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用脚丈量西南第一大城
“修路?修啥路?”
看着严劲松跟陈正康,刘福旺一脸茫然。
陈正康直接打开手里提着的已经掉漆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几张图纸。
在会议桌上铺开。
“修你们大队连通公社的路。这条路,早几年不是说修么,没钱……”严劲松看着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大队长,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同时,还从兜里掏出烟,给两人一人发了一支。
刘福旺看了一眼,居然是带过滤嘴的红塔山。
平时公社书记抽的可是8分钱一包的春雨,这会儿整8角6的红塔山,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也不伸手去接,“修个屁,公社没钱,我们大队更没钱。”
“真不修?你家春来不是带着四队又搞制衣厂,又搞家具厂?没路,东西运得进来,运得出去?”
严劲松再次把手中的烟往前递。
脸上一脸肉痛。
见刘福旺盯着自己手里的红塔山看,严劲松有些得意,“这可是从县长那里摸来的。”
“我说严大书记,我四大队啥情况,你比谁都清楚,这刚见到一点成效,公社就来打秋风……”刘福旺完全不顾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
可不是他这种国家都不给发工资的大队干部。
“谁打你们秋风?刘支书,你们这路,没谁想修。严书记这不是上午刚从县里回来?问县里要了点钱,今年的统筹款、提留,咱们公社都不交,修路。严书记把指标第一个给了你们四大队。”陈正康看不下去了。
“有钱?”
刘福旺来了精神。
“隔壁几个公社都不愿意接收我们四个大队,与其求着被人收编,不如我们自己搞出成绩。”严劲松当即就把目前整个幸福公社的处境说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原来的公社都转变成乡。
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对政府基层职能提出了新的需求。
国家已经开始进行了撤乡设镇的一些探索,为接下来的大规模撤乡设镇做准备。
幸福公社不幸福,这是谁都知道的。
整个公社资源都差,人口多。
只要并入其他公社,作为最穷的区域,公社领导们不得不把资源向着这最差的区域倾斜。
“你真准备把咱们公社拆了?”刘福旺虽然知道撤掉幸福公社,他们几个大队都并入其他公社,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现在虽然穷,整个幸福公社只有四个大队,但是这四个大队,距离公社不远。
一旦拆了并入其他公社,这几个大队,都是属于距离公社最远的边缘地区。
边缘,意味着干部们可以有理由不管。
边缘,意味着穷是正常的。
边缘,更高一级领导们,下乡视察,也看不到……
“没人要啊。乡长也没人愿意来当,上面让我继续当着,这下估摸着要等退休了……这是我要来的,争取这几年,把咱们几个大队的公路都修通……”
严劲松语气中也是深深的无奈。
只要公社书记不是来打制衣厂跟家具厂主意,刘福旺也就对领导们没了抵制情绪。
几人开始讨论修路的事情。
山城。
下午预定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多。
刘春来又热又累又饿,好几次,实在没法了,只能跑到轻工局食堂外面的水龙头下狂灌自来水。
“同志,这会儿都没人了,赶紧帮我送过去啊!”吴雪花一直都盯着呢。
眼见展销会没人了,刘春来几人还是没说给她送过去。
钱在她兜里,让她没有安全感。
“行,马上就给送过去。”哪怕又累又饿又热,刘春来也不能不答应。
人家这可是等了一天。
“送到哪里?”
“山城大学。”
刘春来不知道在哪里。
刘九娃则是叫了起来,“这么远!”
见刘春来茫然地看着自己,刘九娃解释,“快到磁器口了,要是走路晕过去,天黑都到不了……”
“还有船回去呢。”吴雪花不乐意了,“你们可是说了要送!为了等着你们,我这一天啥都没干!”
“行,大姐,您放心,哪怕您在美国,我们都给送到!”刘春来叹了口气。
这些人,也不怕路途远,山城大学跑到轻工局这边来买家具。
刘九娃跟刘春来倒也不反对。
反正刘春来说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张师傅,要不你们在这边等我们?”看着旁边一直等着的张昌贵几人,刘春来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张昌贵咧嘴笑着,“有些地方需要我们安装呢。”
开始招呼两个徒弟帮着装车。
刘九娃本来想让刘春来就在这里,可担心刘春来一个人身上带着那么多钱,不安全。
“大姐,要不您乘公交车先回去,我们保证送到。”见吴雪花在这里等着,刘春来再次叹了口气。
那么多预定的人都不担心,她这钱都没给一分,担心啥?
“行。”吴雪花也不想走那么远,“你们走滨江路,沿着嘉陵江近一些。或则直接坐船到磁器口,再往下,近一些……”
吴雪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张师傅,要不您几位跟那位大姐一起做公交车,到那边等我们?”刘春来提议。
这要指望着张昌贵帮他们搞后续的生产呢。
李红兵很意动,走路太累人。
张昌贵摇头,“我们去了,也得等着,人家那都是知识分子,跟他们也没得聊,不如咱们一起,边走边摆农门阵……”
他以为,刘春来是在试探他。
这一天,刘春来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从他手里,120块钱买到的一套家具,转手900多卖出去,甚至也被人预定了26套。
兜里装着的预订款,都是4160块。
半个万元户了。
换成是他,万万没可能达到这程度的。
他想要知道刘春来在没有厂的情况下,如何一个月把这些货给干出来。
刘春来其实也担心,如果让买家知道,他只是120买来,转手就卖900多,解释起来麻烦不说,很可能会影响后续发展。
家具厂还没建起来呢。
吴雪花子在旁边看着,又叮嘱了好几次,才不放心地去坐公交车。
“这么多人,坐船太贵了。我跟九叔换着拉车。”刘志强几人都不愿意坐船。
刘九娃已经拉起车,直接出发了。
满满一架子车的实木沙发,非常沉重。
他原本就在山城下力,对于曾经的山城很熟悉。
只不过,这些年山城变化太大了。
不管怎么变,嘉陵江跟长江这些,那是还在那里的,所以也算是比较熟悉路的。
“我说,九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拉着这么重的架子车,走这么快,咱们空手都追不上……”没多久,张昌贵汗水就湿透了衣服,有些喘不过来气。
“九哥,你慢点!”刘春来更是不堪。
心脏如同被谁紧紧捏住,胸膛里面火辣辣的。
小跑才能追上拉车的刘九娃。
“九叔可是练的童子功!”前面推车的刘志强同样满头大汗,扭头过来笑着回答,“这看到讨婆娘的希望了,浑身都是干劲。”
“别拿你九叔开玩笑,你小子别推那么猛,这力气留着讨婆娘后使。”前面传来了刘九娃洪亮的声音。
mmp,这些家伙,动不动就开车。
刘春来不想跟他们一路了。
嘉陵江滨江路,道路很破烂。
周围都是棚户区、破旧的工厂。
旁边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农田。
夏天的空气,闷热。
尤其是周围建筑挡了河风,不一会儿,人就像是在蒸笼里面。
这也没法让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速度慢下来。
李红兵跟张二强两人都是十七八的年轻小伙子,倒也能跟上。
只有刘春来,中午没吃饭,还吆喝了一天,走了不少路,累得只能张开嘴喘气。
“你那么多订单,一个月能完成?”张昌贵陪着刘春来走在后面,突然开口。
“完不成也得完成。一旦失去了这个机会,队里的发展,会受到很大影响……”刘春来叹了口气。
张昌贵扭头看着他,“以前没吃过这种苦吧?”
“地都没下过,家里三个妹妹,老娘从生了我,就没让我干过啥活……”一说到老娘,刘春来心思就复杂。
他真心没法去指责老娘的行为不对。
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解决掉已经出嫁的两个妹妹的不幸福。
“我们那里也穷。包产到户后,吃的不缺了,没钱……”
一路上,张昌贵两人边走边聊,前面的刘九娃几人,已经变得很小了。
032 妈喜欢吃鱼头
“二强,你说师父是不是傻?”
李红兵心里很不舒服。
刘春来用他们师徒三人累了那么长时间才制作出来的新式家具,赚那么多,而且还接那么多订单。
26套,22360块。
两个万元户。
这里面,成本也就两千左右。
本来,这些钱,应该是他们师徒三人赚的。
之前他对刘春来提出每个月给他36的工资,很是心动。
可看了一天,心思却活泛开来,越想越气愤。
刘春来赚那么多,凭什么只给他36元?
“老表,我爹聪明着呢。”张二强知道李红兵的心思,“咱们之前那么多天没卖出去……”
“我不想跟着他们去,要不你劝劝师父?咱们也这样干,一套家具挣七八百呢!”李红兵希望张二强能跟他站在统一战线。
张二强说话,比他可管用多了。
“要说你自己说。爹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爹带我出来,就因为我笨,在老家讨不到婆娘……”张二强摇头。
他并不笨。
只是懒得动脑筋而已。
李红兵无奈。
只能琢磨着,如何说服师父。
让他去做?
哪怕亲眼看着师父做的,也全程参与了,可学了几年徒,他依然没出徒呢。
这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挣了。
“你熬一锅稀饭,这么热的天,催着别人送过来。”谭林在吴雪花说了他们一会儿送来后,嘱托妻子。
吴雪花瞪了他一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放心吧,我提前回来,就是准备熬锅稀饭。这大热的天,尤其是那刘春来,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人。要是建中能有他舍得吃苦……”
“行了,你小声点,一会儿他回来听着了又得吵。”谭林看了一眼房间,叹了口气。
吴雪花顿时不再吭声,洗锅掺水放在煤气灶上,打上火,才去吃饭。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她只能无奈叹息。
吴二娃家。
在火柴厂上班的梁桂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刚到筒子楼下面,就闻到一股肉香。
艰难地咽下了口水,叹了口气。
丈夫走得早,大儿子结婚分家出去过,二儿子当了知青返城后,整天不务正业,还有两个闺女在上学。
靠着她在火柴厂那点微薄的工资,原本还能勉强度日,一个月能吃上一两顿肉。
现在火柴厂效益不好了,家里日子自然不好过。
也不知道二儿子死哪儿去了。
刚上二楼,就看着17岁的闺女穿着围腰,在过道口的燃气灶上炒菜。
油烟弥漫。
闺女满头大汗。
“不过日子了?”梁桂兰顿时火了起来。
这闺女太不省事了。
厂里发的工资越来越少,虽然有半年没吃肉了,可也不能这样过啊!
“妈,二哥买的,不仅有肉,还有鱼呢!洗手吧,饭马上就好。”吴美丽翻轻快地挥动锅铲,扭头对满脸冰霜的母亲轻快地说道。
满是汗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妈。”吴二娃看着老娘,倚在油烟弥散的房门边,咧嘴笑着。
梁桂兰一见到他,顿时火起。
这短命儿子,整天不务正业当倒爷,好不容易求着街道介绍去机械厂当学徒,他也不去。
整天跟一帮不务正业的返城知青瞎混,别说分担她的压力,甚至让她抬不起头来。
前几年,因为倒腾一些小东西,被抓了不少次。
“龟儿子,整天到处惹事,还敢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一边骂,一边挥舞起手里的花布包就打吴二娃……
“妈,你别打二哥!”原来在屋里写作业的小女儿吴佳穿着崭新的花裙子,挡在吴二娃前面。
吴二娃把小妹拉到身后。
见老娘不动手,才拉着她进了闷热的房间。
从裤兜里掏出好几张被汗水浸湿的黑色大团结,递给梁桂兰,“妈,以前我不懂事。以后,家里的事情,我管!”
“仙人板板,你又干啥了?哪来这么多钱?”
看到儿子递来的钱,梁桂兰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这龟儿子,该不会干了啥犯法的事情吧?
看到老娘又要动手,吴二娃哭笑不得,“妈,妈,这钱可不是违法所得!昨晚晚上遇到个大老板,帮着他卖裤子,他给的,杨小乐他们都有……”
“还是当倒爷?那可是投机倒把!”梁桂兰没有接钱,脸上变得严肃。
“我的妈耶,这怎么能是投机倒把?”吴二娃要哭了。
虽然说,做生意,让人瞧不起,可他是按照刘春来的定价卖的。
这些事情,也没法跟老娘解释清楚。
“你给私人打工?”
“人家是一家集体企业的销售人员……”吴二娃看着老娘的表情,赶紧解释。
老娘胆子小,以前他跟杨小乐一群人从农村收鸡蛋回来换粮票啥的,都吓得老娘要跟他断绝关系。
现在做生意的人多了,尤其是西南第一大城。
街头上,到处都能看到明目张胆摆摊的二道贩子。
说他们是倒爷,吴二娃自然不认可。
那些有着深厚背景的,才是倒爷。
他们只是帮着刘春来卖服装而已。
“你是他们的厂的人?”
“销售经理。”吴二娃斩钉截铁地坑定。
这才让没有多少见识的梁桂兰稍微放下了心。
“妈,菜都冷了,小妹口水都流干了……”见到老娘没有再骂二哥,吴美丽急忙喊吃饭。
一家四口,一间房。
中间有帘子隔着,晚上母女三人睡里面,吴二娃自然自能睡外面。
两个妹妹大了,他在家里,非常不方便,所以很少在家里。
小妹早就馋了,听到姐姐说开饭,急忙把书跟作业本收拾起来,把桌子摆在房间中间。
一条红烧鱼,一碗辣椒炒肉,还有一个炝炒瓢儿白。
比过年还吃得好。
“慢点,别被刺卡着了!”看着小女儿狼吞虎咽,鼓着的嘴里还没咽下,又夹着菜往口里喂,梁桂兰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妈,吃鱼!”吴佳夹起一块很厚的鱼肉,放到梁桂兰碗里。
梁桂兰把鱼肉夹起,放到小闺女碗里,又给大闺女也夹了几块鱼。
吴佳不乐意了,又要把碗里的鱼肉夹给老娘。
“老四,妈喜欢吃鱼头呢,你姐姐都晓得,以前,妈都是吃鱼头的……”
“你扯谎!鱼头肉都没得!”吴佳已经10岁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梁桂兰咧嘴挤出一个笑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所以说你笨,鱼头肉虽然少,没有细刺啊。”
“你胡说,这是鲶鱼,没得细刺……”吴佳不依。
“妈真的喜欢吃鱼头!”梁桂兰忍着心痛,努力不让酸涩的眼睛中滑落的泪珠掉落。
直接夹起没有什么肉的鱼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姐,鱼头真的好吃?”吴佳见姐姐也只是吃鱼头,难道自己真的太傻了?
好吃的都被老娘跟姐姐吃了?
她想要尝尝鱼头是不是比鱼肉更好吃,可碗里,只剩下鱼肉。
吴二娃在一边看着,听着,他没敢去看小妹,可吃着吃着,眼睛就变得迷糊了。
为了不让两个妹妹看到他一个大男人流泪,他只能低着头扒饭。
强忍着心酸。
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从他爸去世后,家里就不曾买过鱼。
81年,他从知青点返城,家里荤腥都很少。
鱼没有油水,而且耗油,不高的收入拉扯着几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哪里舍得买鱼?
“妈,吃肉!”
吴美丽见老娘只夹青菜跟肉里的辣椒,夹起了一大筷子的肉,放到母亲的碗里。
梁桂兰想要推迟,吴美丽直接说,“二哥今天割了两斤多肉,不吃完,明天早上就馊了……”
吴秀兰把碗里的肉夹给了吴二娃,又给两个闺女夹了很多,自己很少吃肉。
看着碗里的肉,吴二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在碗里。
到了最后,直接放下碗,快速冲出门。
一直跑到筒子楼外面,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
“吴二娃,你狗曰的太不是个东西了!”蹲在没人的角落,一边打自己,一边低声哭泣。
之前,为了别人羡慕的眼光,挣的所有钱,都买了四喇叭录音机、喇叭裤跟厚根鞋……
从来没考虑过家里老娘跟妹妹过的啥日子……
033 曾经的袍哥刘八爷
“谭老师,吴大姐,这些都摆好了,以后隔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人来看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免费帮忙修补,也可以依旧换新,补一点差价就行……”
终于把这套家具送到。
谭林居然是山城大学的教授!
而且还是经济系的副主任。
家里是刚分配不久的大三居室,这套家具摆上,整个家一下子就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
吴雪花看着家里陡然变了模样,很是满意。
这918块,花得值。
“免费修补?以旧换新?”谭林来了兴趣。
“对,因为我们要想做大做强,口碑就必须保证!给客户提供优良的售后服务,才是对客户就是上帝最好的诠释。”饶是早已经疲惫不堪,饿得浑身乏力,刘春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不满。
谭林来了兴趣,“学习国外?”
刘春来看着他饶有兴趣的眼神,最终还是放弃了装13的想法。
“我们的厂,关系到很多人脱贫致富,由不得半点差池。”刘春来没有直接回答,“在农村里,很多木匠打了家具,后来有问题,修补啥的,都得负责……”
他直接拿现在的木匠来说事儿。
毕竟,他只是读了7年高中,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接触过外国文献。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副主任从他能流利地飚日语跟英语,就已经对他有了浓厚的兴趣。
“918,你数一下。”吴雪花把厚厚的一叠大团结递给汗水已经湿透衣服的刘春来。
刘春来接过钱,没有数,直接就装在了兜里。
“吴大姐,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那有不相信的!现在都安装好了,时间也比较晚了,非常抱歉,耽搁你们这么久。”
刘春来就准备带着几人离开。
已经快九点了。
众人都没吃晚饭,这会儿也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营业的个体户餐馆。
吴雪花更是多打量了刘春来一番。
“你们来之前,老谭就让我给熬上了稀饭,家里没有啥菜了,将就一下……”
“这可怎么好意思!”刘春来没想到,一直以为不好相处的吴雪花会在之前就帮他们把饭煮上。
“时间太晚,外面这会儿没有几家饭店开门,即使你们回去煮,也会很晚……”
谭林帮着端了几个小菜出来,摆放在餐厅中间崭新的可以餐桌上。
餐桌边上用合页连接,可以折叠,折叠起来就是方形。
人多了,把折叠起来的部分支撑起来,就变成圆桌了。
这个绝对不是外面能看到的。
张昌贵不仅手艺高,头脑应该也是非常不错。
刘春来看着疲惫不堪的其他几人,没有再坚持。
一碟凉拌黄瓜,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大碗泡菜。
六人把一大锑锅的稀饭全部吃光,刘春来不断感谢夫妻二人,最后帮着收拾完,把碗都洗了才告辞离开。
“建中也真是,这么久都没出来一下!”吴雪花看着紧闭着的门,又叹了口气,见丈夫皱眉,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吗?怎么没问?”
谭林叹了口气,“不是不想问,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堵死了话题。之前问他是不是学习国外,他却回答农村木匠都这样……”
整个安装过程中,他都在不断试探刘春来。
表面上,刘春来一直都是很正常,满脸轻松,实际上,谭林却能发现他的抗拒。
刘春来一直在回避他的问题。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他吧。”谭林没有再多说。
刘春来一行人出来后,其他几人不断感慨,高级知识分子好相处。
“张师傅,你怎么打算?”
这会儿,十点多了。
外面散步的不少人,都已经回去了。
街头,开始变得冷清。
刘春来几人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地方,随便找个旅店就能住。
张昌贵几人应该有地方。
“回去呗,你们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去我那边挤一挤。”
“师父,咱们租那院子那么破,蚊子也多……”李红兵顿时不乐意了。
他就想找师父好好谈谈,明天就开始加班再搞一套出来,也学刘春来这样卖。
“这会儿很晚了,要不,咱们找家旅馆先歇一晚上,明天再过去?”刘春来问张昌贵。
今天的工钱,他已经给了张昌贵几人。
可到现在,张昌贵依然没有明确表示是否同意跟刘春来回去。
“没有必要浪费钱,就当咱们散步呗。你再给我介绍一下你们那边的情况,如果要做家具厂,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
张昌贵的话,顿时让刘春来兴奋起来。
这就意味着张昌贵准备跟他回去了?
“九叔,你真会武功?轻功会不?能不能飞檐走壁?”回来的路上,张二强一直都在打听刘九娃是不是真的会武功。
武侠小说,随着改革开放,慢慢在国内流行起来。
小人书上,大侠们那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
加上巴蜀大地上曾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袍哥传说,大多数人都对曾经的江湖有着自己的看法跟向往。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我爷爷以前就是袍哥,当初跟着舵把子刘八爷当跑堂老幺,后来刘八爷去打鬼子了,他就回了老家,我小的时候,他经常给我摆袍哥,说好多袍哥都是会武功的……”张二强补充着。
刘九娃有些诧异,“刘八爷?”
这孩子口里的刘八爷,莫不是他家八祖祖?
“嗯啊,我爷爷可佩服刘八爷,说那是真正的袍哥,义气云天,大清的秀才,喜欢曰洋婆娘……”
刘春来不停忽悠,可张昌贵却滴水不漏,根本就不说去还是不去。
根本不像表面上这样憨厚老实。
刘春来倒也不意外。
能在这年头有胆子往沪市跟首都跑,砸下所有家产搞没有出现过的组合家具,甚至还有自己的创新的人物,会傻么?
听到张二强越说声音越大,竖起耳朵一听,好像是说刘八爷?
刘八爷曾经有这么大的名声?
“二强,你爷爷口中的刘八爷是啥地方的?”刘春来问了句。
张二强摇头,“不晓得呢。当年刘八爷跟着刘湘将军出川抗日,后来也就没了消息……”
“那是一个传奇人物,无论是山城还是蓉城,很多袍哥,都受过刘八爷的接济,我爹临终的时候还嘱托我,以后如果找到刘八爷的后人,要把当初八爷借给他的10块大洋还了……”张昌贵说到,“解放后,袍哥就开始消失了,年轻的袍哥都老了,也没谁知道刘八爷的下落,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刘湘将军一样殉国了……”
尼玛!
有这么巧的事情?
要真的是这样,就有文章可做了。
刘春来并不知道,解放前,袍哥组织在整个西南地区的影响力。
“这都几十年了啊。”刘春来心中琢磨着,试探张昌贵。
“袍哥人家,义气当先。汗衫打伙穿,婆娘打伙睡,可当年大多数袍哥首领,没有那么义气,唯独刘八爷……要不是他,我爹早死了,更没有机会娶我娘生我……”张昌贵叹了口气。
从小,在老子老娘讲袍哥故事中长大呢。
在队里,刘八爷就是个传奇人物。
刘春来听过不少故事,但是本质上,也都只是传说当年刘八爷曰过多少洋婆子啥的。
具体的,却没有多少具体故事。
老爷子并不愿意多提这些事情,更多的是讲抗日战场,讲刘湘将军抗日决心,以及每日川军升旗,官兵同诵将军遗嘱“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时候的壮烈。
以及,最后,刘八爷所在部队被打光剩他一个人时候的惨烈……
“如果你们说的刘八爷是我认识的那个刘八爷,或许,你还能见着。”刘春来琢磨了一番,才说出这话。
“真的?”张昌贵一脸激动,“刘八爷还活着?”
“我们那,有个刘八爷,满清最后一批秀才,上过四川陆军讲武堂,跟刘湘将军是同期同学……”
“是他,没错,就是他!我爷爷还说过,当初如果不是刘八爷不愿意,川军之主非他莫属……刘八爷不愿意打内战,所以,一直都没当多大的官……”
034 让木匠理解《机械制图》很困难
事情从此开始好办了。
不知道当初刘八爷究竟有多牛,眼前的张昌贵,算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们明天就去?二十多套,需要的时间可不短,尤其是你们很多工具都没有……”张昌贵在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时候,顾不得又累又困,一脸急切。
张昌贵租的房子是一个破落的农家院子。
就在后世山城名气非常高的洪崖洞,这里靠近解放碑,现在依然有不少吊脚楼。
一个月6块钱的房租。
看起来不多,却非常贵。
只有三间快要倒塌的茅草房子,晚上在里面还能透过屋顶破洞看到天空。
唯一的好处是带着一个四五十平米的院子。
院子里堆满了刨花跟木屑等,完整的木材都没有多少。
中间的位置,两个木马上摆着一块厚实的长木板。
这年头的木匠,就只有极少数的工具,没有机器设备啥的。
张昌贵回来,就把自己的锯子、工具刨、凿子等吃饭家伙什儿都收好起来,一个背篼,装完了一切。
脸上带着兴奋。
“明天还走不了,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几天,等船过来……”刘春来组织着语言。
他知道,张昌贵是为了见刘八爷才这么急的。
“可等在这里也没事情干啊。”张昌贵有些失落。
满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刘八爷了。
“怎么会没事儿干?这些家具,咱们得把图纸画出来。不仅完整的图纸,最好连每个零件,都画出来,表明尺寸,这样一来,加工起来就容易了。而且有些零件,也需要买。”刘春来早就有了主意。
不能让这些木匠每个人带着几个徒弟去从头到尾做完一套再继续做。
专业化、流水化,才能完成后续。
有了图纸,才能实现流水化作业。
“这能保证一个月内完成?”张昌贵有些不信。
刘春来也没解释。
第二天一大早,刘春来就亲自跑去百货大楼买来图纸、铅笔。
只要完成了图纸,回去后,让其他木匠带着学徒,照着图纸加工就好了。
木匠师傅们可以作为技术员,把控着质量跟尺寸。
“你们两,到周围去找地方,不管是门面还是临街的民房,价格合适,就租下来,最好是能买下来。”刘春来把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叫过来,让他们去找地方,“以后咱们到这边,就有一个固定落脚点了。”
两人虽然忐忑,可刘春来还要跟张昌贵两人把图纸弄出来,没有任何经验,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去做了。
“师父,咱真的就跟他们走了?在城里待着不好么?就在这里办个厂,招人,可以按照他说的这样,一套家具要不了几天就打出来了。”
趁着刘春来交代刘九娃两人,李红兵凑到了张昌贵身边。
昨天累了一天,走了那么远,回来却没睡着。
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如果不想去,就留下来。”张昌贵正在按照刘春来的要求画图,也没理会徒弟。
木匠手艺活,可要用铅笔画出来,尤其是一些结构位置,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徒弟一点都不懂事。
“要不,让二强跟我留在这里?”李红兵不死心,“他也不愿意去,他们那里全都是光棍,去了,二强以后……”
“你少打他主意!”张昌贵抬起头,瞪着李红兵,一脸厉色。
李红兵顿时讪讪地不说话。
“二强,来,跟着我画图……”张昌贵把一边探头望着这边的张二强喊了过来。
刘春来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李红兵看着他,态度很不友好。
“咋了?”
“没啥。”张昌贵没回答,“你再给我说说这咋画。以前我爹教我的时候,都只是画你说的总成图,其他都是写下来……”
“总成图,咱们用三视图,比如大衣柜,从正面看,是啥样的,画出来,然后标注长度、宽度,中间柜子宽度等……”
刘春来接过铅笔,随手画了个长方形,然后再画了几笔,一个简略的大衣柜外形图就出来了。
“看不到的部分,直接用虚线表示,其他视图里面能看到具体如何……”
“左视图,就是从左侧看过来……”
“然后俯视图,从上往下……”
“这样一来,外形所有的尺寸就全部都确定了。”
刘春来指着图纸上的三个简略视图,就是三个不一样的长方形,但是却把整个衣柜的大体部门表示出来了。
张昌贵能看得明白,就这三个简单的图,确实能把大衣柜大体情况表达出来。
“衣柜里面的抽屉怎么办?标个数字有啥用?”张昌贵发现,大衣柜的抽屉,根本没有表达出来。
刘春来咧嘴一笑,又抽过一张图纸,“所以,这就需要零件图了。”
张昌贵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想,这样确实挺不错,只要图纸表达明白了,还没出徒的学徒也能照着图纸做。
刘春来见他明白,也就松了一口气。
《机械制图》这东西,看起来非常简单,各种几何体投影,在数学课里面,从小学的几何图形开始到初中三角函数等,都是基础。
可没有系统学习过的人,理解起来就难了。
需要很强的空间想象力,看到图纸上的图形,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物体。
还好,张昌贵能理解,掌握得也快。
“这上面的尺寸,在后面还要标注一个公差,比如,最多能多长,最短是多少……”刘春来说,张昌贵开始标注。
看到他写的尺寸,刘春来急忙阻止了。
“不是你说最长跟最短?”张昌贵有些疑惑。
张二强在旁边,更是一脸迷糊,他爹画的没问题啊。
“比如,这个大衣橱,宽度是1.8米,可以短1、2毫米,我们先把一米八写在这里,后面用括号标注,比如,?0.02代表可以长2毫米;-0.02表示短两毫米……”
“两毫米是多少?”张二强迷茫地问着。
刘春来傻眼了。
可张家父子两个木匠脸上疑惑的表情,不像开玩笑的啊。
“是啊,平时我们都是用几尺几寸来说的,不用米……”张昌贵提醒刘春来。
这瞬间让刘春来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确实,这年头的国标还没普及,除了国营单位的技术员用公制单位,大多数跟着师父学手艺的民间艺人,都是用原来的老单位。
强行推广国标?
那是给自己找事儿干呢。
“一寸就是33.3毫米。这2毫米大约……”刘春来开始换算单位。
他并不习惯用国内使用了上千年的市制单位,换算起来却不容易。
“6厘?”张二强不确定地问刘春来。
“对,差不多就是6厘!”刘春来核算了一下,好像差不多?
“这太小了,做家具,要不了这么精确的……”张昌贵抱怨起来。
刘春来看着父子两,拍着额头,“这个只是举例,您是师父啊!”
“还不如直接把最长最短写在上面,看得明白。这样搞,反而容易算错,到时候料就浪费了。”张二强认真地提醒刘春来。
张昌贵脸上也觉得这太麻烦了。
“行,你们觉得怎么方便,怎么简单怎么来……”刘春来放弃了想要让他们标准作图的想法。
对于没学过《机械制图》的老师傅来说,标准化的标注,反而让他们觉得不标准。
等以后有机会,从破产的那些单位找两个懂得机械制图的技术员专门搞这个吧。
见刘春来不瞎指挥,父子两人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画图。
刘春来在这里也帮不了啥忙,他又不懂木工活,想着之前李红兵看着自己的表情,或许应该跟他聊聊?
李红兵并不适合带走。
从昨天一天的表现,好几次都想要说服张昌贵自己干。
这种人一旦带回去,完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或许,可以利用他先期帮着干一些村里人干不了的事情。
出来的时候,李红兵正坐在屋外的石头台阶上,盯着不远处江面来往的各种船想着心事。
“这里下去,一直到头,可以到沪市,再往外面走,就是太平洋了……”刘春来坐在李红兵旁边,掏出烟,递了一支给他。
035 刘支书送礼
“外面的世界很大。”李红兵一开始没接刘春来递过来的烟,“所以,我不想走回头路。”
“理解。”刘春来明白了李红兵的想法。
换成原来的他,同样也会这样。
山城这么大,以前没有看到机会,都留在这里。
现在看到机会,为何要跟着刘春来这样不熟悉的人去一个穷得大多人打光棍的地方?
刘春来再一次把烟递到李红兵面前,“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你?不就是想让我跟师父一样,跟着你回去?在我们那里,是因为太穷,师父才带着我们出来……”李红兵接过烟,没给任何好脸色,“我还没出徒,去不去,对你们影响也不大。”
要不是刘春来,他们在这里,很快就能发财,成万元户。
“不是这问题。换成我,也想自己干。”
刘春来自己也掏出一支烟,划燃火柴,给李红兵点燃后,再给自己点燃。
深吸一口,喷出一团烟雾。
没看李红兵,同样望着远处嘉陵江注入长江的两江交汇处。
“想自己干是好事,不过,在这之前,可以先分析下自己有什么优势。”刘春来见李红兵只是闷头抽烟,直奔主题,“在没有自己的资源甚至没有本钱之前,你可以先帮我们,每个月36的工资……”
“你……”李红兵没想到,刘春来知道自己的想法,还让自己跟他干?
他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这个世界很大,山城是西南第一大城没错,却不是全国第一大大城,比起沪市跟首都,差了太远。抛开国内范围,还有其他国家……”
李红兵这样的年轻人,是值得培养的。
这样的年轻人,有头脑,有想法,有闯劲。
不利用太可惜了。
李红兵看着刘春来,手中的烟也往了继续抽,直到最后,烟头的火,烫到了手指。
“哎哟~”
快速把已经燃完的烟头丢开,才回过神来。
“我们准备在这里设立一个办事处,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帮我们看着这边,到时候,经常参加各种展销会,获得更多订单,送货上门等……”刘春来把自己的想法做了详细的解释。
说完后,没有逼着李红兵回答,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转身进了院子。
张昌贵父子两正在画图。
刘春来没法帮忙,只能坐在旁边,发现问题就让两人改掉。
数据标准,他已经不再做要求。
同时也在思索着,把刘志强留在这边。
成立办事处是必要的。
而且还得在这边招聘人员,要不然,最终销售渠道被其他人控制,这将会非常危险。
作为过来人,刘春来不会让人卡着他发展的脖子。
中午十分,张二强用旁边屋里的柴火土灶煮了一大锅稀饭,也没菜,就一瓶豆瓣酱下饭。
平时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甚至中午不吃,晚上会炒个菜啥的。
刘春来看得头大不已。
他本来就算是客人,也没法多说啥。
唯独欣慰的是这稀饭不像家里那样能照出人影。
没有废话,他已经决定,下午要去市场上买只鸡来慰劳自己。
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回来。
外面正热。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有门面的都是各个单位的,他们要求拿介绍信跟公章等去才租……”刘志强一边喝已经凉头的稀饭,一边向刘春来汇报情况。
介绍信他们有,可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他们一个村级单位的介绍信。
公章?
厂子都没呢。
刘春来皱起了眉头。
“要不,就在这里?直接做块牌子就行了,这里离朝天门也近。”刘九娃询问刘春来的意思,“这里租金也便宜,张师傅不是要跟我们走嘛!”
刘春来琢磨了一番,目前房屋租赁市场并没发展起来。
就连现在这民房,也是主人升职后分了房子,一家人搬了过去。
“直接把这房子买下来吧,之前房东想卖,我们没钱……只要400块。”张昌贵了解情况后,告诉刘春来,房东想要卖掉房子。
“这么多!”刘九娃跳了起来,“就这么几间破茅草蓬,100块都没人要!”
刘春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刘九娃。
旋即想到,这年头,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以后朝天门附近的地皮会有多值钱。
房子确实不值。
仅仅是这上百平米的地皮,以后后面加个万都不行。
“那行,张师傅,要不下午你帮忙联系下?”刘春来做出了决定。
“让二强带你们去吧。”张昌贵琢磨着尽快把图纸画出来呢。
刘春来点了点头,随后对刘九娃说道:“九哥,这几天咱们都累了,一会儿凉快了,你去大阳沟市场买两只鸡,买点肉跟菜,晚上咱们喝点。”
刘九娃本来想反对,看着刘春来脸上的菜色,点了点头。
刘春来直接从装钱的兜里取出二十块钱。
“那是队里的钱……”刘志强提醒刘春来。
还没说完,就被刘九娃打断了,“志强,你跟我一起去。”
“你小子是不是傻?没有春来,能有这些钱?那是春来的钱,不是队里的!”刘九娃一脸严肃地告诉刘志强。
刘志强看着他,“本来就是队里的啊。”
“队里那些裤子,没有春来,能买得出去?而且大头都是家具的预付款,我们队里有家具厂?”
听到刘九娃这样说,刘志强一想,好像还真的是。
他不该提这个。
要是春来不满意了,就在这边折腾家具,不管他们了,那还得了?
队里那么多光棍呢。
刘春来看着刘九娃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能无奈苦笑。
回去后,一定得把这个解决了。
搞这些厂,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队里劳动力太多的问题。
可要是从一开始股权就不明白,到时候也是麻烦事情。
他无所谓,就怕到时候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股权,控制在自己手里,比在队里要强很多。
改革开放过程中,八十年代,绝大多数私营企业为了符合政策,都是挂靠在一些集体企业,到了后来,闹出了很多纠纷,甚至很多发展很好的企业,最终都因为这样的情况而倒闭。
刘春来不希望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
老爹掌控整个村子几十年,不是没有反对者。
涉及到利益,就会有无数人跳出来。
一边等着张二强找来房东,一边琢磨着回去应该怎么干比较合适。
“叔,这可怎么办?望山公社那边的船,还要十多天后才会过去。这段时间收的猪少……”杨翠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晚上加班,明天下午所有的裤子都能改完。”
昨天去望山公社,没找到人。
好不容易今天一大早等到了人,陈孝龙却告诉他们,还有等半个月左右才会运下一批猪到山城。
如果不能等,就只能一段一段坐船。
一千多条裤子,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带过去。
人去多了也不合适。
“要不,咱们出油费,让他们单独跑一趟?”刘福旺了解这里面的门道,“春来不是把他也喊三舅吗?”
这种操作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也得看对方愿意不。
“我也提过,陈站长不同意,他说这是公家的船。”田丽摇头。
“我去找他。”刘福旺想起刘春来电报里提过这事情。
也不顾大热的天,就带着杨翠花跟谢高全两人往那边而去。
“高全,去买一条红塔山,买两瓶绵竹大曲。”到了望山公社,刘福旺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谢高全。
让他去供销社买两瓶绵竹大曲。
这玩意儿算这些地方比较高档的酒了,一瓶两三块呢。
“支书,这钱……”谢高全看着刘福旺,有些不愿意去接这钱,“我们队上一分钱都没有……”
“你们队长发个电报就块五十块钱呢!等他回来,我找他要。”
听了这话,谢高全才明白过来。
拿着钱就往供销社去了。
“到时候,就说是春来让买的。”刘福旺提醒杨翠花。
杨翠花点头,明白刘福旺的意思,这是要给刘春来建立人脉。
很快,谢高全就用一个网兜提着两个瓦罐子,还有一条红塔山。
“支书,绵竹大曲涨价了,2块8一瓶,红塔山一条8块6,一共14块4……”谢高全来了就报账。
刘福旺没有接钱,直接把酒递给了杨翠花。
作为支书兼大队长,他是不屑送礼的。
他出场,只是为了讲道理而已。
036 刘大队长拖人下水的本事
“翠花同志,不是给你说了,这个没办法嘛~”
开门见到是杨翠花,陈孝龙满脸无奈。
“他三舅,咱能进屋说吗?春来拍了电报,让我们来找你……”刘福旺站出来开口,见陈孝龙脸上露出疑惑,知道他不认识自己这个大队长,“我是春来的爹,也是幸福公社四大队支书兼大队长。”
看着刘福旺,陈孝龙算是明白刘春来脸皮为啥那么厚了。
刘春来跟着赵玉军叫三舅,那是正常的。
可刘福旺,这都不认识,直接上来就是他三舅,非得拉关系。
这不让进屋都不行。
“你们这是干啥?”看着杨翠花把两瓶酒跟一条烟放在桌上,陈孝龙只是皱起了眉头。
“叔,前几天春来坐食品站的船去山城,走得急,没来得及给您买东西。这是他作为晚辈孝敬您的……”杨翠花见陈孝龙只是皱起眉头,也没有太大动作,脆生生地说道。
“这孩子,有心了。”陈孝龙就这样收下了,“这段时间,猪都开始上膘,不少人舍不得卖,每次运猪都是有数量的……”
既然收了东西,只能再解释。
陈孝龙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烟,同样是带过滤嘴的云烟,给刘福旺跟谢高全一人发了一支。
杨翠花跟谢高全两人也不吭声,就看着刘福旺如何说服对方。
“他三舅,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上级政府部门,一直提出,各基层单位要发挥积极作用,为农村经济发展做出积极的作用……”
刘福旺一上来,就扯目前的政策。
杨翠花跟谢高全两人能听懂,却不理解。
平时也没那闲工夫关注这个不是?
陈孝龙平静地看着刘福旺,等着他说关键的。
大家都是拥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很多话,听起来高大上,没有一点实质上的内容。
“……而且,也允许各单位利用现有的条件,创造效益,提高干部职工收入……”刘福旺脸上很平静。
心中很嘚瑟。
自己儿子不亏是读了七年高中,提醒的事情,果然在点子上。
注定了他儿子刘春来以后的要当县长甚至更大的官的。
“然后呢?”陈孝龙把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食品站的船,除了每个月运输生猪到山城,其他时间都是闲置的,我们这里有很多农产品不是?可以直接组织到山城去卖……”刘福旺把刘春来提供给他的点子说了。
在私人经商这块,国家没有明确的规定。
现在其实已经放开了。
不少二道贩子在乡里收购各种农产品运到大城市。
原本这些事情是食品站跟供销社等单位负责的,由于价格统一等问题,跟私人竞争,食品站以及供销社并没有多大优势,私人小贩稍微多给一点钱,就能抢走食品站跟供销社收购的产品。
食品站现在收猪数量减少,跟干个体的杀猪匠也有很大关系。
杀猪匠每斤给的价格要高一角左右,一头两百斤的肥猪,这就是二十块的差价,要不是大多数家庭有生猪养殖任务给,可以抵扣上交款啥的,加上农民购买力不行,食品站基本上就收不到猪。
三五十斤催肥粮的奖励,能值多少钱?
“你的意思,食品站可以额外收购?”陈孝龙眉头皱得更紧,“没人这样干过,一旦上面知道了……”
他的意思明显。
不是他们不想干,没有明文规定,政策把持不住,一旦出了问题……
“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把食品站闲置起来的船使用起来啊!从咱们这里到山城,是顺流,开足马力跑,一天不到就能到达,返回是逆水,即使速度慢些,也要不了两天。这样一来,三天就能一个来回,一个月十趟,哪怕一趟只收200块钱……”
刘福旺说到后面的200,心还是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一个月2000啊。
要是有私人买条船,专门跑这路线,一年时间,两个万元户到手。
而且,这几乎都是他们队给这个钱。
他自己都想不当支书跟大队长,专门来干这个。
“还要拉猪呢!”
“拉猪的时候,也能带一些货,只不过少些。”刘福旺提醒对方。
“可没有政策,不知道上面是否支持。”陈孝龙有些动心了。
刘福旺说的是最好的情况,他不是不明白。
只要沿途各码头停靠,一趟下来,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唯独就是担心上级不允许。
“国家改革开放了,现在很多不是都在搞承包么?你们也可以这样搞。船承包出去,运猪的业务,也承包,这样食品站每个月收几百块钱的承包费……”
杨翠花跟谢高全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刘大队长啥时候懂得这样的骚操作了?
要是以前有这么精明,四大队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唯一的原因,应该就在刘春来的那封电报上。
“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业务,一个月要是给几百块钱,谁会承包?”陈孝龙心中有了主意,但是没有直接说。
他不想别人说他吃相太难看。
“只要愿意给钱,谁承包都没问题。而且,这种事情,最好是开个内部会议,毕竟,新增的收入,是给整个食品站发福利的。就拿船上开船的来说吧,平时一个月跑四趟左右,工资也就36块。一趟大约9块,跑这样的业务,直接一趟给个12块啥的,谁会不乐意?”刘福旺叹了口气。
人家资源好,轻易就能挣钱。
有船,光是跑运输,一个月都能挣上千。
有这样一条船,他们大队的债务,要不了几年就能全部解决了。
“这事儿,我跟他们开会商量一下,老挑,晚上咱们好好喝几盅,聊聊这事儿。”
陈孝龙开口叫老挑,直接就把这关系确定了。(注1)
“这样正好,高全,你跟翠花去供销社,买点罐头……”刘福旺开口。
“老挑,你这不是打我脸?到我家,还有让你们破费的?这样,我再把食品站另外几人叫来,商量一下……”陈孝龙不满了。
对方在自己家里喝酒,还有让他买菜买酒的道理?
食品站站长,家里缺那点粮,还是缺那点肉?
“狗曰的,这里的东西太贵了!蛋都卖一角四一个,鸡卖一块二一斤。mmp,杀个鸡就要两角,老子自己挣这钱不好么……”刘九娃提着一只活着的大公鸡回来,就抱怨着这边的物价太离谱。
刘志强也附和着,“是啊,咱们那里,鸡蛋才5分,鸡卖7角一斤呢!”
刘春来直翻白眼,“你们得算各种成本啊!小贩收购,运输不要成本啊?还有,运输途中要是死了,那就亏了……还得有自己的利润……”
他们这种想法要不得。
还好,这两个家伙虽然嫌弃贵,只买了一只鸡,还割了两斤带肥膘的肉。
“春来,这事儿我们来吧……”刘九娃有些不相信刘春来的手艺。
别糟蹋了这好东西。
平时一个月见不到一次荤腥,鸡更是得在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杀一只。
刘春来本来想要自己动手杀鸡的,可惜,他不知道怎么下手。
就准备一刀剁了公鸡脑袋,可想着太残忍,没法下手。
看得旁边的刘九娃跟刘志强两人鄙视不已,为了尊严,他居然说自己不杀生,把鸡交给了两人。
“你们先把鸡杀了,咱们弄柴火鸡,保证好吃。”
有土灶,有木柴,自然要弄柴火鸡。
从到了这个时代,刘春来还从来没有好好吃一顿。
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有机会,如何不犒劳自己一番?
好歹,曾经也是富豪榜上有名的人物啊。
李红兵在见到两人提着活公鸡回来,就开始烧水了。
“鸡血里面加点水,别浪费了……”看着刘九娃直接提着锈迹斑斑的菜刀,拿了个有些缺口的土碗就准备杀鸡,刘春来不乐意了。
加点水,鸡血才嫩。
“加水干啥?”刘九娃疑惑。
刘志强拿着有缺口的碗跑去水缸里舀了半碗水,“加水就多一些,这样一人可以多夹几筷子!”
这是刘志强的理解。
刘九娃也就不吭声了,一只手拎着大公鸡的翅膀,同时用拇指跟食指公鸡脖子,然后把脖子上的毛拔了一些……
这货杀鸡的手法,相当熟练。
然后就是拔毛啥的。
刘春来琢磨着,这事儿确实简单,以后回家了,老娘要是舍不得杀鸡,自己可以杀……
“春来哥,房东来了。”刘春来正看着两人弄鸡,学习这不会的生活基本技能,外面响起了张二强的声音。
注1:老挑(lao tiao 都是一声),四川方言,指妹夫或姐夫,一般妻子同姓,辈分相同的男性间的称呼。如同老表,表兄弟姊妹间的称呼。
ps:请大家关注葫芦的工总号:葫芦村人。上面不时会更新一些本书一些人物的背景设定,小故事,以及老书当初没法写的剧情。比如现在,第一篇《传奇人物刘八爷》,已经发了第一篇内容。
037 一套家具换套房子
“春来,你真要买这破房子?”
正在翻鸡肠子的刘九娃抬头看着刘春来。
刘春来点了点头。
也不解释,就出去了。
房东显然不愿意进来。
一个四十多岁,短发烫得蓬松,穿着一件的确良衬衫,下着一条花的确良裤子,有些胖的中年女人站在房子不远处的树荫下。
不停用手扇着风。
“你要买这房子?”看着刘春来出来,女人皱着眉头看着刘春来,直接开口。
刘春来不像有钱的样子。
就穿着一件土布褂子,下身一条土布裤子,膝盖处还有补丁,脚上及拉着一双布鞋。
“对,大姐,不知道你这房子要多少钱。”刘春来点头,“价格如果合适,我希望明天就去房管局办理过户。”
对方不想废话,刘春来也懒得多说啥。
不能过户的,买来也没用。
洪崖洞这片还要等差不多二十年才会开发,虽然不是江边沿山的吊脚楼,可这里靠近解放碑,距离朝天门码头也不远,是比较合适作为办事处的。
“1200块,可以明天就去过户。”女人猩红的口里吐出一个吓人的价格。
张二强看着她,“乔姨,之前你不是说这房子只要400块?”
这涨价,太离谱了啊。
他们租这房子时间不长,一个月6块的房租,一年才收72块的租金,这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就这个价格,要买明天就去办理过户。”乔秀兰看着刘春来,一脸坚定。
就得这个价。
刘春来皱眉看着她。
价格突然翻三倍。
虽然现在给这价格买也不会吃亏,而且还是廉价到令人发指。
谁愿意忍受被人敲诈?
这附近,应该不止这么一家愿意卖房子的。
“大姐,能问问为什么突然涨价这么多吗?”刘春来还是耐着性子,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那么,就算了。
对方是搬入了新分到的宿舍,或许是有消息?
要是这样,这一片区域的房子,很难买下来。
“其实,我们原本是没打算卖的。这房子有些破旧了,花几百块钱,可以修建更好的房子,不过我家孩子不是工作了,就是在上大学……昨天轻工局那边出现了整套高档组合家具……”
乔秀兰解释了原因。
之前儿子刚结婚,还有个儿子即将结婚,家里没啥钱。
刘春来神色怪异,这特么的是自己造成的?
对方要买家具啊!
可即使这样,也不该把成本转嫁给别人。
太不地道了。
“大姐,虽然我理解您,可这是不是有些……”刘春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房子本来就不止值四百,你们可以打听一下。这几年,很多人到城里做生意,租金这块,至少都是好几倍,这租金,是因为看着张木匠没有什么生意,所以一直没涨。”
乔秀兰的解释,让刘春来看向张二强。
张二强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感情对面是好人?
“大姐,您是在轻工局看到那套家具的?”刘春来不记得昨天有这样个人预定。
而且,如果她在现场,应该认识自己。
“不是,我爱人一个朋友家里……”
“谭教授?”
“你认识?”乔秀兰有些诧异。
张二强终于听明白了,“乔姨,那套高档家具,是……春来哥卖的,他就是八益家具厂的代表……”
本来他想说是他爹打造的。
可要是说了,刘春来直接以120块钱买来,以卖价918,预订价860卖出去的事情,也就没法隐瞒了。
“你们卖的?”乔秀兰更是不相信。
“对,昨天在轻工局就是我接受预定的,谭教授家的,也是我们昨晚才送过去的。”刘春来肯定地点头。
“这样就好办了。你给我400块钱,一套家具,这套房子就过户给你。”
“大姐,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些?”刘春来想要讲价。
“你去打听周围的房子价格就是了,三间房子,其实只要换了房顶,就能卖这个价格。还有院子……”
乔秀兰觉得,这价格,很良心。
“要不,我用一套组合家具换?到时候家具来了,先给您安装?”刘春来提议。
旁边的张二强瞪大了眼睛,嘴微微张开。
刘春来这p儿太黑了。
一套120块钱的家具,直接换三间房,还带个院子?
房子再破旧,也不止这点钱啊。
而且家具用不了一辈子,房子可以住很多年,租出去,一年收的租金都不止这个价。
“不行,还得加400,要不然,就不卖了。我给你说,这房子,可不只是你们想买,之前有人出了八百我没卖。”
刘春来不确定杨秀兰是用这个增加筹码还是真的有人出了八百块的价格。
这个价格,反正划算。
“行,这样,一套高档组合家具,再补您300块……咱们先签个合同,等家具送过来,就去房管局办理过户?”刘春来咬牙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乔秀兰同意了这方案,却并不同意现在就签合同,他没有确定刘春来的底细。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真实。
要等到看到家具,现场签合同,去办理过户。
刘春来很想问问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哪怕他愿意给钱,到时候乔秀兰再给钱买家具,对方也不干。
乔秀兰的态度很明白,必须成为第二个拿到高档组合家具的人,否则……
“乔大姐,要不吃了夜饭再走?”刘春来热情地邀请乔秀兰吃晚饭。
可惜,人家根本瞧不上他们几个大男人的晚饭。
想着一只五块多买来的大公鸡不能让刘九娃几人糟蹋了,刘春来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进去。
“炖上了,水还没烧开呢!”看着刘春来,坐在土灶前面满头大汗烧火的刘九娃得意地汇报。
如此贵的一只大公鸡,肯定不能让刘春来祸害了。
“捞起来,就当这个是焯水了。”刘春来才不愿意炖鸡。
冬天喝汤没事儿。
要吃肉。
炖鸡加的菜,味道不是那么好。
不顾刘九娃的反对,直接把锅里的鸡肉捞起来,然后把泹鸡的汤去了上面血水浮沫去掉后,把汤装在一边备用。
“志强,你别愣着,帮着剥蒜,多点;红兵,把洋芋洗了,四季豆理了……”
刘春来开始指挥因为听着他跟刘九娃争吵来看热闹的人。
“春来叔,你下厨,咋不自己动手?”刘志强虽然手上没停,可还是在质疑他,“要不,别折腾?”
刘春来知道他怀疑自己的厨艺,瞪了他一眼,“你看到哪里的做厨的大师傅亲自动手干这些小事情的?大师傅,直管掌勺……”
刘春来一想,好像农村办酒席的掌勺大师傅都是这样?
可刘春来不是大师傅啊。
倒也没有说出来。
很快,锅烧干了,铁锅冒起了青烟。
“春来啊,挣钱了也不能这样过!以前地主老财家都不敢这样用油!”
刘春来倒了起码半斤菜油,让刘九娃又差点把他赶出去。
“挣钱不是为了改善生活,挣钱干啥?没油,菜能好吃?五块多的鸡呢!”
刘九娃不吭声了。
反正钱是刘春来赚的。
把公鸡肚子里面泛黄的鸡油也丢到油里面,一直把油全部炒出来,才把鸡肉倒下锅。
“嗤~”
油遇到还有水分的鸡肉,冒起了浓烟。
一股浓烈的香味弥散开来。
这让在旁边观看,有些怀疑刘春来厨艺的刘志强跟李红兵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舍得用油,谁都能成大师傅。
有油有盐的鸡,能不好吃么?
等锅里的鸡肉上的油皮变得金黄,刘春来才把差不多一碗姜蒜下锅,又是一顿胡乱翻炒,才抓一把花椒丢里面,最后才放整个菜灵魂的豆瓣酱跟盐,那是平时张昌贵几人下饭的……
香气变得更浓郁。
“春来哥p儿太黑了!用一套120块的家具,就换人家一套房子,浪费这点油也不多……”本来帮着他老子画图的张二强,闻到香味跑来看热闹。
听到刘九娃数落刘春来不会过日子,张二强一边咽着浓烈香味刺激出来的口水,一边鄙视刘春来的暴发户心态。
“啥?”
几人还真不知道,刘春来啥时候用家具换房子了?
038 每天一顿鸡?你可别后悔
随后掺了半锅水,盖上木头做的锅盖,不管了。
“这还不是炖?”刘九娃无语。
不就是放了点佐料炒了下?
炖的时候烧开后放也没问题不是?
“这可不是炖,这样的大公鸡,养的时间长,不多掺点水,能烧耙么?”刘春来鄙视了他一番。
随后,把张昌贵他们之前买的玉米面用开水调合。
不过,随着锅里的水烧开,蒸汽四散开来,浓烈的香味,也跟着弥漫。
“九哥,小火,不要整大了。”
等到锅里水还有小半锅的时候,刘春来把一盆土豆、四季豆等配菜全部倒入了锅里,隔一会儿,翻一下。
同时,也把玉米面饼子贴到了锅边。
吃柴火鸡,要配锅边馍的。
玉米面比麦面便宜,可他们那边,连玉米面都没有多的。
“这好像是东北人的吃法?”看着刘春来贴饼子,刘九娃有些疑惑。
曾经他接触过东北人。
只是没想到,刘春来怎么学会了东北人的乱炖?
分明就是乱炖!
刘春来没有解释。
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算是啥,反正在以后,西南地区这种吃法还是比较普遍。
他到这边出差,有朋友带他吃过,确实不错,后来就恋恋不忘,每次到了这边,有机会就会去吃一次。当然,这边更吸引人的其实是火锅。
山城的火锅跟蓉城的火锅,还各有特色。
想到这里,刘春来叹了口气。
等以后有机会,挨着把山城那些味道好的火锅都特么的吃一遍。
现在?
不是舍不得,要是去了,懒得说服刘九娃跟刘志强几人。
香味一直都在弥漫,就连在旁边已经拉上电灯画图的张昌贵,也不时咽一口口水,抬起头看这边一眼。
香!
好不容易等到锅里的鸡肉熟了,刘春来直接用搪瓷几乎掉光的洗脸盆盛了满满一大盆。
大热的天,加上这不是专门打造用来吃柴火鸡的土灶,所以也就没法直接围着锅边在锅里吃。
“别着急,鸡下水再用辣子炒了,然后鸡血烧汤,这也算是全鸡宴了。”
刘春来看着张二强盯着盆子双眼冒绿光,也不知道这娃多久没见荤腥了。
鸡杂本就是好东西,要是配上二荆条,这更是美味无比。
何况,这年头,吃的东西本来少,任何东西,只要能吃,就没有什么会被丢掉。
同样用了不少油。
看得刘九娃心中滴血,这次还好,他没有再说啥。
说了也没用。
“嗤~”
“轰~”
随着带水的鸡下水进入滚烫的热油,一团火光从锅里窜了起来。
此处,应该颠锅。
刘春来如是想到,可惜,大铁锅固定在土灶上,他也没去过新东方,自然颠不来的。
刘春来手中的大铁锅铲不断翻炒,切好的一碗辣椒也倒了下去。
“好辣~”
呛人的味道,再次弥散。
整个厨房,都烟雾缭绕。
刘九娃本来就热,被这烟雾呛得不停打喷嚏,刘春来自己都有些扛不住了。
果然,君子远庖厨。
特么的,古代的人,估计就是被呛得厉害了,所以才找借口说远庖厨。
二荆条炒鸡杂,很快起锅,随后刘春来把锅洗了,直接烧了点水,加入姜蒜盐,水翻滚后才把在碗里就用刀划好的鸡血倒入锅里,不多时,一大碗鸡血汤就完成了。
然后再整了个二荆条炒肉……
“张师傅,先吃饭。”刘春来对着外面喊道。
“赶紧的,桌子收好了,碗筷也摆上了……”张昌贵的回答中带着丝急促。
刘志强也喊着,“春来叔,酒也倒上了。”
满头大汗的刘春来从灶屋里出来,见几人已经把吃饭的八仙桌摆在了院子中间。
没有杯子,桌上已经摆上了六个缺了口的土碗,每个碗里都倒了不少酒。
“外面蚊子多呢!”
想着夏天那让人头痛的蚊子,刘春来有些怕。
“春来哥,这里的蚊子都被你刚才的辣味呛死了!现在空气中都还辣的够劲,没蚊子了,赶紧的吧,饿死了……”张二强早就想开动了。
心中则是骂刘春来:mmp,这狗曰的吃个饭过场多,直接开饭不好么。
于是,一大搪瓷盆柴火鸡、一大品碗鸡血汤、一小碗二荆条炒鸡下水、一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盅装着二荆条炒肉。
两瓶江津老白干。
六个汉子……
“来,大家都辛苦了,咱们走一个!祝咱们以后天天都能有鸡吃,有酒喝。”刘春来端起了碗。
“地主老财也达不到啊!”张二强瞪大了眼睛,“非得吃垮地主老财不可!”
“跟着春来叔干,一天吃头牛,估计都没问题!”刘志强这会儿对刘春来很有信心了。
他没说,来的时候,八祖祖交代过他,盯着刘春来,别在队里吹了牛,出来就跑了。
当然,这话,一辈子都不可能说的。
回去八祖祖也不会提。
江津老白干,入口辛辣,在这大热天,下了喉咙,如同一道火进了肚子。
二荆条本来就辣,一入口,辣味就在口腔弥散开来,刺激着整个味蕾。
辣椒的辣,跟高度白酒不同。
随着咀嚼,辣椒的辣味进一步刺激口腔,随后清鼻涕在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眼泪也跟着直往外蹿。
在这大热的天里,浑身汗水瞬间冒出来。
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辣椒的刺激下,浑身汗水瞬间往外面冒,浑身通泰,畅汗淋漓。
舒服。
“狗曰的,原来鸡还能这样好吃!”刘九娃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没吃过这种做法。
“嗯嗯,这鸡好吃!跟辣子鸡的味道又不同……”张昌贵不得不佩服刘春来,挣钱凶,烧鸡也好吃,“春来,你看要不这么着,以后条件好了,每天给我来这么一顿?”
“你怕是喝醉了!”刘志强不乐意了。
特么的,张木匠是打土豪?
他们那地儿,稀饭都没干的,他居然敢要求每天一顿鸡?
一只大公鸡,五块多呢!
刘春来看着他,“张哥,没问题,年后,我保证,你们每天吃一顿鸡。不过,到时候你可别找我,说不吃了……”
“春来,你酒喝多了吧?”刘九娃提醒刘春来。
这还没喝几口呢。
他想问刘春来,要不要花生米。
有点花生米下酒,应该不会醉得太离谱。
“这辈分是不是太乱了?你管春来叫哥,春来管师父叫哥?咱们管志强叫哥,志强又叫春来叔……”李红兵有些凌乱。
鼻涕眼泪齐飞的张二强,一直在跟桌上的鸡跟肉作战,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个,“吃菜,咱们少喝酒!”
他早就觉得有些乱了。
可没法不是?
“多啥?年后要是保证不了家具厂每天吃顿鸡,还办个球的厂!”刘春来是真有点上头。
原来的他,久经考验,两斤白酒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他,没有那海量。
这年头,弯腰就能捡钱,搞个产业都能成为行业龙头。
就吃个鸡,追求太低了些。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跟着你干!过年后,要是每天没有一顿鸡,我就不伺候了!”张昌贵直接端起了手中的酒碗。
刘春来直接跟他碰了一下,头一仰,脖子一伸,咕嘟咕嘟就把碗里小半碗白酒全部干掉了。
豪气!
“耿直!”张昌贵也是一仰头干掉了碗里的酒。
“九叔,春来叔醉了?”
看着对面刘春来手里拿着一个苞谷面馍馍往口里喂,连着喂了几口,不是喂到鼻子下,就是喂到嘴边,刘志强有些担心。
刘九娃叹了口气,“上百号光棍呢!”
刘志强也默然。
“只要咱们能吃饱,即使没法让所有人都讨婆娘,也很不错了。”刘志强幽幽地说道,“就因为咱们穷,吃不饱,才没人愿意嫁进来。”
宁发三年瘟,有女不嫁葫芦村!
这是周边各大队流传的说法。
什么叫发瘟?
瘟,本来是指瘟疫。农村医疗条件差,一旦得了瘟疫,很难治好,各种养殖的家禽啥的,容易得各种瘟症。
新中国建立后,农村医疗条件得到了一些改善,卫生条件也好了一些,人的瘟疫就不多了。
对于口中说发瘟的人来说,这基本上治不了。
由此可见,周边村子的人,有多不愿意把闺女嫁到葫芦村。
刘春来却当着所有刘家坡的人说了,队里还有一个光棍,他就光着……
刘家坡是葫芦村最光棍最严重的村民小组啊!
这压力多大?
能不醉么?
039 基层工作者,都是实力演员
望山公社。
食品站站长陈孝龙家。
“就这么说定了,诸位,我代表整个四大队,谢谢你们!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刘福旺站起来,有些站不稳,端在手里的酒碗不断抖动,酒水直接就从碗里洒出来大半。
一仰脖子,碗里所剩不多的酒,全部入了口。
整个身体,就这样无力地坐在了长条板凳上。
接触板凳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旁边的谢高全一把扶住了。
桌上的其他几人,都是喝得眼神迷离,东倒西歪。
陈孝龙同样浑身发软,在刘福旺站起来的时候,好几次要站起来,最终没能成行,“老挑,你放心,这几天随时你们东西拉来,随时就能走。一趟你给120块就是!”
也是把碗里的酒给干了。
其他几名食品站管事的人,也都不反对。
“叔,这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回去……”没有上酒桌的杨翠花见差不多了,开口提出来。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从这里回去,十多里路呢。
得走一个多小时。
“就在这里歇啊!”陈孝龙妻子看着刘福旺跟其他几人的样子,即使脸上不满,可还是不希望他们路上出事。
“他舅妈,大……大队……事情多……我这个大队长……不回去……他们……”
刘福旺想要站起来,努力了好几次,最终都没成功。
谢绝了陈家的挽留。
“婶子,放心吧,有我跟高全叔呢。高全叔没多喝酒……”杨翠花对陈孝龙妻子张清华解释道,“队里这几天事情多。过几天,春来回来咱们再来看你们。”
她跟谢高全两人扶着刘福旺往回走去。
夏天的晚上,天空晴朗。
月光虽然不算明亮,却能清晰地看到路。
在出门的时候,谢高全一时没拉住,刘福旺直接摔倒在地上。
又引起张清华一阵担忧。
陈孝龙几人则是笑着说刘福旺这老挑酒量不行。
“行了,出了公社,没人看到了。”一直在离开望山公社后,刘福旺在从两人的搀扶下站直。
整个人稳当无比。
哪里还有丝毫醉意?
“狗曰的,这些人酒品太差了!”刘福旺骂了一句。
“叔,要不是你,还真没办法……”杨翠花看着刘福旺,叹了口气。
酒桌上的局势,从一开始她就看着。
食品站几个人对于刘福旺提出来可以借着食品站优势跟资源挣外快的方案,不是不动心,但是他们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拒绝了刘福旺提出来,直接以探索改革为由正当地把他们闲置的运猪船拿来跑运输。
还好,一顿酒喝下来,他们同意了帮着幸福公社四大队拉货跑山城的事情。
“明天赶工,加快速度赶出来,运过去,热天大雨多,别到时候涨水。”刘福旺担心的是这问题。
夏天雨水多。
一旦下大雨,整个嘉陵江的水就涨得厉害,根本没法跑船。
特别是出现洪水的时候。
要那个时候泡,直接就会被洪水沿着嘉陵江冲到长江,然后就进了太平洋……
“都走了?”
当所有人都走了后,原本醉得离谱,被妻子扶着上床的陈孝龙坐了起来。
“你这是何苦?”张清华看着陈孝龙,“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分钱可以,要指望他们出头,根本就没可能!这确实也是条路子,玉军再这样玩下去不是个事情。我琢磨明天可以去县城一趟,到时候买条船,挂靠在食品站……”陈孝龙也叹了口气。
这不是为了外甥么。
张清华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算了。
她很多时候都在反问自己,为什么当年就没生个带把的。
如果有儿子,陈孝龙至少不会在望山公社的食品站待这么多年……
“你躺着,我去收拾就行。”见陈孝龙起来,张清华知道他要干什么。
“帮着你快些收拾了早点睡。你不要去想那么多,命中注定没儿子,三个闺女挺好的,到时候老三招个上门女婿就是了。这事情又不怪你。”陈孝龙知道妻子的想法。
年轻的时候,他确实也想要儿子。
没有儿子,在食品站很多时候硬话都不能说。
“你越是这样,我越内疚……”张清华这些年一直内疚。
陈孝龙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我的问题。”
说完,就去帮着收拾桌子上的残局了。
“那刘春来不错,要不?”为了转移话题,陈孝龙问媳妇儿。
“你拉倒吧!”张清华直翻白眼,“那小子跟玉军一个尿性,闺女也瞧不上,再说,两人差着七八岁呢。”
陈孝龙不吭声,只是默默收拾着碗筷。
本来就是转移妻子注意力的。
刘春来确实不是他家老实的闺女能吃得住的。
杨翠花跟谢高全两人把刘福旺送回去,再返回四队。
公房的制衣作坊里面,煤油灯还在疯狂地把黑烟往空气中弥漫。
油灯前面,十多名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女工正在熬夜加班。
除了缝纫机的“哒哒”声,都没人说话。
就昨天晚上休息了五个小时,还得加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谁还有多余的精力?
就连裁缝胡定元,哪怕他没干活,长时间盯着各个岗位,也是有气无力,手中的蒲扇,都快摇不动了。
改造出来的喇叭裤,堆成了小山。
杨翠花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今晚能改完不?”杨翠花进来就问正在缝纫机前忙碌的田丽。
“明天下午就能改完。”田丽抬头回答,“改完后,就要开始选择新一批的人了,家具厂那边,已经有三十多人,明天就要开始培训了……”
“那就好。”杨翠花松了口气。
田丽看着她,“翠华婶,咱们这边要是做完了,明天下午不得停工了?”
杨翠花愣了。
春来拍电报回来说需要尽快完成改造,送到山城。
可没说后续怎么办。
“管他呢,先把这批干完。”杨翠花也没办法。
谁让她连县城都很少去过?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刘福旺喝了碗稀饭,依然是米粒可数。
不过,饭里面搭了不少四季豆。
所以,碗里看起来,要干了不少。
“可惜,春来没在家,这刚出来的四季豆呢!”吃饭的时候,杨爱群看着碗里,又想起儿子跑那么远。
“指不定那小子在外面大鱼大肉呢!”刘福旺有些受不了这点,“你倒是不担心闺女!”
“她那么大个人了,照顾家里都没问题。春来哪里懂得照顾自己……”杨爱群不满,儿子不会照顾自己呢。
刘福旺懒得理她,直接用筷子在罐头瓶里撬了一筷子豆瓣酱放在碗里,端着碗出去吃了。
吃完后,刘福旺交代了一声,“我今天跟严书记去趟县里,把修路的事情跑下来,晚上可能回来得晚,你不等我。”
“你去县里?等一下!你给老四带点辣子去。”
很快,杨爱群就从屋里领着一个装满剁辣椒的罐头玻璃瓶,“死女娃子,走的时候,都不晓得带点菜!”
“不给她带点钱?那卖猪的钱……”
“你少来,昨天你才拿了二十,那天春来才给了她二十。郭家的钱还没退……”杨爱群又开始抱怨。
刘福旺不想听下去,提着玻璃瓶就往公社去了。
外面的天,才刚麻麻亮。
露水很大。
刘福旺早就习惯了这种。
到了公社时候,天才大亮。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
公社干部们,很多都还没起来。
严劲松办公室里的灯,已经亮了。
“还没吃早饭吧?走,食堂去。”看着刘福旺过来,严劲松放下了手里的笔。
“吃了呢。你去吃,我等你。”刘福旺有些不好意思。
让公社书记帮着他们办事,自己还来蹭书记的饭,哪能呢。
“走吧,吃两个包子去,食堂的包子好了。四季豆出来了……”严劲松拉着刘福旺往食堂去,“正好我给你说说纺织厂那边制衣厂的情况跟修路的情况。”
刘大队长无奈,只能跟着走,“修路难道有变故?”
“你知道的,县里也拿不出来钱,我们自己修路没问题,拨款跟粮食,别指望……”严劲松一说到这,就有些无奈。
贫困县,做点啥事儿,如果没有上级拨款,都只能等筹够钱。
可他们没法再等了。
“一直都是你这样的说法,那事儿没问题吧?”刘福旺问严劲松。
040 刘大队长,要点碧莲吧
“公社的情况,县里也晓得,我摊着你这么个大队长,也算是我倒了八辈子霉。”
严劲松无奈地看着刘福旺,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气闷。
“咱们都是党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只有这辈子。”
刘福旺丝毫不在意书记的不满。
食堂就在旁边不远。
旁边就是公社开大会或搞庆典的大礼堂,都是属于标配。
食堂只是在大礼堂的角落。
规模不大。
里面只有三四张已经用了几十年的八仙桌。
食堂就两个人。
一个厨师,一个洗碗扫地切菜的杂工。
杂工是厨师的妻子。
“严书记,今早上吃什么?”并不胖,只不过骨架大的女人问严劲松。
平时严劲松可很少在食堂吃早饭。
公社书记吃饭,同样得要粮票,要给钱。
“来四个包子,两碗稀饭。来份咸菜。”严劲松开口了,一直都没理刘福旺。
很快,四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就端了上来。
公社食堂的稀饭比刘大队长家的稀饭强多了,虽然没到筷子插上不倒的程度,那也不再是能照出人影子。
一叠泡酸咸豇豆,还微微泛着青。
“咱不也是被逼着没法?整个大队,欠国家几十万,每年交的粮食任务都无法完成。”刘福旺看着严劲松一口咬掉了小半个包子,皮薄馅多,唾液分泌加速,从腰带上取下装烟的油纸口袋跟烟竿,开始裹他的叶子烟,“借着修路,这里面减少一部分欠账,同时,六个生产队,修路占地,怎么也得几百亩。这一年下来,可以少交几万斤粮……”
刘福旺就是打这个主意。
规划的公路,大多数都是土脚薄的荒地跟荒坡。
刘福旺不是要求直接占用耕地修路,而是希望把规划的路给改一下,那些土脚薄弱,当年他们农业学大寨改造出来粮食产量不高的地给占了。
“还不只是这一个好处。原来的规划,都是最大可能不占用耕地,工程量大,而且以后没法扩宽道路,咱们眼光要放长远,以后发展起来,马路窄,难走,而且以后没法扩宽道路……”刘福旺不断说着理由。
严劲松只是看着他。
他知道的。
刘福旺根本不是在意以后无法扩宽啥的,就是想要现在实实在在地减少每年交粮以及上交提留的基数。
只是默默地喝着稀饭,吃着四季豆包子。
刘福旺没吃。
滔滔不绝地向书记说着重新规划道路的重要性。
“这事情,没这么急,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先说说纺织厂下属的制衣厂的事情……”严劲松不想听下去了。
刘福旺不就是为了减少他们大队每年应该缴纳的税款跟上交提留?
非得说这么多。
好像按照原来规划修路,会影响他整个四大队未来发展一样。
“那边有什么问题?”刘福旺愕然,见严劲松稀饭吃得差不多了,把自己面前这碗推给了他,“我真吃了饭,你把这碗也吃了。”
“你真不吃?”严劲松看着他。
后者划燃了火柴,点上了叶子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早上也是吃的四季豆稀饭,对了,两个包子你别吃了,一会儿咱们要去县里,路过一中,我给闺女送去……”
严劲松没有再客气。
这包子不小,可他吃两个加一碗稀饭,也没吃饱。
“制衣厂那边还有三万多套工作服的积压,卖不出去,我找人打听了。”
“这不正好么!”刘福旺高兴起来。
刘春来电报里就让他干这个。
“好啥,你们有钱?如果三万多套全部吃下,他们只要8万块钱。”严劲松的话,让刘福旺如同霜打的茄子。
烟也顾不得抽了。
直愣愣地看着严劲松,“严书记,春来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带整个大队翻身的机会,这批服装只要卖出去,咱们就能搞养殖场、搞其他的加工厂……”
看着刘福旺脸上那满是憧憬的表情跟盯着自己冒绿光的眼神,严书记觉得后背发寒。
这老家伙又在算计自己!
不能接他的话头,要不然,他会打蛇随棍上。
严劲松在幸福公社工作了一辈子,从最开始分配到这边当一个小小的办事员,一步步到公社书记,跟刘福旺打了太多时间的交道。
他甚至感认为,自己对刘福旺,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超过刘福旺爱人杨爱群。
更超过刘福旺本人。
老家伙的不要脸的名声,快要赶上葫芦村的穷。
“我这去贷款,信用社跟合作社也不会理会我……”
“那个,我也没办法。”严劲松就着酸咸菜把碗里的稀饭解决。
“真没办法?”刘福旺摇头,“春来说了,这种改一下,销量很好,而且很火爆,县里制衣厂有多少吃多少。”
“他不怕撑死?几万套呢!”严劲松有些冒火。
这不是开玩笑。
刘春来看来跟他爹刘福旺差不多,也是满嘴跑火车的主。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山城吃不下,还有蓉城,蓉城还能往春城去,更远一些,首都、沪市、花都……”刘福旺很想说那也是儿子说的,可一琢磨,万一严劲松要看电报呢?
这种事情,严劲松是能干得出来的。
“要不,你帮着贷点款?我这大队长的面子已经没用了,你这公社书记……”
“打住!我就知道你打这注意!”严劲松一说到这就气了起来,“之前在公社合作社贷款,我担保了多少次?我家那位闹腾了多少次,你不知道?”
不说这事儿还好。
从他当了公社书记后,刘福旺这老家伙,年年缠着他贷款。
几十万啊!
把他这个书记杀了卖肉都还不上一点零头。
就为这事儿,严劲松爱人也来公社闹了几次。
当然,不是杨爱群那样提着菜刀满公社追杀刘福旺,而是文明地把离婚报告放到严劲松的办公桌上……
“你非得让我闹得家散了才甘心?”严劲松脸色铁青。
食堂两口子也不出来收碗。
“哪能呢?我们这不也是急着还账,让您老家庭幸福美满不是?但凡有点办法,也不至于这样……说得谁想欠着一样。”
刘福旺挤出笑容。
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看得严劲松恨不得把脚上那已经穿了好几年,鞋跟都补好几次的皮鞋踩到他脸上。
摊到这样一个大队长,他这书记日子过成了啥样?
“反正已经欠了这么多,要是这次没法,四大队反正也还不起,到时候只能申请国家把我们全部枪毙了……我们欠的账,到时候信用社跟合作社就只能找你了……”
刘福旺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表情。
气得严劲松脖子青筋都鼓了起来,浑身颤抖:“二杆子!不要碧莲!你说说,你还有个大队长的样子么?做人,得要点碧莲啊!”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碧莲干啥?反正就是这话,不帮着贷款,秋粮我们大队估计交不出来……另外,为了还这些贷款,我准备带着全大队的人出去打工……”
威胁!
还是如此不要脸的威胁。
严劲松很想问问刘福旺,是什么让他能做到如此不要脸的?
以前都是各种求,各种耍无赖。
现在知道不好使了,威胁起领导来了。
可刘福旺真的能干出这事儿。
之前还是集体生产的时候,四大队没钱买返销粮,这货直接让全大队的人都躺在床上,不下地干活……
“多了不行!”无奈之下,严劲松只能妥协,“我特么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这是严劲松问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话。
“这就对了嘛,我平常还是要脸的。好歹是个大队长,也是党员……”
“莫说你是党员,这是对党的玷污!”严劲松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刘福旺也不再去刺激他,“不多,只要一万。你放心,这次最多三个月就还!”
“三千!”严劲松咬牙,不能由着他。
“三千套服装,你不要钱能拿到,我们也还你一万!”刘福旺这会儿变得磊落了,“贷款也是为了买那批服装,你也不用摆出那副死人脸,这次真的是有把握,就改了下,一条裤子,春来在山城卖十块……”
为了增加书记的信心,刘福旺稍微透露了些实情。
但是也没说刘春来卖的15块。
要不然,严劲松会第一个找他们还钱。
041 幸福公社书记的节操
“我说书记,做人要大度,你堂堂一个大书记,跟我一个小老百姓置啥气?”
“书记啊,咱们这路……”
“书记啊,你这骑车水平太差了,远没有当年我们坐在坦克上那么稳……等以后咱们有钱了,把这路铺上柏油……”
一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刘福旺如同话痨。
前面骑车的严劲松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书记这会儿恨不得直接把自行车就骑到路外面,摔死刘福旺这狗曰的。
太不是个东西了。
好歹也是一个大队长,社员表率,农村带头人,如此无耻!
“人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咱们又不是阶级敌人……”
“谁特么跟你是夫妻?”听到这话,严劲松实在忍住不了。
扭头过来骂刘福旺。
“啪~”
一时间没看前面,再加上扭转身体的动作幅度太大,自行车在本来就崎岖的土路上摔倒。
“这下舒坦了吧,差点就同归于尽了。”刘福旺看着倒在旁边的严劲松。
还好,没有摔出毛病,除了腿有些疼,走路有些瘸外。
“喏,专门给你这大书记买的烟,红塔山,一包八角六……”
“放你m的屁!这是从我办公室摸走的吧?”严劲松差点就这样被气死。
刘大队长的不要脸,不断在刷新他的下限。
“老刘啊,人真的不能这样不要脸!好歹,你也是老党员,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军人!军人,要有气节!”严劲松受不了了。
刘福旺见他不那么气了,也就不继续废话了,“这次真的有把握。春来拍电报回来,都花了快五十,他走的时候,就只带了八块二角四以及一百多条改了后的裤子……”
严劲松自然知道电报的事情。
内容他也知道。
“行了,反正你们只是要工作服。”严劲松刚才一路都在想。
完全没有必要去贷款。
刘福旺听他这么说,也不吭声了。
扶起自行车,这会儿换成刘福旺带着严劲松。
从早上六点十分左右出发,一直到十一点多才看到县城。
三十公里的路是没错,很多地方都是陡坡,两人得推着自行车上坡。
“以后有钱了,不仅要把路整成柏油马路,你这书记,怎么也得配辆212吉普才行。”
“老子以后坐轿车!”
“那不行,有些地方轿车不好走。最好是能整辆坦克,那玩意儿才稳当……”刘福旺一脸霸气。
坦克,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当年只是在坦克外面坐着被带了一程,想要去里面看看都没可能。
县城同样修建了很多年。
街道虽然比公社的宽了不少,可也宽不到哪里。
整个县城,都是以前那种老式的砖木结构房子。
两三层的都不多,大多数都是政府部门或国营单位,一水的青瓦屋顶,白色石灰勾缝的黑砖墙。
一中就在县城边上。
“爸,你怎么来了?”刘雪刚下课,被门卫通知,以为是大哥来了,没想到是她爹。
这是她上高中以来,刘福旺第一次来学校看她。
以前有刘春来呢。
“喏,两个四季豆包子。这里还有五块钱……”刘福旺从自己包里掏出两个已经被压破,用干净手绢包着,早已凉透的四季豆包子。
刘雪皱起眉头看着老爹,帮他把背上的土拍了,“爸,刘春来之前给了我钱呢。”
“拿着!”刘福旺把钱塞到刘雪手里,转身就走了。
弄得刘雪愣了好一阵。
他本来想要问问刘福旺,郭家的亲事退了没,姓郭的来找了她好几次,如果不是学校不准进来,指不定闹腾多厉害。
可老爹就这么走了!
家里四季豆是她种的,能吃了,现在专门给她送来两个四季豆包子尝鲜?
看着包子外面捏的褶子,不是老娘的手艺;连里面的四季豆都切得很碎,也不是老娘的风格。
难道出啥事儿了?
“你不该交代一下她认真复习,明年考个好大学?”严劲松也有些意外,“加上刚才那五块,你一共欠我287块3角3了。”
“又不赖账。学习是她自己的事儿。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当国家干部,考不上,早点嫁人!”刘福旺一脸平静。
这完全颠覆了严劲松对他的认识。
“你跟你闺女有仇?那不是小棉袄?”严劲松更是诧异刘福旺口中说出这话。
“是我对不起她们。生了她们,无法给她们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春来……”刘福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
严劲松明白了,也不再提这事儿。
之前刘福旺应该跟他一样,绝望了。
折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折腾得所有人都没了当初石头山上造土的那种干劲。
“咱们不先去纺织厂?”
到了县政府门口,刘福旺才诧异地问。
不应该先去纺织厂下属的制衣厂谈谈?
“中午了,先去找吕县长。”严劲松神秘地一笑。
刘福旺顿时明白了。
跟着也就不吭声了。
县政府是三层的楼房,也是有些年头了。
前面是走廊,后面一排排的房间,门口有着木牌子写着各个领导的办公室。
严劲松带着刘福旺,熟门熟路到了二楼最角落的县长办公室门口。
县长吕红涛四十多岁,身材消瘦,头发已经有些灰白。
这会儿正在同样斑驳的办公桌上埋头写着什么。
“请进~”
听到敲门声,吕红涛随口回答,抬头一看,居然是最不想见到的两人联袂而来,脸色顿时就变了。
最终,他还是克制着喊两人出去,自己不在的冲动。
心中各种思绪,都压制着,努力保持一脸平静看着两人。
也不问两人来意,这么多年都是那么点事儿。
等着两人开口。
“吕县长,我是来问问我们乡乡长什么时候到位,我这上了年龄,精力有限……”严劲松一脸笑容,口中说着,眼睛却是在县长办公桌上大量。
咦!
老吕难道知道我们要来,办公桌上的香烟换成了2角8一包的飞马,而不再是8角6的红塔山?
2角多的烟,那也是带过滤嘴的高档烟不是。
也没客气,直接上前拿起,给刘福旺递了一支,同样也给香烟原本的主人递了一支,后者没接,他就放在办工桌上,剩下的顺手装入自己兜里了。
然后坐在办公室旁边的木头长条椅子上。
刘福旺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坐在长条椅子上,又开始裹他的叶子烟。
“直接说来意,你跑这么远,不会就是为了一包烟吧?”看着严劲松,吕红涛无力阻止,“为老刘大队修路的事情?”
直接让他说来意。
“真的是来问搭档啥时候到的事儿,吕县长,咱们幸福乡虽然小,可事情也不比其他地方少啊。”喷出一口烟圈,一脸为难地开口。
吕红涛竭力忍着。
终于还是拿起桌上的烟,点燃。
他在竭力忍着把两人赶出去的愤怒。
“说吧,咱们没必要客套,这次要什么?钱,那是没有的……”县长不想废话。
“领导啊,这修路,没钱没粮,没法展开……”
吕红涛还是不吭声。
“没钱,咱们啥都没法干,这之前整个公社欠了六七十万,继续下去,估计会越来越多……”
吕红涛就看着他表演。
刘福旺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裹好了叶子烟,划燃火柴点燃。
如同这里不是县长办公室。
“整个乡,今年稻子的收成应该会不错,就是地里的红苕啥的,估计会减产不少……”
吕红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要不,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听你说?”
反正每次这两人来了,不招待一顿饭是没可能的。
“你不如直接说了,浪费口水也浪费时间。”刘福旺见吕红涛始终不理会,就知道严劲松这次的表演算是白费了力气,“吕县长,听说纺织厂下属的制衣厂积压的工作服很多,咱们修路,县里没钱支持,要不支持一些工作服,咱们自己卖……”
吕红涛听到这话,愣了。
要服装?
这是啥操作?
那批工作服根本就没人要,哪怕是低价处理,也没有几个人要啊。
“那不是根本卖不出去?你们那边,也还有一千多套吧?”
“对,以前是卖不出去,我家春来找到销路了。”刘福旺没详细说,“只要批给我们一部分,修路保证不来要一分钱,一颗粮。”
对于刘福旺的说辞,一时间,县长愣了。
042 吴二娃带来的坏消息(求推荐票求收藏)
“不知道以后县长知道了,会不会找咱们要回去!”
看着手里的条子,刘福旺一脸笑容。
他能想象,等到后面吕红涛知道了,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5000套工作服!
一套哪怕赚十块钱,这也是五万的利润。
仅仅是这样一批服装,都能让整个四大队的全部欠账偿还清。
“先卖出去再说吧。堆在仓库也是发霉,没人要。可修路的事情,不能不干。”严劲松并不看好,“按照我原来的,可是想让他披个条子,至少贷一万的款来修路……”
“没有的事儿。咱们去木材厂那边看看……”刘福旺对自己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对于老爹的骚操作,刘春来并不清楚。
在周围了解了一番情况,确实如同乔秀兰说的,这边的房租都不便宜,以前400块钱,是一间房子。
相比市场价,乔秀兰那房子,还算是比较便宜的。
李红兵最终还是想通了,决定先给刘春来打两年的工,积累自己的创业资金,同时也能积累更多经验。
刘春来不置可否,本来打算再拍个电报回去,告诉家里这边的联系地址,想了想,最终还是算了。
他老爹如果相信他,就会按照他说的做。
要是不相信,那就没办法。
安排刘九娃去磁器口那边等着,自己则是在附近转,他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采购金属扣子。
仅仅是靠着一条假金属链子装饰,完全不够。
无奈之下,只能满城到处找能加工的机械厂。
可大多数机械厂,不管有没有生产任务,基本上都不理会刘春来。
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才有一个原本生产各种小金属制品的机械厂厂长愿意见他。
这个厂,属于街道为了解决就业而开办的,只有七八台5吨到10吨的冲床,原来生产铝制饭盒等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加工没有问题,如果量太少……”红星机械厂厂长郭峰云听完刘春来的要求,点头说到,“可你这数量不大,要几种材料……”
“这只是第一批。黄铜扣,5000颗;铝扣,15000颗,郭厂长,你看这价格……”刘春来直接给出了数量。
他不了解这年头机械加工的价格。
“这数量看起来多,可……”郭峰云拿着笔,在工作笔记上算了一番,一看,真么大的数量,总金额才几百块钱,除了成本,利润不高。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报价了。
“这只是第一批,后续会更多。要不这样,我出模具费,这模具得归我!”刘春来知道对方担心什么。
数量看起来大,哪怕这个厂只有七八台小冲床,可也生产不了几天。
抛开成本,利润不大。
“后续真的还有?”郭峰云没去在意模具归谁,铜扣子跟铝扣子,对模具要求不高,制造模具也简单。
关键在于后续。
刘春来肯定地点头,“我可以先交一千块定金,后续如果没有生产,这一千块钱就归你们了。”
对于这样一个只有七八台冲床,不到二十个干部职工的小厂,1000块钱,能发一个多月工资奖金了。
“行,如果这样,咱们就先按铜扣5分一颗,铝扣5分三颗算。这一批,一共500,你先给钱。模具我们自己加工,不收钱。你给两百块钱后续定金,如果后续没有产品……”
刘春来点头同意,跟郭峰云两人一起拟定了合同,合同每一条细节都商讨了,并且明确了双方的责任跟义务,随后才签订合同交钱拿了盖着“红星机械厂”鲜红公章的收据离开。
这一耽搁,又是一天的时间。
回到办事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春来叔,吴二娃有事找你,等了你一天了。”在门口看到刘春来回来的刘志强,急忙迎了上来。
刘春来有些好奇,“他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山城可不是小地方,周围也没几个人认识他们呢。
吴二娃能这么厉害?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解放碑,看到他在最开始咱们遇到的地方待着,他说在那里等咱们……”刘志强一边跟着刘春来往院子里走,一边把情况说了。
原来是这样。
这小子尝到甜头,在这里等货?
刘春来也知道,必须尽快把裤子上市,否则跟风的很快就会出现。
山城作为西南第一大城市,制衣厂不少。
服装领域本来就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一旦有人找到了原料供应,找到加工厂,最后整个市场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春来哥,你可算回来了。”一看到刘春来,坐在屋檐下无聊得挽起裤腿吸引墨蚊来叮,再一个个按死的吴二娃急切地站了起来。
“新的一批裤子还有几天才会到。九哥在磁器口那边等着了,一旦到了,就会送过来。”刘春来笑着说道。
销售代理有积极性,这是好事。
“我不是为这个,狗曰的刘俊华那龟儿子,这几天正在到处找服装厂跟原材料,他们准备自己搞……”
吴二娃的话,顿时让刘春来急了起来。
真特么的!
担心什么来什么。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市面上出现仿制品。
连今天订购铜扣跟铝扣,这也是他为了预防近期内可能出现的跟风产品而做的准备。
“找到了?”刘春来心思电转,迅速琢磨应对方案。
任何时代,永远都不会缺乏聪明人。
刘俊华虽然接触的少,但是刘春来也防备着,之所以这两天不接触,也就是为了不让对方摸清自己的老底。
“没呢。这边很多三产单位,因为缺乏计划订单,日子不好过,只要他找到原料供应,很快就能大量上市。”吴二娃有些着急,“春来哥,必须想办法,要不然就麻烦了,你搞的产品,你弄的吸引人的方案,他们这太过分了……”
“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如果自己找到原材料生产,这裤子成本会更低。”刘春来看着吴二娃,很认真地说道。
吴二娃愣了。
他好像之前就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看着刘春来略微上翘的嘴角,一脸鄙视,“我跟刘俊华从小就不对付!再说了,这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做人不能啷个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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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刘俊华的谋算(求收藏求推荐票)
心中则是另外一番想法:眼前这么一条现成粗大腿老子不抱着,又不用自己掏一分钱,还不冒风险,老子傻么?
吴二娃其实想得很简单,他不愿意承担风险。
帮刘春来卖裤子,利润确实会少不少,而且受到的限制很大。
吴二娃本来就没有太大的野心。
“他凑集了多少钱?”刘春来问吴二娃,“或是找到了愿意先不拿钱就帮他加工的厂?”
改革开放后,国家逐步减少了计划生产的订单,确实很多不景气、没有竞争力、观念转变不及时的厂已经无法生存下去,但是他们不会在日子本来就困难的时候,去欠更多的债务来冒险生产。
指不定别人拿着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就这样消失了呢。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也是从余大嘴儿口里听出来的。当初那些裤子,刘俊华在你手里拿货,是以20块钱分销给余大嘴儿他们的……”
吴二娃把当初刘俊华一伙人卖裤子的事情也给说了。
听到这些,刘春来皱起眉头看着这家伙。
这是给自己上眼药?
刘春来这是冤枉吴二娃了,人家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此时,刘俊华正看着一众手下,脸色满是严肃。
其他人也都没有了平日的那种闹腾,安静地看着他。
“目前,愿意帮咱们加工的厂也找到了,原料虽然没有找到他们那种的,有人帮我们打听到哪家厂里面有。对方跟制衣厂不同,需要先给钱拿货。”刘俊华看着众人,还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俊华哥,咱们是啥情况,大家都知道,即使家里所有的前都拿出来,也凑不了多少啊。”一名小弟无奈地说道。
刘俊华找他们,意思很明显——集资!
不是他们不愿意,之前卖裤子,大家都挣了不少钱。
抛开这些天花掉的,根本就不够。
“是啊,俊华哥,各家拿出上千块,哪里去找?贷款都贷不到……”
一众小弟纷纷抱怨起来。
“俊华哥,要不,咱们去找建民哥?他有钱。”
余博见刘俊华脸色越来越难看,再看看其他几人,心中也是有些不情愿。
刘俊华这是让他们来分担风险呢。
“不行,张建民那龟儿子p儿太黑了。”刘俊华直摇头,“之前咱们跟着他干,利润大部分都是被他拿走了。”
“好像你也没少拿!”一个个子矮小,尖嘴猴腮的黑瘦年轻人小声地说了出来。
声音虽然小,可所有人都听到了。
刘俊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他,眼神如同要杀人,“霍大嘴巴,你这话啥意思?今天不说清楚,老子弄死你!”
霍昱咏同样站了起来,“啥意思?你龟儿子不晓得?刘春来是以15块的价格出的货,你收兄弟们20,而且你一个人拿下了九条,我们一个人都只分到5条裤子!你今天来弄老子塞!”
对于刘俊华,霍昱咏个子虽然小了很多,气势上那是一点都没输的。
其他人心中本来就不满这事儿。
进货价大家都知道,如果是刘俊华找到的渠道,进货,当二道贩子从中赚一笔,大家都不会有意见。
刘春来当初可是直接分成两堆的。
吴二娃的人,一起卖,然后分钱,结果他们呢?
“这事情我解释了几次!如果你们能进群林市场摆摊,我也给你们!”刘俊华的话,让其他人沉默了下来。
当初分地方以及裤子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儿。
“你龟儿子莫转移话题!老子说的是你多拿那五块!”霍昱咏没想到,刘俊华直接转移话题,避重就轻。“你龟儿子凭啥要拿五块?”
“要没有我给大家出主意,要不是我带着你们,你们能有机会?那五块,平时吃喝不要钱?”刘俊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说得我们谁没给钱一样!”霍昱咏冷哼一声。
余博看着两人吵下去,再继续人心都散了,“行了,大家都是兄弟,有啥话说开就是了……大嘴巴,少说两句。”
“凭啥少说?他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大家出钱,这事情由他一个人搞。厂是他姨妈帮着找的,进货也是他的人找的……”
这事情,一开始就是这样。
大家也没谁当回事。
可这会儿霍昱咏这样一说,大家的想法就不同了。
余博也不劝了。
“这么多年的兄弟,老子一片真心,让你当了驴肝肺!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弄你?”刘俊华气得直哆嗦。
他是这样盘算的。
可特么的别说出来不是?
“你弄老子塞!”
“你以为老子不敢迈?”
“来,来弄老子,今天你弄了老子,算你龟儿子有本事……”
“你真以为老子不敢?”
……
然后,一直循环。
余博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嘴巴,你不是说你妈喊你晚上回去吃饭么?赶紧回去,你妈估计又在喊了……”
“要弄老子赶紧的!不弄老子就回去吃饭了。”见刘俊华不动手,霍昱咏一脸嘚瑟地挑衅。
“当着兄弟们的面,从今天开始,你霍大嘴巴就不是老子兄弟!你给老子等到,那天路上碰到了,哼!”刘俊华直接绝交了。
霍昱咏根本就不顾他的威胁。
“老子随时都等到!”
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其他人都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刘俊华。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凑钱了。这事情我一个人担着,如果愿意跟我干的兄弟,到时候我批发给大家!”刘俊华知道自己想要分担风险的盘算落空了。
这会儿,真的想要弄霍大嘴巴了。
“俊华哥,我有两百呢……”余博皱着眉头,这刘俊华狗曰的要吃独食。
“俊华哥,我有150呢……”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刘俊华看着他们,心中更是怒骂霍昱咏这狗曰的龟儿子,也知道如果不接受其他几人的钱,最后事情就要黄。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再找这么多代理商。
“这样,咱们到时候按照比例来分,还是如同之前,以成本价分发……”刘俊华转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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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四队的干劲(求推荐票!求收藏)
幸福公社。
平时在这个时候已经安静的街道,却是被火把照耀得明亮无比。
整个街道比赶场还热闹。
“都小心点,不要让火把碰着衣服了!”刘福旺不断扯起嗓子吼着毛手毛脚的社员,“打火把的,莫靠那么近……”
五千套工作服有多少?
装了整整一大解放汽车。
公路不通,从幸福公社到四队,还有好几里地呢。
在四队能行动的两百多口人全部出东西下,很快就从后面车厢把服装全部下了下来。
一些小孩子同样在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给大打大火把照亮。
这些工作服,原本只是乱糟糟堆在县城制衣厂的仓库里面。
刘福旺跟严劲松两人整理了好几个小时,把坏的丢在一边,好的清点数量,然后胡乱塞入麻袋,最后更是由两人亲自扛着包搬上县城运输队的圆头解放卡车。
回来天就已经黑了。
一通喇叭,整个刘家坡能出动的人,全部出动了。
制衣厂这几天的忙,他们都看到了。
而且也听说刘春来发电报回来催着尽快送去的事儿,积极性自然就高了。
哪怕没有一分钱,也都是有着干劲。
大热的天,计划生育又严格,有婆娘没婆娘的,基本上都是在外面歇凉摆农门阵。
“谢师傅,辛苦了。”刘福旺接过谢高全递过来的两包红塔山,递了一包给司机谢军。
谢军也算是老司机了,二十七八岁的人,个子魁梧。
接过烟,一看是红塔山,脸上笑容更甚,“辛苦啥,倒是你们,把厂居然搞到公路不通的地方……”
他还真没见过这样建厂的。
刘福旺一脸尴尬,他当年干的事儿呢。
那时候就为了解决四队欠账问题。
何况,四队壮劳力这么多,有多少东搬不回去的?
没瞧着,这么大一卡车,很多人还空着手么!
“要不,去我家吃了夜饭再回去?”刘福旺邀请谢军,哪怕家里啥都没有。
“不了,明天还有任务,我得赶回去,晚上路不好走,开得慢。”谢军摇头拒绝了。
见到货都下完了,给严劲松几人打了招呼,就发动汽车,在发动机轰鸣声中,圆头解放汽车缓缓地驶入了黑暗中,留下的是公社街道在火把下的光亮跟嘈杂。
“人家书记办事,有好处,我这书记倒好,不仅要帮着办事,还是倒贴!”严劲松看着刘福旺,抱怨不已,见后者不吭声,转身准备回家。
走了几步,才扭头,对着刘福旺说道:“记着,你欠我300块零3角3了。”
“老严!”刘福旺喊住了准备回去的严劲松。
“累了一天,身上汗水就没干过,你有婆娘给你洗衣裳,老子还要自己洗呢!感谢的话就莫说了,尽快干出成绩来就是。”严劲松懒得听刘福旺的废话。
刘福旺追上去,把手里剩下的红塔山塞到了严劲松手里,“这不是看你在吕县长那摸的飞马都招待司机了嘛,怕你晚上没烟,难受。”
“……”严劲松一时间愣了。
这特么的!
多少年了?
从来只见刘福旺这不要碧莲的大队长打劫他,今天居然铁公鸡拔毛,给了他一包红塔山?
“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不要算了。这可是从你那借的3块钱买的,烟你抽了,钱我还欠着……”刘福旺满脸不爽。
严劲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果然,这货要从他的欠账中扣。
“老刘啊,别说你是大队长,哪怕是普通人,都应该要点碧莲的!记住,你今天借了我8块钱!”
说完,也不等刘福旺回答,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叔……”一直在旁边的杨翠花看着刘福旺,心情很沉重。
刘福旺为整个大队,欠了太多了。
而欠得最多的,就是四队。
不仅因为他也姓刘,更因为刘大队长管辖下,四队最穷。
“走吧,他们都回去了,你们一会儿还得去望山公社,那边下午就等着了……”刘福旺啥都没说,“不仅严书记,吕县长也想看着我们摘了这戴了几十年的穷帽子!”
“高全,这些一定要全部搬进屋里,不能受潮,也不能弄脏了……”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麻布袋,杨翠花严肃地向旁边的记分员谢高全交代。
谢高全点头,“翠花妹子,放心吧。大队长跟严书记费这么大力气弄回来,还不仅关系到咱们队,也关系到修路呢。”
“师父,这几天辛苦你了,一定要抓紧时间培训人,这些裤子都改出来……”
交待完谢高全,杨翠花又向胡定元交代。
胡定元这几天,吃饭是刘八爷家送来的,住的也是厂旁边的公房。
忙得家都没时间回。
“放心吧,等你们回来,新一批的,估计都能慢慢上手了。”谢高全这段时间干劲很足。
即使拿不到钱,这工钱也能抵上交提留呢,虽然国家的粮没法抵扣。
一天两块钱呢!
其实对那两块钱,谢高全已经看不上了。
这两天,四队里面的女孩跟其他队初中学历以上的女孩被招进了制衣厂,一共27个!
全部带出来,540啊!
那才是巨款。
“走吧,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刘福旺催促着杨翠花。
旁边,刘大春等人,已经扛上了装着改好裤子的麻布包,等着出发。
哪怕之前从公社把大包扛了回来,一包也就五十套服装,这点重量,对他们来说,并不重。
回来把从制衣厂运回来的丢在地上,又准备送到望山公社,从那里上船去山城。
睡觉跟吃饱饭讨婆娘比,哪样更重要?
“叔,不给春来带话么?”杨翠花问刘福旺。
叼着烟竿的刘福旺摇头,“赶紧吧,他电报催得急。我这也要回去了,明天要去五队开会呢……”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
杨翠花直接转身,抓起一个大包,抗灾了肩膀上,接着微弱的月光,跟刘大春等人再一次踏上了往望山公社的道路。
还在公房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们,目送着他们远去,久久没有声音。
045 睡不着的刘春来(求推荐票!求收藏)
刘福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杨爱群还没睡。
正坐在地坝里摇着蒲扇歇凉。
“饭在锅里。”
“不想吃了,洗一把就睡……”刘福旺从早上天不亮就出门,这一天累得不行。
就想躺着。
“四队弄那么多衣服干啥?真的有那么好卖?”杨爱群不懂。
公社广播通知四队的人去运衣服,离得近的有不少人跑到公社去看。
再加上回去的路上,要往四队过,上百号人的队伍,几十支火把,老远就能看到。
路上孩子吵闹,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传出老远。
“应该好卖吧。春来电报都说了……”
“这么说来,春来不得回来了?”杨爱群有些兴奋,同时,又有些失落。
刘福旺累得不行,从缸里打了一盆冷水,用洗脸帕擦了全身,随后把剩下的水直接从头上冲下来,擦干后,倒在床上就响起了鼾声。
倒是杨爱群,一会儿纠结儿子不回来,她这当妈的看不到;一会儿又纠结儿子回来了她这当妈的报不成孙子……
“翠花婶,咱们一分钱没带啊。”走了好长一截,田丽不断询问山城啥样。
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谁去过山城。
唯独只是听刘九娃跟刘八爷等人提过。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到了后面,也就没人讨论了。
“不用担心,春来在那边呢。饿不着你的。”杨翠花知道田丽担心什么。
她自己也忐忑。
四十多岁,去县城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
去山城,还没人带着。
“放心吧,到了那边,春来叔就来接咱们了。虽然山城是大城市,就当他是县城就好,只不过,比县城大一些,人多一些……”刘大兵当过兵,出过省,虽然说也就只是从村里到驻地,然后没有去过多少地方。
他觉得,到处都差不多。
一行人到达望山公社,已经凌晨两点左右了。
“怎么现在才来?”在船上睡着了的张明涛被吵醒,看着旁边码头上二十多人,有些诧异,“你们不会都要去吧?”
“不呢,就我、田丽还有刘龙三人去,他们都是帮着送货过来的。”杨翠花认识张明涛,急忙解释。
船虽然不算小,但这是运猪船。
根本不适合坐太多人。
“那就好。”张明涛松了口气。
要是这么多人,稍微不注意,谁掉水里了,就麻烦了。
他把驾驶舱前面的灯打开,照亮了后面的船舱。
张明涛让随船的技术员跟水手罗小君帮着把跳板搭好。
“船舱容易进水,不要直接放在船舱,放原来堆猪草的地方吧。”张明涛吩咐着杨翠花几人。
上次刘春来他们带的货少,加上船上运的有猪,就只能直接放在甲板上。
这一次二十大包呢。
杨翠花自然知道。
船舱里面虽然经过打扫,也过去了好几天,可依然有着一股浓浓的猪粪味道。
“要不,明天再走?”看到前面一片黑暗,杨翠花有些担心。
一旦船……
“呸!呸!”
刚有这样的想法,她就扭头对着黑暗呸了几口。
“没事儿,这水路我走了二十多年。”张明涛笑着说道,“晚上我开,明天白天,罗小君跟梁友诚也能换着开呢。”
他也想早点出发。
跑一趟,10呢。
要知道,这是工资之外的外水。
只要跑得快,一个月都跑几趟,外水能比工资高。
“大家早点回去吧!大兵,你盯着点他们,不管是学木匠的,还是学缝纫的,都必须抓紧时间。春来回来后,咱们就开始大干!”杨翠花站在甲板上,对着十多个送货过来的汉子说到。
“翠花婶,放心吧!”
“哪个狗曰的不努力学,打死他……”
一群人高兴地回答道。
哪怕都白天忙了一天,一夜没睡,也是活蹦乱跳的。
这么多年,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而且这次是实打实地看到了讨婆娘的希望。
“哒哒哒~”
货船的发动机响了起来,在张明涛熟练的驾驶下,一边离开码头一边转向。
顺水而下,在柴油发动机强劲马力的推动下,船的速度快了起来。
这次,不用节省油,估计不到天黑,就能到山城。
“还没睡?”张昌贵起夜的时候,发现刘春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担心交不出来货?”
一个月,做28套组合家具,每套都是好几件,上百件家具。
怎么能交出来?
刘春来确实该担心。
“不是这事儿。只要你这图纸完成了,到时候由你们几个师父盯着,问题不大。”刘春来叹了口气。
他在琢磨,要不要同样也去寻找供应商跟生产厂家。
虽然对老爹刘福旺的办事能力比较有信心,可他没底。
村里没钱,公社没钱。
即使制衣厂那剩下的1300条也全部加工完成,也无济于事。
山城的市场,这点量都不够。
要想抢得先机,还必须想办法往隔壁的蓉城甚至更远的首都、沪市推广,寻找大的代理商。
要是在南边的特区或花都,他玩意儿一出来,估计一两天就能出现仿制品。
那边私人企业太多。
山城这边地处西南,所有的都是从外面流进来的。
他也是这样去引导其他人的。
刘俊华这种还不是专业的,要是有专业的看到这里面的商机……
刘春来不会认为山城没有人能发现这种裤子。
哪怕信息流传不够迅速,山城这么大,很多倒爷也在国家改革开放后发家起来。
无论是人脉、渠道、资金等实力,都不是目前他们能比的。
“那有啥事儿?白天你要到处跑,晚上又不睡觉,果然是年轻人。”张昌贵摇了摇头,转身进去睡了。
这会儿凉快,正适合睡觉。
山城地形复杂,风力微弱,加上处于两江交汇的区域,白天气温高,水汽蒸发快,空气又热又闷。
一到夏天,也就只有凌晨几个小时气温比较让人舒服。
“你先睡吧。”刘春来虽然疲惫,可高度活跃的大脑,却让他根本睡不着。
“实在不行,明天拍封电报回去问问?”刘春来这想法刚一出来,就否决了。
之前就拍了,再拍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