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击毙”鬼子军官
“等一下,齐营长!”祝古盛喊住了正打算转身的齐恒:“山下日军兵力现在只有不到一个小队,如果后续没有增援的话,齐营长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主动进攻?”
齐恒停住脚步:“好,彭小鱼,带几个人下去侦查一下,如果可行,手电光三闪为信号,我会亲自带队下山!”
“是!”
……
远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猛攻了亭子头村一整夜的中**队仍然不知疲惫,彻夜未停的枪炮声丝毫不减,看到天快放亮,似乎还有加快攻势的意思。
无名高地的山脚下,日军中队长山下大尉在揪着自己的头发。他一个中队的皇军附两个连的治安军激战一夜都没能拿下这个小小的山头,反倒损失惨重,不久前,最后一个有战斗力的步兵小队发起进攻后再也没有人下山,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八嘎,八嘎!”山下大尉揪完头发开始骂娘了,想上去劝说大尉的勤务兵中村在挨了一巴掌之后缩在一边不敢吱声,看到这些,中队部里其他人也没有勇气上去劝说了。他们心里都明白,中队全军覆没后,山下大尉的军旅生涯应该要画上句号了。
“命令!”山下大尉抬起头,眼中布满了吓人的红血丝,分外狰狞。
“到!”传令兵看到山下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急忙跑过来立正站好,不敢看向坐在弹药箱上的山下大尉,视线只好直勾勾对准大尉的头顶。
“中队部人员和伤员居中,第一,第二小队剩余人员在外围,全军保护步兵炮撤退!”与其留在这里等山头上的中**队冲下来一锅端了自己的中队部,还不如先撤回村子以期后续,山下大尉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中队部里变得忙乱起来,之前抵近掩护第三小队冲锋的九二式步兵炮开始从山腰撤回,一些好不容易运上山腰现在又来不及搬走的炮弹被堆放在了一起,摆上了手雷。看到炮兵拉着步兵炮溜下山坡,一个军曹拉响了延长了引线的手雷,弹药殉爆,山腰上顿时一阵轰响。
彭小鱼刚带着两个老兵摸下山坡,来到之前祝古盛等人藏身的凹坑里,不远处突然一阵剧烈爆炸,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坡,似乎整个山包都随着爆炸声震颤起来,爆炸卷起的泥土碎石四处飞溅,打得彭小鱼三人背后生疼,一个老兵还被碎石打破了脑袋,血糊了一脸。
“妈的,老子就说那娘们似的伪军军官不能信!这他妈叫山下没人了?要说来了一个师团老子都信!”被打破了脑袋的老兵抱着头趴在地上扯着嗓子骂道。
“咳咳咳。”另一个老兵刚想说话,可一张嘴就被刺鼻的硝烟呛的一阵咳嗽,不得不努力把脑袋埋的更低一点。
“你可闭嘴吧!还亏你是个老兵,这明显不是鬼子的炮击,你什么时候见过鬼子打炮朝一处打的?”彭小鱼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帮祝古盛说着话。
“那为什么我们一下来就爆炸?彭副排长你不会要说鬼子看上你了,要抓你当女婿,所以就盯着你打吧?”见爆炸平息了些,另一个老兵抬头加入了讨论。
“你俩这是要造反?还整起我来了?回头我得给炊事班说一声,以后你俩的伙食扣一半,我看你俩是吃太多了,撑得慌啊。”彭小鱼抬起头来,硝烟弥漫的山坡上只有横七竖八的死尸,并没有老兵想象中龇着牙冲过来的日军士兵。
“行了,别趴着了,起来看看,鬼子估计是撤了,走之前打炮吓唬我们呢,我走前头,你们跟紧我。”彭小鱼爬了起来,慢慢走向刚刚发出爆炸的地点。
“副排长,我走前头!”调侃过彭小鱼的老兵挤了过来,端着枪警惕的移向弹坑。
“没人!”老兵抹了抹鼻子:“只有个大坑,里面啥都没剩下。”
“我们去山下看看,但是小心村子里的鬼子,天快亮了。”见一无所获,彭小鱼有些不甘心。
“好嘞!副排长还是我走前边吧。”
一抹晨光渐渐洒在山头上,三个人接近了山下的日军临时营地,说是营地,其实只是一间破庙,靠近门口的地方用木桩和铁丝网简单围了起来,还堆着一些沙袋。彭小鱼趴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眯起眼睛观察着营地的动静。
“看了半天了,啥也没有,是不是鬼子跑了?”老兵凑过来问道。
“看起来像,走,过去看看!”彭小鱼一咬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等一下,老张你先躲在石头后边,要是有情况还可以照应一下。”彭小鱼留了个心眼,拦住了之前被打破脑袋的老兵。
“好!你们小心!”姓张的老兵点了点头,握紧了步枪。
两人端着枪猫着腰走到营地门口,探头一看,里边乱糟糟的一片,地上丢弃着空的弹药箱,还躺着一匹死马。
“鬼子应该走了,进去瞅瞅?”这还是老兵第一次走到日本人的临时营地门口,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见没有人影,老兵胆子也大了些。
“好,小心点。”彭小鱼一方面有任务在身,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好奇,既然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绕过沙袋和铁丝网,两个人走了进去,营地靠近村子,能听到很明显的枪炮声传来,但是营地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破庙是营地里唯一的建筑,四下打量但一无所获的彭小鱼和老兵都把目光投向了半闭着大门的破庙。和老兵一前一后摸到庙门口,深吸一口气,彭小鱼一脚踹开半闭着的庙门,顺势靠在墙边,身后的老兵迅速将枪口探了进去。
“鬼子!”“砰!”老兵突然趴下,喊声和枪声几乎同时传来,彭小鱼立刻探身,冲锋枪对着庙门就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哒~”盲打了大概半个弹匣,但庙里并没有子弹飞出,彭小鱼紧张的探头望去,庙里只有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鬼子趴在地上,背上布满了弹孔。
“死了?”老兵发现没有危险,从地上爬起来,慢慢靠近趴着的鬼子军官,先是用枪管戳了戳,又用脚踹了踹,军官还是一动不动。见彭小鱼凑过来,老兵便大着胆子用脚把鬼子军官翻了个个,这下两个人都看清了,军官右手攥着一把南部手枪,太阳穴上一个血洞,显然是早就自杀了。
“你咋呼什么?死鬼子还浪费那么多子弹!”彭小鱼埋怨道。
“副排长,我也不知道啊,刚一进门就看到这死鬼子撅着屁股对着门口,我还以为在拜神仙呢,就直接开枪了。”老兵朝庙中间的神像努了努嘴:“既然鬼子都跑了,我们快回去复命吧,刚刚我们开了枪,万一引来村里的鬼子……”
“急什么?把这鬼子军官的手枪军刀都收起来,再翻翻衣兜,看有啥值钱的没,还有衣服上的军衔也带走。回去就说我们打死个鬼子军官,反正没有尸体,我们带去的东西够请功了。”
“副排长,还是你有主意!”老兵翘了翘大拇指,俯下身子开始从鬼子军官身上搜寻起来。
第四十七章 转移
“你们可算来了,没出什么事吧?刚刚听到你们开枪了。”留守的老张已经焦急的等了许久,彭小鱼两个再不回来他都打算自己回去汇报情况了。
“没事,弄死一个鬼子军官,里面没有别人了,我们快回去吧。”这样说的时候彭小鱼稍稍有点不自然,毕竟鬼子军官不是自己杀的,最多算鞭了一次尸。
“嗯,好。”老张有点疑惑为什么偌大的鬼子营地里只有一个落单的鬼子军官被彭小鱼他俩捡了漏,但也没细想,尤其是彭小鱼把从鬼子军官手腕上拔下来的手表送给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有质疑的心思了。
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彭小鱼第一时间到营部找到了营长齐恒,齐恒正和一众连排长开着会,彭小鱼一进门就喊了起来:“营长!山下的鬼子营地已经空了,祝古盛应该说的没错,鬼子剩下的人不多了,趁我们巩固阵地的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不过留了个军官在破庙里拜神呢,叫我们收拾了。”
“留了个军官在破庙里拜神?”不只是齐恒,营部里众人都满脸问号,但是看彭小鱼把手里兜里的军刀手枪军衔之类的一股脑掏了出来,也不得不信。
“还是个大尉?”齐恒拿起从军服上撕下来的军衔标志看了看,又抽出那把尉官军刀研究了一下:“我猜应该是祝古盛说的那个鬼子中队长吧,不过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破庙里?”齐恒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也不知道啊,进去就看到这个鬼子军官撅着屁股趴在那边,我们没多想就直接开枪了,庙里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就捡了他身上的刀啊枪啊的回来了。”彭小鱼目光有点躲闪,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沉浸在疑惑中。
怎么想都猜不到那个撅着屁股的鬼子大尉是在干嘛,齐恒也懒得再想,干脆把疑惑抛到了脑后:“算了,管他是在求饶还是拜佛呢,弄死就行,给彭小鱼他们记上一功吧。”
“我没意见。”趴在担架上的副营长程戈表示赞同,有了两个主官发话,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谢谢营长,谢谢营副!”彭小鱼可开心了,虽然自觉地上交了南部手枪和军刀,可从鬼子大尉身上搜到的银票戒指啥的可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下可以去找武卫国这家伙炫耀炫耀了,看看那个闷葫芦会是什么表情。”彭小鱼喜滋滋的想。
“等一下,先别走,”齐恒喊住了彭小鱼:“急什么呀,我话还没说完呢。作为奖励,那支南部手枪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厉,多杀鬼子。”
“是!谢谢营长!”彭小鱼笑的更开心了,虽然鬼子军官的南部手枪用起来并不咋地,长得也丑,但它可是打死过鬼子军官的证明啊,拿出去让别人一看,大家投过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要是那天实在穷的揭不开锅,放黑市里卖了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既然山下的鬼子跑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守好这个山头,等待下一步命令。亭子头村已经打了一天了,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能拿下来,鬼子应该没有多余的力量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但是都不要放松警惕!”齐恒下了命令。
“是!”
……
不出齐恒所料,亭子头的日军果然没有余力再派兵争夺这片小山头了,甚至连亭子头都没有保住,在59军180师的猛攻下,被堵在村里的日军伤亡惨重,残部不得不在夜幕降临前退出亭子头村,向后方退却。这样一来齐恒的补充营总算可以撤下去稍稍修整一下了。
但胜利总是来之不易的,拿到伤亡名单,齐恒的手都在颤抖:补充营在无名高地血战一天一夜,全营伤亡过半,其中两个连伤亡三分之二,几乎没有了战斗力;三个连长两人阵亡,十一个排长剩下七个,副营长也不幸负伤。如此重的伤亡,补充营在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能继续作战了。
“营长,这是我们这次的战果统计,还有缴获清单。”彭小鱼低声说道,一边将另几张纸递给了齐恒。
“先放着吧。”齐恒没有去接,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彭小鱼,右手在眼眶上擦拭起来。这是彭小鱼第一次看到齐恒落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缴获再多,再好,可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平时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可难过归难过,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国战,打仗必定会死人,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不反抗,自己和父母妻儿就会沦为外族的奴隶,被肆意欺凌;反抗,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作为军人,他们只能最先站出来,用生命来换取其他人的生存。
“报告!”通讯兵凑了过来,他也看到了齐恒的痛苦,但是军令紧急,他不得不打断齐恒。
“说吧!”齐恒转过身子,脸上只剩下坚毅。作为军人,一营之长,他不能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压下痛苦,冷静的说道。
“军部命令,补充营天黑前转移到亭子头以西三公里的博村修整,高地移交给180师驻防。”通讯兵念出了命令。
“好,回信,我们立刻开拔,还有什么补充吗?”
“军部说亭子头附近日军均已肃清,但日军还保持有反攻的余力,在大规模反攻前很有可能会以小部队进行试探,需要我们多加注意。”
“我知道了,彭小鱼,通知下去,先不要做饭了,整队准备开拔,三连走前边,一连保护伤员居中,二连和营直属部队断后。”
“是!”
下完命令,齐恒拿起彭小鱼放在弹药箱上的那两份清单,根据统计,山头上山坡上一共有一百二十四具伪军尸体,一百九十六具日军尸体,再加上一些被炸成零件没法统计的和趁机溜掉的伪军,估计消灭了得有四百号人。不过经过营里军官们的讨论,反水的祝古盛这十多个人没被写进去,补充营打算收编他们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打过仗的老兵比起抓来的壮丁战斗力强了可不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另一张单子上是缴获的装备,补充营这次收获不小,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七个掷弹筒,三挺九六式,一百二十几支三八大盖,一百三十多支老套筒汉阳造,还有六把南部手枪,其余的子弹手榴弹一类的消耗品还没有统计出来。
“是不是可以组建一支日械的小部队缓解弹药压力了?”齐恒嘀咕起来。
第四十八章 丰盛的晚餐
虽然只有短短三公里多的路程,但扛着长枪短炮还拖着伤员的补充营官兵还是走了很久,堪堪在天黑前赶到了新的驻扎地博村。
博村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村子,全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房屋分布比较分散。因为打仗的缘故,村里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个空村子,之前还是被战火肆虐过,有多一半的房屋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齐恒只好把大部分人安排到村外驻防,建制还完整的三连独自负责两个方向,一连二连的余部合力负责另两个方向,营部,营直属部队和伤员安排在村子里一些完好的房屋里。
安排好防守后,炊事班开始烧锅做饭,之前从城里买来的白花花的大米下了锅,煮出来香喷喷的大米饭让战士们都忍不住咽起了唾沫。刚刚打完一场大战,炊事班也不吝啬,把缴获来的日本饼干罐头干肉之类的都拿了出来,让兄弟们好好吃了一顿。
“来来来!罐头不多,这一罐你们三个人分着吃,猪肉罐头,味道不错的。”炊事班长笑着把罐头塞进排队的一个战士手里。
“班长快点啊,都饿死了!”有士兵在笑着起哄。
“别急,每个人都有,还有肉干,有人想吃糖吗?营长说大家打了一天,辛苦了,这一顿把所有缴获的罐头之类的都拿出来分给大家,量管够,别急啊。”
“好嘞!”
“班长,给我分一个那个奶糖吧?在家的时候我吃过,甜甜的味道特别好。”一个战士凑了过来。
“好好好,给你,别抢,给后边放哨的兄弟留一点,别都抢光了。”
“小王,小王!给放哨的兄弟送几块饼干过去,让他们先垫垫,给他们说先别急,一会换下来还有吃的,都给他们留好了!”
“是!班长!”一个年轻的炊事兵乐呵呵的抱着一兜日军口粮里的饼干去找哨兵了。
机枪排阵地上,彭小鱼蹲在田埂边,紧盯着身边一个战士的碗:“小吴,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罐头啊,我看你碗里肉还没动,不喜欢吃我来帮你解决了呗?”说着,筷子就伸向了战士的碗。
战士动作更迅速,见彭小鱼来抢,一把护住碗里的肉,都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塞进了嘴里,便嚼边含糊不清的说:“谁索勿喜憨次肉,吾四想留在最后次呢,佛排长里欺佛人!”
“哈哈哈。”彭小鱼见奸计没有得逞,无奈的缩了回去,周围的战士们都笑了起来,不过把自己的碗都护的更紧了。
营部里,齐恒正就着罐头盒里的米饭啃干鱼肉,炊事班给军官每人都分了罐头和干肉,还用酱油简单拌了拌米饭,这在战场上可是无上的美味了。齐恒看守在电台前的年轻的通讯兵闻到了罐头的香味在咽唾沫,便把自己的肉罐头分了点给通讯兵,让通讯兵激动地满面红光。剩下的米饭被齐恒拌在了罐头盒里,连着肉汤就着鱼干吃了个干干净净,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你先盯着点,电台有消息立刻汇报。”齐恒拿起桌子上的四个罐头和一点干肉装进袋子里出了门,打算去看望一下正在养伤的副营长程戈。
因为村里许多房屋被毁,所以补充营的伤兵们只好被分开安置,大部分伤员都在营部附近,但程戈和其他几个受伤的军官,包括反水的伪军营长祝古盛都呆在靠近村子外围一个小院落里,齐恒先是探望了一下其他伤员,这才绕过去到程戈几人的小院里。
小院里除了一间大些的堂屋,还有一间小偏房,不过偏房看起来被火烧过,已经没办法住人了,四个伤员和两个卫兵一起挤在了堂屋里。堂屋的大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不过堂屋侧面靠近偏房的地方还有个侧门,并没有落锁,本着能进屋就不搞破坏给老百姓添麻烦的原则,补充营官兵们都是走侧门进屋的。
齐恒推开院门,堂屋里的卫兵透过窗户纸认出了他,在屋里指引着齐恒:“营长!走右边,大门锁了,这边有侧门。”
“怎么还把大门锁上了?”齐恒绕了进去,卫兵出了门口帮忙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嗨,营长,本来我们想砸锁来着,结果发现左边半扇大门是坏的,要砸了锁估计半个大门都得倒,就干脆都留着,反正走侧门也不碍事。”卫兵答道,一边帮齐恒掀起门帘。
“营长好!”屋里的伤员们纷纷向齐恒问好,齐恒点头示意。
“老齐来看我了?”程戈趴在稻草上,抬头打着招呼。
“看你们伤好的怎么样,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补一补。”齐恒回答,顺势一屁股坐在程戈身边。
侧躺着正闭目休息的祝古盛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齐营长。”
“你好,伤怎么样?”齐恒这次看清了祝古盛擦干净的脸,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越看越像女人,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
祝古盛倒是忽视了齐恒的表情变化:“还行,之前就挨过枪,是日本人三八大盖打的,,创口小,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个谁?把我那包拿过来。”齐恒从卫兵手里接过布包,把罐头分给四个伤员:“一人一个,给你们补补营养,多的就没有了啊。”
“我也有?”祝古盛接过罐头,有些惊讶。
“不想要?你们现在被收编了,就是我们营的人,你是军官,当然有了。”齐恒瞥了他一眼,又掏出肉干递给两个卫兵:“罐头比较少,先给伤员供应,你们只有干肉了啊。”
“谢谢营长!”两个卫兵没想到自己也有肉吃,虽然是干肉没有罐头,但谁还会嫌弃这个呢,高兴的收下了。
“等这几天打完,我派人把你们都送到徐州的医院养伤吧?现在部队一直在野外,药品少,也没有医治条件。有些伤员拖久了可能情况不太好。”齐恒说道。
程戈听完,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没事,不用去医院,都是皮外伤,没关系的!”
齐恒赶忙把他压回稻草堆里:“别激动别激动,趴着说就行,起来干嘛。现在药物匮乏,尤其是缺少消炎药,如果伤口发炎情况不妙啊。我在上海的时候胳膊挨了一枪,被送到后方医院,结果因为伤口发炎活生生多躺了得有差不多一个月,等我出院上海仗都打完了。”
“齐营长你也在上海打过?”祝古盛眼睛一亮,原来他们还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啊。
“嗯,我记得你是61师的吧,我当时是88师的,上海打的惨啊。”齐恒感慨道。
“可不是嘛,没想到齐营长之前是大名鼎鼎的88师的,不过你为什么会来第五战区的补充营做事啊?你们88师可是前途大好啊?”祝古盛之前被关在在日军的军营里,并不知道88师在南京保卫战已经几乎打光了。
齐恒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不过程戈也有些好奇齐恒的过去:“老齐那你讲讲呗?反正任务都安排下去了,你也没啥事。”
“行啊,那我讲了,别嫌唠叨啊。”
“好好好。”
第四十九章 遇袭
夜幕降临,博村一间不大的堂屋里闪动着煤油灯的火光。齐恒坐在稻草堆上正给几个好奇的伤员讲着自己的过去。
“这么说,齐营长以前家里条件不错嘛?这支勃朗宁还是家里带出来的。”祝古盛把手里的手枪还给了齐恒,眼中带着一丝羡慕。
“嗯,不过我不怎么用得到,上次用它还是在雨花台和鬼子白刃战的时候,我不太擅长拼刺,就抢了一把鬼子军刀,一手枪一手刀的上去了。”齐恒答道,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我在军校的时候拼刺的成绩就不怎么样,只是合格,不过射击分数还不错,我们那一大队就一个超过我的。”
“我说你怎么总在营部给自己摆支步枪呢。”程戈恍然大悟:“不过你的勃朗宁的确不怎么适合打仗,射程不够,子弹也太少了。”
“上次在徐州我叫裁缝帮我改了一下衣兜,刚好能装下这支手枪,有个扣子也不容易掉。毕竟是我爹给我的,平时贴身带着,也可以应个急。”齐恒把手枪装了回去,指了指腰间的驳壳枪:“就是带两支手枪有点重,哈哈。”
祝古盛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齐营长你是怎么到徐州来的?没有跟着你们88师?”
“雨花台的时候,我们264旅和友军262旅都拼光了,两个旅长都殉国了,营连排长也打得没剩下几个,阵地丢了,又进不了城,我们几百伤员在副旅长带领下突围到长江边直接渡了江,我渡江的时候被浪打到了水里,和部队失散了。”齐恒接过卫兵递过来的水壶,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我运气不错,被冲上了岸,撑着给自己点了堆火,然后就昏过去了,再后来,彭小鱼几个宪兵护送着一个军医一个护士过了江,看到我的火堆,把我捡回去了,救了我一条命。我们就结伴往滁州赶,路上收拢了不少散兵,凑了得有一个营,到滁州……”
“砰~砰~”外边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打断了齐恒的讲述。
“三八大盖,是鬼子!”程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两个卫兵从背后取下步枪,子弹上膛透过窗纸对准了院门,齐恒吹灭油灯,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砰~砰~砰~”
“哒哒哒哒~”
三八大盖的枪声刚落,沉寂了几秒,外边又开始响起枪声,这次步枪机枪像爆豆一样响成了一片。
“是我们的人。”齐恒低声道,一边将枪套里的驳壳枪取出递给靠着墙壁坐起来的祝古盛,自己握紧了勃朗宁。
几个伤员都没有带枪,但程戈早就爬了起来摸到了堂屋正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边张望。齐恒也没有再劝他,虽然程戈背上的伤口还在发出阵痛,但紧急关头大家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其他两个伤员不便挪动,就用稻草暂时盖了起来,手里攥着卫兵递过来的手榴弹。
“别出声,也别急着开枪,听枪声鬼子人数不多,应该是侦查部队,我们布置在村外的部队可以解决。”齐恒低声安抚大家,一边打手势让两个卫兵去旁边盯着侧门。
村外的枪声持续了几分钟,在两声连续的爆炸后归于平静。
“应该解决了。”程戈低声说道。
“刚刚枪声很近,先不要放松警惕,以防有漏网之鱼。”齐恒答道:“如果有鬼子进来别开枪,把他们放进屋解决,以防鬼子丢手榴弹把我们一锅端了。”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嘭”一声,院门被人重重踹开,四个慌乱的身影冲了进来,最后的人进来后又迅速关上了院门。
“果然是鬼子!”齐恒想,一边向身后的人打着手势,自己握着手枪和程戈一左一右守着上了锁的正门。
屋里众人都是老兵,从踹门声就听出来的绝对不是自己人,一时间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个小院之前的主人应该是个匠人,屋里还放着些工具,程戈顺手从门边窗台下抄起了一柄大锤,掂了掂分量,满意的握在手里。
程戈示意齐恒如果鬼子进门自己先动手,齐恒点头示意了解。这时一个鬼子已经冲到了屋门口,隔着一扇门,鬼子并没有意识到屋里还有人,只是用手掂量了一下门上的挂锁。
“砰~砰~”鬼子似乎没有看到堂屋还有一个侧门,两个人堵在门口用枪托狠狠砸着门锁,另两个在院子里警戒着院门。
“咔~砰~”连续的重击终于砸坏了门锁,打头的日军士兵狠狠一脚,门开了,但是左边半扇坏了的大门也同时倒了进去,吓了两个日本兵一跳。
“山口君,只是让你开门,不必连门都拆了吧。”后边年长一些的士兵不满的说道,一边踏进了“空无一人”的堂屋,可刚踏进一只脚,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迎面飞来。
“是!对不起!小野寺曹长!”年轻的山口站在一边还在低头认错。
“砰!”
听到声响,山口抬起头,却看到一只脚踏进屋里的小野寺曹长仰面又飞了出来,躺在自己面前生死不知。
“有情况!”山口大声喊道,可他刚刚端起步枪,堂屋里就冲出两个人影,为首那个抡起手里的大锤,从下而上抡在山口的下巴上,山口咬断了舌尖,立刻闭上了嘴,几颗断裂的牙齿混着鲜血流进了喉咙里。
步枪脱手,山口昏死了过去,意识里遗留的最后的画面是大锤后边的人手里冒出的火光。
“砰砰~”齐恒跟在程戈身后冲出屋子,手枪连连开火,院子里两个背对着堂屋的鬼子听到喊声只来得及回头就被打倒在地,程戈几步赶上,大锤对着地上一个还在抽搐的鬼子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咔嚓”一声,鬼子的后脑被砸了个窟窿,腥臭的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涌了出来。
齐恒换好了一个新的弹匣,不过地上两个鬼子已经死透,没有补枪的必要了。程戈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半蹲着警戒院门,防守侧门的两个卫兵也跑了过来,看到四个鬼子都被两个长官收拾了,不禁竖起拇指。
“看看门口两个鬼子,没死的话捆起来,捆结实点。”齐恒也捡起一支步枪,下令道。
“是!”
“程副营长下手真狠啊,下巴上有胡子这个鬼子脑浆子都出来了,不用捆了吧。”一个卫兵说道。
另一个卫兵看了一眼:“一个眼珠子爆出来了,鼻子都没了,早死球了,还捆啥。”
“诶,这小子是不是还活着?下巴被砸歪这个。”
“好像是,来来来,取绑腿,把他捆起来。”
第五十章 “阴谋”
“啪啪啪~”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齐恒几人迅速找到了掩体,枪口对准了院门。
脚步停在了门外,有人开始喊话了:“程营副!我们是二连的,刚刚这里有枪声,有情况吗?”
听到是自己人,大家都送了口气,但是齐恒还是留了个心眼,示意大家先不要动,自己喊了起来:“我是齐恒,先不要进来,刚刚来的几个日本兵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很快回话:“营长,对不起,有一支鬼子小部队趁哨兵换防的时候偷袭了我们的阵地,大部分鬼子被打死了,有几个漏网之鱼趁乱偷偷钻进了村子里,我们正在逐院逐屋的排查。”
“行了,你们进来吧,把院子里几个死鬼子收拾收拾,还抓了个俘虏,叫医护兵过来看看,别叫他死了。”齐恒说道。
“营长,我们进来了。”几个官兵端着枪匆匆推开门走进院中,看到拎着步枪站在院子里的齐恒和一手拿枪一手还拖着大锤的程戈,一个老兵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营长,程营副,还是你们厉害,就这么一会就干掉三个鬼子还抓了个俘虏。”
“别拍马屁了,快点叫医护兵过来,老子估摸着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妈的,疼死老子了。”紧绷的弦一放松,程戈开始感到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面容都变得有点扭曲。
“是!快去叫医护兵!”
“强子已经跑去了。”
“你们连副呢,叫他过来!”齐恒皱着眉头,二连的人把鬼子从自己的防守方向放进了村,作为代理连长的二连副责任不小。
“我们连副在阵地上呢,他担心还有鬼子会来。”老兵看见齐恒有些生气,低声解释道。
“派人去找武卫国,让他们机枪连派点人加强二连方向村外的防守,顺便把你们连副替过来,我要问话。”
“是!”老兵转身跑出了院子,他可不想再呆在院子里触满脸写着不爽的营长的霉头了,更何况旁边疼的龇牙咧嘴的程营副手里滴着血的大锤可一直没放下呢。
时间不长,二连副连长白斌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刚到堂屋门口,白斌头上就流下了一丝汗珠。营长齐恒正举着油灯给医务兵照明,医护兵手里刚刚从程戈背后拆下来的的纱布又是殷红一片。程戈趴在担架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锤柄,虽然程戈一言不发,但从他手背上爆出的股股青筋和紧咬着牙的模样就能看出这很不好受。
“营长?”见齐恒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白斌试探着问道。
齐恒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白斌先等等,堂屋里闪动着油灯的火光,没有人讲话,甚至卫兵都刻意压低了呼吸,只有医护兵剪开纱布的“咔嚓”声。
过了一会,医护兵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低声对程戈说道:“副营长,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大力活动了,不想让伤口再裂开的话,千万不要再上去拼刺刀了。”
“我知道了。”程戈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声音有些虚弱。
“白斌。”看到程戈重新包扎好了伤口,齐恒转向门口的二连副白斌。
白斌立正一个敬礼:“营长,副营长。”
齐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们的防线怎么回事,这股鬼子有多少人?肃清了没有?”
“报告营长,是一支鬼子小部队,一个分队的规模。他们是趁我们的哨兵换防的时候摸过来的,哨兵没有发现,一直到接近了村口才被一个出去上厕所的战士看到,发生了交战。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人数,开始还打算反击,被打死了大半之后有几个漏网之鱼跑进了村里,可能是想占据个院子顽抗,没想到溜到了程营副这里。”白斌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一边擦汗边用余光看了看程戈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柄大锤。
“所以说,鬼子一个分队就冲过了你半个连的防区?还差点端了我们的营部?”程戈趴在地上问道:“要不是那个晚上上厕所的兵,我们被鬼子一锅端了你们应该还发现不了吧?”
祝古盛和另两个负伤的军官想了想都有点后怕,如果是面对一个分队的鬼子,这个院子里只靠两个卫兵的两支步枪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对不起,是我失职,请营长惩罚,送我去军法处吧!”白斌倒是没有再辩解,作为主官,发生了这种情况送他去军法处都足够了。
“行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有发生严重后果,送军法处就不必了,”齐恒说道:“但是惩罚还是不能少,从现在开始,撤销你的二连副连长兼代理连长职务,连长一职由机枪排武排长暂代,你担任二连一排排长。去吧,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是!谢长官宽恕!”白斌再次敬礼。
处理了防守不力的白斌,齐恒回到营部,刚进院门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出来的通讯兵。
通讯兵来不及道歉,匆匆把手中的命令塞给齐恒:“营长,军部命令,日军有增援动向,补充营须于16日中午以前赶往大苗家庄增援。”
齐恒接过命令,几步走到营部门口,借着光纤一扫,立刻命令道:“去通知各连排长来营部集合开会!”
……
深夜,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战地医院驻地。
魏徵忙碌了一整天,总算到了轮班休息的时候,但她并没有立刻去洗漱睡觉,而是坐在宿舍的床边,翻看着早上收到的信件。
“魏徵姐,还不睡啊?”刚刚出去洗漱好,一个高个的护士端着脸盆走了进来,一边把毛巾搭在架子上一边好奇的问道。
“嗯嗯,快睡啦,等我看完信就好。”
看她挂好毛巾,宿舍里一个矮个短发的护士悄悄凑到高个的护士耳旁:“我说,魏徵姐这绝对是恋爱了,你看魏徵姐,一收到信就笑的那么开心,还不告诉我们是谁写的。”
“真的?她不是说是她的发小写来的嘛?”高个护士有些狐疑。
“笨!要是你会那么老实就交代了嘛?不得找个借口藏着?”
高个护士转念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可不,还有,要真的只是发小,你不觉得她的发小写信频率有些高吗?”短发的护士显然观察许久了,胸有成竹的说道。
“是啊!我还没发现!”高个护士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大。
“发现什么?”魏徵已经收起了信封,听到高个护士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说道。
魏徵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出去洗漱了。”说完,从床下取出了脸盆,拿起毛巾走出了寝室。
“都怪你,差点被发现了!”短发护士埋怨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不过我们怎么才能证明是真的呢?”
“那还不简单?找个姐妹们都在的时候,大家悄悄联系好,一起审问审问魏徵姐!”
“好啊好啊,明天我值班,我去告诉小王她们!”
“那我去找小李她们!大家一起审问,不信魏徵姐还能瞒得过去!”
可怜的魏徵不知道,在她出去洗漱的时候,宿舍里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已经悄悄开始。
第五十一章 尊重
上海,英美公共租界。
一间华丽的洋房里,一个身着洋装的少女带着微笑收起了面前书桌上白色的信纸,信纸上方还印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似乎是从某个医院里寄过来的。
“小姐,要出发了。”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两只手虚按在小腹的位置,略一躬身。
“好,安姨,我这就来。”少女转过身,精致的面容化着淡妆将手里的信纸放进抽屉,挂上了一把黄铜色的小锁。
少女缓步走到门口,换上一双淡粉色的高跟鞋,接过了中年女人安姨递来的精致手包,微微一笑:“谢谢安姨,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了,在法租界有一个晚宴要参加。”
“好的,小姐。”安姨稍稍欠身,帮少女推开了屋门。
“嗒嗒嗒”精致的高跟鞋在地上的敲击声逐渐远去,安姨站在门边,直到看到少女坐上了停在外边的黑色轿车才轻轻关上房门。
“去英租界,史密斯先生家。”少女向司机轻声说出了目的地,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车窗外闪过一幢幢西式的洋房,公共租界里虽然洋人居多,但街边还是可以看到很多中国人的面孔,尤其是淞沪会战之后,上海被日本人占据,公共租界成了躲避日军的安全孤岛,大量的难民涌入租界,租界街头中国人的身影越来越多,反倒是有点像是中国人重新收回了租界一样。
几个衣着有些褴褛的中国小孩在街边追逐打闹着,年幼的他们并不知道父母口中国家危难民族危亡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搬家到租界里狭小的阁楼,吃一些并不可口的食物。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必再去学堂上课,还能够和二三好友一起在街巷里跑来跑去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
时间不长,通过几个有士兵把守的道口,黑色轿车停在了英租界一个不大的欧式别墅门口,司机帮少女打开车门,别墅里走出了三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看起来是一家三口,热情的向少女打着招呼。
“嗨,安妮,最近怎么样?”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金发少女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不错,你们呢?”安妮从金发少女怀中钻了出来,用英语和金发少女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打起了招呼。
“很好啊,不过我们不久后就要回国了,我父亲的工作调动了。来,先进来。”金发少女伊莱恩·史密斯挽起了安妮的手,跟在中年夫妇身后走进了别墅。
“安妮,这次我们分开的话可能要很久才能见面了。”坐在沙发上,伊莱恩有些伤感。“从美国分开之后我们能在中国重新见面已经很好啦,”安妮回答道:“我还以为要去英国才能再见到你呢。”
伊莱恩笑了一下:“也是呢,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回美国继续上学了吗?你已经修两年了,现在退学的话有点太可惜了,用汉语说,前空金弃?”
“是前功尽弃。”史密斯先生插了插嘴,用标准的汉语纠正道。
“啊,是的,前功尽弃!”
“没关系啊,我觉得已经够了,毕竟现在我的国家正在危难之中,我不能接受我的同胞被欺辱,被杀戮的时候,自己躲在安全的在美国继续上学。”安妮回答。
“可安妮,你只是一个大学生啊,你才二十岁。”伊莱恩还是不能接受。
“我二十一岁了哦,”安妮调皮一笑:“elaine,你现在可以叫我姐姐。”
“好吧,但是我还是觉得这场该死的战争本应该和你没有关系的,二十一岁也不大啊。”伊莱恩嘟起了嘴。
安妮表情有些严肃:“不,我不这么想。我是中国人,日本发动了针对中国的侵略战争,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能置身其外。不管他是什么职业,是军人还是学生,也不管他多大年龄,是孩子还是老人,我或许不能走上战场,但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帮助我的祖国的。”
史密斯先生突然站了起来,向安妮鞠了一躬:“我认为自己是一个英国绅士,所以请允许我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你和你的国家的敬意,听到你这番话,我相信你的国家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一定可以战胜所有的敌人。”
安妮有些吃惊,同样站了起来,向史密斯先生回礼:“谢谢您,史密斯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其实现在在中国有更多人比我更值得尊敬。”
伊莱恩没有再试图劝说,而是紧紧抱住了安妮:“等这场战争结束,你们胜利以后,要来英国找我!”
“好!”
……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战区参谋长徐祖贻快步走向司令长官李宗仁,李宗仁正在打电话,看到徐祖贻,挥了挥手示意他稍等片刻。
“是!委员长,我对他们很有信心!谢委员长关心!”李宗仁挂上电话,向徐祖贻苦笑了一下。
徐祖贻一边把刚刚从临沂发来的电报递给李宗仁一边问道:“是委员长?”
“嗯,问我张自忠和庞炳勋能不能守住临沂。”李宗仁回答。
“张自忠这次打的不错,但是伤亡很大,我看是不是把59军撤下来休整一下?”
“歼敌一千余众,汤头以南各阵地基本收复,缴获颇多,这么看,日军几乎被赶回进攻前的位置了,不错不错,张自忠是员虎将!”看完战报,李宗仁大喜:“伤亡情况如何?”
“59军伤亡近五千人,全军连排级军官几乎全部殉国,营级军官伤亡三分之一。”徐祖贻语气沉重:“张自忠自己都带着军部手枪营上了前线,我建议让59军暂时撤退休整,保存实力。”
“现在谁还能说他张自忠是汉奸?”李宗仁感慨道:“给张自忠发报,让他撤回来休整吧,不能让59军都拼光了。”
徐祖贻敬了个礼,转身走到了电台前,但是时间不长,徐祖贻拿到张自忠的回信又找到了李宗仁。
“我请求长官部允许59军再打一天一夜,我相信我们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战争的胜利,决定于谁能坚持最后5分钟。既然同敌人干上了,我们就要用精神和血肉拼命干一场,不打败敌人誓不罢休!”徐祖贻缓缓念出了张自忠发来的的回信。
李宗仁沉默了,思索一会后,他亲自走到了电台前:“回信!批准张自忠军长的请求,我李宗仁和第五战区所有同袍期待59军凯旋而归!”
第五十二章 救治伤员
临沂城郊,大苗家庄阵地。
齐恒背着步枪,满身硝烟的痕迹,匆匆步入180师26旅前沿指挥部,刚到门口就被卫兵拦了下来:“干什么的?这里是旅部,不要乱闯!”
“我是战区补充旅一团一营少校营长齐恒,有紧急军务要找张宗衡旅长报到。”齐恒答道。
卫兵这才看清这个满身灰土污渍的年轻人是一个少校军官,赶忙敬礼:“对不起,齐营长,我没认出来你,张旅长在里面。”
齐恒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张宗衡旅长正和几个参谋站在沙盘前研究进攻方向。
“长官好!”齐恒向张旅长敬了个礼。
听到声音,张宗衡抬起头来:“你是补充营的齐营长吧,我长话短说,你们营现在还有多少人,多少装备?”
“编制完整的只有一个三连,加上营直属部队和损失比较大的一二连,现在有战斗人员三百人左右,两挺重机枪四门迫击炮,七挺轻机枪,还有七个掷弹筒,但是迫击炮和掷弹筒炮弹不多了。”齐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张宗衡看起来稍稍有些失望:“人数有点少,之前你们损失也不小吧。”
“嗯,在亭子头旁边的山上打了一天一夜,官兵牺牲很大。”齐恒回答。
张宗衡思索了一下,齐恒这个补充营只剩下一半人,再调上去打硬仗有全军覆灭的可能,毕竟补充营是战区长官部调过来补充的部队,把人都打光了回去有些不好交代。张宗衡摸了摸下巴:“齐营长,我打算把你的营暂时归入预备队,但你们要组织一个加强连,重武器最好多一点,可能晚上或者明天清晨就需要你们上去了。”
“是!长官!”齐恒立正敬礼。
“齐营长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一个参谋看到齐恒满身硝烟的痕迹,好心说道。
“好,张旅长?”齐恒没有离开,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张宗衡抬头看了看:“有什么困难吗?”
“张旅长那边可不可以分配几个医护兵来帮我们救治一下伤员,我们的医护兵阵亡了三个,还有两个负伤,人手不够。”
“这个啊,没问题。都是为国作战的兄弟,我们会尽力救治的,等一下让张参谋陪你去卫生队找几个人。不过我们旅伤员也比较多,药品可能不太够。”张宗衡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语气中带着一点遗憾。
“没关系,能有医护兵帮忙就很感激了,我们营自带的药品和一些缴获的绷带之类的勉强够用,就不麻烦张旅长了。我代表补充营的兄弟们谢谢张旅长!”齐恒敬礼道,心中很是感激,本来他内心还有些忐忑,毕竟26旅也有不小的伤亡,大家都有私心,要是带着先救自家兄弟的想法,可能26旅连医护兵都不会派来。不过现在看来,张旅长还是很深明大义的。
“都是一起打鬼子的兄弟,齐营长客气了,张参谋,现在就带齐营长去卫生队吧,救治伤员的话时间很宝贵。”
“是!齐营长这边请。”一旁一个少校参谋应声道。
齐恒跟着张参谋到了26旅的卫生队,才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闷哼,掀开门帘进门,里面马上涌出了一股血腥气,还夹杂着丝丝腐臭。张参谋稍稍皱了皱眉头,不过齐恒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战场上的血腥气其实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在张参谋的带领下,齐恒见到了卫生队队长,一个二等军医正。军医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应该是刚刚做完手术,听到张参谋说需要借调几个医护兵,皱起了眉头。
“是张旅长的命令,齐营长那边有药品,只需要借调几个医护兵就可以了。”张参谋看军医不太情愿,帮齐恒说了说话。
“那两位稍等一下,这边刚下一台手术,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军医听到是旅长命令,还是同意了:“我先看看我这边的伤员。”
“除了自带的药物,我们还有一小部分缴获日军的药品,绷带和药棉我们的医护兵认识,但有些药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没敢轻易使用。”齐恒说道。
“从鬼子医护兵身上搞的?”军医边查看伤员边问。
“对,鬼子医护兵身上的小医疗箱。”
“鬼子医护兵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军医嗤之以鼻:“他们的伤员除了运气好可以送野战医院的,其他都是靠空气针治伤的。”
“空气针?很厉害吗?”齐恒和张参谋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军医见两人很迷茫,解释了一下:“空针管直接给血管里注射大量空气,会引起心力衰竭导致死亡,这样不用再费劲照顾伤员了,省时省力。”
“这群日本畜生,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张参谋骂了一句。
附近病床上的两个伤员听到后都打了个寒噤,这帮日本人太不是东西了。
“日军医护兵身上的药品不多,应该只是一些麻醉药之类的,大部分药物都被控制在军医院里了,不会发给随军行动的医护兵,不过等一下我让林军医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他在日本留过学,懂日文。就算是少量麻醉药我们也是比较紧缺的。”军医补充了几句。
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卫生队长说的林军医就带着四个医护兵跟着齐恒匆匆去了补充营的驻地,张参谋也回去复命了。
比起有些半吊子的医护兵,军医一出手就看得出两边的差距,林军医不怎么爱说话,先指挥着四个医护兵重新包扎一下几个轻伤员的伤口,自己在几个缴获来的鬼子医疗箱里翻找着。
很快,林军医就结束了手头的活计:“麻醉药我集中在这个箱子里了,简单手术前就打一针,如果伤员太痛也可以用,还有点消炎药品,在右边的箱子里,用量……”
齐恒打断了林军医的话:“说这么多我们也记不住,我们自己的药品还够用,林军医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只是很少量的消炎药品,只够几个人用,只能说聊胜于无了,林军医也没有多客气:“那谢谢齐营长,轻伤员他们可以应付,我去看看重伤员吧。”
第五十三章 坦白(情人节特别篇)
3月16日夜,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战地医院驻地。
“魏徵姐,小黄她们在宿舍里找你呢?好像有什么事?”之前参与过密谋的护士小马悄悄凑到正在洗脸的魏徵身边说道。
“找我有事?”魏徵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疑惑地问。
“对啊对啊,好像小吕小罗她们也在。”
“那我洗漱完就过去啊。”魏徵一边冲洗着毛巾一边答道。
“嗯嗯,好,我先回去了。”小马转过身,朝一边躲在角落里的护士小郭挤了挤眼睛。
“怎么样?”等小马走到近处,看不到魏徵的身影了,小郭急匆匆的问道。
小马狡黠一笑:“鱼儿已经上钩了,走,我们回去等她!”
……
几小时前,上海。
安妮和英国少女伊莱恩正在伊莱恩的房间里试着衣服。
“安妮,你说这件连衣裙适合我吗?”伊莱恩手里拿着一套紫色的旗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叫旗袍,是中国女性很传统的一种服饰,穿上很能体现女性的曲线美呢,你试试吧?”安妮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我这次带了五件旗袍来,我俩身材差不多,所以除了我自己穿的,你可以好好挑选一下。”
“哇!太谢谢你了!”伊莱恩只穿着一件小吊带,狠狠的抱了安妮一把。
“我全部拿出来你看看吧?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安妮把箱子里的旗袍都堆在了床上。
“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紫色?”伊莱恩看了看堆在床上的旗袍,紫色,月白色,淡粉色,湖蓝色,都挑花了眼。
“可是这些我都喜欢怎么办,啊啊啊,中国的旗袍真的太好看了!”伊莱恩一下子趴在了床上,身体压着那堆旗袍。
安妮看到伊莱恩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都送给你啊,就当是饯别的礼物了。”
“真的吗!”伊莱恩一骨碌爬了起来,在安妮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安妮被逗乐了,轻轻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捏着伊莱恩的脸:“不过今天晚上要留一件给我,我还要穿着去参加聚会呢。”
“好啊好啊!”伊莱恩已经套上了那件紫色刺绣云锦旗袍,坐到镜子前,安妮帮伊莱恩给她的金色长发盘了云髻,还插上了几枚精致的朱钗,这个金发碧眼的青春美女搭配上现在的古典中式装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伊莱恩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满意的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妮此时也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粉花刺绣小旗袍,上面的刺绣极为精巧,尤其是前襟处那两朵怒放的牡丹在黑色的衬托下若隐若现,漂亮极了。
黑色粉花小开叉旗袍紧紧裹着安妮苗条的美妙身材,旗袍开叉到腿弯,露出了一截晶莹雪白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是黑色的高跟鞋,高高的鞋跟使脚背优美地弓起,使得她身体的曲线更加诱人。
打扮梳妆完毕,两个少女坐上了史密斯先生的汽车,前往法租界。在法租界一栋别墅里,一场小型宴会正准备开始。
……
战地医院驻地护士宿舍里,护士们围成一圈正紧紧盯着坐在床上的魏徵。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嘿嘿,魏徵姐快坦白吧,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护士小郭笑嘻嘻的盯着魏徵。
魏徵被围在中间,还没有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有点发愣:“我?坦白?我没有男朋友啊?你们在说什么?”
“还不老实!快招了吧,每天悄悄咪咪躲着看的信是谁写的啊?”护士小马说道。
“就是就是,还边看边笑,脸上笑的都出花了!”小罗帮起了腔。
“是说我看的信啊?”魏徵这才反应过来:“嗨,还以为你们在问什么呢,把我都弄紧张了。”
小黄挤了进来:“是啊是啊,别又说是你的发小了啊。魏徵姐你看信的时候笑的那么甜,一点都不像是在看发小的信。”
“嗯嗯,正好今晚大家都在,魏徵姐给我们讲讲呗。”
魏徵思索了一下,微微有些脸红:“那好吧,不过我讲的时候你们不要插嘴啊,有问题等我讲完再问,打断我的话就不讲了。”
一看有戏,护士们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嘴,摆出了一副把嘴巴缝上的样子,洗耳恭听。
……
法租界,玛蒂尔达夫人的别墅里灯火通明,一场属于女性的小型聚会正在这里红红火火的举办。
看到穿着旗袍的伊莱恩和安妮下了车,玛蒂尔达夫人迎了上去,热情的打起了招呼:“bonsoir,(法语,晚上好)很高兴你们可以来参加我的聚会,欢迎你们。”
伊莱恩和玛蒂尔达夫人贴了贴脸:“晚上好,玛蒂尔达夫人,这是安妮,是我在大学的同学。”
安妮则和玛蒂尔达夫人握了握手:“enté,(法语,幸会。),夫人。”
玛蒂尔达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面前这个漂亮的中国少女还会**语:“enté,很高兴认识你,你们可真漂亮。”
“谢谢您,夫人。”
走进别墅,安妮和伊莱恩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安妮顶着盘得花一样的精致发髻,身穿优雅的黑色粉花小开叉旗袍,露出穿着丝袜的秀气小腿,一双小巧如黑宝石般的缎子面高跟鞋哒哒的响着;伊莱恩盘起了金色的长发,旗袍开叉出露出了令人目眩的长腿,精致的旗袍把那种欧洲美女特有的诱惑曲线表现得非常完美。
“哇,可真好看。”
“是啊,我要去问问她们的衣服是哪里买的,真不错。”几个参加聚会的女士悄悄讨论着。
无疑,这场聚会的聚光灯已经被安妮和伊莱恩吸引了过去。
……
宿舍里,魏徵讲起了自己的往事:“我们打记事起就认识了,那时候我父母在美国经商,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照看,就被寄养在我家的世交宋家。我们年纪相仿,不过我稍小一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吃住,一起上学,一起玩闹。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我考到了国立南京大学的医学系,他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了美国,在大学读书,我们就分开了,偶尔会有书信的联系。一直到去年爆发了卢沟桥事变,他告诉我他中断了美国的学业,打算提前回国,但等他辗转回到国内,我已经在战地医院当护士了,他在上海,我在南京,一直没法见面,只能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青梅竹马啊,真好。”小吕心里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插了嘴:“他叫什么名字?那魏徵姐是不是喜欢他啊?”
“喜欢啊。”魏徵小声说道,脸变得更红了,围成一圈的护士们都看的很清楚。
“他叫宋继安。”
第五十四章 猛攻
今夜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安妮躺在床上,心中集聚着与同窗好友分别的不舍;魏徵的舍友们还在消化宿舍大姐头恋爱的劲爆消息;而躺在草垛上的齐恒耳边几乎整夜未停的阵阵枪炮声也让他难以入眠。
17日清晨,补充营第三连和营机枪排,迫击炮排组成的加强连集合完毕,正整装待发,少校营长齐恒亲自带队。
“这次作战,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友军26旅光复被日军占据的沙岭子阵地。”出发前,齐恒和身上还带着伤的副营长程戈站在一个小土包上做战前动员。
“我希望诸位发扬敢打敢冲英勇作战的精神,早日把祸害我们土地,欺压我们同胞的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等着诸位凯旋!”程戈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严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齐恒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身旁本应趴着静养的程戈,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动员词:“这次作战我来带队,我对各位弟兄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干掉所有日本鬼子!第二,我们一起活着回来!出发!”
……
沙岭子阵地经过中日两军数日争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浓黑的硝烟弥漫在阵地上,清晨的日光被遮蔽压制得无比黯淡,阵地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弹坑,原本纵横的战壕和工事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各种奇形怪状的死尸堆叠在一起,发出阵阵焦臭。有的弹坑里积聚着深到脚脖子的血水,不知是从多少个人身体里流出的。几团还坚强挺立着的铁丝网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有的上面挂着半截肠子,有的上面缠着两腿人腿,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左腿……
“进入阵地,动作快!”齐恒端着步枪大声招呼着三连的战士们,重机枪和迫击炮已经先行进入了战位。
“等友军的山炮轰完我们就冲!武卫国,先用你们的重机枪掩护,所有轻机枪随步兵冲锋,杨武你们把掷弹筒带上来,抵近了打,别吝啬炮弹,压制鬼子机枪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彭小鱼,你继续带突击队,全营的炸药都交给你们的爆破组了,冲锋后我们会集中火力掩护你们,你们要尽快在鬼子的防线上撕一个缺口,然后稳住这个缺口,其他人听我指挥,都明白吗!”齐恒蹲在一个大弹坑里,给身边围着的军官们布置了任务。
“明白!”
“是!”
“营长放心!”
……
“鬼子机枪火力点不少啊。”彭小鱼趴在齐恒身边,用齐恒的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好在前边的障碍物都差不多都被炸光了,弹坑不少,可以提供掩护。”
“这片工事还是鬼子在第三军团原本的工事上面抢建起来的,两边都打得紧,鬼子也没想到要在刚被自己炸的稀碎的工事里头打防御战吧。”齐恒感慨道。
“营长,”三连连长贾占忠上尉面色有些凝重,补充营另外两个连都打残了,只有他的三连建制完整,这一战,作为连长他压力不小。
“营长,要不冲锋的时候让我来带队吧?”贾占忠问道,一二连的连长都牺牲在了冲锋的路上,他有些担心亲自带队的齐恒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老贾,就按照之前的安排,你负责指挥机枪和迫击炮给我们打掩护,”齐恒并没有改变命令的打算:“还有神枪手队,那都是之前从全营挑出来的宝贝,他们也交给你了。”
组织一个神枪手队是副营长程戈的主意,除了轰鸣的飞机大炮坦克车,鬼子步兵精准的枪法也让中国官兵们印象深刻。程戈便建议齐恒集中全营射击技术比较好的官兵组建一个神枪手队,打仗的时候专门打冷枪,一方面可以重点照顾鬼子的军官,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之类的重点目标,缓解己方部队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给鬼子施加一些心理压力。
齐恒自己枪法就不错,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程戈的建议。只是部队缺编严重,时间也仓促,只挑出来了十一个人,除了一个猎人出身的新兵,其他都是老兵,这十一个人都装备了缴获日军的三八大盖,精准度比**的中正式汉阳造好一些,全营缴获的子弹也都是他们的,管够。
“预备,放!”炮兵营长一声令下,四门山炮的炮口喷出火光。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飞向日军阵地,砸在本就遍地狼藉的工事中间,炸出一团团带着黑烟的火球。
“轰~轰隆~轰隆~”打雷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伏在弹坑和战壕里的补充营官兵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日军阵地上的一个重机枪掩体被炮弹直接命中,临时用沙包和木桩加固的工事被瞬间撕碎,碎木头和破沙袋翻滚着飞上天空。
“看鬼子挨炸怎么这么过瘾呢!”一个突击队的老兵趴在彭小鱼旁边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彭小鱼看着鬼子被炸的稀巴烂的重机枪掩体,心里也一阵痛快:“等一下冲上去,刺刀见红的时候还有更痛快的,看到日本人我就想砸烂他们的丑脸。”
但59军炮兵营的炮兵们还是缺少炮弹,四门山炮才打了个三发急射就匆匆撤下了阵地。听到炮兵下台,齐恒知道现在该他们步兵唱戏了。齐恒拉动手中步枪的枪栓,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上!”
彭小鱼头戴钢盔,端着花机关冲在最前面,嘴里大声喊着:“杀狗日的小鬼子!冲啊!”
“冲啊!”补充营的官兵们纷纷跃出战壕,嘶吼着猛扑向日军阵地。
突击队的战士们一出战壕就分散成十多个两三人的战斗小组,互相掩护着,像一把把利刃刺进了浓浓的硝烟中。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砰~”
听到中**队阵地上传来的喊杀声,鬼子兵纷纷从藏身的战壕工事散兵坑里探出了身子,机枪步枪疯狂的向中**队的方向倾泻着子弹。
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向中**队的进攻队列,狠狠撞向正在冲锋中的突击队官兵。最前边的七八个战士被打的鲜血横飞,横七竖八的倒在了熏黑的焦土上。
“机枪掩护!”见突击队受挫,阵地上的三连长贾占忠大声吼道,机枪排长武卫国亲自操作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对着前方一个鬼子机枪阵地猛扣扳机,手指粗的子弹飞出枪膛,狠狠钻进了鬼子机枪手的胸膛。鬼子机枪手被打的血肉横飞,一边的副射手急忙推开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握住了枪柄,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武卫国的子弹又扫了回来,副射手半个脑袋被打的稀碎,腥臭的脑浆涂满了机枪。
“杨武,掷弹筒!”齐恒趴在一个弹坑里,面前的泥土被机枪子弹打得四处乱飞,齐恒一边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满嘴都是土腥气。
“是!瞄准,揍他狗娘养的!”
“小心鬼子掷弹筒!”
“隐蔽!一点钟方向重机枪!”
第五十五章 鲜血染红的阵地
日军阵地上数个机枪工事形成的交叉火力压得补充营的突击队员几乎抬不起头来,彭小鱼快步躲避着机枪子弹,却一个不留神,被地上的半截尸体绊了一跤,一头栽进了一个弹坑,倒是躲过了机枪吐出的死亡火链,但是摔了一个狗啃泥,溅了满嘴的泥土。
“呸呸呸!”彭小鱼保持着那个狼狈的姿势趴在弹坑里,用力吐着嘴里的泥土,却感觉味道不太对,低头一看,弹坑里散落着不知属于谁的一串肠子,还有几块焦黑的碳块,虽然看不清原本是什么东西,但结合那团肠子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呕~”彭小鱼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更加用力的吐着嘴里的东西。
这时突击队的轻机枪手也开了火,日军没有料到这次进攻的中国官兵会带着所有的轻机枪打突击,一时间数个机枪手都被打倒在地,火力削弱了不少。
“爆破组,上!”彭小鱼也不知道有没有吐干净嘴里的东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爆破组的兄弟们三人一组,趁日军火力稍弱,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猛扑了上去,见机枪已经压制不住中**队的进攻,日军士兵纷纷放下步枪,掏出手雷甩向阵地前方。
“轰轰轰~”几枚手榴弹在爆破组前方炸开,手雷的破片像雨点般洒向四面八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爆破组瞬间被破片雨吞没了,身体被破片打得千疮百孔。
“两点钟方向重机枪阵地,两发齐射,打!”杨武见爆破组冲不上去,沉声命令身边的掷弹筒手开火支援。
“轰轰~”两发榴弹砸在日军工事前的沙袋上,正好在日军士兵面前的高度炸开,火焰裹挟着金属碎片吞没了数个日军士兵的头颅,当火焰散去,这个机枪工事里的日本兵脖子以上都变成了焦黑的漏勺。
一名突击队的轻机枪手换好一个新的弹匣,调转枪口对着刚刚被两发榴弹清空的重机枪阵地猛烈开火,两个想重新操作重机枪的鬼子被打得血肉横飞,后边的爆破组乘机又向前冲了十多米,接近了日军阵地。一个老兵趴在地上,将一捆冒着烟的集束手榴弹狠狠甩了出去。
“噗噗~”两发子弹射中了老兵的胸膛,他身体一震,伏在地上没了声息。但那捆集束手榴弹还是飞进了日军的战壕,扬起了满天的血雾。
“冲啊!”日军阵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击队的战士们猛地爬起,挺着刺刀猛扑了上去,冲在前边的战士甩出手榴弹,增援上来的鬼子也同样甩出了手雷,甜瓜手雷和木柄手榴弹在天空中交错,分别落在中**队的进攻队列里和日本兵的战壕中轰然炸响。
“射击!射击!”一个少了半截小腿的日本军官半跪在地上,一边挥舞指挥刀一边大声叫嚷着,随即被彭小鱼手中的花机关打成了筛子,而一颗甜瓜手雷也在彭小鱼身后不远处炸响,七八枚破片钻进了彭小鱼的后背和屁股,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个半排的补充营突击队损失惨重,而扑过来增援的鬼子也已经几乎伤亡殆尽了,战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遍地死尸,鲜血涂满了化为焦土的大地,把黑色的泥土染的血红,满地都是被炸断的四肢和流出的内脏,混合着残破的枪支和军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但双方还是有了默契一般拼命向这个缺口倾泻着火力,手枪,步枪,机枪,手雷,掷弹筒,各种武器轮番上阵,地上一些还算完整的的死尸被再次撕裂,扯碎又抛向天空。
“轰~”在日军拼命阻挡冲向阵地左翼缺口的中国官兵的时候,右侧的一个机枪阵地又炸出了一团火球。一个爆破组的战士抱着足足三十斤重的炸药包翻过沙包直接跳进了机枪阵地,把里面的四个鬼子连同机枪一起炸了个稀巴烂。
“跟我上!”齐恒亲自带着三连的主力杀向了日军阵地,此时日军的轻重机枪在掷弹筒和爆破组的打击下被炸飞了大半,剩下的也被补充营的轻重机枪重点照顾,颇有些自顾不暇。其他日军士兵只能用步枪阻挡中国官兵的进攻,但他们颇为精准的射击技术在这个时候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国官兵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进自己的阵地。
“突击!”一个满脸胡茬的日军中尉高举着军刀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上好刺刀的鬼子兵,一脸狰狞。其他日军士兵纷纷回过神来,“咔咔”的给步枪装上了刺刀。
“砰~砰砰~砰砰砰~”杀红了眼的两军士兵组成队列狠狠冲撞向对方,血腥的近距离步枪对射为之后更加残酷的白刃战奏响了序章。
“轰!”一个爆破组战士撑着重伤的身躯,硬生生爬到了鬼子中尉身边,他爬动的距离只有区区几米,但身后却拉出了一条血路,腹中伤口被扯开,流出的肠子拖了足有一米,随着战士拉响怀中三十斤重的炸药包,那个鬼子中尉和身旁六个鬼子兵都变成了漫天血雾和肉渣。
“哒哒哒哒~”一个新兵捡起地上上了刺刀的九六式轻机枪就是一梭子,虽然子弹扫出了一条斜飞向天空的曲线,但还是有四五个鬼子成了枪下亡魂。子弹打光,新兵的手指还是紧紧扣在扳机上,大口喘着粗气。
“干得好!”身旁的老兵排长夸奖了一声,越过新兵,举着大刀冲了上去。
新兵猛吸一口气,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吼出来一句“杀!”,似乎把心中的恐惧全部喊了出去一样,端着手中挂着刺刀显得不伦不类的轻机枪跟上了排长的脚步。
“营长他们冲上去了,预备队跟上,火速占领日军阵地,扩大战果!”三连长贾占忠心中吊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大半,准备指挥预备队冲上去巩固阵地,防止日军反扑。
“贾连长小心!”一旁的神枪手队里那个猎人出身的新兵突然大喊了一声。
“嗯?”贾占忠一愣,脖子上突然一热,一阵大力推着他向后倒去,靠在了战壕壁上。
贾占忠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嘴里“咯咯”的发不出声音,两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脖子,鲜血不断从手指缝里“汩汩”涌出……
第五十六章 白刃战
贾占忠背靠着战壕,缓缓滑坐在地上,护住脖颈的双手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半张开的口中不时吐出血沫。
“医护兵!医护兵!”
等医护兵匆匆赶到,跪在贾占忠面前用绷带紧紧缠住他脖子上那个吓人的的血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贾占忠半仰着头,双眼圆睁,双手无力的垂在了身边。医护兵看着连长失去光泽的瞳孔,摇了摇头,轻轻用手合上了贾占忠的眼皮。
“天杀的小鬼子!”有人恨恨的说道。
“我们冲,给连长报仇!”三连副自觉地担起了指挥的工作,满腔怒火的喊道,握紧驳壳枪,第一个冲出了战壕。
“冲啊!给连长报仇!”补充营阵地上杀声四起。
在不远处的日军阵地里,惨烈的白刃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黑色的焦土被新鲜流出的血液染的血红,刺刀,枪托,木棍,石块,甚至是拳头牙齿,杀红了眼的士兵拿起了手边一切可以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拼命招呼到对手的身上,只为了夺取敌人的性命。
齐恒挥动枪托,狠狠砸在一个日本兵的后背上,把他砸趴在地,两个战士乘机扑过去对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鬼子一阵乱刺,刺刀入肉“噗噗”直响。
“我有点想念程戈的大锤了。”齐恒心想,部队开拔的时候程戈还专门带上了那柄大锤,看样子是打算把大锤当自己的护身符了,偶尔还能用来抡人。不管是谁挨上那么一锤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至少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的,在混乱的战场上,一被撂倒可就离死不远了。
“砸人还是锤子好用,第五个!”齐恒嘀咕着,又抡起枪托砸倒了一个鬼子兵,这次从侧面砸中了鬼子兵的下巴,齐恒看到有几颗牙齿从这个鬼子的嘴里飞了出来。齐恒大步赶上去,枪托对着鬼子被砸歪的脸又来了一下,又一下,直到鬼子那张沾满了血的脸明显凹陷了进去。
齐恒也不是不想拿刺刀捅这帮鬼子,但他手里中正式步枪的刺刀估计是个次品,在捅死第三个鬼子的时候就折断了,所以他只好用枪托来抡了。
其实打起白刃战来中国官兵并不占优势,面对如狼似虎的日本兵,中国官兵很多时候只能靠数量取胜,两三个,三四个中国兵围攻一个鬼子,每次白刃战的胜利都是付出大量牺牲才能得到的。
有个新兵扑倒了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鬼子兵,两个人都丢了枪,抱在一起滚来滚去,谁也奈何不了谁。新兵打急了眼,掏出一颗手榴弹就拉了弦,也不顾正掐着自己脖子的鬼子,一手扯开鬼子的衣领就把冒着烟的手榴弹往里塞,鬼子脸都吓白了,急忙松开手来抢手榴弹,但随着“轰”一声巨响,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之前从地上捡了一挺轻机枪的新兵紧跟着自己的排长,看到排长接连刺倒了两个鬼子,新兵忍不住叫起好来。但排长很快就被三个鬼子兵围住了,双拳难敌四手,排长一时招架不住,虽然拼死刺倒了其中一个鬼子,但身上也被刺了好几个血洞。新兵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丢下机枪,从腰间拔出刺刀,扑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矮个鬼子身上,双手握住刺刀不要命的一通乱刺。
“啊啊啊!”矮个鬼子被扑倒在地,惨叫起来,另一个吊眼角的鬼子赶忙来救,重重的一刀刺在了新兵的肋间,把新兵推了下去,但地上那个矮个鬼子已经没了气息。
“八嘎!”吊眼角的鬼子怒火冲天,举起刺刀向躺在地上的新兵胸膛刺去,新兵已经没有力气躲避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刀逼近自己的胸膛。
“砰!”突然,吊眼角鬼子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了,腥臭的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撒得新兵满身都是。吊眼角的鬼子,确切的说是只有半个脑袋的鬼子“扑通”一声栽倒在新兵身上,新兵傻傻的看着身上的尸体,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都忘记了把死尸从自己身上推开。
“冲啊!”
“杀!给连长报仇!”
后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补充营的后续部队抵达了战场,阵地上残存的鬼子见势不妙,纷纷掉头准备逃走。
“砰砰砰~”冲上日军阵地的官兵们对着逃跑鬼子的屁股纷纷开火,但是收效不大,鬼子就算是逃跑的时候任然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不仅交替掩护着撤退,甚至还开枪打倒了想追上去的几个战士。
“别追了,巩固阵地!”齐恒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激烈的白刃战让补充营的兄弟们都几乎脱了力,现在已经没有再战的力气了,并且逃走的日军大概十多个人,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追下去。
“贾占忠呢?”齐恒看到上来的是三连副,疑惑地问道。
“贾连长牺牲了,被子弹打中了脖子,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子开的枪。”三连副答道。
齐恒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先指挥部队巩固阵地,打扫战场,我要亲自去一趟营部,我们人手不够,需要增援。”
“是!”
……
“齐营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齐恒刚到营部,26旅派来的联络官张参谋就着急的问道,之前在营部里听到阵地上的枪声沉寂了下来,张参谋就已经开始来回踱步了。
“阵地拿下来了,但是需要增援,部队伤亡很大,没有增援我们守不住这片阵地。”齐恒满身都是斑驳的血污和硝烟的痕迹,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知道了,张军长已经亲自带预备队上来了,我这就报告情况。”张参谋冲到电台前,开始指挥通讯兵向旅部发报。
“营长,你头上…”勤务兵端着水壶走到齐恒身边,声音有些奇怪。
齐恒摸了摸脑袋,没有伤口,倒是取下来一小块炸碎的内脏。
“估计是谁的半拉腰子,让一二连集合!”齐恒顺手把内脏丢在地上,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水壶浅浅喝了一口:“援兵到来之前我们拿下的阵地不能丢!”
第五十七章 返回徐州
3月17日夜,通往徐州的某军列上。
齐恒正靠在闷罐车厢的角落里昏昏欲睡,在交接了阵地的当天傍晚,补充营剩下的人就被一道命令塞进了闷罐火车中,一股脑拉去了徐州城。
车厢里空气十分污浊,并不宽敞的车厢塞满了人,显得拥挤不堪。这趟火车上除了补充营的一百多号官兵,还有大量需要送往徐州医治的伤员,像齐恒这样的军官也不得不挤在车厢角落,给躺着的重伤员腾出点空间来。
齐恒其实已经很累了,前一天晚上村外枪炮声响个不停,齐恒并没有怎么睡着,白天持续的作战加上惨烈的白刃战更加消耗了他的精力,坐在黑漆漆的闷罐车厢里,好像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是实在没有能够躺下睡觉的空间,齐恒只能背靠车厢挡板坐着,脑袋不时撞上不停摇晃的车厢挡板,一次又一次迷糊着睡过去,又被狠狠撞醒,苦不堪言。
“嘭~”齐恒的脑袋又一次撞上了车厢挡板,或许是之前睡的太深,这次撞的格外重,齐恒痛苦的摸了摸脑袋,好像摸到了一个大包。
“老齐,睡不着?”趴在地上的副营长程戈听到了齐恒的动静,开口问道。
“脑袋撞来撞去的,还睡个锤子。”齐恒忍不住抱怨起来。
“想我的锤子了?”程戈听出了齐恒语气里的不爽,开起了玩笑:“听人说齐营长白刃战的时候为了不玩刀,专门把自己的刺刀弄断了,在那边拎着枪托玩命抡鬼子?”
齐恒脑袋一跳一跳的:“拿老子开玩笑?哪个小混账说的,看我不整死他!”
“哈哈哈哈,”程戈发出了开心的笑声:“这肯定不能告诉你啊,不然他们说我出卖自己人就不好了,话说老齐,靠着睡不着要不来我这边躺会?我去你那坐一会。”
虽然黑漆漆啥也看不到,齐恒还是朝程戈的背上看了看:“别了,你那屁股还没好呢,别又裂了,搞得和彭小鱼一样,屎都不能拉。”
“放屁!你屁股才裂了!老子的屁股没受伤,伤的是后背!”程戈气急败坏的骂道,声音有些大,应该不少人都听到了。
“噗嗤~”附近传来了不知是谁的笑声,听起来是努力憋了,没憋住。
“谁!笑什么呢!”因为是自己先开的头,程戈奈何不了齐恒,只好把气撒在偷笑的人身上,听到程戈发火,笑声一下子消失了。
但不远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又飘来一阵悠悠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却让程戈差点气裂了伤口:“长官,我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憋不住…”
“噗哈哈哈哈~”齐恒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周围都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显然是捂住嘴硬憋着笑意,但是手指缝里漏了气。
“……”程戈满头黑线,但是车厢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放出来刚刚的虎狼之词,又不能对所有人无差别的发火,肚子里的火不知道该往哪里撒,气的干脆不说话了。
“嘭~”齐恒正笑着,车厢又是一个晃动,他的脑袋再一次和车厢挡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淦!”这下齐恒也笑不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摸索着从自己的背囊里找出了很久没戴的钢盔,在里边塞了些稻草隔着军帽扣在了脑袋上。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到了应该是后半夜,齐恒脑袋上有了防护,实在是抵不过睡意,靠在车厢挡板上睡着了。
……
火车摇晃到徐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齐恒他们在火车上的唯一一餐就是白水加干粮,不过上车前每个人还分到了一块缴获鬼子的饼干和一小块干肉。补充营打到现在就剩下不到两百人,缴获来的食物倒是还能发到每个人手上,只不过量不多。
在徐州车站下了车,齐恒他们都忍不住活动了一下筋骨,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齐恒的脖子很是酸痛,扭起来还“嘎巴”直响。
“战区补充旅的齐恒齐营长是哪位?”见补充营这群伸胳膊抖腿的家伙明显不是运回来的重伤员,一个宪兵中尉带着几个宪兵走过来问道。
“我是。”齐恒走了过来。
“齐营长,你们补充旅之前的驻地调整了,我被派来负责安排你们营的新驻地,请跟我来吧。”宪兵中尉的表情有些怪异,身后几个宪兵也是如此。
“好,”齐恒招呼来几个军官:“通知下去,全营按连排列队集合!”
“是!”
“老齐,头盔摘了!”副营长程戈被扶了过来,一看见齐恒的样子就大声喊道。
齐恒这才反应过来,在车上自己为了不撞到脑袋,军帽上还戴着头盔,这倒没什么,但问题在于他在头盔里垫了点稻草,现在露出来了不少,怪不得这帮宪兵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
等部队集合的时候,齐恒摘掉头盔,一边摘军帽上的稻草一边讪讪笑着,不过宪兵中尉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补充营这些人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什么样子都不见怪了。
部队集合完毕,宪兵中尉向齐恒敬了个礼:“齐营长,你们营新的驻地离战区野战医院不远,你们营也带了不少伤员,要不先安置伤员?”
齐恒明白宪兵中尉在关心自己的部下,顿时对这个中尉生出了不少好感:“我的副营长也负伤了,不过伤势不太重,他可以先带一部分人送伤员去医院,等部队到驻地了,我还要去长官部报到,就多多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帮宪兵没啥用,没机会上前线打鬼子,只能在城里尽力多帮帮你们这些打过鬼子的兄弟了。”宪兵中尉说道,顺手给齐恒递过了一根香烟。
“谢谢了,”齐恒接过烟叼在嘴里,用手挡住风点着了火:“都是为国家当兵的,哪有什么没用的说法,没你们守着后方,我们在前边打仗也担心啊。”
……
第五十八章 意外收获
“报告!”等部队在新的驻地安顿下来,齐恒匆匆赶往长官部报到。
“进来。”
办公室里几个参谋有些好奇的看着门口这个穿着脏兮兮军服,帽子上还挂着一根稻草的年轻军官。
“齐营长是吧?来这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上校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招呼起了齐恒。
“长官好!”齐恒虽然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的,不过还是很有精神。
眼镜上校点了点头:“辛苦了,齐营长,59军说你们这次打的不错,战果不小,但是牺牲也很大。所以战区决定把你们撤回来整补,你们之前的补充旅编制被撤销了,战区打算在老补充团的基础上新组建一个特务团,人员主要由原补充团的剩余官兵和各部队伤愈的伤员组成。”
“长官,补充旅被撤销了?”齐恒有些疑惑,自己的营被调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竟然连老部队都找不到了。
“是的,因为这段时间各部队都在打仗,人员伤亡很大,有些部队甚至成建制的殉国了,所以原本的补充旅被以营为单位拆分到其他部队了,现在只剩下两个营。不过你们营调出去的时候接到的命令是借调,并不是后来的直接补充,所以你们也归新的特务团建制。”眼镜上校解释道。
“长官,那我们新补充的人员和武器装备呢?我应该去哪里领?”归哪个部队建制倒是小事,能打鬼子就行,齐恒最关心的还是人员和装备的问题。
上校推了推眼镜:“新的人员装备明天早上应该可以到位,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再来一趟长官部吧。”
“是!”
“齐营长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尽力帮你们解决一下。”
“长官,能不能给我们营再补充一些连排级军官,我的三个连长都殉国了,排长也只剩下四个……”齐恒回答。
见眼镜上校沉默不语,齐恒补充道:“如果有困难,排长我可以从班长里挑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充任,但是连级军官还是需要上边指派。”
上校取下眼镜,用桌子上的干布擦了擦,终于开了口:“连排级的基层军官战区也很空缺,齐营长是中央军校毕业的吧?”
“是,第十期。”齐恒应道。
“你们学校第十二期的学员今年一月份已经提前毕业了,一毕业就被分派到各部队担任基层军官,现在别说我们第五战区,全国的连排级军官都很缺,这个我可能没有办法了,只能等上边的安排。”
“那好吧。”齐恒有点失望。
不过眼镜上校似乎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对了,我这边有一个中尉参谋,小伙子人不错,挺有能力,在日本留过学,会日语,一直缠着我说要调到作战部队去,齐营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要的话我可以把他调过去。”
“这可是人才啊!要要要!长官你把他调过来,我直接给他一个连!”齐恒一下乐了,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哪有不要的道理?
“那你那边的副连长不会有什么意见?”上校问了一句,毕竟空降主官在任何一个部队都有些不服水土的问题。
“我的二连现在没有连长也没有连副,我安排了一个排长先带着,问题不大。”
“那就好,明天中午我让他在长官部等你,他叫上官有浩,戴着个眼镜,挺精干一小伙子。”
“好,谢谢长官!那我先走了。”
“嗯。”上校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把那个缠人的家伙送出去了。
……
齐恒走出长官部,已经七点多了,趁天还没有全黑,齐恒打算在回驻地之前先去一趟野战医院看看补充营的伤员们。
走到半路,齐恒想起来自己满身满脸的硝烟和血迹还没清洗,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去长官部都是这个样子,去看看伤员还需要专门洗把脸?现在自己又不是当年的县长公子,连洗脸水都要家里的仆人帮忙打好,每天要用肥皂洗三遍脸,现在十天半个月不洗洗也没啥大不了的。
野战医院里,彭小鱼正趴在病床上和几个伤员吹牛呢,刚讲到自己侦察的时候在破庙里打死一个鬼子大尉,齐恒就进来了,但彭小鱼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齐恒,还在讲自己的光荣战绩:“我给你们说,那个鬼子大尉身上宝贝可不少,吃的用的啥都有,还有个布袋子,上面写满了日本字,我都不认识,不过管他呢,里面装了好多吃的,还有糖块,我偷着藏起来了,就在身上……”
“哦?不错嘛,彭小鱼,有缴获不上交?要不要我告诉程副营长在火车上是你在笑话他?”齐恒示意几个看到自己的伤兵不要声张,悄悄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了讲的正欢的彭小鱼脑袋上。
“谁打我?”彭小鱼恼怒的回头,却看到营长正带着善意的微笑歪头看着他,一下子结巴了:“营,营长,对,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哈哈哈哈~”旁边几个伤兵一阵哄笑。
齐恒伸出手,面带微笑看着彭小鱼,彭小鱼还在装糊涂:“怎么了,营长?要啥?”
“你说呢?”齐恒笑着又是一巴掌。
彭小鱼只好面带苦涩的从衣服里掏出了那个布袋子:“营长,没啥好东西,给我留点呗?”
“我先看看有啥好吃的,”齐恒翻了翻袋子,发现里面装了不少水果糖:“还有水果糖啊,不错不错,正好我喜欢吃糖,这个我没收了!”
“我才吃了一块……”彭小鱼看齐恒把十多块水果糖都装进了自己的衣兜,哭丧着脸嘟囔着,旁边几个伤兵又开始笑了。
“你这什么表情,不愿意?”齐恒问道。
“没有没有,营长喜欢就好!”彭小鱼连连摇头。
齐恒没有动袋子里其他的东西,又丢回给了彭小鱼:“你小子就是小气,吃你几块糖怎么了,等你伤好了我给你留个罐头。”
“一言为定?”彭小鱼狐疑的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说给你就给你,我又不是你,那么小气,几块糖还藏着掖着。”
……
齐恒又找到程戈讲了一下部队改编的事情,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走出伤员们的帐篷,当他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大哥?是你吗?”
第五十九章 转移火力
“齐大哥?是你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齐恒转过身子,面前站着一个比他低了近一个头的女孩子,扎着辫子,棉布军装外套着一件宽松的白大褂,正歪着头带着试探的目光看着他。
“诶,真的是你,齐大哥!我还以为认错了呢。”魏徵欣喜的说道。
“魏护士!啊,不是,魏医生!好久不见了啊。”齐恒也有点惊奇。
“你们不是去打仗了吗?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受伤了?”魏徵有点担心的问道。
齐恒笑了一下,打消了魏徵的疑虑:“别担心,我没受伤,我们营刚刚被撤回来整补,新驻地离医院不远,我刚刚从长官部出来,想着来看看我们营里的伤员。”
“没受伤就好,不过齐大哥,你刚刚从长官部过来?”魏徵盯着齐恒的脸,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怎么了?笑什么?”齐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魏徵看齐恒一脸迷惑,忍不住笑了出来:“齐大哥你还真是心大,衣服和脸脏成这样,头上还挂着稻草就跑去长官部见长官们,卫兵没有把你赶出来吗?”
“啊,这个……”被魏徵这么一笑,齐恒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脸上有些烧呼呼的,脸肯定是红了,不过还好有硝烟的痕迹遮盖着,不然齐恒得更窘迫。
“我这么说,齐大哥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啊?”魏徵见齐恒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以为他被调侃有些生气了,收起了笑脸问道。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刚从前线回来嘛,事情一多就没去整理,等一下回去就洗!”齐恒一边从军帽上抓稻草一边赶忙岔开话题:“对了,魏医生,我这边有些从日本人哪里弄来的水果糖和奶糖,你要不要吃?”
看到齐恒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魏徵的目光总算从齐恒黑红黑红的脸上转移开了:“哇,还有糖啊!”
魏徵很开心,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也没几个女孩子吃得到,魏徵虽然出身商贾之家,现在当上了军官也有军饷,但是能吃到糖果这些的机会也不是很多,看到齐恒掏出一大把糖果,不免有些激动。
不过魏徵很快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夸张,便不好意思的推让了一下:“嗯……齐大哥,还是不了吧,这都是你们在前线拼了命杀鬼子才缴获来的,我不能要。”
“嗨,这有什么,缴获来的罐头饼干啥的都被我们分着吃了,糖吃的人不多,这些奶糖是我们从一个塌了一半的鬼子工事里发现的,足有小半箱,水果糖比较少,是从一个鬼子军官身上找到的,不嫌弃的话你就收下吧。我觉得从鬼子手里抢来的糖要比自己买来的好吃些,哈哈。”
“那谢谢齐大哥!”魏徵开心的收下了这些糖果,除了齐恒从彭小鱼那里搜刮来的水果糖,还有一些齐恒自己带着的奶糖,当时齐恒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现在都交给了魏徵。现在魏徵两个衣兜都装满了战利品。
“魏医生,别吃太多,小心蛀牙哦。”齐恒笑着提醒了一句。
“不会的,我可以和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分着吃,谢谢齐大哥了。”魏徵笑着摆了摆手:“齐大哥以后可以叫我莺莺,叫魏医生感觉好老,我还没你年纪大呢。”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我们营的伤员们就多拜托魏医生照顾了,再见。”
“嗯嗯,是莺莺!齐大哥再见。”魏徵挥了挥手。
这次偶遇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分开后的两个人都有了些别样的心思。
魏徵想:这齐大哥人挺不错的嘛,要不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似乎考虑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应该可以把他介绍给宿舍里的小姐妹,要是成了,不就可以分散一下那群好奇宝宝的注意力了嘛,我真是个天才,嘻嘻。
而齐恒心里想着:我的糖啊啊啊啊……这姑娘这么能吃?怎么一个都没给我留呢……
……
魏徵刚回宿舍,舍友们就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审问:“诶,魏徵姐,刚刚小郭看到你在医院里和一个男的在聊天,笑的可开心了,是谁啊?”
“不会是你的小对象来找你了吧?”
“就是就是,还背着我们大晚上在医院里偷偷约会,真浪漫啊……”
魏徵有点脸红,赶忙澄清:“去去去,你们一个个成天到晚想什么呢,那个是长官部补充旅的齐营长,来医院探望他们营的伤员的,我们之前一起从南京跑出来的,不是给你们说过嘛。”
“奥奥,那个就是齐营长啊。”见没有瓜可以吃,几个护士没了兴致,便三三两两散开了。
不过小郭还不死心:“那你怎么笑那么开心?你可是有对象的人啊,我们要好好帮未来姐夫栓着你,你可别趁姐夫不在偷偷干坏事啊。”
魏徵敲了敲她的头:“你才干坏事呢!胡说八道没个正型,我笑是因为齐营长给我分了好多糖果,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的,我还打算分给你们呢,看你们这样子,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别啊别啊,有好东西怎么能不和姐妹们分享呢!来来来,快交出来!”小郭嘿嘿笑着伸出了手,其他几个护士听到又重新围了过来。
“别急,每个人都有份,水果糖不多,奶糖比较多。齐营长说他们缴获了小半箱奶糖呢。”
“嘻嘻,魏徵姐真大方,等我们吃完了,你再去找齐营长要一点?”小郭剥开一个水果糖放进嘴里,笑着说道。
“你想得美,想吃自己去要,要不我把你介绍给齐营长当媳妇?这样你想吃糖不用去要他都给你送来了。”魏徵一脸坏笑。
“对啊,好主意好主意!”其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护士们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小郭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连连摆手拒绝。
“还不要?人家齐营长多好啊,父亲是个县长,家里条件又好,他自己是中央军校毕业的,现在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赖,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从哪里找呢。”魏徵戳了戳小郭的腰。
“就是就是~”
“嘿嘿嘿~可别错过了啊小郭!”
见火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小郭护士身上,魏徵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默默想着:这应该不算恩将仇报吧?拿你当挡箭牌了,抱歉啊,齐大哥。
“阿嚏!”齐恒正洗澡呢,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嘀咕起来:“我这不会是着凉了吧……”
第六十章 新的部队
3月19日中午,确切的说是上午十一点,齐恒就匆匆赶到了长官部。秉承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齐恒相信最先赶到的人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齐营长这么早就来了啊?你们的补充还没到位呢,”昨天那个眼镜上校有些诧异:“不过也好,上官有浩的调职手续办好了,我先把他叫过来见见面吧。”
“好,谢谢长官了。”齐恒也想先见见这个有着留日经历的年轻人,看看他有没有眼镜上校说的那么优秀。
“小王,去把上官喊过来!”眼镜上校朝门口的一个中尉招了招手。
中尉应声出去了,过了估摸着一分钟左右,中尉领着一个戴着圆形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文文静静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面色白净,没有留胡须,穿着整洁的呢子军装,扎着皮带,衣领上还挂着竹节章。
“长官好!”青年走到眼镜上校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头看向正在打量自己的齐恒。
“嗯?”青年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陌生军官竟然是一个少校,于是又给齐恒敬了个礼。
等齐恒还礼后,眼镜上校开了口:“上官,这位是长官部直属特务团的齐营长,你不是一直找我说要调到作战部队嘛,正好现在齐营长的部队在整编,他这边有一个连长的位置还空着,我就把你调过去了,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上官有浩,我叫齐恒,特务团一营营长,章上校之前对你的评价很高,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并肩作战了,做好准备了吗?。”齐恒向上官有浩伸出手。
“长官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上官有浩重重握住了齐恒的手。
“我得给你先浇盆冷水,”齐恒严肃的说道:“来作战部队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前线不同于参谋部,每个人都有可能牺牲。现在你是连长,手里握着全连兄弟的命,但是有时候你还是要带着全连去执行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这些事情都只能你自己扛着,明白吗?”
“是!我明白!”上官有浩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另外,我一般不会对部下失望,要是失望的话我可能要面对他们的尸体。好好干吧!”齐恒补充了一句。
“齐营长带兵有一套嘛。”眼镜上校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领人吧?”
“长官您过奖了。”齐恒笑道:“长官请。”
带着卫兵,一行人坐在军车上来到了原补充旅的驻地,原来驻扎了一个旅的营区现在只剩下两个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齐恒看到了出发前自己给一些有功官兵授勋的土台子,当时的六个忠勇勋章获得者现在只剩下三个还活着,其中一个还趴在医院里,齐恒不免有些唏嘘。
场地前面停了四辆卡车,十多个官兵正忙着上上下下搬运货物,有成箱的手榴弹,还包着油纸的轻机枪,还有分解状态的重机枪,甚至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护盾上还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卡车后面整齐的站着几个方队的官兵,穿着干净的军装,背着崭新的步枪,一脸肃容。很多官兵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杀气,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上生死搏杀过的老兵。
“老齐!”齐恒听到有人喊他,一转头,看到原来的补充团李团长正站在卡车旁边。
“李团长!”齐恒惊喜的喊道。
“哈哈哈,就知道你没事!”李团长看到了老部下,很是开心:“你这刚一走,老补充团就被拆了,我这个团长也没啥事了,现在好了,特务团一建,我们就真正的能并肩作战了。”
“既然李团长在,看来这边没我什么事了,你们老战友好好叙叙旧吧。”眼镜上校笑着拍了拍齐恒的肩膀:“我还有军务在身,这个单据交给你,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长官,长官慢走啊。”
“老章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喝两杯?晚上我请客!”李团长笑着说。
“别了别了,藤县刚刚失守,现在参谋部都忙疯了,徐参谋长也刚回来,我可不想撞他枪口上,老李你这顿酒先给我欠着啊,别耍赖。”眼镜上校坐上了军车,挥了挥手。
齐恒的部队现在是特务团一营了,原本各连都只剩下一排人,现在补充进了三百五十人,大部分是打过仗伤愈归队的老兵,一下子恢复了战斗力。
……
“我艹,李团长太他妈能喝了……”齐恒摇摇晃晃的被勤务兵扶进了自己的房间,瘫在床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你说,喝到一半,我感觉快不行了,我们商量好,我喝一杯他喝两杯,结果老子愣是没喝过他……李团长这他妈整一个酒桶啊。”
勤务兵之前在团部待过,知道团长的酒量,忍着笑说道:“齐营长你来补充团之前,李团长可有过一个人喝翻了一桌的战绩呢。”
“怕了怕了,老子再也不和这货喝酒了,真他娘的能喝……还好是他请客……”齐恒嘟囔的声音渐渐变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齐恒正在营部吃午饭,突然看到副营长程戈推门而入,齐恒很是惊讶:“老程?你不在医院躺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待不住,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只要不剧烈活动就行,我就在营里慢慢养伤。”
“你确定?”齐恒一脸狐疑:“我去问问军医?”
“去吧,我是经过医生允许才出来的,不怕你问,对了,我那锤子呢?我想去城里找个铁匠给我改改,一起去吗?”
“好吧,信你了,但是你老老实实在营部呆着,要打仗了我带队,你看家,不然我得找陈军医把你拖回去。”
“是!营长!”程戈笑嘻嘻的敬了个礼:“这不是看部队刚改编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给你帮帮忙,不然医院躺着不好吗。”
“忙倒是不忙,新兵已经分配到各连了,我新建了一个尖刀排,把之前的迫击炮排和机枪排合并成了机炮排,都弄好了。”
“你还真是,还是忘不了之前在调整师里的配置啊,有重火力就凑一起。既然没事了,去城里走走?我要找个铁匠去。”
“行啊,我正好消化消化,你还惦记你那锤子,是打算和它结婚了吗?”
“去你的,不过老齐,你今天怎么讲话含含糊糊的?”
“营长宿醉,昨天晚上和李团长喝酒呢。”跟着两个人的勤务兵插了句嘴。
齐恒转身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