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谁算计了谁
“唐副局长，你好！”
当苗士林介绍了唐建国的身份后，刘春来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那笑容，如同狐狸看着周到自己嘴边的肥鸡。
看的唐建国背后汗毛竖了起来。
唐建国很快回过神，握住了刘春来的手，开门见山：“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
刘春来没回答，等着唐建国说。
“之前山城市里准备上马彩色显像管技术，你是知道的。这次你们增资规模达到4000万，我们想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也不容易，何况你们规模扩大后，加上长虹，西南地区的彩电生产规模太大了一些……”
唐建国绕了一个大圈子。
最后才说出意图——山城机械电子工业局出资部分，收购四大队退出来的股权。
“只要价格合适，肯定没问题。虽然我们没有对外公开招股，目前其他有意愿增持的股东又拿不出多少钱来……我们自然欢迎的！”
刘春来明确告诉对方，想要低价拿股份，不可能。
“不知道机械电子工业局准备入手多少股份？”
“咱用钱的地方很多，最多也只能拿下10%的股份……”
六百多万，对山城机械电子工业局来说，并不算多大一笔钱。
刘春来见他们没有谈股价，自然乐得支持。
最终，联合投资公司因为拿不出多少钱来，只要了5%的股份。
大队作为原本的第二大股东，从29%的股份，变成只剩4%股份的最小股东。
刘福旺非常不爽。
在刘春来这次的操作下，整个彩电厂的股权变得更分散。
港商依然持有43%股权，依然是第一大股东。
这部分股权，刘春来个人就占了33%。
大队里面的，刘春来自己独立出来，变成他个人持股10%。
股东成员新增了山城机械电子工业局跟联合投资公司。
吕洪涛跟许志强等人，完全看不明白刘春来究竟想干什么。
股东太多，并不适合管理。
由于是中港合资，港商提供技术跟管理，国内股东只有监督跟分红的权利。
落实股份后，新的股权书得等到过年后，才会发放到各个股东手里。
而增持的资金等，各单位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资金转入彩电厂账户。
刘福旺心情非常不美丽。
连会都没开完，就起身走了。
领导们高兴离开时，他连送都没送。
一直到把其他人都离开，刘春来才找刘福旺，决定认真跟他谈谈。
“爹，真没必要把什么都归属大队！目前看来，确实会少分很多利润。但是厂房的租金等，那是现金……而厂子要发展，不一定年年分钱……”
刘春来没法给他爹解释太多。
大队需要的是持续的收入，用于持续投资。
彩电厂要走技术研发，就需要持续投入……
大队本身就没钱，靠着刘春来个人支撑，一旦刘春来的收入出现问题，双方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万一厂子搬走了呢？”刘福旺冷哼一声，问刘春来。
厂子搬走，大队什么都没了。
“柯尔特跟郑天佑都是咱的人呢！那边持股43%，加上我跟大队的14%，就成了绝对控股。县里也不会同意厂子搬离……山城机械电子工业局加入进来，未来的投资将会持续，包括联合投资公司也是一样……”
“老子晓得这道理，可想着还是闹心！眼看要分钱了，你却让大队把股份分出去……”
刘支书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
由不得刘福旺不闹心。
这么几年，就没看到多少钱。
光在往里面投钱。
大队账面上欠账的数据，已经让他麻木了。
虽说刘春来才是大队长，大队长才应该对这账务负责，刘支书怎么想，怎么闹心。
“爹，大队没有必要什么都去参与，这次能收回几百万的资金，也不错啊……”刘春来看着老头子，没敢告诉他实话。
刘福旺看着他，一脸怒气地问，“哪些钱用来干啥？大队目前都没有多少需要投入的……”
他已经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了。
欠着刘春来不少钱，但是账面上也还有两百多万。
主要是用于大队各种工程的开支。
“你不觉得咱们大队的产业，还是有些少么？农业投入不少，可产值终究还是太低了啊……”刘春来说道。
刘福旺来了精神。
肯定有更赚钱的产业。
“这狗曰的，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刘春来能搞到这么多钱……”
回去的路上，许志强很开心。
可一想到刘春来那么多钱，没法留在县里，就有些闹心。
“刘雪已经大二了，再等一年，就可以实习了……”沉默的吕红涛突然说道，“听说，那姑娘在学校不仅成绩好，社团活动也很积极，也是学生会的干事，目前准备争取公派留学的名额……”
“她想出国？刘福旺能同意？刘春来能允许？”许志强眉头一挑，“这事情，咱们得重视起来。姑娘现在才大二，别特么的到时候被省上先把人抢走了……原则上，哪里来，分配回哪里，可优秀的人才，这个就是个屁，咱们不争取，省上会把优秀人才还给咱们？”
吕红涛看着许志强，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幸福公社早就满足乡改镇，对于人才需求更大，回去让劳资局把我们县出去读书，不管是中专、大专还是大学的，所有人都给老子整理一份档案，尤其是年后毕业的，全部弄回来！”
许志强一脸霸气。
蓬县要发展，缺人不行。
刘春来那狗曰的，自己招人培训，原来只是初中是门槛，现在直接在县城的几个高中门口招聘高中生。
考试合格的，先丢到各个厂实习。
然后培训半年，丢出去。
实习半年，又把人收回来，再收回来的就是表现比较好的，然后再培训半年，随后又放出去……
县里严重缺人。
“这事情是不是跟福旺同志以及春来同志商量一下？”吕红涛问许志强。
许书记梗着脖子问道：“商量啥？那狗曰的一天懒得要命，生怕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直接就这样搞，让严劲松去跟他磨，他不是想要多当一任书记，晚一届退休么……”
“已经晚一届了……”
吕红涛提醒许志强。
许书记如同没有听到一样。
反正他是多当了一届。
公社的书记，可没有什么硬性规定，每一任得多当多长时间。
刘春来好不容易轻松下来。
被老娘叫回家吃饭。
今年早就杀了年猪，三百多斤的大肥猪！
至于生猪任务？
幸福公社有没有缺口没人关注，反正四大队从来不把这个当回事。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以前只是自己男人看不到，现在好了，儿子闺女想见到，也得预约，吃个饭都难请得很……”吃饭时，杨爱群抱怨不已。
桌子上，五个人，除了她说话，其他的人都不吭声。
就连刘支书，也是少了话。
还没从刘春来把大队在彩电厂的股份卖出去的伤心中回过神来。
刘秋菊一天忙得见不着人，有时候赵玉军跑船回来，两人还得偷偷摸摸地勾搭一番，回家的时间更少。
刘支书那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酒桌上。
至于刘大队长？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在忙啥，很多时候都是在大队招待所睡觉。
刘八爷的宅子，都很少去了。
“爸，妈，老三跟玉军的事情，我觉得过年的时候，你跟爹得跟他父母谈谈了……”为了避免火烧到自己身上，刘春来决定出卖三妹秋菊。
顿时，正在抱着碗扒饭的刘秋菊向刘春来投去了一个幽怨的眼神，“哥都没讨婆娘呢！”
气得刘春来差点就一碗砸她头上了。
想着这是自己最可爱，最靠谱的妹妹，才息怒。
“你担心刘大队长干啥？人家娃儿都能走路了……”刘雪笑着说道。
刘春来希望地面上有条缝。
“老四，你说的是真的？”杨爱群也不抱怨了，“小贺真的生了你哥的儿子？还是美国人？咱们中国人，生个儿子是美国人，这传出去，不是被人笑话么……”
刘支书也放下了酒杯。
老两口眼巴巴地看着刘雪。
刘春来瞪了刘雪一眼，这死丫头，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妈，你听她瞎扯嘛。人家在美国读书，哪有上大学带孩子的？”刘春来自己都没底。
反正贺黎霜从出去，就没给他写过信。
当初刘雪说那次刚好是贺黎霜最容易怀上的时候，读了七年高中的刘大队长，生物知识还是了解的。
所以，这两年，也只能以五姑娘陪伴……
“不是说美国不同么，老头子，你了解美国，说说……”杨爱群问刘福旺。
刘春来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刘支书了解美国？
美国大兵都不了解，虽然干掉了不老少的美国大兵。
“咱们国内大学是学习西方国家，美帝又是西方国家最强大的，读书那肯定是要专心学习的，不然美帝能成为苏联老大哥之外第二强的国家？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呢，小贺是咱们中国人，在这方面应该可以不遵守美帝的规矩……”
刘支书能承认他不了解美帝么？
不能！
只能瞎胡扯。
661 来自县长的提醒
看着老太婆失望的眼神，再看儿子不断给自己眨眼睛，想着自己要找儿子拿零用钱，给了老太太一个希望。
果然，杨爱群又满脸期待起来，“唉，也不知道孙子说中国话还是美国话，老头子，你说要是以后孙子学会一口美国话，回来我听不懂，我说的他也听不懂咋整？”
“妈，刚好老四在屋头，她不是吹牛英语比英国人还溜么，让她教你啊！”
看到一脸笑容的老四，刘春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哥，你可是读了七年高中……”刘雪一脸惊恐地摇头。
从去年她坑刘春来，说这事儿，杨老太太就开始有了学习的兴致。
不学别的，就学阴沟里洗……
“老四，翅膀硬了是吧？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杨爱群顿时数落起刘雪来。
刘春来跟刘秋菊都在一边笑。
气得刘雪想用菜刀看了这哥哥姐姐。
自己不好受，也不能让这两看自己笑话的家伙好受，“爹，妈，老三跟赵玉军勾搭几年了，别到时候大了肚子……”
刘秋菊眼睛瞪圆了。
就因为自己老实么？
“我……”她跟赵玉军最多拉个小手，嘴儿都没亲过呢！
顿时，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圈圈。
“是该家长见面了。那狗曰的，家里反对，他却没脸没皮的！”刘福旺叹了口气。
赵玉军家里不满意刘秋菊是二婚。
为了这事情，两家这两年都没怎么接触。
刘春来也不好去说。
刘雪有些懊悔，不该提这事情。
只能转移话题了。
当即开口说道：“爹，妈，我想争取学校的公派留学生，去美国……”
“啥子？”
刘福旺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爱群也一脸警惕地看着老四。
倒是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出国大潮下，妹妹连乡长都不当了，要出国！
“我们学校每年有一批公派美国留学的学生……”刘雪咬牙说道，不时向刘春来看去。
“嘭！休想！你不晓得老子跟美帝是敌人？老子整个大队都准备再干美帝，你以为每年民兵军训是开玩笑？你可是女兵队的副队长！”
刘福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碗筷，都因为他太用力，跳了起来。
“雪啊，那美国都是吃生肉喝生血的流氓……你去那干啥？”杨爱群也急了。
“二姐都能去！我凭啥不能去？”刘雪顿时不乐意了。
杨爱群瞬间落泪。
刘福旺一脸扭曲，“少给老子说她，她嫁人了，有自己男人管着！你要想去美国，要么老子死了，要么你嫁人了！”
说完，刘福旺愤怒地离开了堂屋。
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家里都没有人再说话。
“你好好的，提这事情干啥？”刘春来走之前，把老四喊出来。
刘雪不吭声。
“真想出国？”刘春来问刘雪。
“嗯。”
“那就好好争取学校的机会，如果没有，我想办法送你出去，不要让爹妈知道。你二姐的事情，让妈哭了半年……爹那种，你又不是不晓得，小鬼子身上没吃多少亏，脚指头都被美帝的炮弹炸掉了……”
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如果刘雪说去苏联，老头子绝对双手双脚支持。
“哥，苏联真没美国强大……”刘雪说到，“我就纳闷了，爹为什么就不愿意接受呢！”
“苏联，不行了……”刘春来再次叹了一口气。
刘雪理解不了这样的感情。
刘春来同样也理解不了。
但是他能支持。
“贺黎霜走了这么久，你就不想她么？”刘雪突然问刘春来，“她说写信跟你吵架了……”
“想有用？思想不同吧。”
刘春来不想多说。
贺黎霜给刘春来写过信。
就是告诉他资本主义世界跟国内有多大的不同，希望刘春来也去美国……
可惜，刘大队长曾经接触的美国比贺姑娘更深入，了解华人在美国的日子如何，自然不会去的。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回信。
贺黎霜一开始几乎半个月来一封信，到后面一个月，三个月，现在已经有四个月没有收到了……
“哥，要不你重新复习去考大学吧？”
刘雪见刘春来没说话，接着说道：“读大学，不光眼界会打开很多，还会接触很多新东西。光在大队是看不到什么的，就连县城也不行……外面发展日新月异，要是跟不上时代发展，最终会被时代淘汰。”
她其实还是希望刘春来跟贺黎霜在一起。
平时她跟贺黎双一直有联系，正因为贺黎霜给她介绍国外的情况比较多，她本来在省城就打开了眼界，看着日新月异的省城，更加有了想法。
“大学确实能让人开拓眼界，出国了解更多，确实也有好处。关键在于自己去学习，去思考……”
刘春来没有多说什么。
刘雪这种想法，并没错。
“你这样，跟贺黎霜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的……”
刘春来笑了。
“两个人在一起，得追求一样。学历只是一方面……”刘春来不想在这事情上多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曾经读过大学，也经历过太多，现在重新活一回，不想走原来的老路吧？
“不过也是，你就是不读大学，也比很多读了大学的人还厉害，各种见解，比我们教授还深远……”刘雪说道。
刘春来懒得听她拍马屁，把她赶回去了。
他没有问刘雪，贺黎霜是否真的怀了孩子，生了孩子。
之前写信，贺黎霜从来没有提过，刘春来也没有问过，两人字里行间，从来没有说一个想字什么的，也没有那种恋人间的情话。
上山的路，在有坡的位置，都已经变成了石头台阶。
平地上，则是铺着石板。
“以后得弄上路灯。”打着手电筒往山上走的刘春来如是想着。
很久没有到刘八爷的宅子，刘春来去的时候，郑天佑跟柯尔特几人正在院子里喝酒，天气寒冷，气氛倒是活跃。
金德福更是在那里大呼小叫的。
刘春来很快加入了战局。
一夜微醺，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又是住在招待所。
“叶总监已经等了一会儿了。”陈惠琼见刘春来起来，对他轻声说道，“为大队今年过年发钱的事情。”
刘春来点头。
“你这领导捏着权利不管事，非得我们逼着才去解决问题！”一见刘春来，叶玲就气不打一处来，“刘大队长，你这甩手掌柜可当得真好！我们这些打工的，有些事情有做不了主，你让我们做事，也得留出空间吧？”
由不得叶玲不气。
刘春来向来都是当甩手掌柜，各种事情都不操心。
领导嘴巴两张皮，说话不费力。
下面的人跑断腿算是好的。
“我的错！是我不好！之前不是没法确定彩电厂增资扩股的资金需求嘛……这样吧，今年大队每个人先发一百块。”刘春来连忙认错，直截了当地给了结果。
原本是没打算发钱的。
今年年中，刘春来又让四大队的社员按人头集资了一笔资金。
四大队一共两千多人，每人集资两百块，加起来也才四十多万。
对于刘大队长来说，四十多万不多，啥都做不了。
关键在于刘大队长想让大队的社员同志们明白，有投入才有收益。
不像之前，直管交地给大队，啥事不管，由大队统一负担各种开支，社员只挣工资，然后每年还有分红。
原本是因为彩电厂的增资扩股不确定，所以一直压着。
目前已经落实下来，刘大队长还没欠债，不发钱就不合适了。
叶玲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
“怎么？还有事？”见叶玲不离开，还盯着自己，刘春来诧异地问她。
叶玲在这里工作，向来没有让刘大队长难受过。
这是一个很能懂得分寸的女人。
“你跟大队的账务，是不是该明确下来？这样下去，账务混乱难管理，债券也不是很分明。你又在不断往大队注资，很多账根本没法做……继续下去，会出大问题的，这话，是老吕让我转告你的。”
叶玲一脸严肃地对刘春来说道。
听到这话，刘春来沉默了。
心思也变得复杂起来。
吕红涛提醒的？
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而且不是当面提醒自己，让叶玲来转告。
一直以来，刘春来这些操作，都是让大队在明面掩护自己，他个人资产就变得不显眼了。
这次在彩电厂的增资扩股上，刘春来把自己的股份独立出来，难道已经让县里注意到自己跟大队之间资产关系的问题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刘春来脑海中闪过。
这年头，连县财政都没法动不动拿出几千万现金，虽说其中很大一笔是借的。
刘春来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皱起眉头问叶玲，“县里要调查这事？”
见刘春来明白了，叶玲很欣慰。
摇了摇头，“县里对此事调查什么？你们大队发展，又不欠县里的钱。主要就是许书记的任期没多长时间了。许书记退休后，红涛是否留在县里，也是没法保证的……”
叶玲没有说得太清楚。
她相信刘春来能明白她的意思。
刘春来点头表示明白。
双方都没在这问题上多说什么。
662 不知村事刘大队长
“金德福的借款没用多少，我会先还给他，把大队的账，先消一部分……”刘春来为了让领导放心，如是说道。
大队欠的都是他个人的钱。
到时候要是追查起来，这里面就变得麻烦。
特别是刘春来的钱是怎么来的，很多都没有明确的账务记录。
一旦调查，很可能刘春来会受到牢狱之灾……
“不，县里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将这笔钱留下来。”叶玲说道。
刘春来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自己借的钱怎么处理还需要听县里的意见？
“县里的发展，一直缺乏资金，招商引资工作也没有太大的成果，你是知道的。那笔借款的利息比银行利息还低……”叶玲看着李春来的表情，没有绕弯子，“年后，乡改镇的事落实下来，幸福公社镇政府建设就需要大笔资金，这笔钱，县里是拿不出来的……”
“县里真打算将镇政府建在我们大队？”
刘春来眉头拧在了一起。
许志强跟吕红涛根本没有给刘春来提过一句。
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现在不让他还钱，让他借钱给县里搞建设？
不太合逻辑啊。
叶玲没有解释，只是告诉刘春来，她帮吕红涛传话给刘春来，其他的并不清楚。
随后，表示自己事还有很多，转身就走了。
这让刘春来不得不去思考县里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看见王建权笑呵呵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见刘春来看过来，王王建权麻利地掏出烟递给刘春来，还摸出火柴给刘春来点烟。
“不错嘛，居然还是红塔山！”
刘春来打趣到。
王建权平时抽的是叶子烟，招待人，也最多是两毛八的飞马。
居然舍得买一块多的红塔山了？
王建权也不恼，给刘春来点燃烟后，才笑着说道：“大队长……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有事直说，我事情多着呢，没时间和你绕弯子。”
刘春来吐出一口烟圈，没好气地说到。
王建权这两年干得不错，大队的所有大棚都是他负责。
这家伙平时不是盯着各生产队大棚里蔬菜的长势，就是守着蔬菜的采摘。
若是有人不小心伤了大棚里的蔬菜秧秧或是腾腾，他都会把人家祖宗都翻出来……
平时吃住几乎都在大棚，忙起来，甚至一个月都不一定回家一趟，哪怕离家很近。
“大队长……年后我想办个酒……”王建全有些迟疑。
“办酒？什么酒？”刘春来一脸疑惑。
搓了搓手，王建权忐忑地说道：“我家老大谈了门亲事，准备年后找个日子办酒……”
“我爹怎么说？”
刘春来皱起眉头。
王建权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不过目前大队明文规定了，不论娶媳妇还是嫁闺女，结婚都得大队报备、批准，同时不准大操大办。
一方面，是大队要分房跟安排配套家具给新人，另外一方面也是大队这两年的红白喜事有些不像话，攀比之风越来越盛。
从去年开始，陆续有刘家人娶妻嫁女，大队没精力去筹备集体婚礼，就由各家自己办。
结果，因为面子的问题，加上所有人都有工作，各家还有分红，大家挣了钱，解决了温饱，攀比心就逐渐升腾起来。
新人结婚，大队分配的新房子是一样的，家具也是一样的。
这个没有什么比的。
于是，各家就开始比酒席，比送的份子钱了……
其他大队，五角一块的份子钱也算不错了。
到了四大队，十块、五十的都变得有些拿不出手。
一直到今年国庆，刘春来意识到这问题，直接叫停。
后来把这事情交给了支书刘福旺负责，他也就没管了。
所以，他爹怎么说，才是关键。
“问了，刘支书说得问你，他这个支书管不了你这个大队长……”
说的时候，王建权小心翼翼的。
刘支书说的可是他这个支书没有刘春来这个大队长权利大，四大队是刘春来说了算。
王建权敢说么？
刘春来当即去找刘福旺了。
“爹，这事不是你负责嘛！你是支书，主管这些事情的，说好的分工呢？”
“屁，老子是啥子支书？老子啥子都不是。有支书管不了大队长的？哪个大队支书说了不算，大队长说了算的？”
刘福旺依然生着气。
一听到刘春来这话，就不爽。
大队在彩电厂29%的股份到现在只剩15%不到，抛开刘春来的，大队只有4%。
这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刘春来以大队欠款太多，在大队会议上，明确表示，新一年，大队的发展，先降速，他不会再提供太多资金不说，还得让大队先还他的钱……
换成任何人，都会不爽。
更让人生气的是，刘春来借钱给县里拿股份，增资，也不愿继续借给大队。
刘福旺明白中间的道理，情感上依然难以接受。
亲疏远近有别。
自己这个老子不如县里？
“爹，别生气了。昨天我还在跟秋菊说，你那大衣有点旧了，得换新的了……”
“老子就穿这衣服，臊你皮了？”刘福旺毫不客气地质问刘大队长。
不是他不明白刘春来的潜台词。
现在的刘支书，用钱是收买不到的。
刘支书也是有节操的人！
刘春来之前给了他十二万，到现在都没花出去，反而攒得更多。
如果不是习惯了，麻木了，反而会因为钱太多睡不着觉。
“爹，这事之前也给你解释过，大队不能老是靠着我支撑，如果县信用社能贷出款来，也不是问题。关键是县里也贷不出款……”
刘春来无语。
这事情没法多解释。
刘福旺依然不理他。
看着老爹的表情，刘春来说道：“之前，叶姐来找我谈今年大队分钱的事情，提醒过我，让我不要继续不停地往大队借钱，到时候账上查起来，有些不好看……”
刘春来把上午叶玲给他说的事情说了，却没说得太明白。
刘福旺顿时惊了，瞪大眼睛：“县里没钱，他凭啥管大队问你借钱的事情？难不成他们借钱给大队发展？”
对于刘支书来说，很难理解这事情。
刘春来叹了口气。
老爹明白就好。
“到不是说县里要追究这事。咱们大队发展速度很快，现在欠着上千万的债，从而导致不管县里还是市里，想宣传也没法拿出来做典型。之前咱们跟县里也有过协定，在我们没同意之前不允许拿出来做典型宣传。这只是许书记跟吕县长未雨绸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许书记只有三年多的任期了，吕县长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县里……”
刘春来隐晦地提了一下。
刘福旺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许志强跟吕红涛要以此为借口，就好。
猪肥了，要挨刀的！
刘支书比谁都清楚，刘春来个人资产远比大队多。
这也是很多时候让他睡不着觉的。
就怕某一天国家政策发生变化，刘春来又将会成为被打倒的人。
不管大队怎么玩，在没有足够初始资金、也没什么资源的情况下，各种文章都只能围绕土地做。
制衣厂跟彩电厂等，那都是刘春来一手打造的。
大队同样没有多少固定资产。
天府机械厂、江南制衣厂、陵江纺织厂这些，都属于县里承包给四大队的，厂房等固定资产也是归属县里，跟四大队没关系。
“县里准备对我们承包的厂进行股份制改革，到时候由大队跟县里各持股一部分……”刘春来说了一下县里的想法，“这个在许书记退休之前，应该会落实下来。”
这样一说，刘福旺心里舒服多了。
一直以来，刘福旺对不属于大队的厂非常不满。
哪怕这些厂给大队带来了不少利润。
要不是刘春来，县里的这些厂别说发展，连生存都是问题。
可发展壮大了，依然是县里的所有权。
“大队办酒的事情倒好解决，关键还得看你这个大队长的态度。以前结婚的多数都是咱老刘家的人，搞集体婚礼是不现实的……各家各户有着自己的亲戚朋友圈子，子女结婚也是各家亲戚联系的机会……从你宣布了不准大操大办后，难道你没发现，这段时间就没人结婚办酒？”
经过刘福旺提醒，刘春来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好像，国庆到现在，整个大队都没有谁请他喝喜酒啊！
农村里办酒，一般都是在冬天。
冬日里农闲，各地方办酒的比较多。
但今年四大队有很多家应该办酒的却都没有办酒，一直拖着。
大队的规矩没人敢坏。
整个大队到现在，没人敢跟刘福旺与刘春来父子俩叫板。
要不然，被大队开除了可不得了。
不能叫板，但是可以沉默地应对。
集体婚礼，更是没人报名参加。
整个大队，只有最早举行刘九娃跟孙小玉、张二强与刘青梅这两对的一场集体婚礼。
这两对的情况跟其他人不同：刘九娃没有父母，又是老光棍；孙小玉是二婚，也没父母健在。
张二强跟刘清梅两人，更是因为大队规矩，刘家女不外嫁，张二强又是张昌贵唯一儿子，虽说不是上门，奈何难以接受……两家都是不太支持这事情，最终由大队举行了婚礼……
刘春来有些不好意思。
663 计生系统找上门来
本来这事情该大队长管的。
可他这个大队长，甚至都不了解情况。
“爹，不是说好了，大队内部事情归你这个支书来抓，这可是精神文明建设！”
刘春来可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一本正经地说到。
必须给老头子找些事干。
要不然，老头子天天找自己麻烦。
到现在大队各种基础打得差不多，就等着慢慢发展了。
“大队出文件，由各家自己办婚礼，请客什么的由各家自己决定，规定份子钱不能超过一定数额……这样一来，各家有喜事亲朋好友来朝贺，也不至于让喜事变成攀比……”
刘福旺说到。
刘春来直接竖起大拇指，“爹，还是你老人家有高见，这事情你就辛苦一点，如何？”
刘福旺冷哼一声，“要是都由你来，整个大队早就乱球了！”
虽然老头子明知道没有儿子，大队饭都吃不饱。
面子，还是得要的。
刘春来笑嘻嘻地表示爹辛苦了，没有爹这个支书掌舵，他也做不出成绩，一顿马屁让老头舒服了很多。
刚吃了午饭，严劲松跟吕洪涛两人又来了。
他们身边还跟着几名干部打扮的人。
“打秋风的终于出现了么？”
看着跟在严劲松、马文浩身后几名干部打扮的人，刘春来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心中则是猜测着几人来自什么单位。
这年头，只要效益好一点，不管什么公司，都会有不少打秋风。
毕竟，很多单位经费都欠缺。
县里有严劲松跟吕洪涛两人保驾护航，这几年倒也没出现过来打秋风的。
作为试点，就是有很多的好处。
“这是来自县计生办的林涛副主任，另外两人是公社计生站的站长姚定军跟干事付丽。”
马文浩向刘春来介绍着三人。
刘福旺认识他们，看着，只是冷哼了一声。
并不带待见。
林涛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干瘦，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留着很精神的平头，却因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看起来如同小老头一样。
对着刘春来，林涛面带笑容地伸出手。
刘福旺根本没理会，直接装着没看到。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老爹如此，刘春来不知道老头子跟他们又有啥矛盾，只能笑着伸手跟林涛握手。
刚进会议室，还不等对方开口，刘福旺直接黑着脸，语气冰冷：“林副主任，我们大队现在可没有违反规定超生的！即使有，也都缴纳罚款了！”
刘支书的反应，让刘春来很诧异。
之前老头子可是把田明发都给拖去结扎了的。
现在田明发那狗曰的还经常说这事情。
从计划生育开始后，县里为了控制人口，直接给定了指标，几乎每个大队都有任务，那些超生的家庭，就开始跟计生系统工作人员打游击，躲起来，一直到孩子生出来才回家……最终，只能被罚款了事。
这两年计生系统的人也没有出现在四大队过。
刘春来甚至都没有印象。
当初大队把田明发拉去结扎，还有一些家里已经怀了好几个月的孩子被引产……
“对呀，咱大队这两年新结婚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才生头胎，没啥超生的呀。”
刘春来对这事也不是很清楚。
平时这些事情多事他爹管。
大队对各种国家政策，那是绝对拥护的。
也没谁去违反政策。
林涛看了一眼刘福旺，对着刘春来苦笑着解释：“刘大队长，眼看要过年了，我们也不想来打扰。不是你们大队的人超生，现在跟你们大队有亲戚关系的超生游击队，挺着大肚子躲到你们大队……这给其它地方的计划生育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林涛解释后，刘春来就明白了。
他真心不了解。
平时各种事情忙得也没有挨家串门。
他看向刘福旺，等着老爹说。
刘福旺没吭声。
刘春来明了，看来事实就是如此了。
大队的工厂等，这两年招人比较多，四大队的人早就不够了，何况还得有文化水平要求。
幸福公社建了工业区后，所有的工厂招工，都是面向全县。
四大队现在招人，文化水平就从最开始初中提高到高中毕业，每年全县考不上大学或中专的，几乎都到了这边找进厂。
幸福公社的流动人口就增加了很多。
流动人口比较大，管理都是各厂负责，四大队只管自己负责的，总不能大队来了什么人，都会有人向刘春来汇报。
他不了解情况，很正常。
“这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刘春来看了一眼态度不好的老爹。
不知道老头生什么气。
“之前县里有指示，让各单位不要影响你们发展……开始人少，后来其他人都发现了，不少人都是循着关系，给钱从你们大队租房子……人越来越多，一直到生了才会回去，罚款他们又交不起……”
林涛越说，苦笑越严重。
孩子生出来后，计生站的人也好，大队干部也罢，总不能把孩子给塞回肚子去。
刘春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队的人利用这个来钻空子，之前计划生育系统的人没来找，现在来了，说明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尤其现在老头子的态度，他不了解情况，也没法回答。
“林副主任，这马上就过年了。过年期间，我了解一下情况，年后先就抓这个工作，你看如何？”
林涛一直在看着刘春来，等着他的态度。
听到这样说，自然不反对：“感谢刘大队长支持工作。我这次只是过来反应一下情况，毕竟这是国策，全国都在实行……”
“国家政策，我们是肯定支持的！”
刘春来点头。
林涛也就放心了。
准备转身告辞。
付丽是公社新干部，估计刚分过来不久，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外面穿着一件军大衣，扎着两条麻花辫，这时候突然开口，对刘春来说道：“刘大队长，你们大队也有一些超生的，要是你们不处理，我们的工作很难开展……”
严劲松跟吕洪涛两人装着没听到。
把脸朝着一边不看刘春来。
刘福旺顿时黑了脸，“超什么生？生两个能叫超生？生三个你们说超生，老子认！”
“小付！”
严劲松见刘福旺冒火，叫住了付丽。
付丽见书记开口了让自己别说，顿时就不乐意了，急切地说道：“严书记！公社一直顶着压力呢！可现在四大队不仅收纳其他地方的超生人员，连他们的超生现象也比较严重，要是继续，咱们这工作也干不了……”
付丽心满脸愤怒。
何定军一直等她说完，才在一旁陪着笑脸：“老支书，刘大队长，非常抱歉，小付刚参加工作，不了解情况……”
刘春来看着他们，再看看脸色铁青的刘支书，有些无语。
公社计生站的人，跟严劲松他们一样，都是戏精啊。
红脸黑脸的分工明确。
要真抱歉，会等付丽把事情都说了，才开口阻止……
“得了，有事情直接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刘春来说道。
听到他这话，刘福旺冷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
看着刘福旺离开，何定军才苦笑着说道：“刘大队长，不是咱故意刁难，国家政策越来越紧，生两胎，咱们发点款就算了，罚款倒不多……可你们大队不少人生了三四胎，而很多人都没在大队……咱们这工作没法做啊……”
刘春来愕然。
大队里面还有超生的？
自己这个大队长都不知道啊！
“春来，杨翠花家大儿子都已经二十多了，年初刚讨了婆娘吧？现在肚子里又有了……”
马文浩的话，让刘春来有些震惊。
杨翠花又怀上了？
顿时，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要跟计生系统的人一起来，而且等付丽这个新来的工作人员把事情说出来。
估计这事情跟老头子脱离不了干系。
杨翠花作为春雨制衣厂的厂长，刘春来手下的重要干部，公社以为刘春来知情，一直都拖着，没法严肃处理这事情。
要是有刘春来在背后支持着，公社跟刘春来的矛盾大了，就麻烦了。
可现在，不处理，整个公社的计生工作都别想继续下去。
其他大队都盯着呢。
难怪老头子走了。
刘春来诧异地问道：“杨翠花啥时候有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反正刘春来是不晓得。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杨翠花了。
三厂干部轮调呢。
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生？
刘春来有些无法理解。
严劲松看着刘春来一脸懵逼，叹了口气：“春来，多子多福这想法，不对。你们大队这两年因为大队给老人发放各种生活用品，大队养着，所以没有子女不赡养老人出现问题，其他大队的很多时候都在处理这些问题……很多人家，穷得饭都吃不饱，拼命地生。有了儿子还想继续生儿子，没儿子的生了儿子，依然继续生……现在周边公社盯着咱们公社；其他大队盯着你们大队……”
严劲松一脸严肃。
见刘春来不知情，把情况给他介绍了。
664 刘大队长无法理解的生育意愿
马文浩也在一边补充：“你们大队隔段时间就会派干部到外面工作或学习，你爹利用这事情把人安排到外地，一直等到生了孩子才回来……”
“啊？”刘春来真没想过会是这么回事。
自己爹？
看着几人的表情，加上刘支书的反应，刘春来就知道，这是真的。
只能叹一口气。
这年头，很多地方都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国人传统思想是多子多福。
就像田明发家里以前那样，五个闺女，饭都吃不饱，要不是田明发被结扎，指不定得生到什么时候去。
就连现在，两口子还有想法……
“当初你们大队的几个人名额，都是你爹被逼得无奈……”严劲松看着刘春来的表情，知道他疑惑的来源，当即解释了一番。
刘春来只能再次叹气。
从他当大队长以来，没跟计生办的人打过交道。
平时甚至都没想起计划生育的事情。
大队内部的大多数事，都由刘福旺负责，刘春来平时只是负责各个产业的基础布局，为了早点退休，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花费在这些地方。
什么时候什么经济政策，各个项目未来的前景，人员培训，发展规划等……
“你爹以前就很抵制这个，我们也能理解……以前的口号是人多力量大……尤其现在，随着你们大队各种产业发展，他希望用你们大队的人，这样更放心，更靠谱……可国家政策是不能违背的……其他大队躲着超生，还容易解决，问题是你们大队这种，直接把人送出去，跟其他大队的干部主动去捉人……”
严劲松看着刘春来，脸色看似平静。
可这话，让刘春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四大队不仅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而且还开了一个坏头。
如果没有刘春来，刘福旺不会这样干。
可现在……
“按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以后都是独生之女。小两口成家后，养四个老人！而且还得养孩子！都特么只生一个，以后不得亡国灭种？”刘福旺看着刘春来，一脸怒气。
理由很充分。
刘大队长没法反驳。
“爹！这个问题，是国家考虑的……咱们只是一个大队……”
刘春来顿时想起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那句话。
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
“大队挣钱，不为大队社员谋福利，还搞个球！大不了，大队给交罚款就是了！继续这样下去，都是外来人控制着我们的产业，大队怎么搞？”
刘支书满脸寒霜地问儿子。
“爹，咱们大队虽然要为社员谋福利，可现在这样，都可劲儿地生，最后都靠大队养着，大队怎么发展？”刘春来问刘福旺，“咱们这些产业，成本将会越来越高，到时候不仅养老，还养小……人口增长太厉害，这不是啥好事啊……”
对于这点，刘春来是知道的。
很多国营企业，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
结果，因为退休干部职工太多，根本没有资金来进行技术研发啥的，最终失去了机会。
他可不希望这问题出现在四大队。
靠着大队的财政支撑，目前养老问题不大，可持续下去，几十年后，这将会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屁，你有没想个一个问题，未来的政策如何，谁都不知道！咱们不管产业发展多大，依然只是农村！”
刘福旺冷声说道。
在这事情上，他根本不愿意跟刘春来多谈。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一时间，刘春来有些无奈。
眼看要过年了，本来因为彩电厂股份的事情让老头子心中的不爽还没消退，现在又在这事情上跟老头子尿不到一个壶里，今年过年不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了。
各家各户早就杀了年猪，家里没有养猪的，也是在养猪场买猪杀了腌制腊肉。
所以倒也很少在这时候听到猪的惨叫声。
同样，因为放寒假，大队的孩子都开始到处折腾。
刘春来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事情，这一次因为计划生育的问题，开始关注，结果就发现问题了。
大队十年没有新媳妇儿嫁进来，孩子的年龄断层问题却没有出现。
由于整个大队的生产队都是围绕着一座山，孩子们最大的玩乐，热天下河洗澡摸鱼，冬天在燕山寺跟磨盘寨这两座山上玩儿……
大大小小的孩子，数量不少。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杨小乐等人回来汇报工作，带来账本，同时还给刘春来带来了超过600万的利润，刘春来都没见到杨翠花。
田丽穿着一件大袄子，肚子也微微凸起。
刘春来没有问。
“有谁知道杨翠花怎么回事？”
在年终总结会议上，刘春来问众人。
没人回答。
各个公司，该分钱的分钱，倒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吴二娃等人，即使在市场上有大量跟风出现，国内市场每套衣服的利润不足两块，依然分了几十万不等，自然开心地回去了。
倒是杨小乐走的时候有些神秘的问刘春来，如果白紫烟回来，刘春来怎么安排。
“她要回来？不打算一直留在外国享受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刘大队长有些意外。
白紫烟，他很多时候甚至刻意去忘记。
即使刘大队长追问，杨小乐也没多说什么。
搞得刘大队长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怎么样，他什么态度？”白紫烟穿着一件白色的掉皮大衣，下身着一条短皮裙，脚上踩着一双及膝的鞋子。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活力。
“春来哥当时蒙了……紫烟姐，我这听你的，也没多说……”
杨小乐看着白紫烟，欲哭无内。
这女人，跟个女魔头差不多。
以前还没发现。
尤其是知道她睡了刘春来之后……
白紫烟看着他，没有说话。
“紫烟姐，春来哥这两年过得很苦，手下也没几个人可用……”杨小乐了解刘春来的情况，对着白紫烟说道。
可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
白紫烟的眼神，让他不敢继续。
这婆娘，要动手的。
1米62的杨小乐，打不赢1米72的白紫烟。
“这事情你爹没错！国家考虑的问题是整个国家的层面！咱们只能考虑眼前！如果都只生一个，农村的人，两个娃儿以后在养娃儿的时候，还得养四个老的，你想啥呢！”
杨爱群对于刘春来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自己生了四个孩子，一个儿子三个闺女。
在计划生育这事情上，她很反感。
“就是，你操心个锤子，大不了，咱们大队给交罚款！一家至少生两个，才能保证大队的发展……”刘支书也表态了，“再说了，生孩子这事情，上面不就是要罚款么？人家愿意自己出罚款，你不同意，这不是短人后路？”
刘春来想要辩解，爹娘都不给丝毫的态度。
于是乎，在秋菊跟刘雪同情的眼神下，刘大队长被赶出了家门。
就连刘八爷，对刘春来的态度都变了：“春来，国家的国策，得遵守，但是国家也没有别的意见，人家违反国家政策超生的，愿意自己缴纳罚款……”
刘八爷已经96了，距离百岁差不了多少。
现在身体已经不行了。
倒是每天《金瓶梅》照看不误。
在这事情上，老爷子就希望看到老刘家枝繁叶茂……
刘大队长能说啥？
为了避免跟刘八爷争吵，气得刘八爷早点去见列祖列宗，刘春来只能又回大队招待所。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可刘大队长却感觉到孤独……
越是这样，刘春来对于这事情也就越执着。
他就不信了，以前那么难，都能过。
现在在计划生育的事情上，解决不了。
对于这事，刘春来别提多闹心了。
可无论找谁，都不会听。
至于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的问题，农村里谁会在意国策不国策的？
整个大队根本没人在意，自然也不会有人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公社要罚款，就按国家规定交了就行，四大队的人，交不起那点罚款么？
整个大队，所有人都这种态度。
何况，刘支书还在撑腰。
没有人支持什么“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
人家的反驳理由也充分，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国家也没看到减免他们的欠账……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大队长也很无奈。
现在大队的经济形势好起来了。
所有适龄人员都安排了工作，就是收入最低的，一年收入也超过四百。
对于让其他大队的人伤筋动骨，倾家荡产的动不动上千的超生罚款，四大队的人，真心没有谁在意。
人家两口子一年不到的工资，就足够支撑那笔罚款了。
杨翠花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刘春来主动到她家去过，她丈夫刘文海，原本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面对刘春来，只是一个紧说不晓得。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春来的心情可想而知。
现在不是计划生育执行了十多年的九十年代，也不是二十世纪。
到那时，所有人都在庞大的生活压力下活得不容易，年轻人别说生孩子，连结婚都不愿意。
可现在，大家就是想多生！
经济没有发展起来，大家没有被社会毒打过。
生孩子的意愿，依然强烈。
665 刘大队长有婆娘了？！
还好，刘秋菊跟刘雪两个妹妹知道刘春来的压力，每天大多时间都陪着刘春来。
在这事上，刘雪爱莫能助。
甚至有时候还伤口上撒盐一般将刘福旺跟杨爱群两口子的指示透露给刘春来：“哥，爹妈说了，你再在这事上较真，他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反正你长大这么久了，爹妈别说孙子抱不上，你婆娘都没接……”
气得刘春来恨不得把她给一巴掌拍死！
这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不是给爹妈说，贺黎霜给我生了个孩子？那不是我的种，爹妈的孙子？”
刘雪听到这话，顿时不吭声了。
这事情，真的假的，刘春来都没法确定。
即使刘雪是这样的态度，可他依然不敢确定。
贺黎霜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刘雪又得一拼。
很可能当初是刘雪为了坑自己，可刘春来也不敢完全确定就没有。
贺黎霜的脑回路，太过清奇。
所以，刘春来直接把刘雪赶出了办公室，不想看到她。
自己的痛苦，是刘雪快乐的来源。
大多时候，刘春来都是独自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想着该如何破局。
大队食堂可以解决他吃喝问题，招待所可以解决睡觉问题……
回不回家，并不重要。
一直到腊月二十七晚上，刘春来连来年的工作计划都懒得考虑，依然抓着头发思考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以前连婚都不愿意结，更不要提生孩子啥的。
他着实没法理解这个年代的人为什么生孩子的意愿那么强烈。
当天晚上，刘春来在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思索，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过。
垭口上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刘大队长也懒得往去看是谁来了。
四大队不缺车，尤其是金德福送了两辆奥迪给刘大队长。
随着四大队发展加快，来来去去的车越来越多，联合投资公司这两天还没有放假，好几辆各个县支援的212吉普有时候半夜回来，或是半夜离开呢……
到了晚上，有汽车发动机响声，也正常。
刘大队长很闹心。
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破掉现在的僵局，扭转人们的生育观念，甚至考虑取消大队孩子上学的补助，也中止正在建设的大队托儿所……
在农村，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
饭吃不吃，无所谓。
生儿子，然后养儿防老才是所有人必须考虑的问题。
至于儿子生下来如何养，那个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农村里流传一句话：有儿穷不久，无儿久久穷。
何况，养儿才能防老。
现在大队里负担了一切，从生老病死都管，这种思想依然改变不了。
甚至降低了养孩子的成本……
在失去了刘支书的支持下，还得跟刘支书叫板，刘大队长的难，可想而知。
“咦？刘大队长，你现在是以办公室为家了？”
外面传来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调笑。
向门口看去，看到倚在门框上的人，刘大队长整个人都懵了！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次意外后就没再联系过白紫烟，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巧笑嫣然的白紫烟，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貂皮大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及膝靴子，整个人不仅时尚，更是散发着春天的味道……
刘大队长邪火瞬间燃烧了理智，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拉着白姑娘就往旁边自己住的招待所房间走去。
这女人，曾经让人误会自己腰子不好呢……
一夜折腾，第二天早上九点过，刘大队长才在白姑娘的作弄下醒来。
“过年回去么？”
白紫烟目光微转，看着刘春来，一脸幽怨：“就看刘大队长怎么安排我了……”
刘春来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当初是自己吃亏吧！
昨晚上都没有回本。
也懒得去纠结这婆娘当初一杯水泼在床上，然后让无数人误会刘大队长五姑娘用多了，腰子不好，尿床的事情。
想到现在的处境，脱口而出：“我带你见我爹妈。”
“贺姑娘呢？”
白紫烟嘴角微翘，一脸玩味地问刘大队长。
刘春来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就此一命呜呼，告别这个世界。
白紫烟不是傻子。
刘春来的情况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刘春来，我们之间可没什么，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回来，睡了你，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有遗憾，至少第一次得给我们自己国人……在国外，才发现，国外的生活方式跟思想理念与我格格不入……为不能适应国外生活……我不需要你负责，也不会对你负责……”白紫烟变得严肃，“而且，我也清楚你跟贺黎霜的关系。我是不会愿意结婚的……”
刘春来想给白姑娘讲个行商的故事。
也想再镇压一番。
奈何，时间不早了……
“屁！贺姑娘喜欢资本主义的辅修生活……”
刘春来满脸苦涩地说到。
他和贺黎霜之所以断了联系，根本在于两人的理念有着很大不同。
“我带你见我爹妈，如果你不回去过年，就在这里过年如何？”刘春来试探。
白紫烟没吭声。
“这闺女，真俊俏！”
杨爱群看着白紫烟，一脸激动。
白紫烟比刘春来都还高了一些，尤其是穿上了高跟鞋。
刘大队长只能到白紫烟的耳朵边。
刘雪看着进门的白紫烟，完全没想到，刘春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样一个漂亮女人。
贺黎霜那种青涩，跟白紫烟根本没法比啊。
白紫烟很大方，杨爱群问啥，她就回答啥。
“那啥，闺女，我家春来只是高中文化，你这喝过洋墨水的……”刘福旺有些闹心。
贺姑娘都给老刘家添了孙子呢！
杨爱群为了带孙子，现在也不管她养鸡场的小鸡刚抱出来，可能会因为天气严寒冷死，天天追着刘雪学阴沟里洗。
现在好了，刘春来带来一个法国留学的。
难不成，杨爱群又开始学法语？
“叔，没事，我老家是山城的。”白紫烟巧笑嫣然地说道，“我到那边虽然学习，但是也没拿到学位证，说起来，我也只是高中毕业……”
刘春来一脸鄙视。
白紫烟那高中，就读了一年……
终于，因为白紫烟的到来，老刘家的紧张气氛消失了。
“刘春来，你还是不是一个人？你就是现代的陈世美！你跟白紫烟在一起，贺黎霜怎么办？”好不容易，刘雪找到了单独跟刘春来接触的机会。
刘春来看着她，一脸淡然的笑容，“老四，你觉得，我跟贺黎霜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她比白紫烟更漂亮！也更聪明！生物进化论你又不是没学过，贺黎霜的孩子比白紫烟生的孩子更聪明……”
刘雪完全是强词夺理。
“那么，请问贺黎霜生的孩子，有成为神童么？”刘春来问刘雪。
刘雪不吭声了。
贺黎霜有没有生孩子，她是知道的。
她清楚，刘春来也知道。
这事情，爹妈或许都知道，只不过他们不愿意承认。
“老四，你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不能凭借义气……”刘春来对着刘雪说道。
他知道老四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刘雪不吭声了。
“春来啊，小贺怎么办？她可是生了你的孩子……”同样，找了个空，杨爱群问刘春来。
作为一个当妈的，巴不得儿子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可法律不允许啊。
白紫烟漂亮，比起当初儿子说的要娶个大学生媳妇儿，已经超过了。
喝过洋墨水的呢！
跟贺姑娘一样。
个子倒是比贺姑娘高了很多。
那身杆，真心不错。
脸蛋也漂亮。
配得上自己儿子。
“妈，一个中国人，有个美国儿子，合适么？再说了，贺黎霜是否回来，谁知道呢……”刘春来没法多解释。
贺黎霜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至少，字里行间，告诉刘大队长，她喜欢资本主义世界。
刘大队长却喜欢待在国内。
留在自己的族群里。
杨爱群不说话了。
白紫烟的到来，无形中让刘大队长的压力减轻了很多。
原本因为对象跟孩子所产生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大队里的人知道白紫烟是刘春来对象后，除了为大队长高兴，羡慕外，也没有别的情绪。
没谁提出大队里光棍都还没脱单，刘春来已经有对象的事情。
有了对象，又不是结婚了。
对象也可能黄了嘛。
以前刘大队长的对象是贺姑娘，可不也是黄了？
再说，刘大队长只要愿意，找对象绝不是问题。
整个大队的人，只有大队挑别人，没其他大队的单身男女，能在四大队挑人的。
大队的人，结婚就分配工作，还有股份……
而且大队的人结婚不仅分房子，连家具等都是全套赠送。
在整个县，或是全国都是蝎子粑粑——独（毒）一份。
更何况，刘大队长创造了这一切，所有想要嫁入四大队的女人，第一意向对象就是刘大队长不是？
白紫烟身材高挑，脸蛋漂亮，根本不是周围的女人能比的，自然也就没啥问题。
大队长的婆娘，肯定得是最漂亮的。
666 年三十反常的刘八爷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春来终于等来了春节。
跟往常一样，大年三十，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
刘春来跟白紫烟没结婚，在招待所怎么滚床单没人在意。
可在家里，不管是刘福旺还是杨爱群，自然不会让两人睡到一张床上去，那不符合风俗。
毕竟，没结婚，传出去不好听。
尤其是对女孩子。
刘春来也知道，直接以自己有很多事情为由，都待在大队招待所；白紫烟更不会住到刘家，同样在招待所。
两人天天各住一个房间，晚上趁着没人就一起摇床，好不快活！
一直到大年三十凌晨，刘春来直接被刘福旺的急促拍门声给吵醒。
“这么早，干啥？”
白紫烟听到刘福旺在外面的声音，以为是刘福旺来抓奸……
刘春来开了灯，抬起手腕一看才凌晨四点多。
刘春来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祭祖呢……”
他很不情愿。
要是没这事，早上还可以来个早操的。
白紫烟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要不，我跟你去？”
想着刘福旺在门，刘春来急忙说道：“那可不行，年三十老刘家祭祖，女人不能参与……”
白紫烟撇嘴，“封建！”
倒也没有再说别的。
刘福旺在外面，白紫烟也不好意思出去，只好缩在被窝里。
刘春来出来后，刘福旺如同啥都不知道，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走。
跟往年一样，又是一番折腾。
唯独不同的是，今年过年，刘春来发现，供桌上不像往年那样简单，几乎每个碗里都摆着猪拱嘴、猪尾巴；同时也都有着大冠子的公鸡头。
祖宗是否能啃下这些，刘春来抱着很大的疑惑。
尤其，今年大队的人都有钱。
给老刘家祖宗烧纸钱，都是一捆一捆的草纸，直接让祖宗们自己印刷阴间的钞票……
刘春来又抱怨了一句：“这样搞下去，祖宗们在阴间，指不定都通货膨胀了。就像当年解放前的法币一样……”
结果脑袋被一直缩在椅子里裹着棉被的刘八爷用烟杆敲了一个拇指大的青包。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回去吃团年饭。
刘春来带着白紫烟回家吃完团年饭，就到刘八爷家里给刘家光棍以及孩子们发红包。
不过刘春来发现，今年的刘八爷和往年不一样，对于每个后人，都变得叨唠了起来。
各种叮嘱、嘱托。
没有了往年的欢乐。
晚上，刘春来没有打扰刘八爷一家人团聚，带着白紫烟回家吃饭。
然后再来这边守岁。
凌晨还得祭祖，睡觉是别想睡觉的。
以前都是在刘八爷的宅子里吹牛打屁，要不然就是打牌。
刘八爷岁数大了，整个人身体狗搂，身上裹着棉被，蜷缩在逍遥椅里。
跟往常比，精神头差了很多。
显得个子更矮小。
今年跟往常不同，刘八爷一直守到了晚上快到十二点，咳嗽两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才开口：“祖宗保佑，今年年景不错，我给大家发个红包……免得到时候我想给大家发红包都没机会……”
刘春来疑惑地看着刘八爷。
郑天佑跟柯尔特两人，一晚上都不高兴，这会儿神情更落寞，刘春来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至今刘八爷都没让他们认祖归宗。
倒是周蓉，本就是外孙女，根本不算刘家人。
所以也没有别的神情。
平时在家带孩子、伺候老婆的刘九娃，听到这话，黑着脸站在刘八爷的逍遥椅旁边。
刘大春不停地向着肚子又鼓了起来的孙晓玉看去，然后不时向刘大队长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同样是老光棍，刘九娃第二个孩子快要出生了，奈何……还不知道他的婆娘在哪里。
“八祖祖，大过年的，可别说不吉利的话。”
刘春来对刘八爷说道。
“春来，人都有生老病死，我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比咱们刘家祖辈活的都长了不少日子呢！”
刘八爷笑着说道。
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
“我刘家子孙现在如此发达，老子恨不得一直活着，看着……虫虫蚂蚁都还想活呢，何况人呢！人的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数的……”
刘八爷的脸上变得潮红。
“今晚，就给你交一个实底。”
不等刘春来反应过来，刘八爷就扭头对刘九娃轻声说道：“九娃，去把东西拿出来吧。”
刘九娃点了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
很快，他就抱着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箱子出来。
里面的东西，让刘春来瞪大了眼！
连一旁看热闹的白紫烟都捂住了嘴。
金条！
刘春来眉头皱了起来。
刘八爷今晚实在是太反常了。
金条一直放在地下室，今天居然让刘九娃拿出来了！
之前他跟刘春来商量过，要给周蓉两根，毕竟周蓉是外孙女。
柯尔特跟郑天佑都是刘八爷的亲儿子，至今刘八爷也没跟刘春来提过要分给他们。
那一箱黄金，明显比之前刘春来看到的要多很多。
以刘春来对刘八爷的了解，他不相信刘八爷会不跟自己商量，就把这批已经给了自己的黄金，传给他还没认的儿子。
“八祖祖，这事是不是在考虑一下？”
刘春来感觉不妙。
大年三十该说高兴的事，可刘八爷这倒是像交代后事。
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沉寂。
刘九娃一直黑着脸。
刘九娃的儿子，在旁边哭闹不止，吵瞌睡。
平常骑在刘九娃头上拉屎拉尿这狗曰的都会笑眯眯地说声香，今天却狠狠地用满是杀气的眼神瞪了孩子一眼，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哇……”
一岁多的小男孩被刘九娃那满是杀气的眼神盯着，顿时躲到孙小玉身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爹凶我，让他跪搓衣板！”
换成以往，孩子这样，只会让周围的人笑话刘九娃，甚至孙小玉都会安慰儿子，回去就然他爹顶缸。
“啪~”孙小玉满脸寒霜，一巴掌打在了孩子脸上，“闭嘴！再特么的哭，老子把你扔茅坑！”
“小玉啊，对孩子，要温柔！”
刘八爷看着孙小玉，阻止了她继续打孩子。
刘八爷旁边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堆金条。
“春来，八祖祖对不住你了，之前给你看的，只是一少部分！我老刘家辉煌了数百年，因为我，没落……咳咳咳……”
刘八爷说到这里，顿时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刘大春跟刘九娃两人急忙扑上去，给刘八爷轻拍着背。
“那啥，春来，你是刘家的旗手，得带着我老刘家革了贫穷的命呐！”刘八爷的声音，陡然高亢了起来。
刘春来顿时感觉不妙。
当即上前，跪在刘八爷面前，“八祖祖，刘家不脱贫，但凡还有一个光棍，春来不娶妻！”
这是他当初的誓言。
“你做的，祖公老子都看到的。祖公老子天天给我投梦，是我害了你啊！要不是我当初逼着你当旗手，你现在……咳咳……”
说到这里，刘八爷急剧咳嗽起来。
刘春来的眼泪顿时忍不住，哽咽着说道：“八祖祖，我爹没解决的，我来！”
“还好，还好，这闺女不错……咳……”刘八爷看着白紫烟。
白紫烟有些愣神。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刘春来见白紫烟一脸茫然，对着她喊了一声。
“春来……”刘九娃也没想到。
这是要定白紫烟的名分？
以前认识的时候，他跟在刘春来身边，了解刘春来跟白紫烟之间是如何认识的，平时根本就没有多少联系。
怎么就勾搭到一起了？
“九哥，这时候，还能考虑那么多？”刘春来顾不得其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两年刘春来一直住在刘八爷家里，刘八爷这位阅历丰富的老人身上，刘春来也没少学到东西。
时代不同，但是很多道理是想通的。
以前他以为刘八爷看《金瓶梅》只是为了看上面的插画，可当真的认真研究里面的人物、社会环境等，确实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原本依然有些浮躁的心，慢慢沉寂了下来。
要不然，他根本没法在这山村待得住。
如果每天没说的不回来，刘八爷就会在床上等着，等刘春来回来，才会睡去……
为人处世等，刘八爷那是全交给了刘春来。
一手医术什么的，则是交给了刘九娃。
以老头子的话来说，刘九娃是刘春来的狗腿子，不学这些，不学好，就没资格当刘春来的狗腿子……
感情，就在不知不觉建立起来。
尤其是原本刘春来没有人如此对他，就连父母，平时除了给钱，也不管其他。
在这个时代，他得到了太多曾经没有得到过的。
白紫烟也没想到，心中一喜，跟着跪在了刘春来面前。
“这个镯子，是老刘家传了几百年的，不值钱，历代族长夫人传下去，现在……姑娘，这个就给你了，以后，我刘家，就拜托你了……”
刘八爷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刘九娃帮着打开。
里面是一个有些发黑的银桌子。
白紫烟还在发呆。
这……
在刘春来提醒下，才接过来，重重地给刘八爷磕了三个响头。
667 刘八爷归天
“春来，这里还有87条金鱼，之前怕你把这金鱼换成钱……你一定要记住，永远给自己留足退路，才有翻身的机会……这金鱼，按照原本咱们说好的，给周蓉两块，柯尔特跟郑天佑，也不差这点，一人留一块做个纪念吧……春来，你上前来……”这句话又快又急，说完，刘八爷就一脸潮红。
刘春来眼泪直流，膝行至刘八爷的逍遥椅前面。
刘八爷想要坐起来，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坐起来。
“八祖祖，你别说话了，九哥，想点办法啊……不，我去开车，咱们去县医院，县里不行就准备船去山城……山城不行，咱们去美国……”
刘春来慌了。
哽咽着。
刘九娃无动于衷，脸上满是落寞。
郑天佑跟柯尔特等人，脸上也都是伤痛之色。
刘春来没在这边的时候，刘八爷就已经交代了他们很多事情。
刘九娃一脸悲痛地摇头，眼泪也直流。
“春来，不费力了。你把耳朵伸过来……”
刘春来赶紧再膝行几步，跪在刘八爷的逍遥椅旁边，耳朵伸过去。
“彭山江口镇大码头往下，八大王沉银所在，若某日我刘家有需要……”刘八爷的声音很小，“没事多看书，古书记载是真的，当初将军想要，老子都没说……那是八大王抢来的不义之财，不可多拿，切记，切记！”
刘春来听了，内心狂震！
他终于知道了刘八爷这些金子的来源。
江口沉银！
那可是传说了几百年。
后来也证实那是真的……
万万没想到，刘八爷一直都在捞那里的金子跟银子……
难怪散尽了家财投身革&命回来后的刘八爷，依然是富人。
这里，跟八大王张献忠有着太多的联系了。
刘春来可是清楚知道，后来考古的发现。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去捞那个……”
刘八爷说完，又是一阵急剧咳嗽。
也没管刘春来，对着外面朗声问道：“人都来了吗？”
“来了，八叔（八爷）”
外面进来了不少人。
刘载厚跟刘载德兄弟两，一进来就跪在了刘八爷前面，“八叔，你要交代啥？”
“我走了，春来就是族长，你们……得用心辅佐……这是我刘家气运，春来本该没了，列祖列宗不忍我刘家没落……春来在，可保我刘家百年荣华……咳咳……”
这话，让刘春来内心狂震。
刘八爷能知道？
可这事情……
“福旺啊，计划生育的事情，不能违反国家政策，也不能不讲人情……各家，还是……生……两个……就行了……”
刘八爷伸长了两根手指。
刘春来也没法提醒老人，生两个已经违反国家政策了。
“八爷，福旺听着呢！”刘福旺也有些哽咽。
没有这老人在，老刘家的凝聚力……
“传下去，但凡各家不听春来话的，走了的，牌位赶出祖宗祠堂，后人不准进祖坟……”
悲恸气氛越来越甚。
“春来，记得答应我的，把我葬山上，我要看着我刘家……”说完，刘八爷猛地站了起来，“都别哭，老子今年九十有六，也算喜丧；日子我也看好了，初四寅时一刻发引，卯时三刻下炕……春来给我捧琳牌吧……老子还想再问天借五百年啊！天望我刘家，老子也能去见列祖列宗了，哈哈哈哈……”
最后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声穿云霄。
随后，刘八爷重重地坐回了逍遥椅。
“八祖祖……”
瞬间，在1986年大年初一凌晨零点刚过，外面响起噼里啪啦鞭炮声以及零散烟花庆祝新一年到来的刘家湾，响起了痛哭声……
这个春节，本来应该最喜庆的四大队却没有往年的欢声笑语。
喜庆的红色，全部都被素白取代。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刘八爷的后事而忙碌。
“春来，这里是水沟，每年热天走水，八叔葬那里，到时候坟被冲了，对后人不好啊！”刘载厚看着山上正在打葬刘八爷的井口，有些忧虑地说道。
“八爷自己说葬这里，这方面，他是专家……”刘福旺说道。
有了刘八爷的遗言，他跟刘春来之间的矛盾就没了。
对于老刘家老一辈人来说，死后牌位进不了祠堂，葬不了祖坟，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柯尔特跟郑天佑怎么样？”刘春来问道。
“柯尔特留在这里，郑天佑走了。”刘福旺说道，“这事情……”
“八祖祖这也是为了我们大队，一旦认亲了，这合资，就容易出问题。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香江人……”
刘春来叹了口气。
《中英联合声明》已经生效，97年香江就会被收回来。
即使如此，港商的地位只会更高。
奈何，刘八爷始终觉得，柯尔特跟郑天佑两人非是自己族类，不愿意让他们认祖归宗。
柯尔特倒是无所谓。
郑天佑却非常不满。
刘春来劝了老爷子很多次，奈何老爷子根本不听。
“要不，你去跟柯尔特谈谈？明天，还是得安排他们送送刘八爷……”刘福旺说道。
终究，刘八爷是有儿子的。
让春来捧灵牌，根本不合适。
刘春来点头。
直接到了大队部的招待所。
“这不合适吧？他并不愿意认我们……”柯尔特听到刘春来说让自己捧刘八爷的灵牌，急忙摇头，“他的遗言是让你给他捧……”
“不，你是他亲儿子！”刘春来说道，“以前八祖祖不认你们，是怕中港合资的身份受到影响。现在如果有了这层关系，对于我们发展，反而更好……”
刘春来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柯尔特。
柯尔特不想么？
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是刘八爷的儿子，刘春来很是疑惑。
按理来说，这种可能性不大。
他也没法多说什么。
总不能说不是刘八爷的种……
“还是算了。”柯尔特摇头，“我对这个并不在意。倒是天佑……”
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柯尔特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至于郑天佑，只能后面寻找时间。
出殡前一夜，刘家祖宅，灯火通明，唢呐锣鼓喧天。
周围能找到的锣鼓队，全部被刘大春安排人给请了过来。
只是可惜，现在找不到唱戏的了。
县剧团里的，根本不会唱刘八爷喜欢的，尤其是小曲儿……
要不然，他会把戏班子也请来，让向来喜欢热闹的刘八爷上山之前，再好好地热闹一把。
刘八爷的棺材，是他刚回来，就准备好的。
上好的柏木。
现在用黑漆漆着的棺木，就停在堂屋正中央。
棺材前，摆放着供桌，香辣，三牲。
披着麻布的刘春来一晚上就跪在前面化纸搪瓷盆前，不断地往化纸盆里放着草纸。
没有之前的那种跳脱，觉得给已经逝去的人搞这些是对活人的折磨。
刘八爷的去世，让刘春来开始认真思索这一切。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刘八爷能在阴间也过得好，至少天天有《金瓶梅》看。
可那本刘八爷把纸张都翻毛了的《金瓶梅》，是绝对的珍品，刘春来没舍得给老爷子烧了，烧的是另外一本。
“福旺，春来这会不会出事？”
杨爱群看着刘春来这样子，一晚上基本上都不说话，很是担忧。
刘福旺叹了口气，“这倒是不会，只不过他成熟了。”
知儿莫若父。
哪怕之前刘支书一直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儿子，太陌生了。
“这是好事。要不然以后祭祖没人盯着他，祖公老子棺材板也压不住啊！”刘载厚叹了口气，每年祭祖，刘春来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到的。
敢怒，却不敢言。
刘八爷先去，就再也没有人能镇压得了刘大队长了。
“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大春，八爷把你们养大，得让他走得风光！”刘福旺对一边的刘大春说道。
刘大春只是点头。
院子里，三层楼的灵房子、纸扎的金童玉女等，堆得满院子就是。
在刘春来的指示下，连纸扎的彩电、冰箱、收录音机、轿车啥的，也都是准备得应有尽有。
老刘家的人，都算刘八爷的后人。
在头一天晚上遗体告别仪式上，刘姓后人，围着掀开盖子的棺材看着脸上带着笑容，一脸安详的刘八爷，看了最后一眼……
“春来，你是族长，子孙钉你来敲。”
由铁匠专门手工打制，规格四寸九。
刘春来没有拒绝。
不是他不想让柯尔特来，刘八爷不只是柯尔特的爹，更是刘家的族长，何况柯尔特并没有被刘八爷同意认祖归宗。
跟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子孙钉，只有一颗，敲在棺材左肩位置。
按照刘九娃的指点，拿着锤子。
喧天的锣鼓唢呐，此刻全部停了下来。
“嘭~”
“一钉，刘氏添丁又进财~”
院子内外，跪满了人。
很多甚至都是老人。
“嘭~”
“二钉，刘氏福禄寿皆来~”
“嘭~”
“三钉，刘氏子孙满厅台~”
说来也怪，坚硬的柏木棺材，十多公分的青铜钉子，刘春来仅仅三下，就全部敲下去了。
他心中疑惑不已。
看得刘九娃脸上喜色浮现，声音更是高亢。
“子孙钉，子团圆，子孙富贵万万年……”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刘八爷的要求，由刘九娃操持。
668 刘八爷最后的安排
寅时一刻。
凌晨3：00--3：15。
柯尔特手中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瓦罐，有些疑惑。
这跟他了解的，是不同的。
“直接摔地上，越碎越好！”刘九娃叹了一口气。
柯尔特是刘八爷的儿子，得由他来摔瓦罐。
是不是长子，没人知道。
至少，比郑天佑大一些的。
柯尔特点了点头，双手高高举起人头大的瓦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嘭~”
瓦罐应声而碎。
“岁岁平安！”刘九娃高声大喊。
刘家祖宅，一夜没停的锣鼓声突然变得激烈而高亢。
在院子里外，跪满了人。
此刻，痛哭声在喧天的锣鼓声中，传出很远。
一根碗口粗，长度超过五米的笔直柏木制成的龙杠，用绳子套在刘八爷的棺材上。
十六名精选出来的刘家光棍壮汉，穿着无袖的白色土麻布制成的孝衣，下身黑色裤子，脚踩黑布千层底土布鞋。
在棺材左右两侧，各站八人。
跟棺材连接的龙杠上，前后一端各帮着一根横着的短杠，短杠上，又绑跟棺材上龙杠平行的杠子。
如同十六抬的轿子一样！
十六台！
老刘家几百年，也就只有刘八爷能享受到这待遇。
放在以前的时候，那都是逾制的。
现在都特么的改革开放了，皇帝的规矩，没人在意。
老人离开的最后时刻，享受一番以前皇帝才能享受的，怎么了？
“升~官~”
刘九娃高亢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压过了锣鼓声。
“八叔，坐稳了！咱出发！”
刘载厚浑浊的老眼里，泪水直流。
“八爷啊，你咋就走了……”
“八祖祖啊，你还没看到我讨婆娘啊……”
棺材抬到了院子外，放在了两根长条板凳上……
有些年龄大的老人，甚至哭得死去活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刘八爷在，啥都不干，刘家都有主心骨。
春来能力是强，可终究还是太年轻。
很多事情都不懂……
把刘八爷棺材停在外面，不仅是让一些不能到埋葬坟地送行的人做最后告别，也还有一些礼节。
主家“赏将”！
也许是为了避免抬着棺材的“丧夫抬匠”在路上故意刁难，或是担心他们没吃饱无力气，让棺材落了地……
规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了。
每人一大海碗面条，上面放着巴掌大，手指头厚的肥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九娃又开始吆喝“升官”后，鞭炮声顿时响了起来。
刘载德跟刘载厚兄弟两人撒着引路的纸钱，捧着灵牌的刘春来跟着扛着招魂幡的柯尔特向着山上走去。
在后面跟着的人，越多越多。
不管男女老少，披麻戴孝，为刘八爷送行。
一路上，整个队伍蜿蜒而行，如同长龙的火把，逐渐蜿蜒上山。
鞭炮一直铺到了山顶。
锣鼓唢呐，就不曾停过。
垭口上，不少外姓人在这里等着，很多人眼泪也是默默地滑落。
刘家是大族，哪怕外姓受过刘八爷无数恩惠，也是不会允许他们戴孝送行的。
十六名刘家精锐壮汉，脚步沉稳地沿着上山的台阶，不用号子，动作整齐划一……
一直到了燕山寺的顶上。
棺材停在埋葬之处旁边。
堆成山的草纸在炕井内熊熊燃烧，刘春来这次没有再装怪说怕引起阴间通货膨胀了。
他几乎没有说话。
严劲松跟马文浩也赶来了。
刘春来只是对他们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四大队有今日，老人家也要占很大功劳。”严劲松叹了口气。
“他占首功！”刘春来沉声说道。
整个大队今日的局面，说是刘春来一手缔造而成，绝对是没错的。
可当初，刘春来只是去四队当队长，他没有想过要干多长时间，他爹也只是希望他从队长开始，一路到大队长，大队书记，然后到公社，再到县里……
刘八爷忽悠着让刘春来当了一个他不明白意味的刘家旗手。
然后，又让刘春来住进刘家祖宅。
甚至在刘春来第一次带钱回来，刘八爷让人用自己的滑竿抬着刘春来，游村晒富……
一步步，让刘春来对刘家人，对四大队感情越来越深厚。
老人从来没说要刘春来一定如何。
却让刘春来觉得，那已经成了自己的事情……
就连老爷子最后时刻，还帮刘春来解决了一个他根本没法解决的问题——计划生育！
这更让刘春来佩服老爷子。
“确实，没有八爷爷，就不会有大队的今天，指不定早就人心涣散了……”刘福旺说道。
这一点，他自问都没法跟刘八爷比的。
炕坑里的火，烧了好一阵，直接把底部都铺了厚厚一层纸钱灰。
最后刘九娃更是让刘春来脱掉外衣，站在坑边，扇得草纸灰漫天飞舞，连柯尔特这些人，也没落下。
“时辰到，请刘万德归位！”
锣鼓唢呐的声音，再次高亢起来。
同样，痛哭声也响起……
装着刘八爷的棺材，慢慢地用绳子抬着，平稳地放入了坑中……
刘春来感觉到脸上有些凉。
下雨了？
“下雨了！”
周围不少人都兴奋地喊了起来。
“风调雨顺，万事大吉！落！”刘九娃的声音更加高亢。
锣鼓声跟唢呐声在这时候，曲调一变，陡然节奏更快，反正刘春来只能感受到里面的情绪。
没有了之前的哀伤，反而透露出喜庆？
这也有讲究？
却没法问。
坟地前，跪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这里跪不下这么多人，就连旁边能跪人的地方，也都跪着……
原本还在大哭的人，很多哭得更伤心了。
“八叔啊！你这走了，都还为刘家后人谋划啊！你咋就走了啊……”刘载德的声音，传入刘春来耳朵里。
刘春来不解。
之前刘载德可都没有哭过。
这算是什么谋划？
“咱们这里有传言，下葬遇到下雨，大吉……”旁边跪着的刘大春向刘春来解释。
刘春来这才了然。
刘八爷居然能算到今天下雨？
怎么算的？
他也没教过自己啊……
刘春来更是怀念这老爷子。
雨越来越大。
却没有人离开。
在一阵仪式后，刘春来拿过来铲子，铲了三铲土，盖在了刘八爷棺材中间……
原本喜庆的唢呐跟锣鼓声，又转变成了哀乐。
痛哭声，更是响起……
春雨贵如油！
这是好兆头。
一直到天亮，刘八爷的棺材，已经全部被泥土覆盖。
周围收集的泥土，也刚够给刘八爷垒坟。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刚刚好。
参与葬礼的人，全部都被淋湿了，一直等到可以离开才回去。
刘春来同样也被淋湿了。
在周围无数人的劝说下，换了一身衣服。
白紫烟给刘春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却也没有埋怨刘春来。
今天她从头到位都看着。
刘八爷的葬礼，隆重不说，关键是上山的路上，太多人来送行了。
她没过门，不算刘家人，只能跟观礼的人一样，在一边。
没有听到任何一句说刘八爷坏话的。
“我相信你，八祖祖即使不在了，你也能让刘家保持以前的凝聚力。”给刘春来换好衣服后，白紫烟满脸都是信心。
刘春来看着她，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随着社会发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比如，眼下的计划生育工作。
他没有说这些给白紫烟听，免得她跟着闹心。
随后，刘春来参加了送别刘八爷后的酒席。
天上飘着毛毛雨，后面的地坝里，用竹竿支撑着油纸遮雨。
下面的桌子，则是开了流水席。
只要满一桌，菜就上了；一桌人都下桌后，很快就有帮厨的人收拾，换上新的一轮饭菜……
这将会持续三天。
整个酒席上，连不懂事的小孩子，都没有往日的喧嚣跟吵闹。
刘八爷的去世，对整个刘家人的打击，都是相当大的。
“春来，要不，你说几句？”
刘福旺问刘春来。
同桌的严劲松跟马文浩也点头支持。
“不用。”刘春来摇头，“八祖祖在刘家，那是属于精神信仰。他葬的那个位置，这边都能看到……”
刘春来琢磨，或许，这才是刘八爷不葬入祖坟地的原因。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改变。
“关于那事情……”马文浩想问刘春来关于计划生育的事情。
被严劲松给阻止了，“八爷刚上山，事情后面再说。”
“不就是计划生育工作嘛，明天就开始抓这个事情！放心，如果我刘家人再有违规的，他们不愿意解决，按照以前的来！”
刘福旺也是没好气地看着马文浩。
这才初四呢。
刘春来叹了口气，没有对着事情表达自己的看法。
“先等八祖祖垒了三坟，事情完了再说吧。大队的工厂以及工程，等过了初九，再开工。”刘春来这话也不知道说给严劲松、马文浩两人听的，还是说给刘福旺听的。
杨翠花过年回来了。
没有来见刘春来。
刘春来去他家里，也没见到人。
显然，这事情没有想象的好解决。
即使有了刘八爷的话，刘大队长要想不费力，也没有可能。
总有那么一些顽固份子的。
669 大队长改变，从计生工作开始
刘春来没有再去找过杨翠花。
就连大队的事情，也都没有怎么理会。
大年初五，刘春来跟柯尔特一起离开，去了山城一趟。
郑天佑还在山城。
关于刘八爷临终之前都没有让他们认祖归宗的事情，刘春来也没法说什么。
郑天佑有怨言是正常的。
本来就对从小没有父亲，还专门来寻亲，刘八爷的决定，让本来就有怨言的郑天佑能接受才是怪事。
他到不在意刘八爷给他留下了多少东西。
刘春来不找他不行。
春雨服装下属的制衣厂，出口业务，超过60%的份额是在郑天佑手里，这次置换彩电厂的股权，刘春来在郑氏服装贸易公司里，已经大幅度下降，剩下不足20%。
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个，最终导致服装出口业务受到影响。
“放心，虽然我对他的决定很不舒服，我不会跟钱过不去。”郑天佑一脸冰冷地说道，“至于那块金砖，我也不要了，从此，我跟刘家人，再无关系，跟你，也只有生意往来！”
这就是郑天佑给刘春来答复。
不管柯尔特与爱丽丝两人如何劝说，郑天佑都不准备再回山城。
得了他的答复后，刘春来只能打道回府。
“春来，我觉得你走入了一个误区。”回蓬县的船上，白紫烟看着刘春来一脸的担忧，“欧洲跟美国那边，目前我们只是做的低端，中高端做不上去，虽然款式非常新颖，在一些细节设计上，还是有很大问题。在顶级品牌上，我们并没有产品……”
“你不是到巴黎学服装设计的么？”刘春来问白紫烟。
白紫烟摇头，“我不是那块料，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在研究那边的一些流行趋势……”
刘春来看着她，不由笑了。
白紫烟被他笑得不好意思，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也笑了。
实际上是为什么回来，只有白紫烟自己清楚。
回到蓬县，刘春来去拜见了许志强跟吕红涛，了解了一些事情，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你发现没有，这小子一段时间没见，变化很大啊。”许志强看着刘春来离去的背影，想着刘春来说话的方式等，有些不适应。
吕红涛倒是对这个比较满意，“这样也好。随着他们的产业越来越大，不跟着成长，不太合适。只是刘八爷这个人，可惜了……”
许志强也是唏嘘不已。
刘八爷，在整个县里，都是传奇人物。
很多人都听说过。
“他应该清楚，他们大队计划生育工作如果无法取得进展，不仅他们公社，周围的公社，这方面的工作都不好做。以前他都是不管这些事……这样也是好事。”
许志强很欣慰。
没有等他们主动找刘春来，刘春来自己就表示要立即把这事情解决了。
回到家里后，刘春来主动找机会，跟刘福旺谈计划生育工作的问题。
哪怕刘八爷临终有遗言交代，刘福旺在这方面已经让步，他还是觉得需要跟刘福旺认真谈谈。
包括他老娘。
现在刘雪上学也还没走，一家人直接就坐在了一起。
“春来，你是准备说老三的婚事吗？之前八爷的葬礼，家里都忙着这个，不过玉军家里……”杨爱群以为是准备说刘秋菊跟赵玉军的事情。
两人偷偷处对象时间倒是不短了。
刘秋菊平时看起来老实，刘春来也放心，以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赵玉军都是借着对账啥的幌子，跟刘秋菊约会。
这次刘八爷的葬礼，赵玉军也来了。
刘春来却没功夫理会他。
赵玉军的老娘，在这事情上反对意见很大，他爹心中也不乐意，只不过碍于情面没有表现出来。
“是该解决这个问题了，秋菊也不小了。”刘福旺叼着烟竿，看了一眼刘春来，才开口。
这段时间，他发现，天不怕，地不怕，拿着烧火棍都敢干美帝坦克的刘支书，居然有些怵变得沉默的儿子了。
刘春来那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秋菊的事情往后压一压，今年八祖祖刚过世，也不适合结婚。”刘春来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他。
刘福旺更是惊呼起来，“春来，你难道要让整个大队一年内都不办喜事？八爷爷是新客，而且很多刘家人都出了五服，这不太合适啊。”
“不用要求，别人怎么样，咱们也不管。”刘春来说道，“今年事情比较多。而且秋菊我准备派出去……”
派出去？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刘春来也没多解释。
“首先咱们得解决眼下大队里面一些人超生的问题。家里咱们先统一，然后我跟爹再到大队……”刘春来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老娘杨爱群。
杨爱群也清楚原因。
有些人给她说好话，她儿子软，很多时候就帮着说。
以前刘福旺一直忙于大队工作，家里的事情几乎没管过，亏欠她，在很多事情上，枕头风就变得效果明显了。
“春来，你放心，这事情妈不会再插手了，也不会帮谁说话。”杨爱群急忙表态。
儿子越沉默，她越担心。
好不容易跳了河临塘，人变好了，不再混日子，成绩也不错。
计划生育工作的难做，她是知道的。
“你是想说杨翠花的事？我找过她，没用。”刘福旺摇头叹息，“以前是穷，现在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很多人就觉得养孩子容易，加上目前大队新生的孩子也纳入到分福利等方面，反正有大队养……”
说到后面，还用埋怨的眼神看刘春来。
大队欠着一堆的债务。
在老人的养老保障、小孩的保障上，都是非常不错的。
连不用工作的，不仅每个月分米面粮油肉跟蛋，钱也涨到了8块一个月，没上学的小孩子，跟老人等同的待遇……
“取消福利，那个不行。周边的女人愿意嫁进来，周边的男人争着娶我们大队的女人，并且落户，就是靠着这些……”
以情动制，以理晓之，皆不如以利趋之。
不管是刘春来以前的经验，还是刘八爷传授给他的《金瓶梅》精髓，无一不是证明了这话的正确性。
刘春来很清楚如何加强凝聚力等问题。
所以取消这方面是没有可能的。
一旦取消了，大队挣的钱，留在哪里干啥？
这方面的开支并不大。
“杨翠花现在跟田丽较劲呢！”刘福旺说道。
啥？
刘春来蒙了。
这跟田丽又有啥关系？
田丽夫家的几兄弟，现在已经开始有媒人帮着提亲了。
看着刘春来一脸的不理解，刘福旺叹了口气，“田丽肚子里也有了，光有一个儿子，很多人觉得不够……”
这让刘春来差点爆出粗口来。
这种事情，能比么？
“哥，有时候得狠心一点，如果这事情不严肃处理，以后你这大队长就不好当。尤其是现在公社里面乡改镇，到时候影响更大……”
刘雪本来不打算开口。
连她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继续下去，更多人会有样学样，尤其是杨翠花跟田丽两人都是干部。
“田丽是二胎，只要交了罚款……”刘福旺看着刘春来。
脸上有些忐忑。
对他来说，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得拥护。
大队里的实际情况也得考虑到。
蓬县这边属于偏僻地方，在政策上，稍微有所放松。
只要缴纳了罚款，生二胎问题不大，也没有谁追究。
“这是国家的政策，要生，就得承受后果！不可能违反国家政策了，还能享受各种福利……”刘春来平静地说道到。
说的时候，一直都盯着刘福旺的反应。
还好，刘福旺没有反对这事情。
“要不，我抽空再去找她们一趟？”刘福旺问刘春来。
刘春来摇头，“爹，这事情你不管了，我来。要是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还当啥大队长？”
家庭会议虽然比预想的情况好多了，却也达到了效果。
老娘表示不插手，老爹在这事情上也不反对了。
倒是刘雪表示，跟她没关系，只得到了刘大队长一番的白眼。
刘秋菊什么话都不说。
只是当空气存在。
“大队长，这事情不是我们工作不努力……”
“少废话！作为妇女主任，这些事情，本来就该你负责的！各种政策、情况，你真不知道？”刘春来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妇女主任。
于平，四十不到。
个子跟刘春来差不多，国字脸，微胖。
是四大队的老干部。
以前就是妇女主任，曾经在这方面，那是整个大队家家都骂的。
结果，现在不仅不管计划生育工作，反而是成了媒婆……
“大队长，这事情，真心不好管，我们平时，也就只能宣传一番政策，宣传一下避孕的方式，发点套子啥的……人家要生，之前你不管这事情，支书也不反对……”
于平没有往刘福旺身上推。
根本没说刘支书支持，他们也不敢跟刘支书站在对立面。
“这次我爹不反对了。走吧，咱们一起去杨翠花家里走一趟。”刘春来一脸平静。
于平急忙摇头，“要不你去？我这……”
“少特么的废话！要么你不干这个大队干部，有人愿意干。”刘春来懒得废话。
于平即使不情愿，只能哭丧着脸，跟着刘春来往四队走去。
670 大队长总不能给我把娃儿塞回肚子里
“……少说那么多，分家后，这有啥？爹，不是我们不孝，本来早就该分家了……”
刘春来刚到杨翠花房子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
杨翠花的声音，老远传了出来。
“翠花，你得为你爹考虑，你爹都已经七十好几了，没几年好活，牌位进不了祠堂，棺材进不了祖坟，你们后人脸上也无光啊……文海是老大，我们不跟你们，跟哪个？你现在说要分家！你也是干部啊！”
一个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院子外面，站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到了这里，于平就准备过去，却被刘春来给拉住了。
一直听着。
院子里吵得厉害，加上刘大队长站的位置也有些隐蔽，倒是没有人发现。
显然，这架，吵了不短时间了。
刘春来算是听明白了。
老头来太太怕灵牌进不了祠堂，没法葬在祖坟地，所以才来说这事情。
杨翠花提出的意见就是分家。
分家了，各管各，也不影响爹妈。
刘春来完全没想到，杨翠花居然成了这样。
他一直认为，杨翠花觉悟很高，而且做什么事情都很积极，可从来没想到，她大儿子都已经快22岁了，现在跟媳妇儿一起准备生孩子。
刘春来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情最大的阻力在杨翠花身上。
杨翠花山城县城都没少跑，眼光应该是有的啊。
在以前，这种事情倒是常见。
刘春来没少听说。
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翠花啊，春来以前没管这个事情，现在他不仅是大队长，也是族长……”
“族长怎么了？不得了得很？未必他还能不准我生孩子？我的肚子，我想生就生，他有本事，等我生出来，给我塞回去啊！”杨翠花毫不客气地说道。
周围人议论纷纷。
刘春来也算是见识到了。
于平一脸尴尬地看着刘春来。
地坝边上看热闹的人，只是看热闹。
突然发现了不对头，扭头看来，刘春来带着于平来了。
不少人纷纷打招呼。
都是刘家的人。
刘春来现在不仅是大队长，更是族长。
虽然年轻，辈分也不够高，有些不符合规矩。
“杨翠花，大队长把你生出来的娃儿塞不回你肚子，老子能让医院给你把娃儿弄出来！”于平黑着脸，这女人，要不是刘春来，她屁都不是。
看着刘春来，杨翠花脸上的害怕之色一闪而逝，当即浮现出笑容：“春来兄弟，你怎么来了？文海，赶紧给春来兄弟端板凳。”
刘春来一到地坝，地坝里的场景就已经明朗了。
刘文海的爹刘福远蹲在地坝边上叼着一根细竹竿的烟杆，不吭声，他旁边一个小老太太，身高估计都不足一米五，站着，原本一脸愤怒。
看着刘春来，小老太太笑着迎上来：“春来来了？我们这正在给她做工作。”
刘春来跟老太太打了招呼，随后看着杨翠花，问她，“几个月了？”
“六个月……”
杨翠花本来不想说，最终还是咬牙说了。
“春来兄弟，我就想生个丫头，丫头才是娘的小棉袄，儿子没讨婆娘前是妈的儿，讨了婆娘，就是婆娘的儿……这个生了就不生了……”
她清楚，刘春来这次来，绝对是为了这个事情。
以前刘春来没有管过这事情，公社又不敢来大队找她们麻烦。
即使儿媳妇儿都要生孩子了，她依然还想生。
“计划生育政策，你是知道的。原来你当过妇女主任。”刘春来一脸平静。
没有愤怒，也没有别的表情。
从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心中的心法。
杨翠花急忙赔笑：“大队长，我晓得政策，不管罚款多少，我都交……”
“那就行，大家都听到的。于平，给公社说，杨翠花这边，直接按照规矩收罚款吧。”刘春来大声地说道。
不少人都有些蒙。
大队长这是啥意思？
计划生育工作是雷声大雨点小？
“春来兄弟，你放心，即使怀着孩子，我也不会影响工作，明天我就去山城……”杨翠花一脸高兴。
刘春来终究是做不到刘福旺的那种狠心。
只要不在大队里，公社计生办也好，还是大队，都把她没办法。
公社计生干部总不能去山城抓自己不是？
“这大着肚子呢。山城你就不用去了。三天后，大队召开工作会议，将会有新的人事调动……”
刘春来说完，就走了。
连刘文海递过来的烟都没有接就走了。
“大队长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杨翠花那可是一开始就跟着大队长打江山的，大队长这是要支持杨翠花啊！”
“就是，本来大队长在这事情上之前都没说什么，计生办的那些人，现在可不敢来……”
周围不少人，都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大多数人都认为，刘春来是站在杨翠花这边的。
不就是超生罚款么？
杨翠花是制衣厂的厂长，现在工资每个月120，每年还有不低于工资的奖金，同时，去山城那边，还有补贴啥的。
制衣厂的干部，工资比大队干部还高。
杨翠花自己都说过，她一年超过三千块的收入。
三年就差不多一个万元户了。
也就因为这样，杨翠花家里是全大队甚至全公社第一家修楼房的！
今年热天讨儿媳妇儿，上半年就起了一楼一底的楼房。
而且刘文海跟她儿子都被安排了工作，儿媳妇儿也是制衣厂的一条流水线的线长……
“翠花，大队长这是啥意思？”老实巴交的刘文海问媳妇儿。
杨翠花也摸不准刘春来的态度，“不管是作为族长，还是作为大队长，不管肯定说不过去。”
“可之前就说了，再超生……”
刘文海老实归老实。
要这这样，爹妈在大过年的会一直在他们这边闹腾？
杨翠花不吭声了。
她也拿不住刘春来的态度，以前刘春来可从来不是这样。
离开了杨翠花家里，刘春来带着于平直接往田丽家走去。
一路上，于平有无数疑问想要问大队长。
奈何，大队长不吭声，他也不敢问。
问了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春来叔，你咋来了？快来坐……”田丽肚子看起来比杨翠花的还大些。
看到刘春来，就急忙打招呼。
不等她吩咐，她已经13岁的儿子就端着两根板凳到了地坝。
“春来爷爷，快来坐。我去给你泡茶……”
板凳放下的时候，还用袖子把刘春来面前的那根长条凳擦了擦。
说完，就转身跑进屋了。
看得于平心中怒骂不已。
狗曰的！
这么小，都晓得拍马屁了。
“你自己想生的？”刘春来不确定田丽是不是跟杨翠花一样的想法。
于平听到这话，更是不明白刘春来想要干什么。
田丽听到刘春来问的，顿时眼泪就流下来了，“我有东旺就够了，可家里老头老太太都希望再生个……”
“我只问你想不想。如果你想生，我不多说，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付出代价！你自己考虑吧。”
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田丽终究性子还是弱了一些。
这也是这么几年在制衣厂比杨翠花年轻很多，文化水平也高一些，却无法得到重用的原因。
“春来爷爷，我这刚泡上茶呢……”
半大小子刘东旺把家里的茶拿出来泡了，端着搪瓷盅刚出来，就看着刘春来离开，不由有些失望。
“东旺，放回去吧，事情不解决，你春来爷爷不会喝咱家的水。”
田丽很懂。
刘春来跟刘福旺不同，他从来不会粗暴地解决问题。
“妈，为啥啊！这么几年，要不是春来爷爷，别说咱们天天有肉吃，饭都吃不饱啊！你不是一直说，让我要记着春来爷爷的好……我还给茶里面泡了一把冰糖呢……”
半大小子有些无法理解。
田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以前刘春来没有当大队长，甚至没有当四队队长之前，她家过的啥日子，貌似，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可看着自己的肚子。
六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
“你疯了？眼看都要生了！而且咱们只是二胎！东旺有个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向来老实，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刘洋，顿时火了。
田丽咬牙看着刘洋，“刘洋，我肚子里孩子怎么来的，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以前你窝囊，我不说啥！可这事情，关系到村来叔的工作……”
田丽比谁都懂得如何做好措施。
要不然，以前没有计划生育的时候，她生了儿子后，十多年都没有再怀上过。
可这次，刘洋用针把套子给戳破，在田丽发现有了，刘洋可是跪在她面前求着，说现在日子好过了，能养活孩子了，加上大队在这事情上也不反对，然后就到现在。
刘春来过来，只说了两句话。
却让田丽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队在这事情上，不会采用强制手段，得让她自己选择。
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
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么？
“要不，还是不要了吧……”刘洋听完田丽说的后果很严重后，顿时就害怕了起来。
以前的穷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天天把地球刨穿，娃儿吃肉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法。
现在不仅影响工作，还会影响婆娘的进步，娃儿的未来……
671 慈不掌兵，先拿支书亲爹开刀
刘春来开始追究超生的事情了。
这让所有四大队的人原本因为刘八爷去世而不是很美丽的心情，变得更差。
“……从今天开始，各家各户有亲戚来常住的，必须到大队部报告；要生孩子的，必须先到大队拿手续……”
四大队的大喇叭，在大年初十的早上响了起来。
播送通知的不是刘福旺，也不是刘春来。
而是刘大春。
原本他只是四队的队长，现在开始，工作有了新的调整，成为大队长第二助理。
主要帮着刘春来处理大队的事情。
“翠花，大队长这看起来是要动真格啊！”刘文海看着捧着肚子站在地坝边上听广播的杨翠花，一脸担忧。
杨翠花看了他一眼，“急啥？动真格又如何？他总不能过河拆桥！最早的时候，他没钱，可是我们支持着她……”
刘文海看着妻子，一脸苦笑，很想说，当初即使没有杨翠花等人的支持，刘春来也不可能啥都干不了。
而且，杨翠花也不是白干，刘春来给的，远比给别人更多。
要是借着这样的关系，来跟大队对着干，让刘春来工作不好搞，胡文海觉得，这个后果可能非常严重，根本不是他们家能接受得了的。
刘文海虽然老实，但是他不傻。
相反的，很聪明。
要不然，当年杨翠花也不会嫁给他了。
“行了，今天开工，我得去厂里了，你也赶紧去上工。”
杨翠花催着胡文海去房间里给自己把包拿过来。
她现在，也像城里的那些干部，上班下班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本来，早就应该去工厂。
现在肚子大了，加上春天的早上又比较困。
她是厂长，迟到一次两次，没啥。
何况田丽也大着肚子呢。
大队部，刘春来黑着脸看着大队的干部们。
所有人都不吭声。
“情况摸排清楚了没有？”刘春来问众人。
“我们队的人最多，有三十多个，都是在这边租的房子……”得了陈慧琼的示意，杨光明首先开口，“大多数都不是亲戚，很多人过年都没有回去……”
“我们四队人也不少，都是沾亲带故的……”刘大春还兼着四队的队上。
他没有说具体的数。
绝对不会少。
刘春来听着汇报，脸色越来越黑。
“大队超生的呢？原本有了两个娃儿，现在生第三胎的，都有多少？”刘春来语气反而平静了起来。
众人顿时不吭声了。
刘春来看着他们的表情，再看着不停裹叶子烟的刘福旺，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前已经生了的，让他们各家按照计生办的要求交罚款；家里有人在管理岗位的，全部降成普通工人；家里有子女参与干部培训的，全部淘汰……”
“大队长，这是不是太严厉了一些？”
五队新任队长毛忠宪皱眉问道。
之前五队的队长廖志光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因为考核不过关，最终丢了队长的位置。
毛忠宪是去年下半年才成为队长的。
人年轻，去年刚退伍回来。
刘春来只是盯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队长，那些超生怀上的怎么处理？”六队的队同样已经不再是谢建军。
跟原本的廖志光不同，谢建军是因为能力强，被刘春来专门调出来管大队的工程队。
孙成海，四十出头。
是由谢建军推荐出来的队长，原本也当过兵。
“让他们自己处理了！不处理的，要生孩子，就别要工作，家里老人孩子的待遇减半，新生婴儿，取消一切福利待遇……”
刘春来一脸平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
“今天上午，主要就是为这事情，其他的工作，年前的总结会上，已经说得明白。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其他的工作得干，但是今年的主要工作，就是计划生育！我们在全县，发展得最好，公社乡改镇，干部将会更多，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不用我说！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情，是大事……”
刘春来阴沉着脸，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从他的表情，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这一次，刘大队长是要斗硬的。
“大队长，杨翠花跟田丽两人……”
刘大春问刘春来。
这两个人才是关键。
两个不是大队干部，却比大队干部还关键。
春雨服装厂，明面上，可是红杉、江南两家制衣厂的上级公司。
“惠琼姐，你一会儿去制衣厂那边一趟，告诉她们，制衣厂做出人事调整。由王小兰担任厂长，刘青梅担任副厂长。取消孙小玉总工待遇，按一般职工对待……同时，取消刘青峰担任家具厂技术员的任命……”
刘春来一条条的命令，根本就不容许任何人反对。
“春来，这只是大队会议，是不是等下午各厂管理人员来了……”刘福旺眉头拧在了一起。
本来，他不想开口的。
也没想到刘春来会没有任何商量，直接就在大队工作会议上宣布这个决策。
其他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一直以来，大队跟各个工厂，是互不统属的。
各个厂的名义上归大队管。
实际上，都是两个班子。
连刘福旺现在都干涉不了各个厂的运营。
“今年开始，各个厂，将会跟大队管理系统合并。生产队管理，依然如此，大队干部，将会全面做出调整，各厂的管理人员，也将会纳入大队干部系统……”
刘春来又抛出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特别是大队干部们，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以前他们还没有什么压力，刘春来考核的只是生产队队长，大队部干部不在考核范围内。
一直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现在刘春来突然提出这个……
所有人都向于平看去。
于平这个妇女主任，满脸的苦涩。
之前刘春来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他，只是让他跟着走了一趟，他就感觉到不妙。
这几天一直都建熬着。
总不能说，以前刘支书支持这个事情吧？
mmp！
自己的爹不处理，倒是让老子当这个替罪羊！
于平心中暗骂了起来。
就连其他的干部，也是如此的想法。
明明是刘福旺在暗中支持这事情，结果，刘福旺啥处罚都没有。
“鉴于目前的工作没有干好，我主动辞去支书职位……”刘福旺叹了口气，把裹了好长时间的叶子烟撞在了烟锅子里，点燃，吧唧了好几口，喷出几团烟雾，才开口，“另外，鉴于我的行为给大队工作带来的麻烦，我主动接受大队的处理……”
刘支书的很光棍。
众人都是愕然。
连刘春来都没想到，刘福旺居然舍得放权？
自己之前试探过好几次，老头子不仅没给好脸色，刘大队长刚开口，就把他的话堵死，甚至还迎来一通大骂。
这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要是老头子一开始就这样的态度，刘春来肯定不会这样温柔，直接就把大队的人事给调整了。
刘春来不断猜测老头子这又在整啥幺蛾子。
从他满是褶子的脸上，也看不出啥来。
刘福旺根本就没看刘春来。
“我晓得，大队处理这事情不容易。这样吧，每个月我的奖金全部取消，工资减半，三年内不再参与大队分红……”
众人顿时大骂！
这特么的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
刘支书在意这点工资奖金么？
在意这点每年的分红么？
儿子给钱，动不动就是十万起步。
可其他的大队干部们没有这样的实力不是？
每个人就指望着这钱呢。
能反对？
不能！
没人希望开这个头。
“支书，这事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毕竟你也是为了大家好，只不过有些人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是啊，大队长，咱们可不能没有老支书的领导……”
“要不给个处分得了，以儆效尤……”
有人带头，自然所有人也都开始劝了起来。
刘福旺这是杀招。
伤的是他们这些人。
刘春来心思复杂，目光不停在老爹跟其他人的身上来回移动，也不吭声。
刘福旺烟锅子里的烟，已经燃得差不多了。
他把烟锅子反过来，就在办公桌的桌沿上轻轻地磕着，把里面的烟头跟烟灰都磕了出来，随后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现在国家提倡领导干部责任制，当领导的没有干好事情，自然得负责。我这个支书是大队一把手，有什么问题不负责能行？再说了，之前本来就是我做错了的……难不成让大队长来负责？”
所有人听到这话，内心顿时狂震。
刘福旺不负责，刘春来就得负责！
刘春来负责，引咎辞职？
如此的后果，别说整个四大队，就连幸福公社甚至蓬县都承受不起。
幸福公社乡改镇的事情，大家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
这是刘春来带来的。
就连蓬县的经济发展，都会因为刘春来不当这个大队长而受到严重影响。
蓬县的很多经济计划，都是围绕着葫芦村的发展而设计的。
这边将会打造成一个新的产业带。
更承受不起这一切的就是四大队的所有人。
目前看起来大队的这些厂每年都能产生非常庞大的收益，可一旦刘春来不当这个大队长，这些厂的收益，跟大队可能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整个大队的人才刚过了两年的好日子，这又回到过去？
他们将会被社员们的口水给淹没。
“爹，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的。”刘春来看着刘福旺，好一阵，才吐出一口浊气。
刘福旺笑笑，“你处理了这么多人，唯独你爹没有受到影响，以后的队伍还怎么带？之前你说，我不愿意跟你谈，是因为你依然太仁慈了。以前我们在部队，有句话叫慈不掌兵。你作为整个大队的掌舵人，要是因为我，而优柔寡断……”
刘福旺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他的语气，却有着很多的不甘。
“如果不是大队情况特殊，其实这事情，也没有这样重要。”刘福旺说道。
刘春来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超越了周边太多……县里之所以一直没有提过这事情，并不是意味着我们就做得对，而是扛着压力，只为了让全县经济发展起来……”
大家都清楚。
没有人是傻子。
“当干部的能知道，不代表其他人能知道。杨翠花那边，你不打算出面处理？”刘福旺问刘春来。
刘春来沉默。
刘福旺看着儿子，骂了一声狗曰的，随后起身，向着四队制衣厂的方向走去。
制衣厂的总部，依然留在那里。
这一刻的制衣厂里，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停顿。
原因无他，杨翠花这个厂长，正在披头盖脸地对着陈惠琼一通骂。
“……陈惠琼，你以为你是哪个？当了几天大队长助理，就能把老娘厂长职位给撤了？老娘在厂里干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里……”
杨翠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惠琼。
陈惠琼性子外柔内刚，也不吭声，只是一脸平静：“翠花姐，我没有权利决定这个，这是大队长的决定……”
“你莫得权利？你不是专门管人事安排？你以为爬上了刘春来的床，在大队就算一号人物了？谁特么的都还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呢……”
此刻的杨翠花，就如同一个泼妇。
陈惠琼眉头拧在了一起，雪白的牙齿都快咬破嘴皮。
依然没有还口。
孙小玉在一边看不下去了：“翠花姐，这是春来的决定，咱们跟陈惠琼也没有啥个人矛盾……”
“啥子春来的决定？他要撤了我厂长的职位，为什么不自己来说？还不是这舍娃儿……”杨翠花不敢把火往孙小玉身上发。
何况，孙小玉这次的总工也被撤了。
“杨翠花，我只是来通知你，麻烦你把工作交接，不要影响制衣厂的生产……另外，你家青峰也因为你超生的事情而受到牵连……”
对于杨翠花这种人，程慧琼也懒得搭理。
吵架？
她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撒泼？
这个也没学会。
何况对方大着肚子，如果自己还口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直接怪罪自己。
刘春来让她管整个大队的人事，实际上，对于这些干部的任命，她基本上没有插手过。
她一直都借口不熟悉，只是当着刘春来助手，不对任何事情提建议。
也怪不得她，少做，少错不是？
672 你以为你是谁？
对于陈慧琼这种谨慎，刘春来是了解的。
也是能理解的。
目前根本没人可用，要不然早就把陈惠琼给换掉了。
大队的产业中，招牌的高中生越来越多，可都是需要培养的。
很多人都还很年轻，尚未接受社会的毒打，没有被磨去棱角，到现在，都还在最基层锻炼。
还好，目前的人事安排，没有那么复杂。
在各个厂的重要岗位，都只能由刘大队长亲自负责。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累。
“陈惠琼，你就是看老子钱拿得多，看老子屋头比你屋过得好……”杨翠花听到儿子也受了影响，顿时一脸扭曲地咆哮，向着陈惠琼扑去……
“杨厂长，注意肚子……”
“翠华神，小心，不要伤了自己……”
周围的人急忙出声，想要阻止。
可没有人愿意上前去拉。
根本就不敢拉。
大肚子的，惹不起。
孙小玉跟田丽两人都在旁边，她们也是大肚子，更不敢去拉。
不管是伤着了自己的肚子，还是伤着了杨翠花的肚子，都负责不起。
“杨翠花，你是个啥东西？撤你的职，还要春来来找你？你这排场硬是大得很啊！是不是觉得，没了你，这个厂子就转不了？”
正在这时候，黑着脸的刘福旺出现了。
杨翠花停了下来。
“福旺叔，我……哇，福旺叔，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春来被这女人……”
杨翠花顿时就坐到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刘福旺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杨翠花脸上。
这一巴掌，打蒙了杨翠花，也让孙小玉跟田丽两人暗自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刘福旺。
不知道平时只是黑着脸教训人的刘支书怎么就突然动手了。
以前刘支书，对一些二流子的小年轻，都不会动手，向来是说得吓人，更不会对女人动手的。
可今天！
“从过年前，春来就在等着你来主动找他！你找他了么？去年，本来不该你去山城，你申请去，你可没说是躲超生去了！要不是春来抬举你，还当厂长？你特么也就只能刨地球！要不是这次春来被逼急了，他愿意管这些事情？全大队啥事情不要他操心？”
刘福旺的声音，不小。
传出了很远。
没有人说话。
“在过年前，你不晓得县里计生办的人专门来找过春来？你们不晓得严书记跟马乡长一直都扛着县里的压力？这一切，是怎么来的？现在，因为这事情，县里要处理人！春来不想老子这个当爹的到头来坏了名声，他准备接受县里的处理……”
刘福旺因为愤怒，满脸都变得扭曲起来了。
“什么？县里要处罚大队长？”
“怎么可能！之前都没听到一点消息啊！”
“大队长天天忙得家都回不了，根本就不晓得这事情啊……”
制衣厂的，基本上都是女人。
刘春来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很熟悉。
不管是原本就是大队的人，还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充实春雨制衣厂的人员，都一脸不可思议。
为了确保春雨制衣厂作为总厂的地位，所有的新产品设计、打样等工作，都是在春雨制衣厂。
只有这边的样品确定了，才会交由红杉、江南制衣厂进行生产。
来这边的，基本上都是待的时间不短了。
自然了解刘春来。
“计划生育，在其他地方本来就抓得严……县里其他公社，那是宁可血流成河，都不允许超生一个……很多超生的躲到咱们大队……”
孙小玉摸了摸肚子，叹了一口气。
她是县城的人，是最早嫁入四大队的非农业户口。
自然知道这些政策。
生了一个儿子了，对于刘九娃这样五十多的老光棍来说，已经非常知足了，他并不想再生。
可孙小玉不同。
第一段婚姻不幸福，就因为男方嫌弃她生不出孩子……
所以，她明知道政策，加上看到杨翠花跟田丽等人都怀上了，就有了心思……
大队里的很多女人，大的孩子都已经快要结婚生子，就因为看到杨翠花的肚子鼓了起来，公社这两年也没有再来抓超生的，所以也就动了心思。
生下来的孩子，大队不仅要发营养品，还会给假不说，生下来的孩子，每年都能分钱，每个月同样也有钱跟生活物资。
目前，大队又开始在建托儿所。
据说，等到托儿所建好后，每天大家就可以跟城里那些人一样，早上把孩子送到托儿所，晚上下班再去接回来。
整个大队，从生老病死，全部都管了。
大家各自挣的钱什么的，依然还是自己的。
多了孩子，自然也就多了每年能分到的利润。
何况，在农村里，向来只有问别人“家里有几口人吃饭”，而不会问家里有多少钱！
可眼前的情况，孙小玉为难了。
不管是她，还是田丽，其实都在纠结。
目前的情况，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如果就这样没了……
可要是继续保留着……
刘福旺看着一脸死灰的杨翠花，冷哼了一声，“春来不来找你，是想要给你留点脸面！他处处为你们着想，而你们呢？何时为他考虑一点？只会给他带来很多的麻烦……”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刘福旺。
30年掌控着整个大队，即使这两年因为刘春来当了大队长，刘福旺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整个大队都能完全掌控，甚至权利也被刘春来限制了很多，可他依然是大队的支书。
一边一直没吭声的陈惠琼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县里要严肃处理这事情，大队长并没有要求你们一定不生孩子，而大队又不能违反国家政策，跟县里对着干……即使在人事上做出了调整，也需要有人负责，之前的大队会议上，福旺叔主动辞去了支书的职务，就是为了让大队长留下……我想大家都清楚，当初春来兄弟是怎么当的大队长，他自己并不情愿……”
这一番话，很长。
陈惠琼的声音也不大。
却如同一声炸雷，让所有人都被惊醒过来。
特别是大队的人，所有人都清楚，刘春来并不想当大队长。
能力足够，县里都好多次喊春来当乡长或是到县里，刘春来自己都拒绝了。
这些事情，刘春来从来没有说过。
可公社书记严劲松等人，在各种场合都说过的。
一旦刘春来不当这个队长……
所有人都不敢去想这事情的后果。
“惠琼，你给她们说这些干啥！那是大队的事情！”刘福旺有些满意陈慧琼的敏锐洞察力，难怪春来要比她留着当大队长助理。
仅仅是这种眼力见儿，就不错了。
“翠花姐，你以前当过妇女主任，应该知道计划生育政策的严厉。确实，只要生下来，交了罚款，也就没事儿了，所以大队长没有强行要求。但是，作为干部，起的是带头作用，作为表率……你冤枉我没事，如果春来兄弟愿意，我上他的床，我也心甘情愿……但是，春来是有对象的，法国留学回来的……如果让她知道了，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刘福旺恨不得竖起大拇指表扬一番这女人。
报仇不隔夜。
这样一来，不管杨翠花如何，想要继续留在厂长的位置上，都是没有可能了。
一个不懂得替别人考虑，以为自己有点功劳就自以为不得了的人，不适合留在干部岗位上。
杨翠花一脸死灰。
“我……”
她不知道如何反驳。
刘福旺没有继续留下，转身走了。
陈惠琼则是交代后，也离开了，至于厂里的人事交接，跟她没有关系。
受到最大震动的，则是田丽跟孙小玉。
两人默默地转身离开。
孙小玉没有回去找刘九娃，而是直接让大队司机班调车，送她去县里。
虽然总工的职务被撤了，却还没交接。
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刘洋，我想把娃儿引了……”田丽在大队部旁边的工地上找到了自己的男人，把他叫到一边，一脸严肃地说道。
刘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都快六个月了！你疯了？大不了咱们就不当这个干部，又不是交不起罚款，而且爹妈也说了，他们带……”
孩子是他要生的。
他兄弟四个，以前家里穷，养不起孩子。
所以就只有刘东旺一个。
这两年条件越来越来，他的三个光棍兄弟也都有了结婚的可能，让田丽再给他们生孩子，爹妈已经没有再提了，但是他却觉得，一个儿子，太少了。
很多之前讨了婆娘的，哪家不是最少三个？
田丽看着老公，一脸坚定，“我这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尊重你跟爸妈的一些决定……可这事情，我不想让春来叔为难。福旺叔辞去了支书的职务！”
“啥？”刘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辞职，让刘春来当支书？还不是……”
田丽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刘洋顿时就火了，“站住！你不能去！娃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权……”
他这会儿，因为愤怒，手上的力气大了，田丽也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被他拉着直接摔倒在地上。
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则是直接摔在了一块石头上……
673 大队长啥都没说，刘八爷遗命：生两个
“这事情，不能着急，春来同志既然说了要给我们交代，咱们就应该相信他……”
严劲松看着急切的林涛，一脸平静。
马文浩在一边不吭声。
“严书记，不是我们不相信春来同志。年前就说了这事情，年后其他公社跟大队更多人跑到他们大队了……继续下去，以后县里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法做啊。”
林涛满脸苦涩。
这种情况，他不相信严劲松他们这些公社干部不知道。
“今天才初十，刘八爷刚去世，他们大队的事情也多，你得给他们时间，让春来腾出手来啊。还有彩电厂扩大规模的事情，各方面都得安排呢！”
严劲松并不着急。
马文浩叹了一口气，“林副主任，这真不是我们包庇，而是事情是如此。之前他们大队就发了通知，今天才上班，你这几天天天到公社来找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像在别的公社那样，直接上门抓人……”
计划生育工作的压力，马文浩是清楚的。
这事情县里同样有着很大的压力，许志强跟吕红涛两人不好出面。
可不解决，也不是个事情。
只不过，林涛这表现得太着急了。
四大队正在开大队会议呢。
“关键是数量太多了。大家都是干基层工作的，过年不上门抓人……可很多人过年吃了团年饭，又跑到这边来了……我想，定军同志他们应该有准确的数据……”
公社计生站的姚定军跟干事付丽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会儿听到林涛的话，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严劲松跟马文浩。
他们是公社的干部。
却又是县计生办的下属部门。
这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严劲松跟马文浩没有反应。
付丽在一边开口：“根据我们的暗中调查，整个四大队，一共藏了73名超生游击队，在去年，有23个超生的是在四大队出生……同时，四大队超生未生的，一共有17人，其中有14个都是在三胎以上……”
对于一个大队，这样的数据，已经是触目惊心。
严劲松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好几下。
“有这么多？”马文浩都觉得这不可思议。
“这还是我们调查的数据，如果现在再不管，随着四大队结婚的人越来越多，到后面，超生可能会出现井喷……”姚定军也点了点头。
脸上都是无奈。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沉寂。
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一直到刘福旺推开严劲松的办公室。
看着林涛跟公社计生站的人在里面，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不用为难，现在我们大队已经着手处理这事情……”刘福旺当即把之前开会的事情说了。
刘春来的处理，不可谓不严格。
“这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严劲松当即着急起来。
他们没想到刘春来的处理手段会这样激烈。
这比其他地方直接强行抓人更严重。
一家人出现了超生，不仅连后人干部都当不成，就连其他的福利待遇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能造成什么影响？我这个支书因为这事情，都没当成……”刘福旺冷哼一声。
马文浩目瞪口呆，“那春来接任支书的位置？”
严劲松顿时瞪了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事情，公社能干涉么？
以马文浩的聪明，会想不到这是权宜之计吧？
真的把事情都压到刘春来身上，刘春来不撂挑子才是怪事。
同样，刘福旺能舒服，更是怪事。
“刘支书，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你们大队的，而是那些在你们大队租房子的……”林涛也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
刘福旺看了他一眼，从严劲松面前摸过烟来，掏出一支，点燃，才说，“我们大队的人，自己都处理了，这些事情会不处理？”
林涛顿时有些后悔了。
县里。
县政府早就已经恢复正常上班了。
虽然没到大年十五的元宵节，年还没过完，各个部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可该做的事情，也得做。
县里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今年许志强跟吕红涛两人可是有信心把整个县的经济提升30%。
何国华现在跑蓬县这边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以前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市里。
过年后，市里的一些工作任务已经布置下去，何国华在初九就到了蓬县。
主要谈关于把一些市里能给彩电厂配套或是天府机械厂配套的厂子搬迁过来的前期筹备工作。
不过今天上午，在谈完了一些核心工作后，闲聊时，几人聊着整个幸福公社发展时，何国华却突然问起了年前蓬县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市垫底，并且被全市通报批评的事情。
年前他也来过这边，可毕竟计划生意工作不属于经济系统。
今年市里开年就在强调这方面的工作。
吕红涛一脸苦涩，被情况说了。
“这么说来，是他们支持超生？这不是胡闹嘛！”何国华皱起眉头，跟刘福旺父子也没少打交道，觉得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
许志强急忙摇头，“也不是这样，春来同志大多数的精力都是放在发展上面，他们只是一个大队，全大队高中生都没有几个，没有堪用的人，啥事情都得他盯着，自然也就没精力管这些……”
“你不要动不动就提缺人的事情。全国哪个单位不缺？”何国华不想谈这事情。
两人都不再说什么了。
刘春来原本是在办公室里考虑着如何融合大队管理系统跟各个工厂。
之前是没有足够的人，经过几年的锻炼，勉强有些人可以使用了。
大队里面很多人，实际上都跟不上发展了。
可不用这些人，就只能把企业抛开。
同样，如果用了这些人，又没法真的把这些厂的资源用到大队的发展中来。
这是一个让人蛋疼的事情。
“大队长，不好了……”
正在刘春来发愁时，外面传来了刘大春慌乱的声音。
田丽被自己男人推倒了？
顾不得其他，刘春来急忙跟着出去。
“还愣着干啥？赶紧送医院！先送卫生院里！”刘春来去一看，田丽满脸苍白地躺在地上，裤子上，已经有了不少血。
一脸不知所措的刘洋听到这话，顿时抱起田丽，跟着就往刘春来的车子上跑。
刘春来已经打燃了车，在他们上来后，一脚油门，车子就如同离弦的箭向着前面冲了出去。
还好，大队的路，都变成了水泥路。
从山上到公社的卫生院，十分钟都没有。
“卫生院没有条件，解决不了，得送县医院……”
卫生院的人只是看了一下，就摇头。
对于刘春来，都很熟悉。
刘春来只是点了点头，又开车往县里去。
还好，送到县医院比较及时。
“怎么回事？”在田丽跟肚子里的孩子都脱离了危险后，刘春来才有空问刘洋情况。
刘洋看着刘春来，一脸幽怨，却什么都不说。
这让刘春来无语。
心情有些烦闷。
mmp，这一天天都是啥事儿！
当大队长，非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给我滚开，老娘的肚子，老娘自己做主……”
“小玉呐，仙人啊！之前要怀的是你，这会儿不要的也是你……你以为你还是二三十的小女娃子？这样折腾，以后啷个办？”
刘春来正要往外面走，去抽一支烟。
听到有些耳熟的争吵。
居然是刘九娃跟孙小玉？
这两口子，从勾搭在一起开始，可没听过吵架。
刘九娃可是啥事情都依着孙小玉。
“怎么了？”刘春来好奇地问两人。
“春来，你快劝劝她，这婆娘，要把娃儿引了，这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自己喊她不要怀，偏不，也不管自己多大岁数，一点逼数都莫得……”刘九娃一看到刘春来，如同遇到了救星。
刘春来看着孙小玉，“小玉姐，你这是干啥？”
“这不是你的意思？福旺叔之前到制衣厂……”孙小玉一脸平静地告诉刘春来，“不说九娃跟你的关系，就是你当初救活了江南厂，我都不该让你为难！”
“啥时候我说了，只准生一个？”刘春来一脸懵逼，“八祖祖的遗言，你们都不遵守了？”
现在轮到孙小玉蒙了。
这是啥意思？
刘春来先是撸了她总工的职位，然后刘福旺又去找杨翠花，还告诉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春来，你究竟什么意思？”饶是孙小玉认为很了解刘春来，也不明白。
“我只是一个大队长，又不准备一直往上怕。要是公社连这个大队长都不让当了，我就不当了呗。”刘春来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孙小玉隐隐明白了。
“小玉，你是不是怀娃儿怀傻了？八祖祖说了，生两个……生三个不行……”刘九娃顿时大喜，“我就说的，春来莫得这个意思……”
“福旺叔支书都不当了……”她想说刘春来把自己总工的职位给撸了。
最终，只是说了刘福旺。
“大队支书他说不当就不当？真以为是他自己家的呢！公社批准了么？大队支部会议通过了么？社员同志们没有意见么？”刘春来冷哼了一声。
老头子想要把啥事情都甩给自己，然后自己当太上皇？
想都别想。
674 刘大队长表示：我什么都没说
“春来，你的意思是，支持生两个？”
孙小玉发现，自己的脑袋真的有些不够用了。
刘春来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刘九娃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这婆娘，是真的怀娃儿怀傻了……”
“九哥，这个可以理解的，不是都说一孕傻三年嘛，各人婆娘各人看好，莫走丢球了……”
刘春来说完，就跑到一边抽烟去，也不管孙小玉。
“你打我干啥！”孙小玉白了刘九娃一眼，“反天了？”
“春来是大队长，那是干部，而且又是党员！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情，他能做么？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情，他能支持么？”
“他也没反对啊……”孙小玉这话刚出口，顿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啊，刘春来是党员，是干部。
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能做的。
还必须要坚决拥护！
自己这真的是生娃儿生傻了。
大队长不仅不能支持，还必须拿出态度来坚决反对社员违反国家政策。
一下子，孙小玉想明白了。
她不是在意总工的身份。
而是不想让刘春来为难。
刘九娃见到婆娘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说啥，而是跑到旁边，跟刘春来蹲在一起抽烟。
两人在那里也不知道嘀咕啥。
没一会儿，刘春来就站起来，跟孙小玉打了个招呼，随后就走了。
“他跟你说啥了？”孙小玉一脸急切，很想知道刘春来跟刘九娃两人蹲在那里说了啥。
现在这事情，对她来说，很关键。
“让我们劝劝田丽，田丽跟你一样的想法，春来没有这个意思。”刘九娃看着孙小玉，叹了一口气。
心中不知道如何说这事情。
多个孩子，不好么？
好。
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的好事。
可对于干部来说，这事情根本没法向上面交差，毕竟国家政策在那里。
“春来没有这个意思？他说了？”孙小玉瞪大了眼睛。
刘春来要是没有那个意思，刘福旺搞那么大的动作干啥？
大队的人事调整也充分证明了大队在这事情上的态度。
大队的各种决策，那都是刘春来的意志。
“什么？春来叔没有这个意思？他说的？”田丽刚从手术室出来。
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是她对自己男人的态度，却完全发生了变化。
“你春来叔可没说！”孙小玉摇头，“你也是，做事情那么冲动……”
刘九娃只是看着她，撇了撇嘴。
说得她好像不冲动一样。
这婆娘，做事情都不经过大脑的。
田丽很快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至少比孙小玉的弯转得快。
刘春来没说。
也不可能说。
四大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严劲松跟马文浩等人的耳中。
严劲松当即就跑到了计生站，对着同样知道了消息的姚定军跟付丽两人说道：“现在你们放心了吧！人家说了开年就管这事情！刘福旺为这事负责，支书都辞去了！”
姚定军满脸的苦涩。
这跟他们没关系啊。
也没有逼着四大队的人要如何。
可他没法开口反驳。
“现在我去哪里给四大队找个支书？”严劲松问姚定军。
付丽不满地说道：“严书记，四大队的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刘支书搞出来的，以前都没有这些问题……支书可以直接由公社指派……”
“那你说谁适合？四大队的发展，都是靠着刘春来，刘福旺这个支书，是他爹，所以很多事情，支书能插手……你给我找个能管得了刘春来，并且让他继续无条件地为四大队甚至整个公社发展费心费力的人来。”
严劲松脸上很平静。
可语气，却让付丽原本高昂着的头不断下垂。
一直到最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姚定军知道严劲松这是借题发挥。
“严书记，县里计生办给我们的压力太大，我们这也很为难啊……四大队的支书，可以像以前那样，由刘春来兼任……”
“兼任？你以为刘春来是刘福旺？刘春来连大队长都不想当，要不是当初刘福旺跟刘八爷各种忽悠……”
严劲松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姚定军脸上的苦涩更浓。
“一天闲得没事，尽特么的给我们找事！”说完，严劲松就转身走了。
付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迷茫。
严书记这是啥意思？
“以后，四大队在这方面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咱们少插手……”姚定军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了心情，然后才一脸郑重地对付丽说道。
“难道他们超生也不管？”付丽急了，“那可是一项基本国策。再说了，要是他们违反政策，不处理，其他大队都跟着学样……”
要是他们不管，这次的工作，那不是啥成效都没有？
既然这样，还折腾个什么！
姚定军看着她，叹了口气，刚从学校毕业的，还没有什么经验啊。
“刘八爷临终的时候，留下过遗言，让刘家的人，只生两个……”姚定军幽幽地说道。
付丽瞪大了眼睛。
这次却没急着说什么。
“国家的政策，所有人都不能违反……但是呢，这政策，并不是一刀切，有些固定是允许可以生二胎的……”姚定军再次叹一口气。
严劲松的来意，就是这个。
如果他们继续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到时候麻烦事情将会更多。
付丽嘴唇动了动，即使还有很多的理由，最终没有再说了。
严劲松那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除非，她能找个顶替刘春来位置的人。
“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马文浩看着双手背在背后，昂首走进来的严劲松，苦笑着问他。
严劲松去找计生站的人干什么，他很清楚。
看着马文浩的表情，严劲松眉头一挑，“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本来就该退休了，这是最后一任。也不指望升职啥的……但是整个公社跟四大队的经济发展，不能受到影响。除非能找到可以替代刘春来的人。你有人选么？”
“没有！”
马文浩急忙摇头。
开玩笑呢。
即使有人能替代，也是没有。
这事情里面的水深着呢。
“那这事情就这样了？”马文浩又问严劲松。
严劲松看着他，“要不然呢？人家态度都拿出来了。”
“可刘春来……”
马文浩不知道怎么说。
他更担心的是县里的反应。
“刘春来咋了？他是大队长，这些事情他已经表明态度了，毕竟，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么多事情，总不能真让他下了吧？”严劲松问道。
马文浩叹了一口气，严劲松跟许书记是一路人。
“我的意思是，关于四大队支书的问题……福旺叔不是主动辞职了么……”马文浩声音很苦涩。
以前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逼着去违反自己的原则。
而这事情的直接责任人，啥都没表示。
“去找刘春来吧，看他怎么说。”刘福旺叹了一口气。
刘春来从县里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在这之前，他去找了一趟许志强跟吕红涛，具体谈了什么，只有三人知道。
连何国华这个副市长都不清楚。
谈完后就急冲冲地回到大队。
大队下属的各个厂子的领导干部，也都在这边等着刘春来开会。
“大队成立一个管理事业部，所有的单位，统一管理，暂时由刘志强跟冯松涛同志负责……”刘春来也没有跟他们商量，“之前的管理模式，已经跟不上了我们的发展了……”
刘志强没想到，刘春来年前让他把山城的事情交给刘大兵管理，一直也没说他新的工作安排。
甚至都没有商量。
之前只是有暗示，说年后会交给他更重要的任务。
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管理？
可这会儿，也不好反对。
自己能做好么？
倒是冯松涛，一点都不意外。
一下午，同样是宣布各种的人事任命。
新成立的属于公司性质，归属大队部管理，主要为了统一管理整个大队所有的下属产业，统一协调调度各种资源以及人员等分配问题。
“春来叔，我怕我干不好。”会议结束后，刘志强满脸忧愁地找到刘春来。
他确实怕自己干不好。
而且，这管理公司，刘春来根本就没有担任任何职务。
这才是他最担忧的问题。
“有啥干不好的？之前刚去山城，你也认为自己干不好。这个决定，是这段时间我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考虑到大队的情况、各个厂未来的发展而成立的，原来都是没有统一管理……”
刘春来对刘志强很有信心。
“冯哥可比我更有能力……他也更适合……”
“你是大队的人。”刘春来没有多解释。
要是有人可用，他也不会这样。
“你这是准备有大动作了？”冯松涛倒是明白刘春来的想法。
并没有因为自己当刘志强的副手而有什么不满。
“不，只是为了更好更快的发展。以前那样搞，不合适。大队部的人，基本上都不适合……”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要是都像冯松涛跟刘志强这样，拥有很大的潜力，该多好。
八十年代遍地机会，可也得有人去抓住。
学历，只是一方面。
关键在于眼光跟自身的能力。
冯松涛跟刘志强两人都是证明了自己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