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钉子
既然已经开了枪，齐恒不再想着能隐蔽前进，便命令洪亮组成战斗队形以最快速度向台儿庄西北角的城隍庙日军据点穿插，趁日军不备取得最大战果。
“哒哒哒~”洪亮抱着轻机枪亲自在前边开路，虽然将近二十斤重的轻机枪抱在怀里突突丝毫没有准头可言，但洪亮魁梧的体型配上机枪的造型却是能给人很大的震撼感。
洪亮后边是一个班的冲锋枪手，身挂弹匣包的官兵们看起来颇有些调整师精锐的感觉，跟在排长后面用密集的火力压制着闻声而来的日军士兵。
大战就此展开。
乍一看，躲藏在废墟中间防守的鬼子似乎占便宜一点，毕竟房区相对来说是易守难攻的，但齐恒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突进，扫出一条道路，并不需要逐屋争夺。遇到一些结构比较完整有鬼子占据的房屋，二连官兵们一般都是用冲锋枪压制住探头的鬼子，然后一通手榴弹招呼上去，这样一来，屋里的鬼子不死也得少上半条命。
前期进攻比较顺利，二连尖刀排凭借着远胜鬼子的火力硬生生在鬼子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齐恒带着的人迅速穿插进去，扩大战果，眼看一条通往通往城隍庙的道路在逐渐成型。
“突击！”
“嗷嗷嗷！”
日军的增援很快抵达了战场，在一个蓄着仁丹胡的大尉指挥下，成群的日本兵在机枪掩护下开始疯狂反扑。
“哒哒哒~”咆哮的机枪挡住了鬼子前进的脚步，日军士兵纷纷卧倒在废墟中开始开枪还击。
之前听到枪声过来的那支日军巡逻队早已全军覆没，一些中国官兵开始从鬼子尸体上捡起手榴弹抛向扑来的日军增援部队。鬼子的甜瓜手雷要比中国官兵的木柄手榴弹好使一些，但现在满地废墟挡住了不少飞溅的破片，七八枚手雷飞过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战斗进入了僵持。
“少佐阁下！支那人火力很猛，有不止一挺机枪和相当数量的冲锋枪，我怀疑他们是要发动大规模反攻。”一个少尉来到指挥所向指挥官汇报情况。
“嗯!有道理，让第三中队一二小队配属掷弹筒过去增援！”少佐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少尉跑出了指挥所，很快，加强了掷弹筒的第三中队两个小队就做好了出发准备。
……
战场上，洪亮头上已经急出了汗。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得到城隍庙附近文昌阁的屋顶了，但大批日军的增援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
齐恒喊来通讯兵：“去通知王团长，我们在街道这边遇到日军阻击，无法推进，但是也成功拖住了一批日军，我们钉在这里，他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发动反攻。”
“是！”
“还有，叫上官带人上来增援，我们不用撤退了，现在的任务是死死守住这里！”齐恒补充道。
王团长收到二连通讯兵传来的消息，王团长收到二连通讯兵传来的消息，心头一颤。他哪里不明白齐恒是打算用自己的一个连钉在日军眼皮子底下，吸引大部分火力，从而给友军创造机会。
“全体集合！联系友军。准备进攻城隍庙！”
……
洪亮不用抱着二十斤的机枪冲锋了，纵使他体格健壮也暗暗出了一口气。离他不远处，一个老兵机枪手正站在两个倒扣的大缸上面透过墙头向日军打着点射。
“换弹！”洪亮手里的机枪不再吼叫，他大声喊到，墙头的机枪手迅速接替了他开始火力压制。
“砰！”墙头的老兵刚刚打出一个长点射就仰面栽了下来，左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恐怖的血窟窿。
弹药手迅速捡起地上的机枪，略一检查重新爬上了墙头，可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又一颗子弹正中弹药手的面门。
“扑通。”弹药手也倒在了射手身边。
洪亮察觉到了不对，一个机枪手被击中并不出奇，但连续两个机枪手在同一个地方被击中头部就不太正常了。他拍了拍身边弹药手的肩膀：“去把机枪捡回来，注意安全！”
弹药手把身上的弹匣摆到洪亮身前的砖墙上，猫着腰蹿了出去。
“扑通。”
弹药手的身体刚刚窜出掩体，一颗子弹正正打在了他的右侧太阳穴上，子弹贯穿头部，从左边飞出，带出了一条血柱。弹药手扑倒在废墟间，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一条腿还在微微颤动。
“小心！鬼子有神枪手！”顾不上为死去的战友伤心，洪亮一屁股坐回当做掩体的砖墙，大声向其他人警示起来。
齐恒捡起一支三八大盖，示意勤务兵帮自己搭个梯子。在勤务兵和另一个战士的帮助下，齐恒爬上了一栋小楼的二层，站在摇摇欲坠的半截楼板上用望远镜观察起来。
“哒哒哒！”
“砰！砰！”
“轰！”
子弹纷飞，爆炸四起，烟尘弥漫。半个街巷间的狭窄战场打成了一锅浆糊，几乎每间房屋每片废墟都会射出灼热的子弹，飞出一颗颗手雷。齐恒靠在半截塌下来烧的焦黑的房梁旁，努力搜索着日军阵地里可疑的身影。
“营长！”勤务兵也爬上来，凑到了齐恒身边：“洪排长问找到鬼子神枪手没有？那个鬼子已经打死我们五个人了！”
齐恒没有出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大尉，两挺机枪和一个偷偷摸摸的掷弹筒小组了，都是不错的目标，但鬼子步兵里那个神秘的神枪手还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你盯着点，看到有动作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鬼子就告诉我！”齐恒把望远镜递给勤务兵，自己端起步枪，枪口慢慢对准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子机枪手。
“砰！”
“打歪了……”看见鬼子副射手正按住胳膊惊恐的四下张望，齐恒叹了口气，拉动枪栓重新推上一发子弹：“下一个，拿刀的。”
“砰！”
这次准头好了不少，一手刀一手枪正“嗷嗷”大叫的鬼子大尉突然一个踉跄，按住胸前的伤口慢慢倒了下去。
齐恒再次装弹，枪口对准了另一个鬼子机枪手。
“砰！”
第七十七章 突破
“砰！”一颗子弹擦着齐恒的脸颊飞过，吓得齐恒一个哆嗦，齐恒打出的子弹自然不知飞到了哪里。
“快！两点钟方向！”齐恒弯腰躲避的同时向拿着望远镜的勤务兵大声喊道。
“看到了！”勤务兵回应道：“钢盔用破布包着！枪有点不太一样！”
齐恒扒拉开腿边的碎砖块，找到了一个缺口：“盯住他，小心别露头！”
说着，齐恒趴下身子，从缺口处伸出枪口，仔细搜寻着那个不太一样的鬼子，很快，勤务兵说的那个家伙出现在了齐恒的视野里。
齐恒瞄准了躲在两个士兵中间的鬼子神枪手，但齐恒趴着的位置很不舒服，两条腿有一半都是悬空的，身下嘎吱作响的破烂楼板似乎已经难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了，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砰！”齐恒扣动了扳机，但那边的鬼子同样向齐恒的方向开了一枪。
“完了。”齐恒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个鬼子的枪法齐恒是知道的，自己刚刚能躲过一枪已经是万幸了，这次估计在劫难逃了。
“啊！”
齐恒猛地转头，在一旁观察的勤务兵此时已经栽到了楼下，倒在瓦砾中惨叫着，再向鬼子的方向看去，那个打扮奇怪的鬼子神枪手趴在掩体上一动不动，一旁的另一个鬼子正四下张望着，好像在找子弹飞来的位置。
见击中目标，齐恒转身跳下小楼，跑到了勤务兵的身边。勤务兵两只手按在脸上，满手满脸都是血，齐恒用力拉开他的手臂，被吓了一跳。勤务兵的左半张脸血肉模糊，一个大洞正往外流着血，他的嘴唇和半截舌头不见了，嘴里一半的牙齿也被打碎。齐恒努力想按住勤务兵的伤口，但他嘴里嘴外的伤口上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医务兵！”齐恒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喊起了医务兵，一边把勤务兵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让他保持低头的姿势，防止血流进气管。
“这他妈的……”饶是救过不少伤员，见过的伤也不在少数，可医务兵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从齐恒手里接过勤务兵的脑袋，努力包扎起来。
勤务兵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呻吟，但齐恒已经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了，拍了拍医护兵的肩膀，齐恒拎起步枪快步钻出了小楼，跑向前边的阵地。
“营长，”洪亮看到齐恒跑过来，问了一声：“那个鬼子神枪手干掉了？”
“嗯，应该死了，不过我看到鬼子带来了掷弹筒，你们机枪手还是要小心。”
“营长，要不要往前压一压，上官连长的人已经上来了，鬼子他们不知道。”洪亮问道
“可以，你在这边顶着，我去找上官。”齐恒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很快答应了下来。
“营长？我们什么时候上去！”上官有浩的一个排刚拉上来，听到前边打得热火朝天，他们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跟我走，你们的任务是从洪亮他们的防线右边发起进攻，拿下那片房区的制高点。”齐恒指了指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楼顶一个鬼子的机枪阵地，正居高临下喷吐着火舌。
“收到！”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手里的花机关“咔嚓”一下上了膛。
洪亮换好一个新的弹匣，招呼起另一个机枪手对准制高点上边的鬼子机枪阵地开始压制。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从两个方向交替射击，楼顶的鬼子机枪手一时不知该朝哪里反击，被压在掩体后边抬不起头。
“冲！”上官有浩一跃而出，带着他的一个排加入了战斗。上官有浩做着熟练的战术动作，开枪，躲避，开枪，前进一气呵成。他脸上还挂着一种似乎是期待一般的微笑，要是把他放在结婚拜堂的场景里，让不知道的人来看估计会理解成一个新郎官在期待着酒宴之后的洞房花烛夜。
还好全营鸟话最多的彭小鱼还趴在医院里，不然“上官连长的谜之微笑”应该会成为一营新一轮的吹牛谈资，演变出十七八种不同的奇怪版本流芳千古。
齐恒也亲自握着驳壳枪加入了冲锋的队伍，对面的日军在人手和火力都处于劣势，他们的炮兵和航空兵在短兵相接的巷战中没有丝毫用处，只能靠栓动步枪反击，在制高点的机枪被压制之后，下面的步兵无力阻挡上官有浩这个排的突击，阵地一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砰砰！”齐恒平举手枪，两枪撂倒了一个猛窜出来的鬼子伤兵。
“轰！”被齐恒打倒的鬼子手里攥着的一枚手雷没来得及丢出去，在自己身边炸开了花，破片撕开了鬼子的肚皮。
“啊！”一个鬼子兵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猛扑向上官有浩，被上官有浩手里的冲锋枪打成了蜂窝，倒头栽了回去。
在几个军曹的吼叫声中，阵地上的日军士兵开始用手雷和刺刀对冲到面门的中国官兵发动反击，冲在前边的鬼子被冲锋枪打成了筛子，但后边的踏着战友的尸体又涌了上来。几枚甜瓜手雷在空中炸响，飞溅的破片撕裂了好几个战士的身体，同样也击中了两个冲在前边的鬼子。
遭遇了大量伤亡的鬼子并不打算撤退，趁着手雷炸出的空档，更多的鬼子嚎叫着扑了上来，和中国官兵扭作一团。
上官有浩的冲锋枪打光了子弹，被一个鬼子兵扑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上官有浩的眼镜飞到了一边，涨红着脸，右手握着半块碎砖拼命的往鬼子兵的脸上招呼。鬼子兵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看起来像个书生的中**官竟然如此残暴，本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他，现在自己被砸的满脸是血，能不能活下来都成了大问题。
齐恒的驳壳枪也打光了子弹，面前一个鬼子兵端着步枪就刺了过来，于是齐恒的驳壳枪又变成了板砖，被狠狠砸在了鬼子脸上。
鬼子鼻子都被砸歪了，刺刀无法避免的失去了准头，齐恒从身后抽出程戈的锤子，一锤抡在了鬼子侧脸上，鬼子站不住脚，栽倒在地。齐恒一步赶上，尖头锤在鬼子后脑勺开了一个血洞。
第七十八章 奇怪的步枪
齐恒挥舞着手里的钉头锤，感觉程戈的这个大宝贝使起来越发的顺手了。侧着挥可以砸开鬼子捅过来的刺刀，正着抡砸到鬼子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伤筋动骨，要是正好敲到头上脸上，虽然凿不开钢盔，但也能砸得鬼子七荤八素，再顺手给他补上一锤子就完事了。
前边的上官有浩也解决了那个不长眼想捏软柿子的鬼子兵，捡起一支鬼子的步枪重新加入了战局。他像一只愤怒的公牛，每一次拉动枪栓扣动扳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似乎手里的步枪就是鬼子的胳膊腿，不用力都对不起自己。
步枪只有三发子弹，上官有浩打死了一个鬼子，打倒了一个，也不再找子弹，挺着刺刀就戳。被他打倒的鬼子兵呻吟着向后边爬动，想寻求战友的帮助，但上官有浩的刺刀狠狠戳进了他的屁股里。
“啊啊啊！”这个可怜的鬼子伤兵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破了音的叫声划过战场，引得周围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前边一个本想来帮忙的日本兵看到上官有浩脸上奇怪的微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转头冲向了另一个中国士兵。
“上官连长这……”之前讨论过上官有浩的那个老兵本来跟着上官有浩想保护一下他的安全，不过看目前的架势连长应该不需要他保护了，老兵又默默退了回去。
上官有浩一边笑一边狠狠转动手里的刺刀，地上的鬼子已经叫不出声音了，只想让身后这个魔鬼般的中**官能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嘿嘿，你再跑啊！爽不爽？一定很喜欢吧？”上官有浩用日语温柔的问了地上的鬼子一句，然后拔出刺刀，红中带点黄色的锋利刀刃又刺进了鬼子兵的后背。
“这小子……”齐恒嘴角抽动了一下，之前他的目光也被那个鬼子的惨叫吸引了过去，眼看着上官有浩用刚刚戳过鬼子屁股的刺刀对地上的鬼子下了死手，感觉自己背后也有点发凉，赶忙转过头来对付眼前的敌人。
不过后边残存的几个鬼子现在打算撤退了，面对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鬼子兵们都明白再和他们继续对线就是白白送命。相视一眼，五个鬼子拖着两个伤兵掉头就跑，上官有浩和几个杀得兴起的兄弟立刻快步追了上去。
逃跑的日军士兵中有一个刚刚来中国的二等兵前田，他跑在队伍最前面。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白刃战，虽然开战前长谷川大尉曾经激励他们说大家都是天皇陛下的勇士，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但前田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尤其是面对齐恒和上官有浩这两个拼刺刀时和常人颇有不同的中**官，前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去他的面对恐惧，躲着走不香吗？”
现在前田二等兵心里多了两个估计会伴随一生的梦魇：一个是锤子砸在身上传来的骨骼断裂声，另一个是刺刀刺进屁股时战友痛不欲生的惨叫。
“你们慢点！等等我！”上官有浩故意换了奇怪的关西腔边追边喊，但在前边跑的鬼子听到喊声速度更快了，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前田二等兵心里默默又加了一条：和关西来的战友保持距离。
……
增援来的两个日军加强小队远远就看到了废墟间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几个鬼子兵，带队的少尉眯起眼睛：“掷弹筒准备！”
“少尉阁下，前边有我们的人啊？”掷弹筒手开炮前专门问了一句。
“他们后面追着支那人，被支那人追成这个样子，真丢大日本皇军的脸！”少尉恶狠狠的说道：“开炮！炸死他们！”少尉早就看清了逃走的友军中间没有长谷川大尉，想来大尉已经玉碎了吧，那这就是自己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嗨依！”掷弹筒手重重点头，很快，两个小队整整十八支掷弹筒“嗵嗵嗵嗵”开了火。
“掷弹筒！隐蔽！”上官有浩耳朵尖，听到榴弹出膛的声音就明白了，一骨碌钻进了身边半截房梁和倾斜的砖墙撑起来的角落里。
“轰轰轰轰！”
鬼子掷弹筒手倒是没有少尉那么狠毒，开炮的时候把榴弹落点向后延伸了一下，并没有把逃命的友军也圈进炮击范围。这样一来几个追击的中国官兵正好钻进榴弹爆炸区，被炸了个正着。
上官有浩头顶的砖墙被榴弹轰塌，把他整个人埋在了里面，不过也挡住了榴弹的破片。可其他四个兄弟没这么好运，暴露在了四面八方飞来的破片和冲击波中间，其中一个战士被榴弹正中身体，炸成了三截，鲜血和内脏涂满了遍地的砖瓦。
“突击！”少尉一挥军刀，两个小队的鬼子重新扑向了刚刚才被中国官兵夺回的阵地。
齐恒捡回了自己的手枪，装好子弹握在手里，开始在尸体中间寻找之前被自己打死的那个鬼子神枪手。听勤务兵说那个鬼子手里的枪有些特别，不知道是不是鬼子的什么新式武器。
“营长！这边！”洪亮一直惦记着那个打死了自己副射手的王八蛋，听齐恒说了那个鬼子样子不太一样，也留了点心眼。正抱着机枪寻找新的掩体，脚底下突然一滑，脚边露出了一个包着破布的头盔。
齐恒跑过去，和洪亮合力把被半埋起来的鬼子神枪手拖了出来，不过只拖出来半截身子，还连着花花绿绿的肠子，下半身不见了踪影。
“怪了？”齐恒念叨起来，难不成这个鬼子不是自己打死的？把尸体翻过来一看，齐恒大概明白了。鬼子的右边耳朵没了半边，齐恒那一枪只是打伤了他，他藏在废墟里包扎耳朵的时候被不知道谁丢来的手雷炸成了两半，顺便炸塌了半堵墙把他埋了进去。
洪亮从鬼子身边捡起一支步枪，好奇的问道：“营长，你见过这样的三八大盖没？”
齐恒一看，那支三八大盖上面架着一个望远镜镜筒一样的黑色圆筒，还挺结实，不禁也皱起了眉头：“没见过，先带回去吧，回去了慢慢研究。”
突然，前方又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
第七十九章 血仇
“突击！”日军少尉挥着军刀快步跑过几个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友军士兵，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但劫后余生的鬼子兵丝毫不介意少尉和他手下的鄙夷，而是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在他们看来，只要干掉了那个刺刀专捅屁股还要问受害者感觉的支那军官，少尉怎么嫌弃他们都没有关系。
只是少尉并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精神创伤，也不在乎，少尉的任务是带领增援部队顶住中国官兵的猛攻，然后伺机反攻，直到占领整个台儿庄城。
少尉的部队反扑向二连刚刚占领的阵地，在步兵冲锋之前，十八支掷弹筒先“噼里啪啦”来了一阵小型的炮火覆盖。几幢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这次再也支撑不住，“哗啦啦”塌了一地。
“咳咳咳，鬼子又上来了！”洪亮被烟尘笼了起来，呛的够呛。
齐恒拉动手里带望远镜的三八步枪的枪栓，压进去一个新的弹夹，大声喊道：“别捡了！准备战斗！”
官兵们迅速就地寻找掩护，几天的战斗下来不少人的冲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只好从鬼子尸体上捡起三八步枪和子弹继续战斗。
“砰砰！”前边的战士已经和鬼子交上了火，但这次来的鬼子是一支生力军，不仅人数占优，弹药充足，还拥有大量掷弹筒，二连在前边警戒的一个班几乎一个照面就死伤殆尽。
一个战士趴在沙包上，浑身都是鲜血，身边躺着自己还圆睁着双眼的班长。看着正在快速接近的鬼子，他用力拉开了身上集束手榴弹的插销。
“对不起啊班长，你死了全尸都没留下，下去了给你道歉。”战士把手搭在班长胸前，轻声说道。
“轰！”
……
洪亮现在是机枪手，可他身边全是大股的烟尘，根本看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战友，不敢轻易开枪，只好想办法摸索着先找一个合适的机枪掩体。但鬼子的机枪先响了，他们不用担心误伤的问题，足足六挺轻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泼水般撒过来，死死压住了阵地上的中国官兵。
二连一下子陷入了极大的劣势，机枪手被压制没法支援步兵，冲锋枪也缺少子弹。有三个探头出去想丢手雷迟缓日军脚步的战士都被打倒了，鲜血喷洒在战友身上，根本挡不住鬼子这两个小队的疯狂。
“上官有浩呢？”齐恒大声喊道。
“上官连长刚刚追出去了还没回来！”一个眼尖的战士回答。
“营长，要不我们撤吧？”有人问道。
“我们不能撤！必须钉在这里！谁想丢下兄弟们逃命我先枪毙了谁！要是我跑了你们也可以打死我！”齐恒没有探头，躲在掩体后边随手放了一枪：“洪亮你在抱着机枪睡觉吗？那机枪又不是你家婆娘！”
“来了！”洪亮的声音和捷克式机枪的吼叫同时响了起来。
“哒哒哒！”洪亮刚刚找到一个不错的掩体，有栋房子原本的三面墙加屋顶全塌了下来，只剩下一堵临街的砖墙顽强的站立着，砖瓦堆积在原本的室内，刚好摞到窗口下边的位置，洪亮趴在上面开枪很是稳当，就是咯了点。
有了洪亮机枪带头，藏身于废墟中间的中国官兵也纷纷开枪还击，几支还有子弹的冲锋枪喷出火舌，配合着机枪堪堪挡住了日本兵的冲锋。
日军少尉倒是个聪明人，看到对面中国兵回过神来，机枪冲锋枪响成一片，立刻命令部下就地寻找掩护，节节推进。少尉看来，在之前友军的消耗下，现存的中国官兵应该损失了不少战斗力，但既然现在自己没有一下子冲破他们的防线，说明对面的中国守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自己没有必要用皇军士兵宝贵的生命去硬碰硬，和他们打消耗战才是上策。
看到不必硬顶着枪林弹雨往上冲，那些鬼子士兵也挺高兴，心说总算遇到一个没那么死心眼的长官。虽然他们都是真正的武士，是敢于牺牲生命的，但活着总不是坏事吧？还能多享受一下支那的花姑娘，多为天皇陛下效忠一段时间。尤其是刚刚看到三个队伍里比较死心眼的家伙冲到最前边被一个支那士兵用手雷拉了垫背的，更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掷弹筒！快！打掉支那人的机枪！”少尉蹲在一个电线杆旁边，招呼后边的掷弹筒手快点上来。
少尉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队长，因为长谷川大尉不在，自己在少佐面前拍了几次马屁好不容易才混到了这个能带两个加强小队作战的机会，看到那么多掷弹筒心里痒痒的不行，这下子好好过了一把“步炮协同”的瘾。
很快，上来的六个掷弹筒开始挨个点名中**队的机枪阵地了，不过现在二连剩下的五十来个人都是老兵，那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能活着走下残酷战场的老兵。
老兵们怕的是刚刚鬼子一上来就玩命突突的机枪，并不怎么怕炮。因为炮弹还有的躲，而机枪子弹躲不掉。更何况鬼子一开始就玩了把大的，用十多个掷弹筒轰上官有浩几个人，奢侈了一把。结果叫后边阵地上的中国官兵听了个真切，轻机枪手早有准备，打一梭子就挪个窝，鬼子六个掷弹筒打下来只炸飞了一挺机枪，两个机枪手牺牲前还用身体护住了宝贵的武器，那挺捷克式换个枪管就能重新投入战斗。
一块飞来的碎砖打中了齐恒左肩的伤口，齐恒疼的要死，左手脱了力，只好拔出腰间的手枪单手射击，准头差了不少。洪亮刚刚躲过一发榴弹，挪到了侧面一堵低矮的残墙后边，也不开枪，打算等着鬼子步兵上来了再招呼他们。
阵地两边的枪声渐渐停歇，中国官兵打算放鬼子上来打近战，而鬼子正攒着一股劲准备一次冲锋就拿下对面的阵地。
日军少尉活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指，缓缓站了起来，手臂向前一挥，大声喊道：“突击！”
“哒哒哒~”刚刚沉寂下来的机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废墟瓦砾之间，砖瓦碎片四处乱飞。鬼子牛皮军靴的沉重脚步声也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一个隐蔽在屋顶的战士瞄准冲来的鬼子扣动了扳机，子弹钻进鬼子兵的胸口，炸出一朵血花的同时推着他的身体向后仰倒了下去。
“砰砰砰！”跃进中的鬼子兵们随即停下脚步，对着房顶抬枪射击。开枪的战士急忙一个翻滚，努力躲避嗖嗖飞来的子弹，却还是中了一枪，滚下了屋顶。
“打！”这下是齐恒下的命令，不用他多做安排，离得近的战士纷纷投出手榴弹，远一点的战士探出头扣动扳机，冒着烟的手榴弹打着转飞到日本兵们身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阵地前响成一片。
“轰轰轰！”
灼热的气浪掀起大片烟尘，遮蔽了几乎整片前沿阵地，爆炸的闪光在翻滚的硝烟中依然清晰可见，子弹飞进滚滚硝烟，少数还能站立的鬼子和几个被气浪冲到半空的倒霉鬼身上被打出了好多血窟窿，蓬起的大片血雾染红了烟尘。
“八嘎！”鬼子少尉看到自己的部下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不由气急败坏起来。
“掷弹筒掩护！”鬼子少尉军刀一指，后边的掷弹筒手开始对着前边黑灰色的硝烟死命的轰，前边是不是还有没死的战友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其他日军士兵也收起了对对面中**人的轻视之心，一个个面色凝重，躲在掩体后面拼命还击。
手榴弹炸出的硝烟还未散去，鬼子的榴弹又卷起了新的烟尘。视线极差，两边谁也看不见谁，只好同时对着翻滚的黑灰色硝烟开枪。不少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穿透黑烟，却打在了残破的断墙或倾斜的电杆上，除了吓人没有什么作用。
“上！”鬼子少尉咬了咬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他亲自带着一个分队的鬼子兵爬过断墙废墟，来到了烟尘前，躲在残墙后边向中国官兵的位置丢出了一枚枚手雷。
这帮鬼子很是阴险，在丢出手雷之前先等了几秒，手雷飞过去就变成了空炸。二连的官兵们没有料到鬼子会来这一手，掷弹筒的榴弹还可以听听声响想办法躲避，但手雷没有声音，冷不丁飞来十多枚空炸的手榴弹，中国官兵实在是躲无可躲。
“轰轰轰！”火光在二连阵地上空炸开，金属破片真的如同下雨一样洒了下来，落在中国官兵瘦弱的身体上，爆出大片血雾。
齐恒在靠后边的地方，躲过了手榴弹的爆炸，但前边的兄弟们发出的惨叫声在爆炸的轰响中也依稀可闻，后边的战士们鼻子都有些发酸。
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士们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现在就这样倒在了鬼子的手榴弹下，齐恒的心都在滴血。
“上刺刀！杀鬼子！”爆炸刚一停歇，齐恒就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杀！！！”
第八十章 死也不当俘虏
“杀！！！”
二连剩下的官兵们早就红了眼，现在听到营长一声令下，纷纷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出了掩体，一些没有步枪的战士要么摸出手榴弹，要么给手里的短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突击！”此时鬼子少尉也爬了起来，抽出军刀带头冲进了硝烟中，身后跟着几十个端着刺刀凶神恶煞的鬼子兵。
两个冲锋的队伍像两列飞驰的火车，在弥漫的硝烟中狠狠撞在了一起。
“突突突~”二连冲在最前边的是一个受了伤的老兵，鲜血从他的头顶涌出，顺着已经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流了下来，满脸都是猩红。但他手里还是稳稳地平端着一支花机关，子弹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扫向黑灰色的烟尘。
于是，硝烟中的鬼子兵最先撞上的不是想象中明晃晃的刺刀，而是一枚枚灼热的子弹。刚一听到枪声，带队的鬼子少尉就暗叫不妙，只是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少尉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翻了个跟头，倒在瓦砾堆中。少尉身后两个步子比较快的鬼子兵同样被打成了血葫芦躺在了地上，但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哒哒哒！”
“突突突~”
“砰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中国官兵们都养成了白刃战之前先开几枪的习惯，不管手里拿着的是机枪步枪还是冲锋枪手枪，先搂火再说。
并且这次二连的官兵里有好多人手里拿着的是短枪，并不适合拼刺刀。怎么办呢？那就拼刺前给他几枪呗，能打到一个是一个，打到两个还赚了一个。于是，几支还有子弹的花机关对着有人影晃悠的硝烟先来了个火力试探，然后放慢脚步更换新的弹匣，让有刺刀的兄弟先上去。
鬼子可倒了霉，在少尉的带领下，他们早就做好了拼刺的准备，并且碍于地形，他们的进攻队列相对密集一些。抱着皇军打白刃战必胜的信念一头撞上了滚烫的子弹，一时间被打得鬼哭狼嚎，打头的十多个日本兵立刻血溅大地。
那个受伤的老兵打光了手里花机关的子弹，顺手把枪丢在地上，手指摸上了早就捆在身上的集束手榴弹的插销，快步冲向了日军的队列。
“呀！”一个日本兵亲眼看到前边的长官和战友被子弹打得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这下总算见到了一个中国士兵，刺刀狠狠的刺向了对方的身体。
“噗嗤~”刺刀轻易刺进了面前中国士兵的腹部，日本兵有些奇怪为何得手的如此轻易，对方手里甚至连木棍都没有一根，但仔细一看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步枪都来不及拔出来，丢下枪转头就跑。
“轰隆！”老兵死了，他身旁四个鬼子也血肉横飞。
老兵一共杀了十一个鬼子，牺牲的时候脸上挂着复仇的快意，他曾经是东北军67军的一个班副，鬼子侵占东北的时候他奉命撤离，一枪未发，后来听说鬼子屠了他老家的村子，自己的父母和一对年幼的弟妹无一幸免。从上海开始打仗打到现在，自己的军长死了，旅长死了，团长死了，营长连长排长班长一个都没剩下，就在刚才，自己班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兵，一个东北老乡被鬼子的手榴弹炸开了花。现在自己家仇已报，也变得孑然一身，不如就这样给后面的兄弟开一条路出来，走的也安心一点。
在真正开始白刃战之前，日本兵损失了足足二十个人，包括带队的少尉，而中国官兵只有一个牺牲，相较之下，中**队小胜一筹。
听到爆炸声的中国官兵心中全都明白，又有一位战友用生命为大家铺出了一条血肉之路，一个个满腔怒火化作杀敌的力量，刺刀狠狠捅向面前的鬼子兵。
惨烈的白刃战就此展开。
一个鬼子跨栏一样跳过地上的半截墙根，刺刀狠狠扎向面前中国士兵的胸膛，在下冲力量的加持下，四十公分长的刺刀几乎全部没入了战士的身体，把他狠狠刺倒在地。
“艹你姥姥！”没等鬼子的刺刀拔出来，另一个中国士兵的刺刀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肚子，这个战士一边骂一边用力搅动手里的刺刀，直到把鬼子的内脏搅成了一滩烂肉才停手。
更多杀气腾腾的中国官兵加入战团，和鬼子绞杀在一起。后边上来的十多个战士拿着短枪，游走在混战的人群中间，看到有落单的鬼子就立刻补上几枪，有不少鬼子稀里糊涂成了他们的枪下鬼，恨得其他鬼子兵牙痒痒。
齐恒也加入了战斗，他同样游走在战场上，手里的锤子时不时从侧背抡向某个正在和其他战士厮杀的鬼子，要么砸偏鬼子的刺刀，救下战友一命；要么砸断鬼子的胳膊或腿，给战友制造机会；还有个背对齐恒没戴头盔的鬼子被一锤子砸碎了脑壳，腥臭的脑浆喷得前边的战士满脸都是。
“营长干的漂亮！”洪亮挥着他的家传鬼头大刀左劈右砍，把两个鬼子送去见了阎王的同时还不忘拍一下齐恒的马屁。
不过当洪亮再次对一个鬼子兵举起滴血的大刀的时候，鬼子兵身上突然多了两个血洞，原来是齐恒嫌锤子杀敌太慢，干脆掏出了驳壳枪，扣扳机可比抡锤子效率高多了。
但鬼子并不只有这么点人，看到前边的步兵陷入苦战，后边的鬼子掷弹筒手和机枪手也“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加上留在后边保护他们的一个步兵分队，足足有三十号人。
二连的官兵们靠突袭打出来的人数优势一下子被鬼子掰了过去，看到援军上来，混战中的鬼子开始三两个一起抱团了，鬼子背靠背互相支援着拼刺，让打光了短枪子弹的中国官兵很难成功偷袭，胜利的天平似乎开始向鬼子的方向微微倾斜。
“轰！”见死了两个人都奈何不了面前抱团的三个鬼子，一个战士急了眼，抓起一颗手榴弹就扑了上去，炸死了一个鬼子，也炸伤了另外两个。
另一个战士有样学样，虽然身上的手榴弹用光了，但他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丢了过去。两个背靠背的鬼子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有了前车之鉴让他们神经紧绷，看到飞来一个黑乎乎的玩意第一反应就是躲。
那半块砖头倒也没砸空，砸在了其中一个鬼子大腿上，疼得他大叫一声，但也不敢看飞来的是啥，拐着一条腿拼命往一边跳，结果跳到了一个战士的刺刀上，丢了性命。
“八嘎！”一个鬼子军曹直直冲向了正在给驳壳枪上子弹的齐恒。军曹看到这个该死的支那军官已经用锤子和手枪配合其他支那士兵偷袭杀害了近十个帝**人，罪该万死，现在有大好的机会能干掉他，军曹可不想放虎归山。
齐恒急忙后退，手里的驳壳枪再一次被当成了投掷武器丢向鬼子军曹，但军曹是有备而来，歪头一下子躲开了飞来的手枪，刺刀去势不减，向齐恒心口扎来。
祸不单行，齐恒后退的时候被一个鬼子兵的尸体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齐恒还是在刺刀刺中自己的时候努力躲了一下，军曹的刺刀径直划过齐恒的肋间，锋利的刀锋划开军服和皮肉，在齐恒左肋上开了一条大口子。
忍住剧痛，齐恒左手一把抓住军曹的步枪枪口，右手伸进衣兜。军曹用力抽刀的时候生生把齐恒带起了一截，见这个中**官死不放手，军曹抬脚就踹，厚重的牛皮军靴踢在齐恒胸口，踢得齐恒一阵气短。
“砰砰砰！”
齐恒的勃朗宁手枪就装在右边衣兜里，来不及掏枪，他的右手直接在兜里打开了手枪保险，隔着衣服对面前的鬼子军曹连开三枪。军曹怎么也没想到齐恒还有一支手枪，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问号，却再也闭不上了。
“啊！”军曹的步枪脱手，没了借力，齐恒又坐了回去，左手松开步枪，一把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右手急忙从兜里往外掏手枪。齐恒兜里滚烫的弹壳紧贴在手背上，烫的他苦不堪言，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急齐恒越掏不出来，努力了三下才取出兜里的手枪。
“烫死我了！”齐恒甩了甩右手，来不及检查伤势，面前又冲过来一个握着南部手枪的鬼子，看起来应该是后边增援过来的机枪射手。
“砰！砰！砰！砰！”
“啪！啪！咔！”
两个人一坐一站，几乎同时对准对方扣动了扳机。
齐恒刚开了一枪，就感觉自己的肋间像被程戈的大锤重重抡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旁边一歪，然后左边大腿又挨了一下，但齐恒还是坚持着打完了弹匣里的子弹，看着鬼子躺在了地上才慢慢倒下。
齐恒前两枪都打偏了，而鬼子兵的两枪全中，只是第三枪卡了壳，生生挨了齐恒两枪，不然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齐恒两眼发黑，肋间生疼，也不知是中了枪还是之前的刀伤，相比之下左腿的伤口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他摸索着取出一个新的弹匣，两手哆哆嗦嗦装了两次才把新弹匣插进握把，解除了手枪的空仓。齐恒慢慢把手枪移到脑袋侧面，顶在了太阳穴上。
“老子死也不当俘虏，死也不当俘虏……”
第八十一章 绝境逢生
“呼~呼~”齐恒大口的吸着气，虽然整个战场上空都笼罩在着硝烟尘土中，空气里混合着血腥气和焦臭味，让人作呕，但齐恒还是努力汲取着里面的氧气。
齐恒的胸口有些发疼，发蒙，每一次吸气都会牵动肋间的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但是齐恒不敢放慢呼吸的频率，减小力度，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吸进氧气了。
耳边充斥着喊杀声、武器碰撞声、刺刀刺入人体，枪托砸在钢盔上的声音，但齐恒难以分辨出声音发出的位置，只觉得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很难捉摸。
此时战场上的双方都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有两个受伤不能移动的中国士兵抱着身旁的鬼子兵引爆了手榴弹，也有一个鬼子拉响了一名死死抱着自己不放手的中国士兵身上的手雷，血肉横飞。鲜血与碎肉成放射状飞溅到了附近的人身上，脸上，让士兵们本就脏得不成样子的军服完全看不出了原本的颜色。
洪亮还在战斗，他手里的大刀连连挥动，让鬼子难以近身。洪亮蓄着络腮胡须的脸上满是血污，圆睁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杀意和仇恨。他那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表情配上魁梧的身体和锋利的鬼头大刀，使他成为了战场上一尊恐怖的杀神，没有一个鬼子能成为洪亮的一合之将，敢于挑战的敌人全都已经身首异处，横尸当场了。
后边上来的鬼子有些人也没有步枪，他们像手持短枪的二连官兵一样，手枪打光子弹就捡起地上一切能够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砖瓦，木棒，木柄手榴弹，甚至头盔都成了杀伤敌人的工具。
一个日本兵拎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半截桌子腿追打一个瘦削的中国士兵，砸得那个中国士兵满头都是鲜血。随即，另一个中国士兵从斜刺里杀出，手里抄着的霍然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板凳，“咔”的一下砸在鬼子兵的背上，把他砸了一个趔趄。被追杀的中国士兵转过头，捡起地上的一块青砖就反扑了回来，两个人你一板凳我一板砖把这个鬼子活活砸死在了地上。
一个陕西籍的老兵从小放羊长大，练出了一手丢石头打羊百发百中的绝技，他怀里抱着一堆碎砖烂瓦，一个人打得三个鬼子没办法近身。
还有两个中国士兵合力抱起了半截烧焦的房梁，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像用攻城木撞击城门一样顶翻了两个端着步枪的鬼子兵。
但再强壮的人也有力竭的时候，身材魁梧的洪亮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其他人早就筋疲力尽，但是就靠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他们也要支撑着身体和鬼子拼着命。因为他们是中**人！他们脚下是中国的土地，面前是来自日本的豺狼！虽然离开了家乡和亲人，在侵略者面前也一定要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民族。
……
“哒哒哒~”
“葱啊！”
“杀！！！”
后边突然传来了枪声和喊杀声，确切的说，是捷克式轻机枪、汉阳造步枪的枪声和略带口音的汉语喊杀声。阵地上剩下的十来个中国士兵心中长出了一口气，阵地可以保住了。
听到中**队的援军抵达，日本兵们不再恋战，纷纷避开面前的中国官兵转身向北边逃去。他们已经没有活着的军官了，没有军官下死命令，猴精的鬼子老兵自然不会白白跑去送死。
二连剩下的人也没有再战之力了，硬撑着等到援军踏上阵地，十几个人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增援部队其实人也不多，最多一个连的规模，由一个上尉军官带队，他们也没有追击逃跑的鬼子，而是安排了两个排先占领阵地组织防御，剩下一个排在上尉带领下开始救治二连的残兵。
“你们长官呢？你们还剩下几个人？”上尉急急抓住之前丢石头的陕西老兵。
“沃达。”老兵轻声说道，伸手指了指前边靠坐在两句鬼子尸体旁的洪亮。
上尉丢下陕西老兵，跑到了洪亮身边：“你是这里最高的军官吗？”
洪亮身上中了两刀，鲜血从伤口大量流出，让他面色有些苍白：“我不是，我们营长在，在……”
洪亮环视了一下周围，不好意思的说道：“应该就在这片的某个地方吧，就是不知道死了没。”
“快去找找！”上尉给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语气颇有些无奈，他看出来洪亮的军衔只是少尉，应该是个排长，但之前阵地上的中国官兵差不多有一个连，于是上尉重新问道：“那你们连长呢？”
“连长在前边，带队冲锋的时候被鬼子掷弹筒轰了，去找找应该能捡回来一部分零件？”洪亮咧开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再去几个人到前边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上尉又喊了一嗓子：“医护兵！过来给这个兄弟包扎一下！”
齐恒也听到了援军到来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他也没有力气把顶着自己脑袋的手枪拿开了，只是把手指移开了扳机，努力关上了保险。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当俘虏，但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连长！连长！这有个长官！”有个士兵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齐恒，大声呼喊起来。
上尉带着医护兵匆匆跑了过来，还有旁边几个好奇的士兵，把齐恒围在了中间。
一帮人就这么看着躺在地上的少校，他的左肋衣服被划开，左半边身体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下腹部能看到一个不小的弹孔，左大腿外侧也有一处枪伤。少校右手握着一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枪口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们营长说过他不想当俘虏……”洪亮在一个士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站在人墙后边低声说道。
“全体都有，敬礼！”上尉后退一步，向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第八十二章 还没死！
“敬你马的礼！老子没死！”齐恒虚弱的睁开双眼，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本来齐恒是睁着眼的，只是听到有人发现了自己，心想总算还有得救，就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结果半天没等到医务兵的救治，先是来了几个围观的，然后来的军官开始让大家散开敬礼，这是把自己当死人了吧！齐恒气不打一处来，便睁开眼睛用力骂了一句。
“啊，长官，这个，快救人！”上尉闹了个大红脸，讪讪一笑，把医务兵推到了前边。
医务兵也是无奈，自己还没检查呢，连长就叫大家敬礼，这不是先判了人家死刑嘛，这下好了，连长和这个长官的梁子怕是节上了，现在连长挨骂也是活该。
心里这么想，嘴上倒不敢说，不过医务兵手上也一点没有怠慢，先帮齐恒取下了手里的枪，然后开始细致检查包扎了起来。
上尉转身离开了尴尬的地方，顺便赶走了其他围观的士兵，洪亮在旁边咧开嘴偷着笑，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不停吸气。
“营长，还活着就行，搞得我还以为你光荣了呢。”洪亮笑着说道。
齐恒很虚弱，也懒得理他，翻起了白眼。洪亮见齐恒不搭理自己，便转过身蹒跚着去寻找二连其他还活着的人了。
“连长！连长！”派去前边侦查的几个士兵跑了回来，打头那个扯着嗓子喊道。
“咋呼啥？”上尉刚挨完骂心情很不爽，齐恒比自己高一级，上尉没办法回嘴，又碍于面子不想当着友军的面找部下的碴，现在总算逮着个出气的机会，自然不打算放过。
“逼逼赖赖的又发现啥了？”上尉没好气的问道。
“我们在前边一堆砖头里面刨出来一个我们的人，是军官，还有气。”士兵高兴的说道，能多救出一个战友，就多了一分希望，一分力量。
“去看看。”上尉也顾不得生气了，匆匆跟着士兵走了过去。
被刨出来的是二连中尉连长上官有浩，之前鬼子掷弹筒轰炸的时候，他被炸塌的砖墙埋在了里面，侥幸了逃过一劫。只不过被倒下的砖头砸中了脑袋，一直在昏迷中，现在才被出去搜索的友军士兵发现捡了回来。
两个士兵连背带扛把上官有浩挪到了上尉面前，好奇的洪亮也凑了过来：“诶，长官，这是上官，我们连长！运气不错嘛，他也还活着。”
“上官？”上尉有点愣神，这么说自己应该是下官了？可他明明只是个中尉啊？并且他肩膀上怎么还是参谋的竹节章？
“他叫上官有浩，”洪亮补充了一句，打消了上尉心里的疑惑：“他以前是长官部的参谋，才调过来当连长时间不长，打仗可猛了，一点也不像个参谋。”
“哦哦。”
后边的一个战士还捡回来了上官有浩的黑框眼镜和三八步枪，不过左边的镜片已经裂成了三片，镜腿也歪了。洪亮接过眼镜塞进了上官有浩的衣兜，然后从他兜里顺走了小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躲到一边开心的抽了起来。
二连现在可以撤下阵地了，上尉还专门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帮助他们搬运伤员。在齐恒示意下，洪亮他们几个捡走了阵地上大部分打光子弹被暂时遗弃的短枪，身上挂得满满当当。只是还有不少实在拿不动了，就留给了上尉的部下，送了个顺水人情。
“连长，他们装备怎么这么好？”一个老兵手里拿着一支打光了子弹的花机关，一边摆弄一边问道。
“中央军呗，亲娘养的，”上尉有些羡慕的说道：“他们是长官部直属特务团的，装备好，战斗力也不错。”
“你看阵地上，他们不到一个连的人生生拖死了鬼子将近一个中队，”上尉踢了踢脚边鬼子长谷川大尉的尸体：“还打死个大尉。”
他们的副连长握着两支驳壳枪走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帮兄弟，一个连剩下两个班不到，他们长官不熊，兵也不熊。”
“鬼子来了！”前边的观察哨喊了起来。
“这帮中央军兄弟都是好样的，但是我们杂牌军也不是软柿子！”上尉点了点头：“准备战斗！给中央军兄弟们报仇！”
……
齐恒他们被直接送到了城南的临时战地医院，由于缺少麻药，医生只好给齐恒嘴里塞了一块纱布直接动手清理他的伤口。
“嘶~”消毒酒精一接触到齐恒肋间的刀口，齐恒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无比的疼痛。但更带劲的还在后边，当医生把钳子伸进创口想拔出卡在齐恒肋骨上的弹头时，旁边三个战士都差点没能按住齐恒的抽动，要是没人帮忙，齐恒估计能一个鲤鱼打挺站在病床上。
连清创带缝合包扎折腾了许久，齐恒总算能够休息一会了。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和着满脸的硝烟变成了黑色的污泥，一边帮他擦汗的战士不得不换了好几张纱布。
不仅伤口的疼痛没有丝毫减轻，现在齐恒感觉全身都疼，丝毫没有睡意，只好闭起眼睛养神。
快到傍晚的时候，王震团长吊着胳膊走进了医院，一进门就拉住一个护士问道：“长官部特务团的齐营长在哪里？”
护士指了指刚刚勉强睡着的齐恒，王震团长快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齐恒床边：“齐营长啊，你们打得好！你们在西关拖住了鬼子一个加强中队，给我们进攻创造了机会，现在部队已经快推进到城隍庙附近了！”
齐恒猛然惊醒，手伸向一边就想摸枪，牵动着伤口又是一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躺在战地医院里了。
“啊，你休息了？”王震团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全庄都打疯了，我们的人包括伙夫轻伤员几乎全拉上去了，鬼子想占领全庄也在拼命反击，目前进展不是很好，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有希望能够克复全城！”
“好，那我的三连之后就交给王团长了。”齐恒应道。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王震团长轻轻拍了拍齐恒的肩头，旁边几个听到王震团长说话的伤兵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喜色。
第八十三章 死亡之巷
齐恒躺在医院，但台儿庄内的激烈战斗还未停歇。二连长上官有浩匆匆包了一下脑袋，带着两个负了轻伤但是不想躺医院的老兵重新拎起枪跑去了三连的地盘。
三连此时正在待命，只要命令一下，他们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三连少尉代连长徐光辉看见上官有浩跑过来很不开心：一方面上官有浩军衔比自己徐光辉高，徐光辉不好指挥；另一方面徐光辉这些三连的老兵并没见过上官有浩打仗的样子，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文弱书生参谋的位置上，自然没有太多好感。
“长官好！”徐光辉讽刺的抬手随意敬了个礼：“上官连长莅临我连，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您看要不要进连部，去屋里坐坐？”
上官有浩哪里听不出徐光辉话里有话，笑着回答道：“进屋就不必了，徐连长这连部连屋顶和门窗都没有，还烧得像块焦炭，看来条件很是艰苦嘛。”
“咱们是粗人，没文化，不懂享受，有这就不错了。”徐光辉说道：“再说咋们是上来打鬼子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徐连长，上官连长打仗可是有一手的，咱们连支援到二连的两个班一个都没回来。”三连三排代排长杨三阴阳怪气的说道，支援出去的两个班都是三排的人，作为排长杨三心疼的要死，嘴里自然也少了个把门的。
“你怎么说话呢？”跟着上官有浩来的二连一个老兵听不下去了，来之前上官有浩安抚过他们不要说太多，但是现在杨三的话明显有些过头了。
徐光辉也感觉不妥，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杨三一眼：“你丫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友军的吗？快给上官连长和二连的弟兄道歉！”
“对不起，我话过了。”杨三低头道了歉，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带杨排长下去静静。”徐光辉示意两个老兵把杨三带远点。
“当时指挥我们三连两个班的是齐营长，不是上官连长，现在齐营长自己都重伤躺在医院里，二连的兄弟们和鬼子玩命都快拼光了，倒是我们一直在后边待命，”徐光辉环视了一周自己的部下：“老子把话放在这里，要是不服气就杀比二连更多的鬼子，别在这里逼逼赖赖！老子最烦手里没本事嘴里把不住门的！”
周围的士兵们都不敢迎着徐光辉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也是因为徐光辉变脸太快了，刚刚还在讽刺上官有浩，现在一下子转头开始凶自己人，搞得大家都有点不太能反应过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不过上官有浩打起了圆场：“没事，徐连长别在意，自己的兄弟没了谁都不好受，我明白的。”
“那上官连长打算怎么安排？”徐光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徐连长你指挥你的连队，一切照常，”上官有浩晃了晃手里的花机关：“你把我当普通士兵指挥好了，我就是想来多杀几个鬼子给我的弟兄们报仇，不打算抢你的人。”
“这不太好吧？营长知道吗？”徐光辉一愣，让自己一个少尉指挥他这个中尉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我刚从医院出来，就别再去打扰营长了吧，他伤的不轻，还在医院养伤呢。”上官有浩凑到徐光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徐光辉这才明白，感情上官有浩是自己从医院里溜出来的，这下他对上官有浩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毕竟一个怕死的家伙不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又跑去往另一个死人堆里钻，除非这人脑袋有问题。
不过，说起脑袋有问题，徐光辉看着上官有浩脑袋上的绷带又陷入了沉思。
……
前线，喊杀声、枪炮声在台儿庄城响成一片，大量的中国守军官兵正端起步枪，挥舞着大刀冒着枪林弹雨冲入敌阵与鬼子拼杀。
很多官兵杀得浑身燥热，光着膀子赤着脚就杀进了鬼子群里，刀光闪动，鲜血飞溅。有的鬼子刚刚举起步枪，脑袋就打着旋飞到了地上；有的鬼子刚刚把刺刀刺进面前中国士兵的身体，自己就被两把刺刀刺了个透亮；有的鬼子刚刚用枪托砸倒一个中国士兵，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子弹打成了漏勺……
“长官！前边损失太大，王团长让你们连加入战斗，接替第30师176团三连进攻西关！”通信兵给苦等的徐光辉带来了新的命令。
“全体集合！准备战斗！”徐光辉抄起步枪，大声喊道。
“徐连长用这个，”上官有浩递给徐光辉一支驳壳枪，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别告诉营长。”
“好吧。”徐光辉接过手枪，不打算再头疼上官有浩的去留了：“你保护好自己！”
“杀！”三连也冲了上去。
城里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队伤亡极为惨重，但他们死死拖住了城里的鬼子，让日军在29日攻克台儿庄的企图未能实现。但是日军的阵地仍然在一点一点的扩大着……
大约早晨七点多，大约一个加强小队的鬼子沿着城中后大路一路走来，越过姜桥抵达了阴沟崖，打算在这里与另一支从北门进城的鬼子小部队会合。但两支鬼子部队汇合后遭到了防守此处的中国猛烈的打击，不得不转移进攻方向，沿着袁家巷继续向西推进。
鬼子们不知道的是，一张中国守军编织起来的大网正在袁家巷各个巷口悄悄展开。
袁家巷是一条无头死巷，最西边的巷子尽头是一家叫做义丰恒的商号，南边是大片的民房。日军的炮击和轰炸并没有对这里的房屋造成太大的打击，建筑物基本还保持着完整，还留着一条南北方向的窄巷，中国守军的一个重机枪阵地就设在这里。
鬼子在中国官兵的驱赶下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了这个死亡之巷。“哒哒哒！”民二四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封锁了巷口，手指粗的子弹驱赶着日军士兵向巷子深处狂奔，但一堵厚实高大的砖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绝望的日军士兵只得人挤人紧紧靠在砖墙上，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去迎接飞来的子弹。灼热的弹头呼啸着射出枪膛，击中堆积在一起的日军士兵，强大的动能撕裂了鬼子兵的身体，大片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断肢飞溅，狭窄的箱子里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第八十四章 审讯俘虏
惨叫声停歇，中国官兵们端起枪警惕的踏上了这个血流成河的小巷。粘稠的鲜血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顺着沟槽流淌，汇聚成一个个血泊，踩上去“啪叽”直响。一些战士的草鞋和赤脚走在上面还稍稍有些打滑。
“鬼子都死了？”一个士兵问身边的班长。
“不知道，”班长应道，手中警惕的握着枪：“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谁知道鬼子会不会玩阴的。”
“好！”战士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前边堆积如山的身穿黄色军服的鬼子尸体。
踩着满地鲜血，战士们走到了最前边的一个鬼子身旁，低头一看，这鬼子半个脑袋都被打飞了，显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啪叽，啪叽。”踩着越来越深的血泊，官兵们接近了巷尾黄红相间的死人堆。
“呃呃~”死人堆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这都没死？”老兵惊讶的说道，用脚推开压在那个鬼子上面的两具尸体，顺手一刺刀戳了进去。
呻吟声戛然而止。
一个战士掏了掏耳朵：“我这耳朵里怎么听着还有鬼子嚎呢？”
“嗨，刚刚那鬼哭狼嚎的，搞得比杀猪还惨，听得我都瘆得慌。”老兵拔出刺刀回了一句：“要不是机枪哒哒哒的响，吵得有些听不到声，估计你晚上都睡不着觉。”
“惨归惨，但是咋感觉这么过瘾呢，解气！”另一个战士捡起地上一支完好的三八步枪背在背上，弯下腰开始从鬼子身上解下子弹带和手雷。
“就是，挺过瘾，大家动作快点啊，先拿枪，子弹，手榴弹什么的，都拿走，别光忙着从兜里掏值钱的。”一个中尉军官说道。
“好嘞。”老兵应了一声，把一个鬼子兜里几块银元悄悄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中尉越过一地死尸，走到义丰恒商号直对着的竖巷墙面旁，抬手摸了摸沾了血的墙面，在重机枪的扫射下，这条上下大约两米宽的墙壁几乎被打成了蜂窝，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痕，还有几个变形的弹头嵌在上面。
“钱副连长！钱副连长！”一个头缠绷带的传令兵跑了过来，大声喊道。
“什么事？”中尉回过神来，转过了身。
“团里命令，让你们连以最快速度抵达西关增援，不得有误！”
“知道了，”中尉拔出手枪：“别捡了，全体集合！”
……
城外第31师师部里，一个参谋正在向师长池峰城汇报战况：“昨日，日军占领了整个台儿庄城区的东半部，但是在我守军拼死反击下，日军遭到了重创，今天清晨停止了向我防区的进攻。”
“城里还有多少我们的人？”池峰城沉吟了一下问道。
“不好说，这段时间除了我们三十一师原本的守军，城里还陆陆续续抵达了步兵第三十师，第二十七师的部分部队，还有第200师炮兵第52团的一个战防炮连，番号很杂，但是人数不多。后续的增援部队很多都没有满编，再加上持续的作战消耗，乐观估计城里应该还剩不到两千人吧。”参谋翻了翻文件回答道。
“联系王冠五旅长，让他组织城里还能战斗的轻伤员，文书，炊事兵，担架兵这些人员统统投入战斗！”池峰城下了命令。
“还有，通告全军，台儿庄就是我们全师官兵的坟墓！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坚守阵地，任何人不得撤退！”池峰城咬了咬牙补充道。
“是！”
实际上，台儿庄城内的守军在命令下达之前就已经组织起非战斗人员和轻伤员加入了战斗，像上官有浩这样自己溜去参加战斗的伤员也不在少数。
齐恒的三连也投入到了进攻城隍庙碉楼的战斗中，负责掩护进攻部队的侧翼，防止清真寺的鬼子偷袭。不过徐光辉并没有像上官有浩说的那样把他当做一个士兵来用，还是分给了上官有浩一个排。上官有浩也只是象征性的退让了一下，就接过了这个排的指挥权。
“上官连长，刚刚杨三那么说话，你怎么不生气？”一个跟着上官有浩来三连的老兵悄悄问道。
“生气干嘛？生气又不能让他信我，”上官有浩推了推开裂的眼镜：“我知道他们都不服气，没关系，听说三连之前侦查的时候逮了个活的鬼子，不知道送哪去，也不好杀，还捆着呢，我过去给他们上一课，他们就不会这样子了。”
“呃……”老兵想说什么，但是一想上官有浩的手段，明智的把话头咽了回去，心里开始为一会那个倒霉蛋默哀了。
“你看，那边有一家铁匠铺，你去里边看看有没有啥剩下的工具，帮我捡点过来，一会用得上。”上官有浩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铁匠招牌的破烂房屋舔了舔嘴唇。
“是！”老兵立刻挪开了身子，想和上官有浩保持点距离。
“要是有些军医的医用工具就更好了。”上官有浩心想，对自己不得不使用铁匠铺里的粗糙家伙很不满意。
上官有浩凑到了徐光辉旁边：“徐连长，你们逮住的那个鬼子在哪？我可以过去先审问一下。”
“差点忘了你会日语，”徐光辉摸了摸头，领着上官有浩到了后边一间破屋子里：“正好不知道拿这家伙怎么办，讲话叽里咕噜的谁都听不懂，就这么宰了又有点可惜，你来问问吧，问完再杀好了。”
上官有浩看向地上被困成粽子的鬼子兵，这是个士官，戴着伍长的衔，身上的军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头盔和鞋子都不见了，嘴里塞着一团破布，看起来好像是他自己的袜子。
“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番号是什么？”示意看守他的战士取下鬼子嘴里的袜子，上官有浩蹲下身子用日语问道。
鬼子俘虏好不容易摆脱了嘴里的臭袜子，刚想开口骂人，听到上官有浩流利的日语有些惊讶，下意识把脏话憋了回去。
看鬼子有些呆滞，上官有浩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番号！”
“五十岚一郎，伍长。”鬼子回过神来：“其他的东西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上官有浩叹了口气，但是眼中却放射出了兴奋的光芒：“老马！老马！把工具拿进来！”
第八十五章 这样爽不爽？
喊了一嗓子，上官有浩又笑眯眯的转向俘虏，从兜里翻出一根烟点上，塞到了日本兵嘴里：“不说就不说吧，你别怕，我们不会杀俘虏的，来抽根烟。”
那个日本兵狐疑的凑过头叼住烟，深深吸了一口，精神稍稍有些放松。
上官有浩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日本兵：“你是哪里人啊，我当年上学是在东京，班上有大阪来的同学，还有熊本县，千叶县的……我们关系都还不错呢。”
日本兵从牙缝里吐出一股烟，咬着烟蒂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是千叶县人，隶属第10师团步兵第33旅团，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更多东西的。”
“没关系啊，总算有人能用日语和我交谈了，很开心。”上官有浩还是面带笑容，眼神很是真挚：“我的日文名叫渡边浩，你可以叫我渡边。”
鬼子兵五十岚有点意动，都说有些支那人会帮助大日本皇军，莫非面前这个会讲日语的支那军官可以帮自己逃走？
“我中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叫美和子，家里也是千叶县的，长得很好看，我还偷偷喜欢过她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战争，我应该再还能见到她吧。”上官有浩帮五十岚取下嘴里的烟头，让他可以顺畅的吐出嘴里的烟雾。
五十岚也挤出了笑容：“这么说，渡边君愿意做皇军的朋友了？如果你帮助皇军，或许真的可以回到日本，再见到美和子呢。”
“也许吧。”上官有浩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五十岚感觉有戏，还想在劝说一下上官有浩，门口急急跑进来了一个中国士兵，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连长，铁匠铺里没剩下啥，就一些锤子凿子啥的，我把能用的都用筐给你装来了。”来的是士兵老马，手里端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破箩筐。
“渡边君，他在说什么？他拿的又是什么？”五十岚疑惑地问道。
“啊，这个啊，”上官有浩站起身接过筐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又蹲下了身子：“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抽烟吗？”
不等五十岚回答，上官有浩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手中燃烧的半截烟头塞了进去，又狠狠合上了嘴，扳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呜呜！呜！”嘴巴被捏住，没办法吐出嘴里燃烧的烟蒂，五十岚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看到刚刚还笑眯眯和鬼子拉家常的上官有浩下一秒就动起了手，老马感到一丝凉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没等上官有浩开口就自觉地站到了门口放哨。
“这是中国制造的香烟，味道不错吧？”等了大概有一分钟，上官有浩才松开手笑眯眯的问道。
“咳咳咳！”五十岚大口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嘴里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个恶魔！”
“别这样说，五十岚君，有意思的还没开始呢！”上官有浩捡起地上一把钳子，握在手里试了试手感：“你的指甲长了，很久没有修剪了吧，我来帮帮你好了。”
“啊啊啊啊！住手！啊啊~”
老马在门口听到里边的惨叫声，不由咽了口唾沫，但也没敢回头去看屋里的情况。
“怎么了？鬼子俘虏在闹事？”三连之前负责看守俘虏的两个战士正在一边抽烟聊天，听到惨叫声转头问道。
“没有，我们连长和鬼子唠家常呢。”老马回答道：“鬼子估计是太感动了吧。”
“唠家常？都叫成这样了唠哪门子的家常呢？”战士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没多在意，反正叫的是鬼子，管他是高兴呢还是感动呢，一会了都得死。
……
后边的破房子里不时传出阵阵惨叫，听着这声音从高亢变得沙哑，惹得前面防御阵地上的三连官兵们频频侧目。
“上官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子叫成这样了还能问出来啥东西吗？”徐光辉正了正头顶的军帽，“我好像有点小看这家伙的手段了。”
“鬼子！”观察哨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随即又传来几声枪响。
“准备战斗！”徐光辉不再去想上官有浩的事情，一边拉动枪栓一边大声命令道。
“哒哒哒~”左边制高点的捷克式轻机枪开始喷吐火舌，阵地前沿已经可以看到身穿黄色军服在废墟中翻腾挪动的日军士兵的身影了。
这群鬼子应该是来支援城隍庙的，三连的任务就是堵住他们，不让任何一个鬼子和城隍庙守军汇合。
“打！”徐光辉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出枪膛，狠狠撞击在打头一个日军士兵的胸前，打得他一个趔趄，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
后边的鬼子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纷纷越过地上的尸体一边开枪一边向前跃进，阵地前爆豆般的枪声响成一片。
“轰！”左边制高点上边那挺正在开枪的捷克式被鬼子的掷弹筒炸哑了火，七八个鬼子趁机翻过躲藏的矮墙又向前跃进了一大截距离。有个鬼子边跑边摸出一颗手雷，动作慢了半拍，被一发子弹打中了小腹，仰面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手雷也掉了。另一个鬼子想捡起来重新丢，结果那颗手雷在他手里炸出了火光。
“轰！”至少三个鬼子被这颗来自友军的手雷破片照顾到了，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被阵地上的中国官兵用步枪挨个点了名。
阵地后边的破房子里，上官有浩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地上的五十岚现在只想让面前的魔鬼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可是这个魔鬼并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在拔掉自己三分之二的牙齿之后，面前这个叫渡边的家伙就用破布堵住了自己的嘴，完全不给五十岚讲话的机会。他也不问话，一直专心的用钳子和一把大剪刀给五十岚“修建”指甲，现在五十岚所有还在身上的十六根手指脚趾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有四根被上官有浩嫌麻烦直接砸扁切掉了。
“现在就干净多了，”上官有浩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取下了五十岚嘴里的破布。
“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五十岚看到上官有浩眼镜后审视猎物的目光，所有的心防都崩塌了，管他的武士道，管他的天皇陛下，只要别再折磨自己就好。
“什么都告诉我，不撒谎？”上官有浩拿出一根铁钩边比划边问。
“对对对！”五十岚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那好，我问你！”上官有浩期待的笑了起来：“这样爽不爽？”
第八十六章 医院
“走吧，该去打鬼子了。”上官有浩用从鬼子身上扯下的军服碎片擦了擦手，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了屋子。
“砰！”
老马转头看了看屋里还在抽动的鬼子兵五十岚，怜悯的给了他一枪，提前了结了他罪恶的生命。
其实一直到最后，上官有浩也没从这个倒霉的鬼子俘虏五十岚嘴里问出来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这个鬼子只是个普通的士官，也了解不到什么深入一些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五一十把从自己小学时尿床到他们出发前接到的命令这些事全部告诉了上官有浩。
上官有浩拎着冲锋枪，和老马一起加入了前边激烈的战斗。
“上官，问出什么了吗？”徐光辉看到上官有浩跑过来，一边开枪一边问道。
“那个鬼子说他十岁的时候还在尿床。”上官有浩笑着应道。
徐光辉满脑袋黑线，自己关心鬼子几岁尿床干什么：“你就问出个这？”
“不是啊，”上官有浩苦笑了一下：“这个鬼子只是个士兵，知道的不多，只说了他们的番号和接到的命令，至于部队人员装备的配置和下一步的动向一类的都不清楚。”
“好吧。”虽然徐光辉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听到没问出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有个好消息，”上官有浩看出了徐光辉的失落，补充了一句：“鬼子现在也有些顶不住了，城里的濑谷支队被我们包围了，从临沂增援过来的坂本支队也被第52军和刚到的第75军围攻，一时半会到不了台儿庄，现在我们只要顶住城里的鬼子，等援军到达就可以彻底消灭这帮鬼子了。”
“那就好！”徐光辉心情一振。既然两边都到了玩命的时候，那就看谁干的过谁了，在玩命这方面，我膀大腰圆徐光辉还没怕过这帮小日本鬼子。
……
发现援军被阻，再僵持下去可能有被中**队源源不断的增援部队围死的危险，包围圈里的日军开始疯狂反扑，中**队发动的反攻被挡了下来，甚至还丢失了一些地盘，庄里再次上演起惨烈的拉锯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期间庄内又抵达了两拨援军，才堪堪顶住日军的疯狂。这是台儿庄守军第一次真正陷入危机，第31师在战报中也认为这是“战况已属最严重阶段”，所幸的是援军及时赶至，才稳定了战局。
下午3点，第30师步兵第176团第3营进入台儿庄，归还之前就抵达台儿庄增援的步兵第176团建制，随后投入战斗。晚上9点，第30师步兵第175团团长吴明林率领所部和第31师步兵第181团第3营进入台儿庄增援，随后在西北角对正在攻击守军的日军发起进攻，日军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支，被迫撤退。
齐恒手下的第二、第三连残部还在徐光辉和上官有浩的指挥下坚守在台儿庄的阵地上，和一波一波疯狂进攻的日军争夺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屋，每一寸土地。
不过这些和齐恒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齐恒在下午援军到达时随部分重伤员一起被转运出城，送往徐州医治，提前结束了他在台儿庄的战斗。
躺在通往徐州的火车上，齐恒不知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要说运气好吧，这已经是齐恒半年来第三次负伤被送到医院医治了；要说运气差吧，从上海到南京再到徐州，这么多场仗打下来，齐恒的长官，部下和战友们大多殉国，就他还留下了一条性命。
也不知是火车车厢又晃又闷，还是齐恒有些发烧，一直到抵达徐州躺进医院里，齐恒都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样子。除了时不时脑袋里闪过爆炸的火光和烟雾会让齐恒猛一激灵，清醒一下，然后又重新陷入迷糊的状态。
齐恒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4月3日清晨了，躺在徐州城的医院里，鼻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七号床的伤员醒了!”一个应该是来帮忙的学生看到齐恒醒过来，匆匆去喊护士。
“齐营长，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凑到齐恒床边，俯下身子问道。
“脑袋疼，两边肋骨和左大腿也疼，”齐恒老老实实回答：“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四月三号了，你自己算算呗？”旁边那个来帮忙的女学生笑着说。
“这么久了？护士，你知不知道现在台儿庄里情况怎么样了？”
“这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负责救人，”护士有些为难：“我帮你打听打听？”
“那就谢谢你了。”
那个女学生凑过来问了一句：“那个，大哥，我这边有报纸，你要不要看？”
齐恒看了过去，这个女学生应该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留着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的齐耳短发，很清秀，也有些活泼。
“好啊，那麻烦你了。”
“大哥你等等。”女学生转身跑了出去。
护士帮齐恒量了量体温，又检查了一下伤口的绷带，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医院里需要照顾的伤员还有很多很多，不然也不会让没有什么护理经验的学生来帮忙。
“大哥，报纸！”那个女学生跑了过来，手里握着一叠报纸，还散发着淡淡的油墨的香气：“今天早上刚刚到的，你看看？”
“啊，对了，大哥你认识字的吧？”女学生看到齐恒拿着报纸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哈哈，当然认识了，我上过学啊。”齐恒皱眉头只是因为看到报纸上并没有写到什么有关战况的消息，不过想来也是，这些事情是不会出现在报纸上的。
“哦？”女学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因为有些大哥不认识字，会让我们帮忙写写信读读报纸什么的……”
“没关系啊，你是在上大学吗？”齐恒好奇的问道。
女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还没呢，在读高中，不过快考大学了，等之后我想去读国立北京大学，嘻嘻。”
“那你可要加油啊，听我弟弟说还挺难的。”
“你弟弟？他是大学生吗？”女学生好奇的问道：“大哥你呢，之前在哪里上学？”
齐恒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无锡见到林远时，林远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弟弟是国立清华大学的学生，我觉得他挺厉害的，我没上大学，高中之后直接考了军校，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读完就去打仗了。”
女学生眼睛里投射出崇拜的光芒：“哇，大哥你们兄弟两个都好厉害。”
齐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弟弟挺厉害的，我就不怎么样了，瞒着家里跑出去读军校，好几年了一直没回过家，挺差劲的。”
“啊啊啊啊啊！”
女学生还想说什么，突然远处一个伤兵莫名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下子吸引了全病房人的目光。
第八十七章 初识
“怎么回事？”齐恒疑惑地问道。
女学生摇了摇头：“也是前线送下来的一个伤兵，伤倒是不重，但是好像伤到了脑袋，变得疯疯癫癫的，有时候会突然大喊大叫，谁都不让碰。”
旁边床位上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士兵开了口：“我听说他们连开战前就被鬼子飞机炸了个稀巴烂，剩下不到一半人，最后还是被派上去了。后面打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连阵地上就剩下那一个吓疯了的伤兵。增援部队想着给他们连留个种子，结果闹得不行，三个人才把他架回来。”
女学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感觉酸酸涩涩的。
“当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侃天侃地的战友，突然就以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模样丧生时，那种强烈的冲击，足以成为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齐恒同样沉默了一会，像念诗一样吐出了这么一句。
“你们……”女学生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哥，你们在前边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齐恒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见齐恒并不怎么想开口，旁边床位的伤兵有些好奇的问道：“兄弟，听护士的口气，你是军官？”
齐恒偏头看了看旁边床铺的伤兵：“嗯，少校营长。”
“长官好！”伤兵支起身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敬了个礼，只不过伸向头边的右手只有被纱布紧紧裹着的手腕。
齐恒想回礼，只是身体使不上力气，还是女学生扶着他才勉强坐起来的。
“谢谢你啊。”齐恒先向女学生道了谢，然后郑重的向伤兵回了礼。
“那个，长官，前边真的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女学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有好多男同学都去参军了，也有女同学去了前线救护队，我胆子小，不敢去前线，就在这里帮忙了，这段时间每天都看到好多伤员送下来，我很担心他们……”
“应该没关系的，如果是学生的话不会太接近前线，别太担心了。”齐恒安慰着这个女学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长官说的有道理，我在前线就没怎么见到学生兵。”旁边的伤兵听出了齐恒的意思，咧开嘴帮了齐恒一句。
其实齐恒原本的补充团有一大部分都是学生兵，但是几场恶战下来已经十不存一了，如果这个女学生的同学们也参加了部队，那么情况应该不会像齐恒说的那样乐观。
“那就好，”女学生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帮齐恒倒了一杯水：“长官，喝水吧，辛苦你们了。”
“我有没有啊？”旁边的伤兵看到了，有些嫉妒的说道。
“你等一下啊，”女学生面带微笑：“你们都有的。”
伤兵这才半开玩笑的说起来：“我还以为你只给长官倒水呢。”
齐恒扭头瞥了伤兵一眼，还没开口，路过的护士帮女学生说了一句：“人家小姑娘那是只给长得好看的大哥倒水，像你歪瓜裂枣的就应该自己倒，还欺负人家小姑娘。”
“害~”伤兵看了看齐恒，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摆出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哈哈哈。”齐恒被逗乐了，笑起来抽的伤口疼，笑了两声赶忙停住。
不过那个女学生听了护士的话，脸上红扑扑的，低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在辩解，声音很小，看起来反倒十分可爱。
护士看到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坏笑了一下，拍了拍女学生低垂的脑袋：“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昨天还偷偷给我说这个大哥挺好看的来着，现在人家醒过来了不好好聊聊？”
“我没有，我不是，姐你别瞎说……”女学生这下彻底羞红了脸，摆着手连连否认，但眼神还是在偷偷看着齐恒的方向，似乎是在确认齐恒的反应。
察觉到女学生的小动作，现在反倒轮到齐恒不好意思了，齐恒露出尴尬的微笑，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旁边床位的伤兵很有眼色的侧过了身子，假装已经睡着了，但这样夸张的演技反倒让气氛更加尴尬了起来。
“都不好意思了？”护士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把情况搞得有点糟糕：“那你们先认识认识呗？自我介绍一下，嗯，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像媒婆牵线的话，护士转身溜走了，留下了尴尬的齐恒和女学生，女学生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看齐恒，齐恒只好看着女学生的头顶。
“那个，你好，我叫齐恒，谢谢你照顾我。”齐恒想了想，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吧，于是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我，我叫刘暄和。”听到齐恒开口，女学生总算微微抬起了头，用微若蚊呢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哪里人啊？是在徐州读书吗？”齐恒不得不努力寻找话题来打破尴尬。
“呼呼~”旁边床的伤兵竟然打起了呼噜，似乎想证明自己没有听齐恒他们说话，但是齐恒脑袋里浮现出了想把这家伙另一只手也卸下来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宁可独自面对四个鬼子也不想在这样尴尬的环境里待着了。
“我家在北平，”刘暄和回答道，似乎是伤兵蹩脚的呼噜声逗乐了她，现在回答的声音大了不少：“鬼子打北平的时候家里人都跑到了成都，我也应该去成都上学，但是报名了医护队，我就自己才来徐州了，可能时间不长还要回成都去。”
“这样啊，我家在江苏，不过母亲带着妹妹们去了重庆，我父亲是县长，不能走，还留在家里，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长官你不是说还有个弟弟？”刘暄和还记得齐恒的话，好奇的问道。
“那是林远，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兄弟，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小我两岁，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冒鼻涕泡，哈哈。”
话头打开，刘暄和也露出了笑容，不再那么拘谨：“你还说他上了大学还哭鼻子呢？”
“那是我上上次在上海的时候负了伤，被送到无锡养伤，我弟弟考上了国立清华大学，正好他们学校搬迁，他从北平去昆明，顺路来看我。”齐恒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笑了起来。
“他还带了一个女同学来，挺好看的，看起来和他关系不错，他俩都不承认有什么关系，不过我看有戏，来的时候把我旁边床位的两个家伙羡慕的不行，”齐恒笑着说道：“只不过林远哭了那一鼻子差不多把脸丢光了，哈哈哈。”
“哈哈哈。”刘暄和也笑了起来，抬起了头，她脸上红晕还没下去，还是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长官，你上上次受伤是怎么回事？受伤不止一次了吗？”刘暄和有些担心。
“上海一次，南京一次，这次是台儿庄，命大，没死。”齐恒有些自嘲的说道：“你叫我齐恒就好了，叫长官感觉怪怪的，我才二十岁啊。”
“哇，原来你年纪也不大，不过既然比我大，我就叫你齐大哥吧。”刘暄和应道：“齐大哥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打鬼子的事情啊？”
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便不再拘谨，开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准备
“小姐，我们到武汉了。”
火车上，一个衣着略显华贵的中年妇女指了指窗外人来人往的站台，声音带着惊喜的说道。
“嗯。”坐在中年妇女对面的少女轻轻合上手里那本正在阅读的书，抬头看向窗外。
“都这么多年不见莺莺小姐了，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长成大姑娘了，一定更好看了吧。”
“等一下就能见到她了，”少女抚了扶腿上精装英文书的烫金书皮，眼中同样带着一丝欣喜：“安姨，她说不来接站了吗？”
“是啊，莺莺现在可忙了，之前信里说她当了军医，现在她刚到武汉，一时还走不开。”安姨回答道。
“那我们等一下直接去找她吧！”少女把书放进手包，嘴角上升起一个美丽的弧度。
安姨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也好啊，我们给她一个惊喜吧。”
……
武汉，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
魏徵快步走进宿舍，一把摘掉帽子丢在桌子上，甩了甩出了汗变得一绺一绺的头发。
“累死我了，我宁可去救一早上伤员也不想再去开一早上会了。”魏徵有些抱怨的说道。
“怎么了？魏徵姐你可是副队长，开会是你的任务，难道要我们替你去开会嘛？”护士小马笑着说道。
“害，一会场都是大官，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也去，”魏徵把军帽丢到床铺上，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桌子边：“里面就我一个少尉，连记录员都是中尉上尉，他们还要我发言，真吓死人了。”
“哈哈哈，魏队长也会害怕啊？”护士小郭笑着拍了拍魏徵的肩膀。
魏征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道：“难受死了，以后再也不开会了，好不容易请了假，结果早上被抓去开会，都错过了接站。”
“请假？去接站？魏徵姐有朋友要来武汉吗？”小马好奇的问道。
魏徵脸上稍稍一红：“就是之前说过的宋继安啊，回国了这么久，总算想起来来武汉找我了。”
“哇！”宿舍里的八卦火焰如同遇到了火星的汽油，一下子熊熊燃烧了起来。
“魏徵姐带上我带上我！”小郭一把抱住魏徵的脑袋，把魏徵的头挤在自己胸前，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道。
“呜~停停停！”魏徵一边努力把脸挣脱小郭的怀抱一边大声抗议。
看到这一幕，小马不禁捂住了嘴：“小郭你这是要用胸捂死魏徵姐自己代替她去见情郎吗？”
“啊，对不起！”小郭发现自己好像激动过头了，连忙松开可怜的魏徵，一边道歉一边恳求：“魏徵姐你最好了，出去玩的时候带上我呗？我保证不打扰你们两个谈情说爱！真的真的！”
“说啥呢？不行！”魏徵坚定地拒绝了小郭的不当要求。
“哈哈哈哈哈！小郭你还没睡醒吧？魏徵姐去见情郎怎么可能带上你嘛，让你去碍事？”小马嘲笑道。
“不不不，我不是要去见什么情郎，”魏徵红着脸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就是朋友啦，好久不见的朋友，好朋友！”
“嘿嘿嘿~”宿舍里的护士们都以一种“我们啥都明白就看你继续瞎说”的表情看着魏徵。
“咳咳！”魏徵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严肃的声音说道：“并且小郭没有请假，按照规定是不能乱跑的，我是副队长，我必须管好她！”
“哈哈哈哈！”听到魏徵努力在找借口，大家都绷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魏徵姐太可爱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去打搅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嘛。”小郭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时间不早了，魏徵姐你的那个哥哥都等急了吧？快去找他吧？”小马接过话头。
魏徵看了看手表，连忙站了起来：“哇，都十二点二十多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穿什么衣服出去好呢？我的有些衣服没有带过来，只有换洗的军装和两件常服啊。”
“魏徵姐你不是有件淡黄色的长裙？还挺好看的。”小郭提醒道。
“可我放在徐州了没有带过来，现在的天气还有点冷，穿裙子也不太合适啊。”
“你的那套小西服怎么样？”小马也开始出起了主意。
“小西服？可以倒是可以，会不会有点男性化？魏徵姐那么好的身材没办法体现怎么办？”小郭扶了扶额头。
“身材？你胡说啥呢？”魏徵脑袋里冒出了好多小问号：“正经点，西服我带来了，要不我试试？”
“也行，魏徵姐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吧？姐妹们帮你把把关！”
魏徵和小郭合力把床下的大藤条箱搬了出来，正打算取出里面的衣服好好挑选一番，门外就有人喊了起来。
“魏副队长？魏副队长在不在？外面有人找！”
“完蛋！人家直接找上门来了！”小郭一屁股坐在了魏徵的床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魏徵，突然眼前一亮：“魏徵姐，要不你就穿身上的军服出去吧？”
“啥？军服？！”魏徵瞪大了眼睛。
“对啊，魏徵姐你这套军官制服是新发的，挺合身，你穿也挺好看的。”小郭认真的回应道。
小马也看了看魏徵身上的军服：“好像有点道理，看起来的确不错，反正也没时间再换了，魏徵姐你直接穿这个去好了，正好戴上帽子可以遮一遮你的头发。”
魏徵摸了摸自己略有点油的头发，瘪了瘪嘴，又看看床边的藤条箱，咬了咬牙：“好！就这样！我豁出去了！小郭帮我把箱子放一下，我先走了！”
宿舍里几个护士看着魏徵郑重的戴上军帽，对着镜子稍稍调整了一下，然后匆匆离开宿舍的背影，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慷慨赴死”这个词语。
……
不久前，刚刚下火车的安姨和少女坐上了一辆悬挂着“财政部”车牌的黑色别克轿车，径直驶向了财政部的方向，不过走出两个街口的位置，黑色轿车一个转弯，开始朝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的方向驶去。
第八十九章 重逢
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宿舍楼下。
“莺莺怎么还没有出来？”安姨站在黑色轿车旁边，抱着手向楼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可能要打扮打扮？”穿着一身精致小西服的少女轻轻一笑：“都好多年不见她夫君我了，会不会是有点害羞啊？等一下我可要好好捏捏她。”
“小姐你看你，又想欺负莺莺小姐了。”安姨轻轻点了少女一下，不过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啪啪啪~”
楼里传来了皮鞋拍打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笔挺军服的身影。
“来了！”安姨惊喜的说道：“都长这么大了！”
跑过来的是一个清丽秀雅的少女，脸颊微红，眼中带着明显的欣喜。如果是穿着长裙或者旗袍，一定能更加显露出她纤巧削细的身姿，不过身上的军服却让她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少了些许娇弱，多了一丝男子的飒爽。
“安安！安姨！”魏徵看到等在门口的两人，开心的喊道。
“嘿嘿嘿，我家莺莺更好看了啊。”穿着西服的少女向前两步，一把把魏徵抱在怀里，用力收紧手臂，两个人抱着摇晃了起来。
“呜~上不来气了！”魏徵闷声抗议起来。
“嘿嘿，”西服少女抱了很久，才在魏徵的挣扎和抗议声中松开了手臂，抬手捏住了魏徵的脸，轻轻向两边拉扯起来。
“刚见面就吃负哇？”魏徵刚刚才抬手护住胸前，结果脸蛋又被捏扁，嘟着嘴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
“哈哈哈莺莺手感变好了！”西服少女又不怀好意的把目光移向魏徵胸前。
“想都不要想！”魏徵立刻用严厉的目光阻止了少女想继续延伸下去的黑手。
安姨在一旁宠溺的看着两个玩闹的少女，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女孩们还没有自己高的时候的样子，也是这样在一起玩闹。当时小姐就说莺莺小姐是自己的夫人，还理直气壮的说凭什么女孩子不可以娶女孩子当媳妇，让大人们笑了很久。
“走！咱们吃饭去！我请客！”西服少女一把挽住魏徵的胳膊，拉着她走向黑色轿车，两个人亲密的贴在一起，从背后看还真有点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哇哇哇！快看！”楼上，魏徵好奇的室友们早就挤在了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发生的情况。只不过距离有些远，角度也不好，实在看不清车边那个穿西服的人的长相。
“抱了抱了！”小郭速度最快，第一个占据了窗前的有利位置，一边猛盯楼门口一边用夸张的声音向其他姐妹实况转播。
“真的假的！一见面就抱上了？”小马瞪大了眼睛，她个子小，又被挤在了后面，啥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听着小郭的转播激动地直跳脚。
“抱了好久啊！果然是好久不见了！”
“他伸手了！好像在摸魏徵姐！”
“啊啊？还在大街上呢这就动上手了？！”
“刺激！太刺激了！”
“亲嘴没有？能不能看到？”
“别挤别挤。”
“没想到魏徵姐平时挺严肃的，见到情郎这么开放啊！”
“小郭挪挪地方，我也想看看！”
护士们心中的八卦之火在宿舍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并且还有愈演愈烈，向不可控方向发展的趋势。
楼下沉浸在欣喜中可怜的魏徵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在舍友们心中的树立的那个严肃大姐姐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难以描述的样子。
魏徵一行人重新乘上了黑色轿车向外边驶去，准备去填饱饥饿的肚皮。而楼里她的舍友们明显在有了新的劲爆谈资之后已经忘记了饥饿，还在激动地分享消化着刚刚看到的一幕。等她们消化完，估计会生出来七八个不同的衍生版本，在整个医院的护士中逐渐传开。
……
汽车停在了一家外表普通的酒楼前，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中年男人快步下车，打开了后边的车门，微笑着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魏徵下车后向中年人笑了笑。
“那不是罗先生吗？今天怎么帮别人开车门了？”酒楼里一个侍者悄悄问起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啊，是不是什么大人物来了？毕竟这里是宋先生的产业。”
“是那两个女孩？那个年纪大些的女人看着应该不是正主。”作为酒楼的侍者，经常接触三流九教人物的他们还是有一些眼力的。
“不会吧？太年轻了吧？是不是穿军服那个？”
“我觉得是穿西装那个，穿军服的虽然是军官，但只是个少尉，我看不像。”
“说什么呢！来客人了，快去准备！”酒楼的主管呵斥起两个侍者，并且亲自上前帮一行人打开了大门。
“是！”两个侍者不敢多言，麻利的跟在了主管身后。
“欢迎宋小姐，魏小姐莅临本店。”主管躬了躬身子。
西服少女甜甜一笑：“孙老板多礼了，我们的菜都准备好了吧？”
主管直起身体，带着职业的笑容回答道：“都准备好了，几位楼上请。”
跟着主管，一行人走进了酒楼里最好的包厢。
魏徵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豪华的酒楼里用过餐了，看到包厢里精致奢华的陈设，有些惊讶的说道：“安安你整这么夸张？”
西服少女回答道：“反正都是我家的产业，不吃白不吃，说了我请客当然要让你吃点好吃的嘛。”
“那我不客气啦。”魏徵笑道。
原本还想给宋小姐的客人介绍一下自己酒楼里最引以为豪的包厢，可看到穿军装的少女只是稍稍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主管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准备上菜吧，”西服少女吩咐道：“大家坐，别客气。”
主管立刻明白这个穿军装的少女感情也来路不小，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去参军，但看她对包厢的奢华陈设习以为常的模样，肯定之前也是大家闺秀。
“马上就来！”看到主客就坐，主管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微笑着退出了包厢。
被称作罗先生的中年男人笑着端起桌上摆好的红酒杯，站起身子：“那庆祝宋小姐和魏小姐重逢，大家干一杯？”
“好，干杯！”
第九十章 惊喜
“安安啊，你这次来武汉要待多久呢？”魏徵咽下嘴里的红烧鱼，抬头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会比较久吧？”西服少女托腮略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有空了要多来找我玩啊！”魏徵开心的说道。
西服少女笑着给魏徵碗里夹了个鸡腿：“好啊，来，媳妇多吃点。”
“别了别了，再吃就胖了！”魏徵看着碗里还没动的鸡腿和鱼肉，愁眉苦脸的说道。
西服少女坏笑了起来：“胖一点也没关系啊，手感更好。”
“咦~”魏徵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一边轻轻拨开了西服少女伸过来的咸猪手：“吃饭呢，手收回去啊！别乱动！”
西服少女只好遗憾的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了筷子。
“话说，莺莺你这次在武汉会待多久？”
“三个月，这次学习期结束之后我还是要回徐州的。”
“那好吧。”西服少女噘了噘嘴。
“魏小姐是在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任职吧？”罗先生突然问了起来。
魏徵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是助理军医。”
西服少女突然眼睛一亮：“对了，莺莺，要不我托人把你调到我这边来，我们就能每天都见面了！”
罗先生也点了点头：“宋小姐说的有道理，虽然魏小姐在徐州那边属于长官部随员，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身处战区，还是会有一定危险，不如就像宋小姐所说，魏小姐直接来武汉工作？”
“这不太好吧……”魏徵皱了皱眉头：“危险就危险，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现在的工作的，现在全国都在打仗，哪里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能给国家出上一份力就可以了。”
西服少女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莺莺现在这么有觉悟啊！不错不错，奖励一下，再吃个鸡腿！”
“别别别！”魏徵连忙拒绝：“不能吃了！再吃真要胖了！”
“哈哈哈，其实我也没想真的让你过来，”西服少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毕竟你是医生，我这边没有适合的位置，既然你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肯定支持你啊。”
“不过，”西服少女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莺莺，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上次南京的事情都快吓死我们了，你要保证再也不许把自己放到危险里面了！”
“好！”魏徵重重点了点头：“不会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罗先生看到气氛有些沉重，轻轻开了口：“其实宋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魏小姐是战区长官部直属单位的随员，只要不去前线，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对啊，上次在南京，就有那个齐营长带着人一直保护我们回去的。”魏徵笑了一下。
西服少女表情稍稍放松：“也是，说起南京的事，那个齐营长后来怎么样了？自己带伤还能够坚持保护你们安全返回，他倒也是个挺不错的人。”
“他伤好以后就在第五战区任职，我来武汉之前就见过他一次，前段时间好像又带着部队出去打仗了。”魏徵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倒是罗先生帮魏徵稍稍解释了一下：“上次魏小姐安全从南京回来，宋先生还专门嘉奖了那个齐营长，我大概知道一点消息。”
“怎么样？”西服少女问道。
“当时保护魏小姐回来的主要人物都官升一级，各有嘉奖。那个齐营长是中央军校毕业的，也是个人才，宋先生稍稍关照了一下他，让他后来直接留在了五战区长官部的直属部队，以后应该有不错的发展。”
西服少女若有所思：“这么说，他现在可以算是我们的人了？”
罗先生回答道：“暂时还不算，他级别太低，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魏小姐的身份。不过有宋先生的关照，等他再往上爬一爬，我们会再联系他的。”
“也好，”西服少女点了点头：“我们在军队里还是不太有发言权，应该多争取一些比较有前途的军官，级别低一点不要紧，但是要有潜力。”
“好的，宋小姐。”罗先生点了点头。
安姨和魏徵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明智的没有接话。不过躺在徐州病床上正在给刘熙和讲故事的齐恒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齐大哥不会感冒了吧？”刘熙和有点紧张的问道。
“应该不会吧？”齐恒揉了揉鼻子：“突然有点痒痒，是不是谁在念叨我？”
回到武汉，酒足饭饱之后，魏徵跟着西服少女一行人乘车来到了西服少女在武汉的居所。
这是一栋中西合璧风格的二层小楼，楼前边有一个小花园，以前好像是某个天主教传教士的住所，虽然面积不大，但装修还是很精致奢华的。
西服少女她们的行李已经搬了进去，屋里的房间也都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刚刚下车，西服少女就拉着魏徵的手往里边走。
“来来来，给你看个宝贝！”
“啥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魏徵好奇的问道。
西服少女一边走一边说：“来嘛，你看了就知道了，嘿嘿。”
魏徵狐疑的停住了脚步：“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我记得小时候你说给我看个大宝贝，把我骗过去结果你掏出来一只大老鼠，差点没吓死我！”
“啊？有吗？”西服少女摇晃起脑袋：“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哼！还不承认了？”
“哈哈哈，不是不是，这次不是老鼠，真的是好东西。”西服少女重新拉起了魏徵的手。
“宋小姐，您的行李在二楼。”门口一个女仆模样的人轻轻鞠了一躬。
“看！”走到二楼，西服少女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指着里面两个大箱子说道。
“啥东西啊？”魏徵好奇的走了过去，但是没有轻易动手打开。
“老实交代，是不是一箱子死老鼠？”魏徵盯着西服少女的眼睛：“或者这次干脆是被你分尸的死人？”
西服少女白了魏徵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是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啊。”
说着，西服少女打开了箱子，里面慢慢当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旗袍和洋装。
“看你没有多少衣服穿，我给你带了些衣服来，有我从美国带来的，也有回来之后买的，怎么样？”
“哇！安安我太爱你了！”魏徵狠狠抱了西服少女一把：“太好了，正愁不知道穿什么呢！”
“轻，轻点。”这下轮到西服少女喘不过气了：“要不要试试合不合适？”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