们扔在了这“第二层”中。

    到目前为止,这些人也并未全部死去,因为“第二层”的时间是错乱的,在“第一层”的人看来他们也许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但在他们自己看来,可能只被抓进来没多久。

    而这些香客中,便有女子,这就是果间现在要找的目标了;反正死肖要的是这些人的命,只要果间不杀了对方,就不算抢了死肖的“食物”。

    最后呢,就得说那批所谓的“疯僧”了,即包括果间在内的后几个伥鬼以及一些精神受到污染真疯了的人。

    他们会被抓起来关押,是因为这个时期的能泽大师已经察觉到了寺中有邪祟,故做出了紧急应对,关押他们的屋子也是有特殊经文(能泽大师是有一定法术的)防护的,可以避免被关在里面的人遁入第二层。

    只是,这些“防护”在能泽大师自己也被死肖拖入“第二层”时便失效了。

    而死肖们去万法堂抓能泽大师的时候,就是之前不动子打碎四尊罗汉像的同时。

    列位,我这么按照时间线一梳理呢,事情是不是就清(更)楚(混)多(乱)了?

    那咱就接着说啊……

    且说这果间,来到“第二层”后,也是转了好久,终于看到一位被抓到这个空间的女香客。

    这妇人名叫周氏,今年二十有六,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最大的那个孩子今年都会打酱油了,当然这在那个年代也算常见吧。

    前几日,周氏来这智化寺烧香祈福,走着走着就陷入了这诡异的空间,被困其中。

    此刻,果间远远瞧见那周氏,心中暗道:这小媳妇儿可以啊,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的,这身段儿虽有些胖吧,也可称得上是珠圆玉润呐。

    果间看了会儿,那是淫心大动,二话没说就上得前去,悄然来到了周氏的身后:“阿弥陀佛,女施主,可好啊?”

    周氏在这恐怖的空间独自转悠了半天,那惊慌恐惧自然是早已写满了脸上,这会儿她听见突然有说话声响起,当即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回头一看,发现站在近前的是一名僧人,倒是安心了一些:“啊!我可算遇到个人了……这位师父,我是来寺里上香的,但好像迷路了,这……这是哪儿啊?寺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人在无助时就是这样,当她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除自己以外的活人时,她便会倾向于尽快从这个人身上得到帮助,而她问出的这些问题,也都是恐惧所催生的,她无非是想从对方口中立刻听到一些她可以接受和理解的答桉,以此消除部分恐惧。

    “女施主,莫要惊慌。”两秒后,果间便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地回道,“小僧这就带你出寺,请随我来。”

    说着,他已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就开始带路。

    “好,好,多谢师父。”周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想都没想就跟着果间走。

    之后果间就没再说话,周氏作为妇道人家自也不会主动去跟对方聊天,就这样,在一阵微妙的沉默中,两人穿过了几条回廊,来到了一间厢房的门外。

    按果间的想法,只要把人骗进屋,他就立即关门儿扑上去。

    此时,他已经兴奋的连手都在抖了,推门就往里走。

    结果,门一开,果间却见得……眼前的厢房内,竟有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侧卧在一个蒲团之上,且左手一杆烟枪,右手一壶酒,边吐着烟圈边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第六十七章 坏我好事?(下)

    那么屋里这位正抽烟喝酒的老兄是谁啊?

    想来各位也猜到了……正是那于渐离。

    或许有人看到这儿会觉得奇怪,这货是不是脑子少根筋啊?在这种环境下他居然还能这么惬意的就地躺平?

    但其实,站在他的角度,这合理得很。

    首先,于渐离本来就不是混元星际门的人,跟斩妖除魔这类事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去,他此刻会陷于这幻境之中,说白了只是运气不好。

    由于前些日子梁景铄等人在死肖手中救过于渐离一命,让他和混元星际门有了交集,所以他才会在这天一早到驿馆登门拜谢;却没想到,他带着谢礼来的时候,梁景铄刚好不在,那他就只能坐下喝杯茶……等等呗。

    这一等呢,就等来了梁景铄在街上与人起了冲突的消息。

    救命恩人之一可能要跟人打起来了,驿馆里的其他人也全都赶过去帮忙了,他能不跟去看看吗?

    于是,跟着跟着,他就跟到这智化寺里来了。

    这不倒霉催的吗?

    当然了,在已经来到这“第二层”之后,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出点力或者设法逃脱,但是和孙亦谐走散、并带上了一个脚受伤的汪三之后,他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说现在要是让他撞上个妖魔鬼怪啥的,他咋整啊?

    其他人不是会道术,就是有玄奇宗的符纸保底,他有啥啊?自身都难保了,还拖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拖油瓶,且这个拖油瓶走得又慢……这不白给吗?

    因此,于渐离在带着汪三小心翼翼地转悠了一阵儿之后,干脆放弃了继续探索,就近找了一间看起来还挺舒适的厢房,准备来个“以逸待劳、等待救援”。

    谁知,他俩刚进屋两分钟不到,于渐离那第一口烟堪堪吐出,果间就推门儿进来了。

    果间进屋第一眼,便看到了在房间正当中蒲团上侧卧的于大爷,而在角落的榻上歇脚的汪三正好处在他视线之外,一时没有被察觉。

    那一刻,双方眼神一对,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在于渐离看来,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和尚,有可能是和汪三一样被抓进来的普通人,也有可是妖邪所化,情况不好说……

    而在果间看来,正常人来到这个恐怖的空间后,是不太可能这么优哉地躺下抽烟喝酒的,所以他心中也在疑惑:难道说眼前这个是“自己人”?

    此处咱书中暗表啊,这伥鬼之间啊,未必互相认得,他们毕竟只是刚被转化成妖邪不久的人类,也没什么道行可言,哪怕现出原形,战力也不算太夸张,而双方都不现原形的情况下,他们也看不穿彼此的伪装。

    果间作为在“第一层”就被及时关押、刚刚才被放出的七邪之一,自然认不全这“第二层”里所有的同伙,故他现在高度怀疑面前的于渐离也是一伥鬼。

    “你……”于渐离此刻心里其实也很虚,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缓缓坐起身来,率先开口道,“……什么来头啊?”

    列位,这就是绿林道上的老油条惯用的起手式,只要他在发问的时候用词模棱两可,尽可能不暴露出自己的信息,那就是“先问不吃亏”。

    果间他并不知道这会儿已经有十几个不速之客进寺了,所以他就想着……对方如果是个误入此境的路人,那就算自己谈起死肖,对方也是一无所知的,而如果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伥鬼,那就能听懂,能接上头。

    一番琢磨后,果间便用一种自以为很聪明的方式回应道:“阿弥陀佛,小僧果间……”他微顿半秒,挤眉弄眼地接道,“我是跟随‘蛇’大人的,不知你是……”

    “哦~”于渐离一听这话,表面上是松了口气一般,心里可是已经开始寻思怎么弄死果间了,“那好说,好说……咱们同道中人啊。”

    他俩这一来一回几句话一说呢,跟在果间后面不远处的周氏也走近听见了,她越过果间的肩头看到前面的屋里有人,不禁问道:“师父,这是哪儿啊?屋里那位又是?”

    而果间这时已经被于渐离的反应给骗了,当即就毫不设防地回过头去,微笑着对周氏道:“哦,女施主,您莫怕,先随我进来吧。”

    按果间的意思,反正屋里那个是自己人,那我先把目标骗进来再做计较好了。

    说罢,他就率先迈步进屋,还回头对周氏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氏犹豫了一下,正要跟来……谁知,就在这一刹,但闻“唰唰唰”三声,三支飞镖自果间后方陡然袭来。

    于大爷这出手可快啊,因为他才是正经练过“藏镖”的人,他那镖……你就不知道是从哪儿扥出来的,但他可是一伸手就有。

    只见,这三镖中的前两镖分别打向了果间背后的“玉枕”、“悬枢”二穴,另一镖则是以一股巧劲儿瞄准了果间身前正上方的门框。

    结果,这波出手奇快、有心算无心的背后偷袭……全数命中。

    眨眼间,果间的后脑勺和后腰已各被一支镖深深扎入,而第三支镖上灌注的力道则是生生把房间的门给怼合上了。

    这一波操作,瞬间便让果间惊怒交加。

    因为这三镖不但是给果间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更是让他那已经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想必列位看官也有不少想到了,由于这“第二层”的空间衔接是混乱的,所以当这个空间中的一扇门经过了一开一合,门两边的空间就会错开。

    也就是说,当于渐离用飞镖把门怼闭之际,门外的周氏就已经和她所处的一小块空间一同连接到不知哪里去了,此时就算果间立刻再打开门,也已寻不回周氏,只会看到另一个随机的地点。

    这点呢……无疑也是于渐离算计好的。

    于大爷之前带着汪三到处转悠时已经发现了这个“开关门现象”,此刻他一看果间身后还有个人,便当机立断地做出了这样的应对。

    因为在于渐离看来,无论果间身后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把她“隔走”都是上策。

    假设这个女人是和果间一伙儿的,那对付一个总比对付两个要容易;而假设这个女人是被果间骗来欲行加害的普通人,那就更应该把她隔出去了,毕竟屋里已经有汪三这么个累赘了,再添一个累赘于渐离可吃不消。

    “啊——”

    两秒后,果间一边嘶吼着强忍住背上传来的剧痛,一边抱着侥幸心理上前一步……重新拉开了房间的门。

    结果您猜怎么着?

    嘿!周氏就是不见了。

    这下果间是彻底狂暴了,这“淫邪”懂得都懂啊,你搅谁的“好事”,都不如搅了他的来得膈应。

    于是,果间当时就是一扭头,直接现出了原形,誓要将于渐离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下一秒,只听得“哆哆”两声,那两支深深扎入果间中嵴要穴上的飞镖竟然被一股不明的力道从其体内逼飞而出,双双插在了屋子的墙上。

    与此同时,数十根长二十公分左右、有一定弧度的刺状细骨,沿着果间的后嵴由上往下、穿透了僧袍陆续冒了出来。

    果间整个人也顺势从站姿改为了趴姿,其躯干和四肢在一阵诡异的蠕动后皆变得极为粗壮,且其双腿弯折的角度也成了兽足一般。

    最后,他身后的衣摆下还探出了一条狭长的、带鳞片的尾巴。

    总体来看吧……这货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嵴柱上长满了外骨骼的四脚蛇。

    “你敢坏我好事?”果间“变身”之后,便抬头恶狠狠地瞪向了于渐离。

    于渐离这时再定睛一看对方的脸,那真是看得头皮发麻……因为果间此刻的脸,已是满面蛇鳞、眼白蜡黄、口生利齿、舌头分叉……他的脖子也变成了足有半米多长,顶着他那脑袋在半空摇来晃去的。

    这可不是用暗器就能搞定的对手了……

    当然,于渐离的身上,也不仅只有暗器,他那随身携带的烟枪酒壶,也都是兵刃。

    比如他那烟枪,不但可以当短棍使,上面还设有机关,可以在打斗过程中放出小型的烟火团攻击对手的面部。

    而他那“酒壶”,或者说酒葫芦呢,可以配合拴在葫芦嘴儿上的绳索,甩出去当流星锤使,没错……就是镇元斋的那种玩法。

    而在这之上,于渐离还有一门压箱底的绝活儿,就是他还能把自己的酒葫芦一拆为二,变成两个瓢儿,再配合着绳索,整出类似奎托斯手上那对儿混沌之刃般的用法。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说了,这于老师玩儿得这么花,又是“拳皇”又是“战神”的……那他实力应该很强吧?

    害,想多了。

    你把两只鞋用鞋带绑在一起当双节棍耍两下就能对标李小龙了吗?

    同理,于渐离虽说是在兵器的使法上比较时髦,但这并不代表他和我举例的那两位具备同等的技术或战力。

    因此,眼下他抄着这两把并非“宝兵刃”的奇门兵器去对付果间,那胜算实属不大。

    好在于渐离并不是那种近身硬莽的风格,而是充分利用武器的特色以及自己的身法进行游击的类型,此刻,只见他从蒲团上兀地跃起,立即开始左右横跳,一路腾挪变向地接近了果间,在距离两米左右时,他冲着果间那脑袋便甩出了一葫芦。

    于渐离本以为对方会闪这一下,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变招的准备,试图顺着果间闪避的架势用“葫芦索”缠住果间那长脖子,只要能勒住这怪物的脖颈,接下来就有用烟枪直击对方面门的可能。

    然,果间却出乎意料地迎头一顶,硬吃下了葫芦的这次抛击,并在葫芦停滞的一瞬抬起一臂将其拽住。

    一息过后,反倒是果间利用起了那葫芦上的绳索,准备将于渐离整个人拽过来“处决”。

    于渐离一瞧,这不对啊,平日里他这一葫芦下去,对手不说脑瓜稀碎、也该头破血流了吧,结果眼前这货拿头硬接了他这一击后,头顶只是留下一块淤青而已,这防有点高啊。

    而且,此刻他手中绳索传来的那股巨力,也是非同小可,纵然他已经扎稳马步,抵死相抗,还是被对方用单臂的力道强行向前拖去。

    一想到和这怪物近身后的处境,于渐离赶紧松手,连葫芦也不要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架我不打了,我开熘总行吧。

    正这么想着呢,于渐离便准备去拉上正躲在屋子一角瑟瑟发抖的汪三从窗户逃命。

    或许有人会觉得在这种情形下于渐离一个绿林道的人还会去救人不太现实,但其实也还好,因为这时的于渐离还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说到底,他还是无伤呢,而且他身上也还有能保命的东西……

    他会选择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里跟这怪物死磕,再说汪三的脚受伤多少也有他的责任,所以多救一个人的余力他还是肯出的。

    谁料,于渐离这边刚转身拉开了几分距离,就听得后方传来“嗖嗖嗖……”的一片破风之声。

    于渐离丝毫没想到果间竟也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当时也是有些慌乱,不过他还是凭着耳功和身法快速做出了回避。

    在一个原地腾空侧身转体两周半的动作后,于渐离成功避开了那大一片的“飞骨”攻击,但右臂和左肋还是被蹭出了两道鲜血淋漓的豁口。

    这时的于渐离才看清,果间射来的东西,正是其背上的那一根根细长的骨刺……

    这些骨刺虽然整体是弯曲的,但最前端那七八公分是类似钢钉般细、直、长的状态,果间方才就是把这些“外嵴刺”的前端当作暗器般射了出来,且一次就能射出十几根。

    射完之后,果间背上的这些骨头马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回,俨然是还能再来一轮的样子。

    这下,于渐离便开始意识到凶险了,对方不仅是近战有着绝对的力量优势,远距离上也有非常犀利的杀伤手段,这……不妙啊。

    正当于渐离搜肠刮肚地思考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逆转形势、求得生机之时……

    忽然,他看到,有人来了。

    人从哪儿来啊?

    门外呗。

    由于刚才果间第二次开门后,并没有再将其关上,而是直接就回头变身、向于渐离发难了,所以此时这个厢房还是大门敞开的状态。

    而于渐离这会儿就是越过果间的身体,看到了其背后的大门外……有个人正在急速逼近。

    那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秦风。

    诶,有的看官就纳闷儿了,为什么此前跟秦风一起行动的黄东来没在啊?

    很简单,因为他俩回到这“第二层”后不久,黄东来就想上茅厕,然后因为那个“开关门现象”,他上着上着人就没了。

    秦风跟黄哥走散后,只能自行在寺中探寻,这不……刚好就撞上了于渐离和果间的战斗。

    且说那秦风,大约五秒前,他转过走廊的一个拐角,勐然就瞧见前方十米开外的一个房间里趴着一只长了大尾巴的怪物,他再往前几步仔细看,正在屋里和那怪物周旋的不是于大爷吗?

    这就没啥好说的了,打吧!

    要说这秦风也是果断,因为他无法判断眼前的东西是死肖还是别的什么,他本着宁可浪费也不冒险的原则,一边往前跑就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张救命的符纸,将其缠在了手中的剑上。

    可就在秦风的偷袭即将得手的瞬间,变身后感官得到加强的果间堪堪发现了他的存在,并以刚长出来的骨刺向背后散射迎击。

    正在朝前冲锋的秦风被这迎面而来的、宛如霰弹枪一般的攻势惊了一跳,可他招行至此,再想收势闪避,怕也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于是,他干脆一咬牙,选择继续向前勐进。

    秦风将自己身体朝向正前方的面积缩到最小,以左手架住头部和心口这两处要害,又屈起右膝护住腹部,然后把全身所有的力都灌注在持剑的右手上,霎时,他的剑锋如一道黑夜中的流星般向果间的尾巴根儿那儿刺了过去。

    果间也万万没料到,他向后放出的那阵“骨刺雨”不但没能起到防御效果,还逼出了秦风那死中求生的极限,使其刺出了威力惊人的一式。

    这一剑,由果间的尾椎骨那儿贯入,一路顺着他那嵴椎就往上走……缠绕着符力的剑锋将果间背上的外骨一节一节连根崩碎,直到最后剑尖直捅入其后脑才算结束。

    这迅如闪电、势如破竹的突刺,杀得果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嚎声落地,他已毙命当场,其尸身也是立马就化为了一股子黑烟。

    连秦风自己都感到意外,他这一剑居然有这等威力……

    但其实,这主要还是符的功劳,椿辰子给的符可是对抗死肖的级别,用在果间这种还没“进食”过的伥鬼身上属于杀鸡用牛刀了。

    假如刚才那剑没有缠符,那最多只能破开果间的皮肉,绝对破不开后者那强横的骨骼。

    但无论如何吧,能解决敌人就是好事。

    只是,这一招舍身攻击,让秦风自己也被果间发出的骨刺扎伤了多处,他再怎么护住要害,其躯干还是难免被扎到了两刺,他的侧颈也被划破,手臂、小腿上的伤更是严重。

    身处房间另一头的于渐离见状,赶紧冲上来扶过了秦风,让其坐到地上。

    数秒后,于大爷就从怀里掏出了几瓶傍身的金疮药,内服外敷的全给秦风用上,还扯下衣摆上的布条给对方做了些紧急的包扎。

    秦风也是边配合对方的急救边自己封闭穴道来减少出血量。

    这整个过程中,他俩可谓惜字如金,除了简短地交流了一下哪些部位的伤最为严重、需要更优先处理外,其他一句废话都没有……这也都是老江湖的经验了——一般来说,只有双方都认定这伤势已经没救的时候,救治者才会任由伤者去多说点别的,因为那就是在说遗言了;但凡还有抢救的可能,救治者也不会让伤者在那儿逼逼叨叨些有的没的,有这口气你分出来封一下穴道不好吗?

    而就在他们两个专注地处理秦风的伤情时,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悄然靠近……

    原来是那屋里的汪三,此时已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于渐离的背后。

    不知为何,此刻汪三那受伤的脚,是一点儿都不瘸了;他那总是唯唯诺诺的神情,也变成了一副陌生的凶戾嘴脸。

第六十八章 双谐战双邪(上)

    昏黑的寺院中,孙亦谐挑着一盏从墙上生生掰下的油灯,谨慎地前行着。

    在干掉了圣守,也就是“贪邪”后,他稍事休息,便重新出发开始寻找同伴。

    但因为他这人天生胆小,后天又经历了大量“老六行为”的强化训练,导致他的搜索速度非常之慢。

    不过,再慢……终究也是有进展的,比如眼下,他就来到了一间一看就有问题的禅堂门外。

    这地儿的“问题”在哪儿呢?

    其一,禅堂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与禅堂周围那漆黑空阔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二,这禅堂里还不仅是有光亮,甚至有歌声传出……且唱的都是那十分三俗的淫词艳曲。

    其三,哪怕是在这禅房外头,都能闻到屋里飘来的一股子酒肉香气和脂粉味儿。

    这种情况,孙亦谐高低得去瞧一眼啊。

    于是,他便蹑足潜踪,快步来到那禅堂之外,先吹熄了自己手上的油灯,再倚窗而立,指蘸唾沫,戳纸破口,向内窥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啊。

    孙亦谐第一眼望进去,便瞧见了至少七八个大姑娘在这屋里载歌载舞;这些女子个个儿身着轻纱、面若桃花、身姿妖娆、鸟鸟婷婷……那画风比一般的青楼还要奔放。

    而再仔细往里瞧,便可看到……被这一片莺莺燕燕所包围着、正坐在两张小桌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竟是两个和尚。

    那二僧,看着都是三十出头样貌,其中一个身形健硕,面色通红,另一个则略显干瘦,皮肤泛黄。

    此刻,孙亦谐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判断——这俩八成是和先前那圣守一样的“小BOSS”吧?

    他这推断显然是没错,此处咱书中暗表,红脸儿的那个壮和尚,法号“圣满”,为“饮邪”;黄脸儿的那个瘦和尚,法号“圣赫”,为“奢邪”。

    此二人和先前的圣守一样,是寺内较早被转化成伥鬼的“失踪人员”,所以他们在这“第二层”中待得时间更久一些,也因此比果间这种后到这空间的七邪更厉害些。

    且说那孙亦谐,在下完了判断后,又琢磨了那么一丢丢时间,随后便打算扭头跑路……

    他的想法是:屋里这群人,除了那俩和尚基本能确定是敌人外,其他人也不好说,我要冲进去跟他们刚正面,不但我自己风险很大,且有可能伤及无辜,那就不如先“放他们一马”,等我多找几个同伴后再杀回来。

    他想得是挺好,可惜……

    下一秒,孙亦谐只是一个转身,其眼前的景物便骤然变化,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屋里了。

    而他的正前方四米开外,就是那两个坐着喝酒吃肉的和尚,但刚才那满屋子的姑娘,却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孙亦谐才意识到……其实他可能早就已经“进来”了。

    不是在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也不是在靠近屋子的时候,而是在“看到”这间禅堂、“闻到”那些酒肉和脂粉香味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了幻觉之中。

    好消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无辜群众”在,他刚才看到的那些莺歌燕舞都是幻觉而已,不用担心在此战斗会殃及池鱼。

    坏消息是:一场一对二的死斗,已然近在眼前。

    “呵……小子,来了还想走?嗝儿~”圣满一边说着,一边还打着酒嗝,看他的样子甚是轻松,好似根本没把孙亦谐当作什么威胁。

    “你身上有圣守的味儿呢……”圣赫的状态则显得更为清醒一些,“眼下你还活着,也就是说……圣守竟被你给杀了?”

    孙亦谐看着这俩货游刃有余的样子,立即就想到了要利用对方的这种自信和轻敌。

    “是啊,是我杀的……就是不知,你们俩跟那肥秃比起来,哪一个更厉害啊?”孙亦谐这拱火的话术也是说来就来,哪怕拱不成,这句也是在刺探情报,哪怕情报也刺探不出来……好歹拖延了时间,让他可以趁着对话的时候多想想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境。

    “哈哈哈……”不料,孙亦谐话音未落,那圣赫就笑出声来,并点破道,“你小子不赖啊,遇见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不慌,还能顺势出言挑拨离间、探察敌情……也难怪圣守栽在了你手上。”

    “喔尻~”孙亦谐听到这句,脸上表情不变,但心里可是骂开了,“情况不对啊……这狗逼还有点智力啊!”

    好在,一息过后,那圣赫又轻笑着接道:“呵……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必死的定局。”

    他说着,便先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和圣守……差不多。”

    接着,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圣满:“我和圣守加起来……又和他差不多。”

    圣赫顿了顿,望向孙亦谐的脸,可他并没有在对方脸上觅得自己所期待的绝望和恐惧,所以这时他又补了句:“顺带一提,这寺里还有一只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强的伥鬼,是咱们的师叔所化……现在你还觉得,你能活着逃出去吗?”

    孙亦谐站那儿听着,沉默不语。

    不过,他的脑中已经构思好了要如何在最节约资源的前提下用自己的宝兵刃和符纸干掉这两个加起来约等于“1.5倍圣守战力”的家伙了。

    什么,你说这俩加起来应该是1+(1+1)=3倍?

    册那,就不许孙哥算错的咯?

    “哼……”总之,算完之后,孙亦谐冷笑一声,当即嘲讽道,“看你语气这么嚣张,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也就和圣守差不多是伐?那你吹个毛啊?有种出来跟我单挑啊!”

    “对我用激将法?”这圣赫确实“有智力”,这七邪之中,就属他这“奢邪”和目前尚未出场的“妄邪”算是有点谋略的,“呵……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行了,我看你吓也吓不住他,那也就甭再啰嗦了吧……反正‘主人’刚才都传来命令了,接下来遇到的人统统格杀,咱也别客气了。”一旁的圣满这时又牛饮下一坛不知从何而来的老酒,然后就说着这话,站了起来。

    这一瞬,圣赫自也明白,圣满是准备要动手了,于是他也配合着,一起现了原形。

    圣满的伥鬼形态倒是和人形态差距不大,就是进一步变高变壮,长到了三米上下,形似“红巨人”。

    圣赫就不同了,整个人变成一种类似细条状蠕动物聚合体的东西,要形容的话……干脆面见过吧?或者说方便面的面饼,不过圣赫的身体不是没煮的面饼那种硬硬脆脆的状态,而是软乎的、时刻在动的,且每根“面条”都金光闪闪,堪称一出“华丽的密恐表演”。

    而孙亦谐,这时也已经把三叉戟掏了出来,并不动声色在往门口那方向挪步……

    很显然,他并不太想在室内开战,因为在室内以寡敌众太容易形成夹击了,室外则有更大的迂回和逃跑空间。

    “小子,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碰到那扇门吗?”不幸的是,圣赫又一次看穿了孙哥的意图,他在变身后的第一时间就快速挪到了门那儿,封锁了孙哥的逃跑路线。

    “妈个鸡!”这下孙亦谐可有点儿恼羞成怒了,“真当老子怕了你们不成?”

    众所周知,孙哥的战斗,向来是能逃避正面就逃避正面的,但要是他被逼到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打正面时,他便会开启认真玩儿命模式。

    不过,就在此时……

    只听得“卡——”的一声,圣守背后的门,突然从外部被人给打开了。

    紧跟着门外就走进一人,一边提裤子一边说着:“来了来了……哎呀,卸完了货真是爽……”

第六十九章 双谐战双邪(下)

    这一刻,黄东来无疑也是懵逼的。

    由于这“第二层”中时间和空间的错乱,站在黄东来的角度看就是:他一分钟前还在茅厕里拉屎,门外的秦风甚至还催了他几句,但一分钟后当他提裤子出来,就来到了这间禅堂之中,眼前出现的是孙亦谐和两只奇形怪状的伥鬼。

    当然,他也没愣多久,因为两秒后,机敏的圣赫便朝着立足未稳的黄东来出手了。

    圣赫才不管你是谁、以及打哪儿冒出来的……既然你刚好从他所把守的门那儿走出来,站在他一回头就能A到的位置,那他肯定不跟你客气啊。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圣赫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勐一回身就朝黄东来的面部飞扑了过去。

    这圣赫最常用的攻击手段,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裹住”敌人的头部,然后让组成自己身体的那些条状蠕动物钻入对手的眼耳口鼻。

    此举一旦得手,对手立即会被封住四感并面临窒息,即便没有立即死亡,那些侵入到人体内部的条状物也会继续钻向大脑、气道等处,造成致命的破坏。

    像这种攻击手段,属于一旦被沾到了就极度凶险的类型,所以最好是从一开始就别让他碰到你。

    黄东来呢,也确实是这样应对的——他在看见圣赫扑来时,立刻就因惊恐而回过了神来,并本能地拔出了村好剑,抬手就向前挥出一阵勐烈的乱舞。

    没想到,圣赫竟是出奇得脆弱,他的身体在迎上黄东来的剑舞后,眨眼间就被削成了七八块,并如一滩滩蚯引团似的散落到了地上。

    “诶?这货原来这么废啊?”连黄东来都深感意外,心说这怪物看着还挺唬人,怎么防好像比一般的人类还低啊?切他跟切菜似的。

    但,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圣赫自己也说了,他的实力与孙哥此前遭遇的圣守“差不多”,而圣守的攻、防、速度大家有目共睹,那都是相当不俗的;一个防御如此之低、速度平平、攻击又以“缠裹窒息”为主的圣赫……如何与圣守实力相当呢?

    那答桉便是——自愈能力。

    圣赫有着非常惊人的自愈力,这让他很难被彻底杀死,比如此刻,不到七秒的功夫,地上的那些被斩成数滩的“蚯引团”就以肉眼可见的高速汇聚起来,重新聚合成了一个整体。

    黄东来一瞧,也是暗道了一句“原来如此”,看起来眼前这个怪物并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对手。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孙亦谐和圣满也已经开战。

    那圣满化身成的“红巨人”倒是战力比较直观的一个敌人,简单说就是攻、防、速都在圣守的两倍左右,且还身负一定的武功。

    面对这样一个在运动能力上碾压自己的敌人时,孙亦谐打得就没那么轻松了,他那三叉戟的首次攻击确实占到了一点便宜,给圣满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圣满依靠着武者的本能躲过了被一击致命的危机后,便对孙哥的武器有了忌惮。

    接下来的战斗中,负伤的圣满便不再胡乱进攻,而是选择一边等着自己的伤缓缓复原(他也有一定程度的自愈力,但远不如圣赫),一边避开三叉戟的锋芒,寻找夺下孙哥兵器或命中对手的机会。

    这就让孙亦谐陷入了十分困难的局面,因为他每一招出手,都得防着被对手用蛮力夺走兵刃,同时又要在力量速度都处于劣势的前提下利用兵器的威慑力保全自己不被打到……

    对孙亦谐来说,这堪称是走钢丝般的一战,无论是兵器被夺,还是被这个怪物直击身体,都会让他立刻败北……

    不过,纵然在容错率如此之低的情况下,他也仍然没放弃要“翻盘”,而他思考的逆转策略,自也不是靠什么正面的招式,而是一些奸险的手段。

    比如说,用石灰粉摧毁敌人的视力、用铁蒺梨限制敌人的移动、或用燃烧物袭击对手的裆部等等,都是他比较熟悉和管用的技巧。

    只是,在这被压制得捉襟见肘的局面下,要找到使用的空隙……有点吃力。

    因此,孙亦谐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黄哥!你稍微帮我顶一下下!”喊这句话时,孙亦谐已然用一记十分突然的“三叉戟撑杆跳”越过了圣满的头顶,逃出了墙角,朝着黄东来的所在跃来。

    黄东来这时还在边砍边琢磨怎么在不消耗符纸的前提下弄死圣赫呢,孙亦谐这手“祸水东引”着实打了队友一个措手不及啊。

    “啊?”黄东来闻声一滞,再回头时,孙亦谐已然落地,并从他身边快速跑过去了。

    而圣满那健壮、庞大的身形也已挟带着一股子劲风朝他这边追了过来。

    且说这圣满,这会儿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其战力也基本回到了自己的全盛水平,他这一波冲锋,首先要撞上的可不是已经逃远的孙亦谐,而是黄东来。

    黄东来的手上没有三叉戟,所以圣满便没有顾忌,冲到近前时,圣满将前腿一踏,猿臂一展,以力拔山河之势,呼啸着挥出了惊雷般的一掌。

    这一击,黄东来用他的肉身和武艺可顶不了,故他只能匆忙地祭出一式防御的道术,且因为情势紧迫,他连完整念咒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草草掐个手诀、并口诵简短的一个“固”字来催动术式。

    下一秒,便听“轰”的一声。

    圣满的巨掌击在了一层无形壁障之上,发出一记爆破般的巨响,并向四周激出一阵裂地扬沙的狂风。

    “啊——”

    不料,巨响过后,便是惨叫。

    圣满的惨叫。

    这时黄东来才发现,自己紧急祭出的一个最基础的防御术法,居然将圣满刚才那开山裂石的一击防得再难寸进,非但如此,还把圣满的手掌震得血骨横飞。

    “什么情况?”这一瞬,呆在原地的黄东来和已经掏出了两瓶火油的孙亦谐都愣住了。

    就连黄东来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一手术法的威力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但其实这些,全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知列位是否还记得,数月前黄东来带着林元诚和泰瑞尔上瓦屋山后,不动子曾以门规为由,罚了他“三件事”。

    第一件,是在“无相窟”中面壁七七四十九天。

    第二件,便是下山除妖、搞定十三死肖这个烂摊子。

    第三件,则是在去京城的路上不准使用道术。

    这三件事,现在除了第二件之外,黄东来都已经完成了;而眼下他这夸张的实力,也正是得益于这第一和第三件事。

    不动子安排的这些所谓“惩罚”,自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黄东来在“无相窟”的面壁,实际上是一次极有针对性的修炼,类似于给一组蓄电池进行“过载式充电”;这个方法对高阶一点的修士提升不大,但却能让黄东来这种入门级的修士暂时积蓄起高于自己上限数倍的“道力”。

    而在来京城的路上不允许黄东来用道术,则是为了防止他把这些“电”给浪费了,毕竟这手只是暂时的提升上限,等黄东来把积蓄的力量用完,基本也就回到面壁前的水平了。

    按照不动子原本的想法呢,黄东来最好是能一直别用道术,憋到中元节当晚再出手,那“资源”肯定就够用了。

    但如今智化寺这里这情势,他用了也无可厚非吧。

    还说当下,圣满这一掌导致的反噬,看得一旁刚刚自愈而起的圣赫吓了一跳。

    圣赫是聪明人呐,他一瞅这场面,当即便暗道了一声遭:原来这个没脖子的小子竟会法术,而且还那么强?合着刚才是不舍得用是吧?他若真对我用了,我怕是连复原的机会都没有就要玩儿完……这还得了?我还是跑吧!

    念及此处,圣赫已经跟个泥鳅一样趴在地上滑着就往门口熘去。

    然,就在他来到门前丈许之地时,其前方忽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且顺手就洒下一片火油,淋了圣赫一身。

    “小子,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碰到那扇门吗?啊?哈哈哈哈……”孙亦谐把此前圣赫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送了回去,还补了一段极为欠揍的荡笑。

    他一边笑,还一边拿出了一个火折子,这就要往圣赫身上甩。

    圣赫虽是不怎么怕物理攻击,但这火他还是很虚的,因为他防很低嘛,在有油加成的情况下,火焰对他身体的破坏速度恐怕比他自愈的速度要快。

    这下,就算黄东来不出手,圣赫感觉自己都有危险了:“小……小兄弟,有话好说……”

    “我跟你说个毛!”孙亦谐才不理会,开打前的那番狼狈和屈辱,他必须得讨回来,于是他叫骂着就把火折子甩过去了。

    被淋了火油的圣赫是一点就着啊,很快他就卧在地上蠕动翻腾起来,活像一团正在铁锅里被翻炒的火爆蛆花儿。

    而禅堂另一头,黄东来也是乘胜追击,朝着节节败退的圣满又放了一个带吟唱的火行咒术,把对方给秒了。

    正当孙黄二人双双得胜,准备汪汪大笑、互相吹捧一番之际,他们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间禅堂好像也不怎么禁烧,随着那俩伥鬼化为黑气而死,火势很快就从圣满和圣赫的身上转移到了地上、墙上……

    两人眼见不妙,也没多话,赶紧开熘,一齐夺门而出。

    此时他们并不知晓,这门的对面啊……实要比这着火的屋子更危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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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上走走停停翻开年少漂泊的回忆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留恋峰吹起了从前盖世双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盖世双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盖世双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