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关于身为小说主角的我却又要成为小说主角这件事
玛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如果说当前最新流派的话,我能想到的是意识流派。不管是创作手法还是内容取材都不拘一格,要不是老师限制了‘前所未有’主题的话,我可能会从这个方向入手。” 嗯?意识流文学创作,那不就跟新房老贼的ppt省钱流动画一样嘛,拿一些细碎的念头和散乱的文字烘托气氛。 这个定义,本来就是出自于心理学的术语,用来描述人的意识持续流动的性质,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 但这个东西到底是是一种文学流派还是一种创作方法的问题,长期以来颇多争论。实际上,它难以算作一种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流派,一方面因为被公认的意识流作家之间在创作上没有沟通,没有发表宣言阐述共同的宗旨,也未形成具体的组织。 另一方面,意识流文学发展的时间较长,这种方法很早就在文学创作中得到运用,不同地区、不同时期也都有意识流文学作品出现,但多为一种表达方式,以情节极度淡化为代价,呈现小说语言的帷幕后面的东西。 我接过随手翻了两页书,“那创作的内容呢?意识流文学取材的东西可比胡编乱造难多了,既要有亲身体验触动读者的同理心,还要运用恰当构造散而不乱的联想……” 穿着连衣裙的少女端起精致的茶杯,轻轻摇晃了一下杯子。 “比如乡村生活?这里的东西让我觉得很新奇,或许能够给我一些灵感。” 她想了一下然后又说道,“特别是导师给我的这本书,故事里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气,真的很有身临其境,积极开拓垦殖的意思。” 听到她这么说,我抬头瞥了一眼,发现她手里的书已经从文学创作理论书籍,悄然换成了《鲁滨逊漂流记》。 “这本书确实很适合打发时间,但是你知道吗?这本书创作的原型人物呆在岛上那么长时间后,几乎失去了语言和社交能力,最后被救起也表现得和社会格格不入,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倒霉的私掠者,远没有书里写的这么朝气蓬勃哦。” 我泼冷水道。 玛丽却不怎么在意,“文学创作和现实生活总是要有所区别的,过度强调真实或者强调理想都会落入俗套,这个我自然明白呀。” 我低头说道:“明白就好,说到底写小说死路一条,还是别太当真了才好。” 说到了创作,我忍不住补充道。 “不仅是这样,我发觉跟文字有关的工作,都让人觉得蛋疼。平时我看个小说吧,就老是有跪在真实的喂翔剧情;玩个游戏,有老爹被高尔夫爆头还能达成和解的新颖桥段。看个漫画,会蹦出来成百上千个黑暗蝙蝠侠排队挨枪子,反派还老是一句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阿卡林少女疑惑地看着我,“你说的是一个题材的东西吗?” 我越说越激动,“我就算不看超英漫画,看点真人电视剧吧,结果片子整就是个‘贝克戴尔’测试的真人版!看得我头皮发麻!” 玛丽轻声问道:“贝克戴尔测试?那是什么?” 我揪着头发说道:“那是一套莫名其妙的电影创作标准,主要是三个核心判准:电影里至少要有两位女性角色,她们之间必须要有对话,且对话的主题要与男性无关来测试是否有女性歧视。这三个条件下来,怎么看都是政治正确的味道,还得加上黑人加上少数族裔加上跨性别者加上宗教人士……” 我将书狠狠合上,“你说我想看点正常的东西不过分吧?老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标准合在一起破坏创作,到底是在这儿拍片子还是在这里养蛊叠BUFF啊?!” 玛丽没有回答,估计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默默地将茶杯端起来,移到了远离我的位置,以防殃及池鱼。 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把手里的书推到一边,“后面想着,那我看国产电影应该就好点,就算题材幼稚了点也不会有这些幺蛾子,结果就差看到美军飞行员高喊‘love and peace’,横跨阵地跳下飞机拯救敌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玛丽终于看出我的状态不对,轻声问道:“你好像对文学作品有不少意见?可惜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看过,要哪里才能看到呢?” 这个……梦里? “嗯……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和你说,光是走弯路大家都能走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骚操作,你搞一个文学创作的尝试其实比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比如你的导师只说了前所未有的新颖题材,从来没说要市场欢迎或者是评论家认可吧?” 我逐渐摸清了这个思路,“在这个时代,做得极好固然可贵,做得极差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最可怕的是做得极度平庸,连骂你的人都没有!如果你没法保证思路百分之百正确,那不如往百分之百错误的反方向努力——反正也是百分之百,同样属于稳定的结果!” 玛丽一脸纠结地看着我,“可是……这样的新颖有意义吗?” 我劝解到:“管他有没有意义,干就完事了!故事不能落入俗套,那么突出表现的就应该是一个世事无常。你的导师给你这个作业,应该是知道你看了很多的作品,怕你落入知识包围的知见障,所想所写的东西完全是前人留下的俗套,没有自己的东西。对吧?” 玛丽点头说道:“没错,我也认为导师是这个意思!” “那就对了,这种在总结前人经验后走,出自己的道路的故事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做到恐怕要几十年的实践,依靠着阅历的累积才能对一切事物拥有完善自洽的独特理解。但你运气好,我恰好有别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一步!” “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比如你刚才说最新颖的是意识流小说,那你就写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意识操纵行为的小说,可以称之为‘工具人流’!” “啊?那没有思维的话,要怎么推动这个人物的成长呢?靠本能吗?”玛丽惊讶地说。 我斩钉截铁地否决道:“不!本能和潜意识也属于意识的一种,‘工具人流’小说要的就是没有固有逻辑,什么情节推动、气氛烘托的俗套统统抛弃,彻底依靠外力决定。比如……就用骰子来决定好了!遇到事情投出1点表示消极逃避,投出6点表示积极抗争。这样的整个故事就会在前后矛盾、逻辑不一中反复横跳,谁都猜不透后面的故事!” 玛丽慢慢有些听懂我的意思,试探着问道,“用完全随机的方式决定人物的命运吗?这倒是真没见过的故事呢……” 哪儿没见过了?平时跑个团不都这样吗,手气好了刚出新手村就弑神杀魔,手黑起来连续判定失败被史莱姆打死,这都是常事了。 “还有,虽然你的导师没说写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但我已经有了全套的商业模式,你想不想听?”我问道。 玛丽连忙反复点头,脸上全是期待的表情。 我缓缓开口说道:“首先,这个故事不要轻易完结,必须留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比如写道主角重要的家人被大反派抓住,拿着撬棍准备打死时戛然而止,然后在书的尾页搞个读者投票,鼓励大家剪下来邮寄,用票数决定书中人物的死活!” “投票?为什么呀?”玛丽不解地问道。 我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只要找一个靠谱的出版商运作,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投票可以调动读者的积极性,这时候可以在报纸上专门开辟版块,定期统计死与活的比例,还得故意造假,把票数伪装得十分接近,到了最后再遗憾得通知大家,最后的结局为全灭……” 玛丽听着我说的话,原本淡漠的脸上表情瞬间丰富了起来,可能是把自己代入了读者的角度,立刻小声抗议道:“那样不就成了过街老鼠了吗?” 我缓缓摇头道:“这个简单,我们先照常把坏结局放出去,当事件的关注度到达了顶峰的时候,再站出来说发现大量读者伪造的投票,需要全部作废重新投票!这样这本书的销售量又能翻一番,还能赢得读者们一致的欢呼喝彩!” 我将手里的书举起来,放在了他的面前,“你看,在这个时候,这本小说已经不是作者一个人的幻想和虚构。一方面,它有着随机投票出来完全符合概率的故事剧情,另一方面,又有这么多人集体投票创作的性质,每一个读者都会认为这是他们心血结晶产物!这本书势必成为市场上最畅销的里程碑之作!” ……还有一半话我没说,那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可能会成为无数刀片生产厂家的救星。 这种玩法在我记忆里虽然漫画界和饭圈选秀已经玩腻了,但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新颖的,光是这种娱乐至死的蛋疼精神,就还需要他们发展个几十年才能摸到边。 玛丽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写作门槛很低,而且题材确实非常新颖。但是怎么保证不被抄袭了?” 看作家的作品就跟挑厨子做饭一样,吃的就是个口味。 有的人靠脑洞吸引读者,有的靠文笔得到认可,还有人专注于某个题材的耕耘,成为不可撼动的宗师。怎么保证行业领先地位,也是自古以来的一个难题了。 我无所谓地说道,“不需要保证,抄袭问题是没可能避免的,市面上自然会有无数的跟风作品出现。但这时候,早走一步就是最大的优势,作为最早出现、最深入人心的作品,你要做的不是拒绝别人模仿,而是主动开放版权,收费鼓励二次创作,把闭源故事化为开源的世界,写的人越多,都是在无形为你创造收益,下半辈子你甚至不用动笔都能成为大师!” 这个假想十分吸引人,但是不见得就能顺利实现,毕竟写无限流的这么多,也没看到谁给字母君交保护费,甚至在不断发展之下,已经复制并超越了开创者,从他身上大踏步踩过去,跨入崭新的风格时代了…… 总之我感觉这个方法有概率成功,至于玛丽愿不愿意去尝试,会不会按我的计划进行,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东西了。 这个“工具人”流派,不仅指的是书中主角是个工具人,还意味着整本书都是工具而已,只是为了顺利过渡到预想目标的一块垫脚石。 我继续完善着自己的假设,“为了丰富故事的内容,主角开场地位一定要低、可能性一定要尽量广,每一步造成的影响都不尽相同才行。你可以设定一个最俗套、最基本的故事情节,然后就大胆拿出骰子,自由篡改这个剧本吧!” 但这个想法似乎在玛丽心里燃起了熊熊火焰,阿卡林少女立刻拿起了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马库斯,就按你说的来做!这样不管是创作手法还是体裁,一定前所未见——为了感谢,我决定给你一个礼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见玛丽这么客气,我骨子里的习惯瞬间爆发,连忙推辞道:“没必要没必要,这点小忙算什么,想给报酬直接给了我两瓶茅台就行了,就这样的点子我还多的是,也支持用3090显卡支付……” 玛丽皱着眉头看着我,坚决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的礼物请务必收下!” “不用了啦……诶诶诶,你为什么突然凑过来!” 她的身体猛然向我靠近,猝不及防之间已经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了! 诶?这个剧情不太对吧?? 竟然不是“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恩公”的那种,而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的那种? 还是说我现在开的是青壮年模式?后面立刻要进入付费内容吗?? 那我是应该推辞一下,还是强调加大力度比较好? 此时的我还在想入非非的状态里,玛丽却已经把一张纸拍在了我的手里。 我打开揉皱了的纸一看,上面是刚刚手写的各种个人基础资料、经历、兴趣爱好之类的空格,分类详细到了比人口普查还夸张,宛如一份小学生的同学录。 “……这啥?” 她邀功似地攥紧了我的手不放,开心地说道:“你把这张信息填一下,我决定这本小说以你为主角!” 玛丽,咱们商量一下,先把你手里的《鲁滨逊漂流记》放下再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被这本小说引发的兴趣…… 还有,你想以我的经历写小说? 那这本书扑定了! 我说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万物基于传销,庞氏创造宇宙
眼看玛丽进入了长考状态,我也有点头疼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小心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空…… 天怎么又快黑了! 这屋里一定有个时间黑洞! 我走到了小图书馆的书架,前后转了两圈,还真从书架上汗牛充栋的文学类书籍中找到了,找到了几本功能书籍。 “嘿,这边两本植物栽培的书是你的吗?” 玛丽正伏案写作着,头也没抬地回答我,“哦……那应该是爸爸寄放在这里的书,估计偷用了家里的钱怕被发现吧……” ……再苦不过众生苦,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是挺滋润的。 “借我回去看两天哦,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准备新书吧。” 在合法摸鱼和准备新书之间,玛丽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工作,真得让人潸然泪下,换成十二生肖属鸽子的作者,这时候应该已经拿着稿费出去外面写作采风读作旅游了吧。 听到我告辞的声音,玛丽这才稍微抬起头来,“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这还快?你确定? 就我找书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外面已经从黄昏过渡到夕阳西下了。按照这片天空难看的脸色,再多说两句能立马天黑给我看,我马库斯也很快就要列入蜉蝣科的新物种了…… “闲话不多说,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吃饭去!不是我吓唬你,这座警局历史悠久,天一黑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 按照惯例吓唬了一下玛丽,我转身就跑下楼梯,咚咚咚地飞奔到了大门口,连忙将这个时间吞噬者甩在身后。 走出警察局的范围,我瞬间就感觉一身轻松,似乎身上挂着的奇怪debuff立刻消失了。 害,时间速度超级加倍这样的诅咒,可比什么-1s吓人多了,总让我感觉会在一杯水的时间里就半截身子入土了。 我对玛丽关于警局的警告,那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作为镇上经历最丰富的建筑之一,它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长期呆在里面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很合情合理对吧。 什么?你说那里根本没出过意外? 换成哈里斯这样的马脸硬汉,当然可以十年如一日地呆在里面不出事,但我得考虑玛丽的身份。 那可是“密大学生”啊…… 希望警局没事??。 ………… “老板,猪排饭有吗?咱们老矿石镇人从警局出来就这一出,地道!” 达特老板爱搭不理地端出一份奶油烤面包。 “想好了再说,过时不候。” 我只好无精打采地棒读道,“好耶……我长大了要当太空人,老板给我爱吃的大嘴巴子和奶油面包……” 琳从边上出现,拿着拖把对我说道:“马库斯你别挑剔,啦今天厨房出了点意外,厨具基本没办法使用了,只能靠烤箱烹饪,所以吃的东西比较简单哦。” 作为一个厨师,居然把厨房给弄炸了,这估计是他生涯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怪不得心情这么不好,我决定还是不触霉头了。 我惊讶地看了面色阴沉的达特老板一眼,随后赶紧把目光转移开,假装看四周的风景。 我用眼角余光看到达特老板果然捂着脸,一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状态,转头对厨房里说道。 “塞巴拉,厨房什么时候能修好?” 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来了精神,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可算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但从厨房里回话的并不是老光头,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达特你再等一会,这面破坏成这个样子,塞巴拉都快钻进管道里维修了……我还得计算一下保险报销比例,才能给你理赔呀!” 居然是托马斯小火车的声音? 他怎么还兼职起了保险理赔员?! 随后,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搭腔,“还有维修的材料费用,这可一分都不能少!我杰夫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童叟无欺?你分明是童叟皆欺吧! 这么一想,他倒也算是一视同仁的一条好汉? 但是上面这俩人我可不太方便见到,一个前不久被我抢了钱包,另一个被我用空钱包骗走了一大袋种子,这俩要是看见我,还不得直接把我分尸啊? “老板,给我个袋子打包,我先走了!” 我一看形势不妙得准备开溜,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琳在我边上。小姑娘没有遗传到她父亲谨慎小心的性格,反而立刻热情洋溢地跑到了厨房门口。 “镇长你先让一条路,我给马库斯拿个袋子装面包!” 此话一出,厨房里瞬间响起了声音高低各不相通的回应,用短短的三个字把各自台词功底展现得淋漓尽致。 “马……马库斯?” 惊慌中带着心虚,意外中带着犹豫,这是老塞巴拉没错了。声音中还夹参杂着“咚”的一声碰撞,估计是撞到桌子了。 “马库斯?!!” 这声音饱含深情与思念,蘸满期盼与真诚,应该是打算找我讨钱的托马斯小火车了,正所谓我永远单杀欠钱……哦不,欠钱的永远是大爷,他估计更担心我原地开溜。 “马!库!斯!” 这个声音就厉害了,堪称字字血泪、句句戳心,仿佛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欠债还钱! 一道幻影闪过,琳站在厨房门口都惊呆了,甚至没能看清面前闪过了什么东西,脑子里的猜测,也可能还在酒馆闹鬼和厨房养出了蟑螂鼠的选项之间徘徊。 而面对猎豹般出击的杰夫老板,我瞬间说出了渣男嘴里最不应该出现的语录,效果一般都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无数倍。 “诶诶诶,杰夫老板,你听我解释!你真的要听我解释!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你!说!” 杰夫老板从我身边擦过,抢先一步堵住了酒馆的大门,动作熟练得让人惊讶——没被人堵在酒馆里打过几十次,是不会有这种实战经验的。 ………… “老板,说话别这么一字一顿的,有点吓人哈……”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吧,你手里的钱包就不是我的……真正的苦主在你背后呢……” 看到干瘪的熟悉钱包,托马斯小火车先是懵了一会儿,随后眼眶就红了,哽咽着走上前想要抚摸钱包,却又踟躇着捂住了嘴,无声抽泣像是面对死去已久的孩子…… 戏有点过了啊。 这场演技浮夸用力过猛,扣分扣分! 杰夫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理会半死不活的镇长,咬牙说道:“钱!呢!” 看看,这台词功力! 用两个字就表达出了想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想法——如果不是冲着我来的话,这样的演技我一定给满分。 我后退了一步,“钱其实在您女儿手里!昨天出了杂货店就被她抢走了!不信你搜!我可是一分都没有啊!” 杰夫老板狐疑地看着我,“你不要污蔑卡莲!我的乖女儿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被我发现是你冤枉她,那我们再新仇旧恨一起算!” 那没事,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 而且你女儿什么性格你是真不知道吗?那天她还给我一顿猛灌,差点就把我送走了啊…… 诶,等一下……说到喝酒,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杰夫老板!等一下!先别走!” 我一把抓住杰夫老板,一边冥思苦想、试图从被酒精杀死的脑细胞中恢复被删除数据…… 给我点时间…… 进度▓10% 进度▓▓▓?30% 进度▓▓▓▓▓??50% 进度▓▓▓▓▓▓▓70% 进度▓▓▓▓▓▓▓▓▓▓99% ………… 【叮!恢复完毕!】 “老板,不对!这些钱在老板那儿!” 杰夫老板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似乎开始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说这些钱原来在卡莲手里!后来喝了一顿酒,钱就跑到达特老板手里了!所以你要找的其实是他!” 杰夫老板顺着我的手指移动着视线,最终看向了厨房门口杵着的中年人。 达特老板不满地说到:“你们看我干什么?酒也喝了,钱也花了,卡莲不付钱我也会找你讨债,有问题吗?” 杰夫老板警惕地说道:“你休想骗我!这里的酒其实是代迪克销售的,根本就不属于你!你这根本就是卖着迪克老板的酒,赚着自己的钱吧!” 听奸商杰夫老板这么一说,就连托马斯小火车都抬起头看向达特老板,眼中露出了讨钱的希冀。 ………… 经过我这么一番解释,成功地把火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最终受益者达特老板身上。 可这一下场面可就更乱了,杰夫老板抓着达特老板猛摇,托马斯伸手想从杰夫手里拿回自己的钱包,达特老板用目光锁定了我纹丝不动,我一手扯住塞巴拉的脖领子,防止这家伙趁乱逃走。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整个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但是甩锅也要遵守基本法,我还是要把最后一步关键步骤做完的。 “各位各位,都听我说。” 我顶着压力站起来,“大家想要挽回损失的心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的罗圈债有点乱,需要捋捋顺!” 我指着托马斯小火车说道,“你先说,你来这里干嘛的?” 镇长说到:“酒馆的煤气炸锅了,我来这里收集信息理赔。” 我一拍手,“那就行了!你本来就欠了我的工资对吧,那我多拿走的部分,就用这次老板理赔的收益给你补偿嘛!这笔钱自然经过你手里,你就不担心赖账了吧!” 托马斯小火车响起了欢快的汽笛,“嘿嘿,这个办法好!” 达特老板不满地说道:“我的钱凭什么给他?” 我赶紧解释,“老板,杰夫老板的钱可在你手里,你从里面拿钱补齐不就行了吗?反正也是你白赚的!” “嗯哼……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达特老板瞬间从反对派转投了我这边! 但听我这么说,杰夫老板就不乐意了,“不行不行,那我的钱凭什么给他!必须还给我!” 我赶紧安抚道,“不能这么理解呀,杰夫老板!钱是被你女儿拿走,又花在这里,这么算起来你不亏;卡莲又把钱从我这里抢走的。白喝酒还没多付钱,那就相当于全场只有你赚了呀!” “呃……是这样的吗?” 杰夫抓着卡特老板的手就这么一松,达特老板也连忙点头表示认可。 “不对,那些种子是我给你的,我又没收到钱!那我就是亏了!” 杰夫没被绕进去,立马转头抓着我不放。 我立刻解释道:“我的钱给了卡莲了呀!达特老板可以作证!” 虎视眈眈的奸商立马放下我,冲到了达特老板面前,“那你还我钱!” 达特老板摆出一副“你抓鲁迅和我周树人什么关系”的慢条斯理,说道:“卡莲的付了我的酒钱,马库斯可以给我作证。有什么问题吗?” “呃……” 杰夫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地坐了下去,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哪里不对劲呃……” 我将杰夫老板按在了吧台椅子上,安慰道:“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来,喝一杯就忘记这些烦恼了。我宣布,今天的酒由卡特神父买单!” 琳眼看气氛缓和,立刻蹦蹦跳跳地边走边说:“那我去拿酒!” 在这种宾主尽欢的环境里,也没有人问出为什么是卡特神父这种伤和气的问题。反正在我的方案下,欠债的赖了账、讨钱的要回了钱,想不通的也被忽悠瘸了,大家都乐意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 正所谓万物基于传销,能有下家接盘的时候谁也不会表达反对态度,一圈下来除了杰夫老板在还做心理工作,真正利益受损的好像也只有寄售葡萄酒的迪克老板,但这谁又在乎呢? 巴黎和会有考虑过名列战胜国的北洋政府意见吗? 讨回了部分损失的托马斯,也乐呵呵地坐在椅子上,心疼地抚摸着失而复得的钱包,“老塞巴拉,你为什么不过来?以前听到喝酒你早就蹦起来了!” 塞巴拉心虚地从桌角站起来,“没事没事……我最近想要戒酒了……” “这可不像你啊……难道格雷昨天把你的铁匠铺点着了,你也要省钱重建?”达特老板问道。 我冷冷地开口:“那这把火也得是我来放——干脆我把赵家楼点了,今儿给大伙儿助助兴!” “别别别!你忍心这么损坏一个老头子的心血吗?!” 我想了想,“那我就法外施恩一次,你今天维修酒馆厨房的行为,就算成是强制社区义务服务了,你再给我两本电力工程的书,就算是保释金了。” “成交!” 塞巴拉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随后自然就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每个人都表现得风趣幽默,连怀疑人生的杰夫老板都慢慢被打动,加入了这一场欢宴中。 酒过三巡,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达特……这两个月的红酒分销款是不是该补给我了?” 消瘦了一整圈的迪克老板忽然出现,依旧带着破落贵族的气息指点江山,“这两个月我可没来喝酒,你别想用酒钱被我喝掉的老借口赖账了啊!” 此话一出,全场喝酒的人脸色瞬间变化! 杰夫老板放下酒杯抓住了我的领口,我一个恶虎扑食扯住达特老板的袖子,托马斯瞬间把钱包揣进兜里,想了想也抓住了我的裤管…… 一瞬间,全场除了毫无疑问再一次喝醉的老塞巴拉,又进入了剑拔弩张的节奏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欢迎仪式?” 迪克老板表情怪异地远离我们坐下,“好久没见你们怎么这么热情……姿势挺别致的啊……”
第五百六十七章 饿死事小迪克事大
“咳咳,老板你别掐我脖子,手先松开点……别让迪克老板看出来……你也不希望钱被要走吧……” 我低声说完终于得到了一定的优待,这才对不明所以的酒庄主人说道:“没什么,我看在场这些中年人都疏于锻炼,正打算教他们浑元形意太极门里的闪电五连鞭,锻炼得有些忘乎所以……” 迪克老板用皱眉的表情看着我。 我就知道这个说法并不能解释面前的场景。毕竟这个说法是临时编出来的,听上去就很不靠谱,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说服一个成年人嘛……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迪克老板竟然很快就抬起头,用一种深以为然的目光看着我,长叹一声附和着我随口编造的说法。 “你说的对啊……不然你也教教我,想不到人上了年纪,身体素质下滑得这么快……” (这很不对劲!) 我和达特老板、杰夫老板、托马斯小火车面面相觑着,陷入了震惊当中。 按照迪克老板的性格,看到别人身上的缺点,必定要讽刺挖苦一番作为下酒菜,否则就跟吃饭没放盐一样不舒服。 更甚的是,这人还能做到吃饭只吃盐这样的壮举…… “马库斯,你这个锻炼是怎么做的?我最近也老是使不上劲,直不起来啊……” 迪克老板已经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神情沧桑地说着,然后走到目瞪口呆的我们几个连体婴儿身边,问道:“看这个造型……我是不是也得先这样练习?我是抓你左手、还是抱你右腿?”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我们四人,瞬间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用神奇的连体婴儿造型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么回事? 我碰巧拿对剧本了? 平时张嘴就讽刺挖苦的迪克老板,今天怎么一副世事沧桑的口吻? 还会主动表示衰弱了? 换成以前,头上多出一根白头发都能被他吹出万两黄金来! “不能打扰你们?那你们先练习,待会儿换我来就行。” 迪克见状回到了位置上,又喝酒去了。 “要不我们先放手?对面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迪克,我有点心虚啊……” 杰夫老板率先提出了休战,似乎面前坐着的中年人才是大敌当前。 于是我们四个果断达成了休战协议,决定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先搞清楚面前的迪克老板想要干啥。 达特老板说道:“这家伙三个月没见就变成这样,是不是他收到女儿的信?告诉他生了个孙子?” 镇长托马斯果断否定道:“要是那样的话,他早就定好第二天的船票收拾东西去看望了,怎么可能这么消极!” 老板的猜测虽然不准,但这个思路是极好的,所以杰夫老板也照着方向将思维发散了下去,加入了这场讨论。 “那不然……就是安佐告诉迪克,她单身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女人?让父亲祝她们幸福?” 达特老板连忙捂住杰夫老板的嘴,“够了够了,你别信口开河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安佐的身上!你我都是家里有女儿的人,真有这事情会看不出来吗?” 说到这里,达特老板忽然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杰夫,“……你有这种猜测,该不会也是你的真心话吧?” 我在一边差点笑了出来,赶紧拧了大腿肉克制住笑意。 杰夫老板,虽然卡莲平时表现的很强势,更是据说从小就惨无人道地碾压欺负里克,但是她的打扮和行为还是很正常的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怀疑她? 不过说起来,在原生家庭里如果父亲的角色缺失或者作用消极,确实很容易将女儿带入心理上的极端,不是早早就找了老男人体验父爱,就是试图自己成为男人扛起家庭的主导地位…… “你负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我没头没脑地指责了杰夫老板一句,换来的是另外的三脸懵逼。 杰夫老板:(?_?)! “那马库斯,你说是什么情况嘛!达特你也别笑我,你明明也没猜出什么结论!” 托马斯小火车这时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安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是什么性格我们很清楚才对。我倒是觉得她文文静静的,会不会是在城里信了什么新兴宗教,跟父亲说自己打算终身不婚孤独到老,才把他吓得日渐消瘦。”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在互相嘲讽的达特和杰夫忽然相视无言,然后同步发抖了起来,猛然握住了对方的手,瞬间达成了共识。 “城市太危险了,我绝不会让琳(卡莲)去那里不回来的!” 不理会这两个女儿控的过度保护,我仔细品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我忽然想起认识的一些中年朋友,年轻的时候总是猴急猴急地到处蠢蠢欲动。 后来总和我说,现在你觉得女的有意思,是因为你还没到境界,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很多事情比女人好玩多了。 等我才知道,他就是阳痿了。 我好像听过一个说法,叫做阳萎是大自然给男人最好的礼物。男的一阳痿,症状就是话变多,口吻变沧桑,年轻时都是不多废话的孤狼,和他开房刚想说点什么,他裤子都脱完了。 现在他再开房,对方都脱光了,他就开始聊文学和宇宙,他说我突然觉得生命很空旷,对方说那你吃药吧,他说吃了,药劲儿还没上来。 “啧……症状有点相似啊……” 我的喃喃自语被他们听见,三个人立刻问道:“马库斯,你想到了什么?” 我把自己的猜测和他们一说,面前的三人脸上立刻挂上了不怀好意的微妙笑容,一齐将视线投向了迪克老板。 我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一脸的恶意嘲讽笑啊!” 达特老板愕然说道:“什么?我也有吗?” 我和杰夫、托马斯异口同声说道:“有!” 然后换成了杰夫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什么要说‘也’………难道我也不小心笑出来了?” 我和达特老板、托马斯点头道:“没错!” 托马斯小火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我也挂着笑吧?” 我和杰夫、达特老板肯定道:“废话!” ……但按照子集归类来说,面前的三个人喷对方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把我纳了进去,难不成我也…… “诶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笑了吗!应该没有吧!我可是学过微表情的管理的啊!” 我话音未落,托马斯、杰夫、达特老板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马库斯……就你脸上的笑容最离谱啊……” ………… “你们练完了?” 迪克老板猛然发现我们四个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过来,这可把从发呆中刚刚反应过来的他吓了一跳。 达特老板很自觉地回到了吧台桌后面,为他倒上一杯酒,“迪克,你也别太灰心,这样的事情是自然现象,不服老不行啊。” 迪克老板皱着眉头接过酒,又看见杰夫老板坐在他边上,奸商脸难得地挂着一丝同情,“对,别太难过。我那里有些药明天你来拿……” 等一下!你那里为什么会有药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迪克老板浑身难受地将他的手抖落,“不用,一点小毛病而已,我已经到多特医生那边看过病了,药我也吃了,只是恢复需要点时间,后续也会有点影响……” 托马斯惊呼道:“你竟然到多特那边看病了!” 迪克老板摸不着头脑地说道:“没错啊,看病都有问题吗?” 托马斯小火车眉毛都立起来了,“多特哪里懂这个!你得到联邦的大医院啊!这要是落下后遗症可怎么办!” 迪克老板对邻居们忽然的关心还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镇长,你的好意我知道了,多特也告诉我会有后遗症,不注意使用方法的话还会经常出问题……不过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吧……” 托马斯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暴自弃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安娜的感受!我给你一个电话,你必须去联邦最好的医院看病!” 说完二话不说地写下一串数字,塞到了他的手里。 ……托马斯你也不对劲,为什么会常备这种的电话?真不是电线杆上抄下来的老军医电话? 迪克老板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好跟外表看上去最正常的达特老板问道:“你们今天怎么回事?我记得这批酒里没把铅粉当甜味剂放进去呀,你们这是中了什么毒了?” 达特老板很贴心地没有拆穿对方,巧妙地转移了一个话题,“迪克,你最近不是去酿酒了吗?成果怎么样?” 说到这里,一进门被精神冲击的迪克老板才想起了来意。 “对对对!酿酒!我今天是来要帐的,差点被你们给打岔弄糊涂了!” 他拍着桌子,“这几个月里卖酒钱赶紧给我,我要酿酒还赶着用!别在关键时候给打马虎眼啊!你要是今天不给我钱,我就把你这间酒馆的电视扛走、木板拆走、新买的脚凳我也拿去抵债!” 我在边上听了魂飞魄散,但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惑,“脚凳?什么脚凳?” 迪克老板理直气壮地说:“就是这张桌子底下的脚凳啊!达特你什么时候买的,软中带硬、高低适宜,踩上去好像还是真皮质感,让我瞧瞧颜色合不合我家的地……” 迪克老板话说着就低头瞅脚下,然后脸色苍白了瞬间,立刻抬起头来强装镇定地看着达特老板,仿佛刚才说的话题从来没有往这里扯过。 ……什么脚凳!那是老塞巴拉的脑袋啊!百分之百的人类真皮!你要真喜欢你就拿走啊! “迪克老板,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对这一屋子酒鬼彻底绝望了,怎么好像一进来就都很不靠谱,还好有我这样的中流砥柱牢牢守住节操底线,才没有把这里化为酒鬼们的堕落黑洞。 “老板,你的病真的不要紧吗?我看你消瘦了一整圈,要是有哪里不对劲的,还是按托马斯说的快去城里看病吧。肾要是出了问题,可就补不回来了……” 我劝说的话还没说完,迪克老板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跟快啊。 “我的肾没有问题!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们四个同时惊诧道:“那你是什么地方出问题?!” 迪克老板怒吼道:“是腰伤到了!” 我们四个怀疑地道:“你可别讳疾忌医啊……” 迪克老板赶忙澄清道:“我是搬酒桶伤到了腰!打算找你拿这几个月的酒费雇个工人!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 达特老板迅速发现了华点:“真是腰伤到了……你刚才怎么站起来这么迅速的?” 迪克老板闻言一愣,随后捂着老腰爆发出了惊天的惨叫声。 后来据珀布莉统计,在听到那天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后,她们家的养鸡场当天鸡蛋减产了整整三分之一。 …………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啊……快来扶我起来,腰扭到了……”迪克老板躺在地上哀嚎着。 但是达特老板很淡定地倒着酒,“关键部位没事就好。” 迪克老板咬牙说道:“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快扶我起来!” 杰夫老板不怀好意地旁观道:“那里能起来就行,你躺着也很舒服的样子嘛!” 迪克老板怒吼道:“混蛋啊!为什么你们只关心我下身,我现在整个人都快断成两段了!” 托马斯小火车果然比较负责,作为镇长的他不忍心看到迪克老板受苦,最终还是俯下身去,伸出手……… 撬开迪克老板紧攥着的手,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收进了自己的兜里。 我也叹了一口气,迪克老板的迪克没出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啊,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真的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诶,迪克老板你怎么躺在这里?” 这两天化身街溜子找工作的克里夫走回了酒馆,立马看见了地上躺这着的迪克老板。 本来按这个少年淳朴的天性,他肯定会上前帮助的,可是地上不仅仰躺着迪克,对面还趴着老塞巴拉,两个人呈对称造型占据了地面,一阴一阳地分布,似乎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让克里夫也不敢贸然行动。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我这个好大哥。 “别扶,迪克老板在和塞巴拉玩‘谁先动谁是乌龟’的游戏,你也不希望迪克老板化身龟仙人吧?” 克里夫挠了挠头,“可是马库斯,老塞巴拉明明睡着了,而迪克老板却很痛苦的样子……” 我解释道:“没错啊!你看迪克老板这么痛苦了还在坚持,你忍心破坏他的努力吗!” 克里夫立马领悟了:“哦哦!我明白了!” 迪克老板躺在地上落下了两行泪,估计已经意识到了今天进入这间酒馆,是他这三个月里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人类文明瑰宝
“没什么大问题了。” 被请来请来现场急救的多特医生,仔细地检查了迪克老板受伤的老腰,经过缜密的诊断,终于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对着迪克老板这样不听话的病人,多特医生还是不满地说道:“迪克先生,我已经告诉过你要注意保护病灶了,怎么还这么马虎?再这么下去,你的腰椎病就彻底没机会恢复了!” 迪克老板终于被克里夫和多特合力搀扶了起来,坐在酒馆沙发上扶着腰吸着冷气。 “医生……嘶……换成你碰见无耻的人在给自己造谣……你也没办法这么冷静的……” 多特医生闻言回头看着同样在场的我们,我们几个则立刻把脑袋转向别的位置,表示自己只是一般路过的假面骑士,对此什么都不知道。 达特医生看着愤恨无比的迪克老板,回到吧台桌后面说道:“迪克,你也别冲我们生气了。像你这种突然受伤,我们也不敢贸贸然把你扶起来,肯定要先请多特医生到场,由专业人士照料比较好。这一天也是为了你好啊!” 达特老板这句话说得大气,也很好解释了我们刚才几个袖手旁观的行为。 话说在这种病人突然发作的情况下,也确实要专业人士处理比较安全——万一是脑溢血心脏病一类的急症,毛手毛脚是真会闹出人命的。 “哦……好像也有点道理……” 迪克老板想了一会儿,立刻怒道:“不对!一点道理都没有!要不是你们几个混蛋造谣,我怎么会把腰再次弄伤!你们不要转移话题!” 说到这里,迪克老板的思路更加清醒了,“对!还钱!把我的酒款付给我!” 达特老板表情复杂地看着我,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我也立刻神色复杂,凑到已经两鬓白发的迪克老板身边,殷切地问道。 “老板,别急嘛。你要拿钱就是为了请工人帮你酿酒?” 迪克老板面露不悦地回答道:“是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先要几个人?” “至少五个!” “五个人?那工钱可不低啊……”我喃喃自语道,“按照现在的人力行情,到处都缺人手,老板你想雇人到矿石镇怎么也得包吃包住,这样一来费用就更高了啊……” 迪克老板看了我一眼,伸出左手比了一个手势,“我想怎么也得这个数!我现在的葡萄酒还没酿造完毕,所以就等着达特这里的钱度过难关了。而且工钱我还得压低一点,找些人傻能干要求少的工人……” 这该死的资产阶级,竟然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表示要剥削工人,真的是…… 太棒了! “迪克老板,你说要五个人,主要是做什么的?打算雇来当学徒,把酿酒工艺传给他们?” 我的问话一出,迪克老板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那必不可能了!” 资本家迪克不顾老腰,坚定地挥着手说道:“我的酿酒手艺可是不传之秘!谁都别想从我这里偷走!我会把它带到墓穴里去!” 那我就大惑不解地问道:“那就这个数……” 我比了一下他刚才的手势,“想雇五个人可太勉强了啊……” “……真的很勉强?” “非常勉强!” 迪克老板叹了一口气,“没事,我算过了。这一批酒的流程我基本上搞定了,现在主要是缺人把五百磅的酒桶扛出酒窖,再把新灌满的酒桶放入恒温恒湿的酒窖等待发酵。五个人主要是开始这段时间,后面剩两个人帮忙就行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可就有数了,拍了拍边上对着电视发呆的克里夫,介绍道:“老板,你看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克里夫?” 迪克老板也认识这个忽然闯入的年轻人,猛然明白了我在想说什么。 “他够傻吗……哦不是,他够能干不?如果他愿意来干活,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可这就一个人,不够用啊……” 他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神色,知道我在给达特老板的欠债不还当说客,因此赶紧表示这个代价远远不够。 从任何角度来说,克里夫都是目前最合适的人员。 首先,这人现成就在矿石镇,当天就能上任一点都不耽误功夫;其次,他这段时间都住在酒馆楼上的宿屋,平时吃住都不成问题,就省下了给雇工包吃包住的费用;更妙的是,这人道德品质目前都没有瑕疵,用起来心里也放心。 但讨价还价也是迪克的习惯了,表示一个人不够,得加钱! 迪克的想法非常不错,但他错误估计了失业人员克里夫的心态。 这个小伙子这两天彻底失业,再等下去很快就要另谋高就了,忽然听到有人愿意雇用他,立刻爆发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 “老板!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的身体非常好,干三五个人的活不成问题!” 本来在肚子里打转的说辞被克里夫这么一打岔,瞬间就失去了表达的机会。迪克老板长着嘴尴尬地冲着达特老板张了张,然后才问道,“呃,我刚才没听清……你说啥?” 克里夫连忙拍着胸脯说道:“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现在就能干活!需要我扶您回去吗!” 达特老板也幸灾乐祸地说道:“迪克,你这是捡到宝了,可别浪费机会啊。再不答应,杰夫就要把他招走了!” 迪克听到这里果断放弃了讨价还价,毕竟能干的人好找,傻干的人可不见多得啊,“我要!这人我要了!杰夫你闪一边去!” 杰夫狡黠地冲达特老板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迪克老板是我的好兄弟,我可不能坑他——除非加钱。 但是迪克老板还是有些担忧,“你真的可以搞定?我这两天可就要把一桶就重五百磅的葡萄酒,从酒窖统统腾到地面上来……” 眼看克里夫终于要在这座小镇有个立足之地,我也就顺水推舟一把,主动说道:“放心吧迪克老板,今天我也没什么事情,先帮你搞定这些酒桶搬运的工作。” 迪克老板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你要来帮忙?那可是整整一百桶!” 我不以为意地看着他。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那不就是来回走个五十趟吗,要不了一个小时。” ………… 成功把克里夫推荐成为迪克老板酒庄的长工后,我也了却一桩心事。不单是给这个老实的年轻人一个交代,更是帮达特老板保住了口袋里的钱,让我的电视能安全送到。 ……要不是达特老板用彩色电视要挟我,我也没必要亲自上阵搬完了小山般的酒桶。 按达特老板的说法,电视已经发货,此刻已经在漂洋过海前来的路上,只需要再过几天就能到位了。 对于这个家电,我也保持着十分的期待,至少能给我贫乏的业余生活增加一些娱乐设施。 殖民者系统倒是也有娱乐设施可以使用,但由于我的牧场里没有人能够一起下棋,所以象棋桌就失去了用处,只剩下一个聊胜于无的“马蹄铁”可以消遣。 但是谁能告诉我,这种往地上的钉子扔马蹄铁的项目,到底哪里有趣了? 特意找人来下棋倒是可以,可正经人谁玩桌游啊……哦不是,正经人谁会浪费这个时间啊。 所以在无聊的闲暇里,我竟然发现给梅和优上课,如今也是相当有趣的活动。 比如今天一大早,在两位辛勤好学的小学生到位后,我们就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今天,我们接着上课。你们前天的家庭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 梅和优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小木雕,放在课桌上让我检查。 经过对比,我明显能够发现梅的手工艺作品比较精细,在经过一天多的打磨之后,木质细腻光滑,花纹也清晰好看,很好地达到了我的要求。木料顶端更是打出了一个孔洞,大小刚好可以穿过一根绳子,想必是老穆奇帮孙女做出来的。 而优作为小男孩,制作的东西就粗糙许多了,好多地方都保留着毛刺——我本来想批评一下他的态度,可是很快就发现了小木料上切削的痕迹。 他手里的小木料,似乎人为调整过了形状,把木料从不规则的结构调整成了水滴形。而正是因为人工切削,才让边角没能圆润饱满。 “嗯……干得很不错。” 小孩子的创造力出乎我的想象,对于美的追求也不容小觑,既然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朦胧的审美情趣,那就让他们好好在这方面继续培养一下。 “马库斯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呀?”梅主动问道。 我摸了摸下巴,估摸着说道:“今天打算教你们美术课。” 优兴奋地敲着桌子说道:“是像杰夫老板那样,在画布上面作画的课程吗!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梅对小伙伴说,“优你说的那是油画需要颜料和画布的,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的嘛!” 绘画当然是美术课的好方式,可我这里哪里有画布这种奢侈品啊。总不能让他们在地上撮土画沙画吧? 但这话从梅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这座号称“天神小学校”,实际上顶多是个“西部希望小学”的教育机构,实在是穷酸得不行。 没有教室和课本就算了,全科教师我一人兼职也不提。可连上课的东西都凑不齐,被迫因材施教可真是太惨了…… “嗯……美术课有很多种形式,陶艺、剪纸、素描都是很好的选择,不一定非要用油画嘛……” 我从屋里拿出通用石材的原料,放在了我们的面前的地上,又把前天就出场过的凿子、锤子拿了出来。 “今天的美术课,我们学习雕刻。我教你们怎么在石头上雕刻!” 殖民者系统有着一个雕刻的命令,我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次正好测验一下到底是怎么个做法。 “你们看好了啊,不要忘记我动作的细节。” 站在通用石材面前,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些异样的触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把拐杖高举过头,白发长须舞动着,看上去像分开红海的摩西的老年男子,正庄严地喊道…… “把字刻在石头上!这是最古老的方式,却是保留信息最长久的方式!” 是啊,所谓文明的尽头,不过是把字刻在石头上……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这场穷酸的教学倒是有了几分历经时间长河冲刷,却始终不曾磨灭的浪漫情怀。 叮叮当当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也驱散了我脑海里不知从何生出的幻想,通用石材上不断掉落的石屑与粉末,正飘荡成一片朦胧的浮云。 很快,在优和梅惊奇的小脸前,我已经在石头上浮刻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案。 面积不大的通用石材上,先是浅浅地切凿浮现出一圈轮廓,突出了画面主体的结构。场景里突兀地描绘出了一张简陋的床铺,一个躲在床上的人正酣睡着,却看不清面貌。 画面的右上方雕刻了一张不大的窗户,但是恰好能够透出一轮高照天空的红日。屋外的烈阳和屋里的颓废,恰好构成了明暗对立的鲜明画面。 “马库斯老师,你这是在画什么呀?为什么有人在睡觉?” 梅和优探出小脑袋凑近了问道。 我手上的工作没有一丝的松懈,保持着极高频率不断雕刻着,一边回答他们的疑问:“你们觉得我在雕刻什么呢?” 梅试探着问道:“是关于卧室的图画吗?” 我摇头说道:“不,你再好好想想……” 虽然殖民者系统的艺术创作纯属随机数,但我大概也能看出来这就是牧场的房子,可能只是某一天我在家睡懒觉的场景复刻而已。 但是优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胸有成竹地指着画面说道:“我知道了!梅,我已经知道这是画的什么了!” 我好奇地看着竟然比我还明白的小男孩,鼓励着说道:“哦?那你说说看这画的是什么,要是猜对了下午就给你们上体育课。” 优摸着短短的头发,指着画面里正在呼呼大睡的人说道:“这是卡特神父!对不对!” 我好奇地问:“嘿,你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卡特这家伙是个值得终身去黑的对手,但我也没丧心病狂到每日辱卡特为乐啊。 优笃定地说道:“我曾经有一次偷偷闯进祷告室,就看到神父用这个姿势躺着……他还说在进行神圣的仪式,让我绝对不能说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这一副被我命名为《神父在祷告》的世界名画就这么定了下来,还被我摆放在了牧场主屋的窗前,供任何经过的人参观。 后来每个见到的人都会问一句:“这幅画叫什么?《神父在祷告》?那这个偷懒的人是谁?” 我这时就会耐心地回答道:“这个人是卡特。” “那明明在睡觉啊,为什么说卡特在祷告?” 我这时就会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点也没错啊,睡觉的是卡特——而全世界的神父,这时候都正在向上帝祷告。”
第五百八十九章 季节的声音
有人说时间就像是手中的沙,越是想要攥紧,流沙反而会更快地从手指间滑落。当每天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感叹岁月苦长,似乎总有无法消解排遣的时日。 而在幡然醒悟专注于某些事业的时候,才会猛然发现鬓边添置的华发,深深地领悟到人生苦短的含义。 但是我感觉时间就像是下水道里的珍珠,完全无法加以有用或者无用的定义,只在于是否搜寻其中蕴含的价值。 比如犯罪巷里的恶行之后是蝙蝠侠出现,萨拉热窝的枪响之后是老帝国解体,而马老师的闪电五连鞭打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不好预测了。 总而言之,术高莫用,就算是已经鼻青脸肿了,也有雷掌门、马掌门两位武林大师亲身演绎了什么叫做道德底线——虽然到底是守护了道德底线还是拉低了道德底线,目前还存在争议就是了。 生活就是在这样波澜不惊中不断地进行着,也让我第一次感叹安静的日子,是如此的可贵。 “啊……好困啊……书还有半本没看完……” 做出以上无意义思考的我,正试图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本。 但是面前的这几本书上全是枯燥的学术名词和释义词目,通篇读下来就跟看天书一样,每当我为在冥思苦想后掌握了前面的知识高兴时,后面的新知识又会不期而至地糊我熊脸,提醒我高兴得太早了。 在闭关修炼的三天里,我不分昼夜地读完了植物学、电气工程、炼金术三种学科的入门书籍,想尽办法掌握了这些学科的前置知识储备。 “系统提示:殖民者学习进度满足条件,已经完成植物学研究。” “系统提示:殖民者系统中解锁全新园林树木作物,请自行查看。” 听到宛如天籁的系统声音,我终于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好耶!” 三天,整整三天! 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本来只是一般地翻开了炼金术的读物,打算了解一下这种听上去就很唯心的科技力量。然而我的视野里忽然冒出了一行百分比进度条,系统还解锁了一种叫做“基础研究台”的东西。 “物品介绍:这是是殖民者发现新事物的必须设备,可以为正在研究的技术提供研究点数。如果没有居民进行研究任务,或者没有简易研究台,那么所学习的技术不会有任何研究进度。“研究”可以解锁更多高效的工作方式、改善居民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开始继续阅读这本书,想办法推进这部分的研究进度。我有足够的信心确认学习进度达到百分之百之后,会对我目前的科技困境提供极大帮助。 前面的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两个进度都很快地越过,仅仅用了一个小时,我就读完了这本薄薄的入门读物,把研究进度推进到了77%这个地方。 然而后续的研究就有点难受了,平均要十分钟才能再往后推进一点,而且花费的时间还有继续拖长的趋势,直到我研究到91%的时候,我彻底确认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里。 ……这个研究系统该不是借用拼多多的思路吧?怎么越砍到后面越费劲? 慢慢地我确定了,在第一遍大概理解了书本内容后,就代表着我对于知识的掌握接近八成,而剩下的两成,都是书本上含糊其辞或者难以理解的部分。 这就逼我不得不像打地鼠一般,重复翻看着这本书,将里面的知识点毫不拉下地吃透,才能推进一点点的进度。不客气地讲,要是在读书的时候有这个用功程度,我现在至少也是个医生或者律师。 植物学方面的研究难度较低,是我第一个攻克的项目,另外两个就没那么容易学习了。里面的新内容太多,也没有我曾经学过的园林学可以参照,因此炼金术基础和电气工程的研究显得遥遥无期。 不过这几天我想起来了,这些冥思苦想无果的东西,明明可以拿去问专业人士啊! 只需要塞巴拉和卡特给我解释一句,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为什么要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种钻牛角尖的精神佛家称之为“勇猛精进”,而我自己感觉就是愣啊,撞了南墙还想着怎么在墙上开个洞。 ……开洞就算了,可能我还会捂着头上的包认真思考,这个门框是用中式还是欧式的。 ………… 走出房门阳光正好,虽然我的脸上带着彻夜修仙的痕迹,但我还现在还不太愿意阳光呈四十五度角同时照在我的脸上和屁股上,所以我决定在牧场里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这三天里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休息,例如给梅和优上课这样的活动并不影响,闲暇时间我也会溜达到酒馆吃饭,或者在牧场里做一些修缮工程。 牧场的边缘防御工事,这两天已经被我完整地维护了一遍,挖掘出来的土方被整平填埋,土地里的杂草和树木被连根拔起,防止冒头争夺土地的肥力。 说到地里的作物,之前种下的玉米、茄子、南瓜、洋葱、菠萝已经茁壮成长到了接近成熟的地步,植株上也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田地里满是丰收的景象。 这边的繁茂场景,可是馋坏了放牧区里溜达的马匹们,每天这些家伙都虎视眈眈地凑近栏杆,往那里看着,仿佛我一个疏忽它们就打算把果子一口咬下来了。 万幸还有神奇的木栅栏挡着,即便栅栏高度只到它们的腿部一半,也有效地阻止了躁动不安的动物。 渴望是第一生产力,河童这两天也总是藏在田地里,查看一圈逐渐长成的作物,然后充满希望地给黄瓜地浇水,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这片长满瓜苗的土地。 但我不太清楚怎么告诉它的就是,过了季节的黄瓜似乎不太可能收获了。像是相同时候种下去的作物纷纷开花结果,只有这块黄瓜地毫无动静,想来在没有殖民者系统加护的情况下,也就长长蔓苗的力气了。 像这番田垄齐晏的景象,给荒凉已久的牧场添上了久违的欣欣向荣的气息,我的日子似乎也在这片氤氲的氛围里即将转好,丰收的风将带着其他的喜讯一起将近这片土地。 这时我才发现,原本炎热的午后气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趋于和缓,郁热的天气也悄然变化,大地吸收了整个夏季的热量已经被植物充分吸收,随时都将跨过临界值,进入一个金黄色的季节里。 夏天竟然不知不觉就要过去,秋天似乎即将降临。 但和年年悄然变幻的季节不同的是,似乎另有一些不期的事物,会在更加微妙的时间场合,抵达这座小镇……
第五百九十章 大名鼎鼎的马库斯先生
空荡荡的海边,浪潮循环而不变,一回回地冲上沙滩,只刮下一层柔软细腻的海沙便退入海中,再次积蓄着力量,从大海的深处隐约发出低吼,丝毫不顾被浪涛抛上水岸的贝壳、落单海草的情绪。 在这场循环了千百万次的机械运动中,一切都在变,似乎只有那块僵硬的礁石无视了岁月盘踞在原地,不管是狂风巨浪还是滴水穿石,都不在这些顽固家伙的考虑之中。 几棵巨大的椰树随风婆娑起舞,洒下细碎的影子,更凸显出了贸然闯入这场旷日持久表演中的临时演员…… “扎克,这都傍晚了你还不来收货,躲在这里假装观赏植物?还是你打算伏击莉莉雅夫人?” 没错,就是扎克。 这个还没克服恐惧大海的心理疾病的寸头大汉,属于走在大街上都会被警察叔叔盘问的可疑人士,此刻正蹲在离大海几米远的岸上,一动不动地朝着海的尽头眺望着。 见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扎克也没有怎么尴尬,下意识地说道:“矿石牧场我去了无数次了,总共有几回没有空手而归?今天不去也没有关系的嘛……” 我一拳打在椰子树上,“你也知道我的牧场不常出产东西,所以我今天好不容易种出了一堆货物,你就这么让我白白期待,知不知道这是有多混蛋!” 随着我一拳收回,树上稀里哗啦落下一堆椰子树叶,中间还夹杂着已经成熟的青椰子。 别的不说,我地里种出的那一大堆马铃薯都堆成山了,再没人来收获,等明天跟茄子、菠萝撞车,可就没有地方堆放了! 众所周知椰子的树叶可是能砸死人的,于是我立刻就躲开了,但扎克顶着危险不为所动,任由树叶砸在他的脑袋上,还能身手敏捷地接住两颗青椰子。 他一手握住一个,将椰子放在一起发力一碰,然后就将碎裂开口的椰子递给我,“消消气消消气……今天的货船改道不来了了,我晚点再去你那儿,先把货物收进冰库里。” 哼,一颗椰子就像要收买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什么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货物折旧都要给我算上,不然我今天就…… “……真甜。” 我接过椰子喝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果汁瞬间滋润了我的身心,刚才的火气似乎也没有那么旺了。 接下来的场景变成了我和扎克并排蹲在椰子树下,一人捧着一颗青椰子开始喝,看着天边的白云和蔚蓝的波涛发呆。 “今天的货船为什么不来了?” 扎克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椰子汁,两手一发力,手臂肌肉蠕动,空椰子就对半裂开,轻车熟路地嚼起了椰肉。 他一边看着天上的太阳角度,一边皱着眉头,似乎在计算什么问题,满脸都是困惑不解,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道:“要不要再来一颗?” “哦,谢谢。这次七分糖就行,加椰果。” 扎克从地上捡起了一颗比刚才小的椰子,拍开递给我,这次果然味道清淡了许多,还多了椰汁独有的微酸和草木香气,每一口都带着十足的夏日风情。 “你到底在等什么?再不告诉我,我就拿你屋子里的东西作为赔偿了啊……” 他卖关子的行为又持续了半个小时,我已经无聊到准备拆他码头的木板回去抵债了,终于迎来了一丝的变局。 只听得远处的天边忽然传出呜呜声,宛如风笛在海角上响彻,被逐渐强劲的海风缠绕着,丝丝缕缕送入我的耳中。 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的思路飞快跳跃着,迅速就从爱尔兰风笛—苏格兰男士裙—威尔士山羊保护协会,跨越到了英格兰的特产私掠舰队,确认这是有航船在接近,提前向目的地发出讯号的行为。 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艘船随着波涛翻滚浮现在天边,船体的顶端已经完全显露出来,船顶冒出的一缕缕白烟,证明哪里就是刚才汽笛声的源头。 假扮了一个下午雕像的扎克,这时候也从沙滩上蹦了起来,变魔术般从身上掏出两根旗子,迅速地挥舞了起来! ……等一下,这家伙就穿着短裤和背心,这种体积的旗子他刚才藏在哪里了?!四次元菊花吗?!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一艘船体涂着深色条纹的船猛然出现,随着靠近,我能认出它的规模要远小于平时往来的货船,仅仅类似古乐古开过来的游艇。 这艘船的速度极快,宛如一只在海上飞奔的骏马,踏浪乘波如履平地,在身后留下一条宽阔的波纹,转眼间就将大海里徘徊着的波浪抛在身后,轻车熟路地接近了这座孤悬海外的岛屿…… “是帕加索斯号!” 随着游船靠近,扎克兴奋地站在码头上挥舞着双手,迎接着这艘船的靠岸入港。 我伸手捅了捅他后背,“我都好奇这么久了,该告诉我来的是什么人了吧?” 扎克兴奋地对我说道:“凯伊回来了!凯伊回来了!” 凯伊是哪位?以前有这个出场角色吗? 让我先翻翻人物关系图哈…… “嗯……查到了……就是那个让你自惭形秽得躲在小岛上,不敢面对现实的优秀年轻人吗?” 扎克怒道:“你记住的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我是在迎接一个远航归来的同伴!同伴知道吗!” 啊知道知道,同伴嘛,不就是一直与你人生同性路上的绊脚石,铲除得越早就能变得越强的那种人嘛——这个说法倒是能很好解释x为什么角色往往黑化就强三倍。 看来羁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舍弃的嘛! 诶,凯伊回来,那岂不是意味着…… “电视到了!我的电视到了!” 两个人说着毫不相关的话题,又指向着同一个来客,摩拳擦掌地等待着船只靠岸。 ………… “好久不见!” 一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从甲板上飞跃而下,身形也是意料之中地矫健。他头顶帮着一条紫色的头巾,对着憨笑的扎克也是展颜大笑,阳光的神色里满是夏季洋流与季风般的温暖开朗。 嗯……看上去似乎比我高点,年轻点,结实点,阳光点嘛,幸好在帅气方面我还是稳压他一头,不然今天的场子我就彻底丢人了…… 大概赢了吧? “怎么这么晚才来!按照航线早一个小时就应该到了!我还以为你被海狮叼走了!” 扎克砰砰作响地拍着他的肩膀,似乎要把他给砸碎……该不会扎克也被凯伊刺激到了,在蓄意报复? 凯伊不以为意地用肉身扛住了伤害,笑道:“今天船上到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有点晕船,我就放慢了一点速度。放心吧,以帕加索斯号的极速,怎么走都远超暴风的!” 说到这里,他好奇地问扎克,“对了还没问你,边上这位是……” “那个……电视?”我满脑子只有自己即将到货的电视。 扎克刚要介绍,只听船上响起了一个浑厚男声强打精神的询问。 “……凯伊船长,我确信要找的人就在岛上,快带我们上去。” 这次换扎克好奇了,“凯伊,你先告诉我船上还有谁?” 扎克也眼巴巴等着凯伊解释,但后面的话立刻补了上来。 只听得一个女人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我们要找这座镇上,大名鼎鼎的马库斯先生!”
第五百九十一章 非正式采访
一时间,我还没办法把自己和“大名鼎鼎”这四个字联系起来。不管是从长期还是短期来看,我都没有做什么远近闻名的事情吧?
但是对方直接报出了我的姓名,还不远万里跑过来,如果真的是诈骗……这种诈骗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率先跨上岸的女子先说道:“太好了马库斯先生!我们终于找到你的!”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联邦海外电视台记者艾略特”。
我接过一看,忍不住赞叹道:“竟然是真的记者!好年轻啊!”
年轻的女子腼腆地回答道:“其实我是刚刚转正的实习记者,这次也是我第一次单独外出采访!”
“诶?那身边这位是……”
这形影不离、两脚轻飘飘的样子,总不会我看到的是替身使者吧?
和身材娇小的女记者艾略特不同的是,随后下船脸色泛青的男子,体魄要高大许多,隐隐能和全场最高的扎克平起平坐,却没有扎克那么夸张的肌肉。
高大男子也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你好,马库斯先生,我叫斯图亚特,是她的未婚夫,原先跟随这次采访的实习生有事来不了,我就陪她艾略特一起来了。”
还好还好……自从上次去过了巴基尔先生的话,我看谁都像是替身能力者……
与扎克寒暄完毕的凯伊也走了过来,对我打起了招呼:“你好,马库斯!他们是在南岛搭上我的船的,指明要到矿石镇找你,我就一并稍上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打扰不打扰先放一边,忽然有这个待遇确实让我觉得不知所措。正常人应该怎么招待来着?
“走走走,既然来这儿就了我做东,今晚吃龙虾鲍鱼海参宴,开两瓶茅台没问题吧?本来我养了老多扇贝,可惜最近长腿跑了,剩下的的自然退化了!话说你们这次要怎么采访,录像机在哪里?你们是不是藏起来了!”
我一拍手,“哦我知道了,你们是用隐藏摄影机,要拍纪录片对吧?好的好的,那我就不问了!”
女记者艾略特有些尴尬地说道:“呃……是这样的马库斯先生,我们出发之前本来以为没那么容易找到你,摄影器材就被放在家里没带出来,今天只能先用文字稿先记录一下……”
我有些失望地回了一声,“没有拍照环节吗?那不然你们回去取一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是个记者,一定跑得很快的吧?有没有香港记者那么快?”
艾略特不满地说道:“为什么记者一定要跑得很快啊!”
…………
达特老板的酒馆里。
大厅里的桌椅被重新整理了一遍,形成一个环形的面对面场所,我和记者两人对坐着,在本该开始采访的时候,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幸好艾略特女士体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率先打破僵局。
“马库斯先生,你是怎么搬来这座镇子的?”
抛出话题,让对方感觉到主动倾诉的必要,就是一种正确的引导——而错误的示范嘛,大概就是“真的吗?我不信。”
好吧,如果非要评价,那么这种用话怼人腮帮子的方式,还是很能出节目效果的——但也仅限于节目效果了。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大概是三个多月前搬来这里的,原因和方法嘛就不便透露了……你们也不希望联邦移民局找我的麻烦吧?”
艾略特本来拿着小本子快速记录着,听到这里猛地一顿笔,然后势如猛虎地往后回擦,迅速把记了大半的原话涂成一团漆黑。
女记者的未婚夫斯图亚特见状,瞥了一眼笔记本,用试探的语气提问道:“那您愿意谈一谈日常的爱好吗?”
“当然了。”
我非常干脆地说道,“我的日常就是在镇上溜达聊天,吃饭喝水什么的。枯燥,枯燥的很啊!”
“就这么简单?”
艾略特小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反驳道:“别小看我的日常啊,偷偷跟你们说,我还是镇上的代理警长,平时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是以便衣的方式到处查访,制止违法行为!”
斯图亚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字眼,立刻问到:“代理警长……那就是还有一个正式的警长呢?他去哪里了?”
“呃……偷采矿石,被判刑了……”
酒馆里的空气又瞬间凝固了。
原本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的写字声骤然停顿,随后就传来了笔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折断的咔嚓声。
“那样的监督还有什么意义啊!”
艾略特小姐发出了咆哮。
…………
在我们进行着采访的空档里,达特老板已经带着凯伊到二楼宿屋住了下来,而达特老板也借这个机会,向带着活力四射的凯伊咨询道。
“这两位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凯伊即便刚刚经历了一次出海远航,身上也没有一丝疲惫,回答道:“他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搭我的船来采访马库斯的。想不到我才一年没回来,镇上就多出了个这么了不起的人!”
达特老板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站在扶梯转角向我的位置巴望着,摸着下巴说道:“这就是我最疑惑的地方了……我就问一个问题哈。”
“老板您请说。”
“……这小子算哪门子的名人?”
此话一出,两个人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一同走到我们的桌边。
达特老板轻轻咳嗽了一声,对人高马大的斯图亚特先生说道:“二位客人,你们的采访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斯图亚特先生可能是骤然见到一个中年绅士和他搭话,连忙站起来微微欠身,表达了一个略微夸张又不失风度的礼貌。
“先生您好,占用了您的地方万分抱歉,如果打扰到了酒馆的生意,我们会尽己所能地进行补偿。”
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但连我在场的几个镇上居民都忍不住憋笑,看着达特老板铁青的脸。
就老板这个小酒馆,平时除了酒鬼连老鼠都不要太爱光顾。再加上每天被琳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样子,格外透出了几分强撑门面的寒酸——这要是还有脸开口提补偿,可就把人丢到外面去了。
“不是这个问题……”
达特老板本来就呈“囧”字的脸上,眉毛皱得更深了,“二位愿意光临这座小镇和鄙人的酒馆,我表示非常感谢。我只是好奇马库斯是哪点值得被采访而已……”
斯图亚特立刻莞尔一笑,亲热地搂着未婚妻艾略特小姐的肩膀,说道:“这件事虽然我不清楚,但作为电视台的采访对象,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您大可以放心,我的未婚妻可是电视台的专业记者,采访计划也是电视台安排下来的,绝对没有问题。对吧,亲爱的?”
我一开始还翘着二郎腿,看他们在酒馆里撒狗粮,可是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侧着脸仿佛娇羞依偎的艾略特小姐,一只脚正在地上使劲划动着……
嗯……这是打算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第五百九十二章 我二弟天下无敌
感觉到了未婚妻身体的僵硬,斯图亚特转头关切地问她,“怎么了亲爱的?你为什么在打冷颤,是身体不舒服吗?”
艾略特小姐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船……”
斯图亚特先生疑惑地说道:“可是刚才在船上你明明轻松,是我吐得天昏地暗呀……”
作为这里的主人,一个老牌的绅士,达特老板明显更加清楚言外之意,主动说道:“小伙子,对于柔弱的女士一定要多一些关怀,楼上有屋子可以休息,你带她上去吧。”
这时候,艾略特小姐要是个拳师,肯定立马一套“你怎么敢假定我的性别”、“我不是弱者”、“恶臭父权余孽”、“大夏天气抖冷”的组合拳,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幸好艾略特小姐并没有学过这套左手搭右手平地起波澜的绝世武功,只用一种如蒙大赦的神情看着未婚夫,等着他点头。
斯图亚特先生也如梦初醒,“感谢您提醒,好心的先生!我这就带她上去休息!”
说完他就问未婚妻,“亲爱的,我们出发时的那个行李箱呢?就是里面装着旅行换洗衣服的那个?”
“呃……”
佯装眩晕症的艾略特小姐为止一窒,脚下的三室一厅开始往复式楼中楼发展。
这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连忙帮腔道:“呃……我猜是被放在了船上忘记拿下来?对吧?”
艾略特小姐如蒙大赦,“啊……对对对!在凯伊船长的游艇上!”
“那好,我这就去拿!”
斯图亚特也是够狠,立马转身要冲出酒馆,装晕的艾略特小姐只好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试图拖延着他出门的步伐。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在场的三个人已经尴尬得快要在地上抠出一个联排别墅了,偏偏斯图亚特还跟瞎了眼一样熟视无睹。
这个时候,凯伊也终于站不住了,主动拦住了快要出门的斯图亚特,“你们呆在这里就好了,东西我去帮你们拿!”
然后小声地对达特老板说,“老板,抓紧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来拖延时间……”
说话间就把人高马大的斯图亚特往里面一推,竟然轻而易举地将两个人都拽动了好几步。
航海者联盟的人果然都是怪物。
“太好了,东西就让船长去拿吧!我们不要去了!”
和艾略特小姐劫后余生的表情不同的是,斯图亚特竟然一脸遗憾,似乎错过了什么千载难逢的事。
……你遗憾个鬼啊!你这样子像极了偷车未遂的窃格瓦拉你知道吗?!
…………
“小姐,你为什么不让他回到船上去?”
在斯图亚特提前上去准备热水,供远到的旅人盥洗后,我们才捞到一个机会,和面色鬼鬼祟祟的艾略特小姐单独交流。
“说吧。”我往椅子上重新一坐,背往后一靠,侧身睨视着对方,拿出了审讯时惯用的姿态。
“说……说什么……”艾略特小姐结结巴巴地说。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收手吧阿祖,外面是家具城,还特么全是成龙……”
此话一出,无可辩驳的口吻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虽说以她的心理素质也构不成什么防线。
艾略特颓然地说道:“其实我……忘记带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艾略特小声地说:“我把采访用的全部资料,忘在南岛上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不就是资料忘记带了嘛?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了你拿到手怎么也应该看过一遍,东西稍微有些记忆吧?”
她在刚才的口头采访中,已经表现出了相当扎实的速记速写能力,又是正式的记者,总不至于嘴快到脑子跟不上,只剩跑得快一个优点了吧?
年轻的艾略特小姐咬着下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但是我……确实没有看过资料……”
达特老板皱着眉头,满腹狐疑地说道:“嗯?据我所知,联邦电视台在采访立项之前,都会开一场碰头会,向整个小组介绍信息,也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难道说这人有问题?
“其实我并没有通过转正的考试,现在还是实习期的记者……”
在我们两个的注视之下,艾略特哭丧着脸,抱着胳膊欲哭无泪,“之前的考试我错过了采访对象的会谈,失去了转正机会……这次的机会是我从转正的朋友手里骗来的,我要证明自己拥有作为记者独立采访的能力……”
“不对不对……让我捋捋啊……”
我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会儿,试图厘清思路,“你之前说过,是陪同你来的实习记者生病,才由未婚夫陪同……那么真相其实是你就是那个实习记者,生病来不了的是正式记者……”
好一个偷梁换柱**,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让我从业务能力上也看不出她的破绽。
我牙疼地问道:“那你口中的忘记带,应该也另有隐情吧?否则忘记带一个箱子罢了,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艾略特小姐悄悄说道:“正式记者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给她吃了一点拉肚子的药,这两天她就会恢复健康。我的计划是等她前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胜利凯旋了……结果谁知道又出了点意外……”
“您还真能折腾自己的闺蜜啊。”
她哭丧着脸,“所以不能让斯图亚特知道,就怕他单独联系我的朋友,我骗他的事情就被戳穿了……”
哈?未婚夫都单独跟闺蜜联系了,这还是戳穿的事儿吗?你的思路是不是有点儿跑偏了?
达特老板震惊地看着她:“我就说你们怎么坐在这里聊了半天,连一个主题都没有……原来你除了采访对象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啊!”
呃,原来“大名鼎鼎的马库斯先生”,是这么一个“大名鼎鼎”啊,除了名字啥都不知道的那种……
“老板,恭喜你平白多了两个顾客,还能喜提地下房产四套啊……”
这一波啊,这波达特老板恐成最大赢家。
看到达特老板暗笑的表情,我立马站起来凑近了达特老板,“不过老板,你楼上哪来的剩余房间?”
我掰着手指,算给达特老板看。
“克里夫一间、凯伊一间,总共就两间吧?斯图亚特上去收拾的是谁的房间?”
达特老板瞬间表情震惊无比,仿佛遭遇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伸出的两根手指。
那种意外情绪,已经接近人在成都坐,悲报荆州来的玄德公了,就差一句“不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
……老板别算了,不算我们刚才抠出来的房产的话,你这里真的就两间房。虽然你刚才机智解围的样子很帅气,但你现在有钱赚不到手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第五百九十三章 魔法输出和物理伤害
艾略特小姐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行动才是改变世界的关键。只要胆子大,世界有变化;只要功夫深,梦想变成真;只有肯努力,死人会喘气。
我对她的骚操作没有什么意见,不就是下毒嘛,标准的商业手段罢了,在一个自由资本主义主导的国度里,使用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魔幻的现实已经告诉我们了,高端的商战只需要最简单的物理手段。你以为的商战是多面卧底,头脑风暴,瞬间反转,兵不见血刃,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但现实是我电梯里直接一锤子下去,咱俩站得起来的蹲班房,站不起来的进医院,好聚好散。
这种硬核“商业手段”,包括但不仅限于下毒、翻墙、带人抢印章、汤姆逊波纹疾走。你以为商业比拼的是金融素养?不,真正的大佬比拼的都是武学修为。
所以本以为是魔法比拼,结果制造的是物理伤害。
挣钱嘛,不寒碜。
“你这个计划虽然错漏百出,但真他娘的简单有效啊……”
我捂着脸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无语地问她,“那你打算怎么收尾?讲道理,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采访的,更不知道你们电视台有什么目的,你这不就是白跑一趟嘛?”
记者这个职业,跑得快是好事,跑得太快脑子跟不上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我建议道:“不然你打电话到台里问一下采访的内容?”
艾略特小姐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的!我们的采访项目为了防止泄密和同行恶意竞争,采取了项目负责制,只有接到任务的记者才能知晓主要内容。我作为实习记者要到打电话过去,马上就露馅了……”
围观的老板摸着胡子说道:“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解决吗?你倒是可以等,但要是你的朋友发现不对劲,也来到岛上,你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在紧迫的现状面前,艾略特小姐终于试探地抛出了她的计划。
“内个……虽然我不知道要采访什么……但我想马库斯先生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如果能让我跟拍一天的话,或许就能找到报道的素材了……”
说完,她就用不好意思的目光看着我,满怀希冀地等待我的决定。
嗯……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如果能找到足以报道的亮点,那她当场就能完成任务。
就算她找不到,靠着跟踪采访一天的生活,也能积累下范围类型足够广的素材,到时候也还有最后一搏的可能。
我大概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可能在她猜想里,联邦海外电视台会进行专题采访的对象,一定是隐居岛上的商业精英者、知名艺术家、传奇故事主角,最次也会在某个行业有一定的建树,只需要稍微挖掘,就能找到值得去报道的亮点。
以至于她自信满满地认为,凭着朋友口中透露出来的船票地址和姓名,就能完成这次采访任务,却没有想到,下船以后见到的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吧……
我活得如此平凡,还真是抱歉啊!混蛋!
“哎,随便吧,采访终归是好事。来都来了,是吧?”
我试探着看向达特老板,没想到这个令人尊敬的长者已经脚底抹油,躲进厨房假装失踪了。
艾略特小姐喜出望外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欣喜若狂地说,“太感谢你了,马库斯先生!我一定会把握住这一次珍贵的机会的!”
忽然间,一块抹布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溅起一片水花。
只见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少女从二楼歉意地对我们说,“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你们没事吧?”
我刚想替她说没事,却发现另一块抹布也不偏不倚地落了下来,盖在了艾略特小姐的脸上,污水正缓缓沿着脸颊滑落……
“啊!!!!”
“不好意思,我也手滑了!”
只见珀布莉也悄然出现在二楼,粉色头发随风摇摆,满脸都是天真烂漫——如果她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手滑得如此精准就更有说服力了。
…………
当我们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午后,兜兜转转重新回到酒馆的时候,达特老板也找回了绅士风范,用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看着我们。
(??灬??)。
“老板……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然而我的发问并没有让他太过费劲于解答。
“实不相瞒,从你们走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会以这个状态回来了。”
他看了看口干舌燥的记者两人,又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我,“你们似乎把采访想得太简单了吧……”
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虽说是答应了给他们两人一个采访的机会,但是我边上有太多不方便见人的东西了。
比如仓库里的“固拉多”、泉水里的“干枯大地”、牧场水边的“河童”,就算在家里坐一坐,我都怕他们误入了会吃人的魔镜,被那群亡魂给活撕了……
更别说谈话中,还要帮艾略特小姐隐瞒她的故事,这一下午比黄四郎请张麻子吃的那顿饭还要复杂。
所以一个下午净在镇上闲逛了,还真是一点正事都没做。
“老板,你当过记者?怎么好像对这些事情很了解似的?”
达特老板满不在意地说道:“这些调查技巧不一定是记者才会……不说这些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门打算先听哪一个?”
……怎么老板你也玩这一招?别想骗我啊,一般说了这句话,就说明两个都是坏的消息,顶多牛粪有的是。
“为什么是我们?那先说好的吧。”
艾略特小姐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水,无精打采地回答道。
达特老板神秘地说道:“好消息就是,通往矿石镇的航路这两天都将会停航。”
我和艾略特小姐听完这句话,立马露出了惊异中带着欣慰的笑容,仿佛身处百大暗杀名单一般令人欣慰。
酒馆里也只有斯图亚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诶?停航为什么会是好消息?”
艾略特小姐立刻说道:“因为……因为我们在停航前来到镇上了呀!”
思路敏捷!
要不您是这傻小子的未婚妻呢!
好吧,这也难怪老板会说是对“我们”的好消息——有些人走起运来,真的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一点没有人反对吧?
但随即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消息都这么突如其来,往往意味着坏消息也会出人意表。
“老板,那坏消息是?这都停航了,镇上居民吃喝用度怎么解决?你敢说牛粪有的是我跟你急啊!”
达特老板没机会我的打岔,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电视,“你的电视待会儿去找凯伊拿,他主动让出了楼上的房间,这两天会去和扎克住一块儿。”
差点忘记这事情了!
好耶!
“老板,这明明是两件大好事啊!”我感叹道。
达特老板又看了一眼电视,终于说出了想告诉我们的事情。
“在你们回来前十分钟,联邦海外电视台刚刚播放了一则天气预报,有一场猛烈的热带风暴今天夜里即将靠近,风暴的锋面将直逼矿石镇,这才导致航线全部停运。”
达特老板用严肃的表情盯着在场的两位外乡人,又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
“今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出门乱逛……”
第五百九十四章 热带风暴
黄桃罐头保质期是15个月,可乐要在打开后24小时喝掉,吻痕大概一周就能消失,两个人在一起三个月才算过了磨合期,似乎一切都有期限。
如果世界像这样多无趣,所以一些没有规律可循的事情出现了,让按照秩序发展的事物出现了很多的意外——比方说为了躲雨提前回家的我,不知不觉变成了抗洪救灾。
“出门?出个鬼门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想尽一切办法挪动家里的家具,试图堵住狂风中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大门。
…………
在接到达特老板的气象预警之后,我已经抢先回到了牧场,做好了抵抗自然灾害的准备。
搬回来购买的电视的时候,我就看见扎克和凯伊正扛着沙袋繁忙地奔走在沙滩上,用装货物留下的袋子填满沙滩的沙粒,垒成上窄下宽的防波堤,小心翼翼地把扎克海边的小屋保护了起来。
这栋房子最早也是凯伊家的产业。
对于他们的行为我还有点嗤之以鼻,毕竟我是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人,在平行世界里的小镇,那种连绵不绝的暴雨和乌云都没有摧垮牧场,除非又一次瞬发泥石流把我击杀,否则我就是绝不可能……
呃……这句话好像是个flag,还是不提也罢……
没事没事,咱还是得讲科学,又不是人人都像刘秀那样的位面之子,大陨石术都能瞬发。
泥石流的成因是暴雨、洪水将含有沙石且松软的土质山体,经饱和稀释后形成洪流。真要形成那种秒杀我的规模,至少也得一个礼拜持之以恒的降雨触犯,问题不大。
但这件事侧面提醒了我,热带风暴来袭很有可能破坏我牧场的经济作物,因此作为随时可能破产成为失地农民的我,马上就回到了牧场,在日益阴沉、铅云覆压的的天空下收获起了作物,成熟不完全也比颗粒无收强嘛。
收获完了各式各样的作物后,我又视察了一下哥茨建筑株式会社负责施工的仓库,把可能被风雨击破的地方尽数检查了一番,用仓库里的木板和石砖进一步加固。
在争分夺秒的繁忙工作里,一种紧张的气氛悄然蔓延了开来,似乎我真的面对着一种悄然来袭的强大恐怖,正奋勇螳臂阻挡着车轮。
但逻辑告诉我,这场热带风暴应该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因此当夜幕下第一滴豆大的雨水,伴随着劲烈的西风倾斜坠地的时候,我就闪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坐在窗前书桌上,看着昏暗一片的天穹。
郁热的风卷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着,快速地流淌着这片宛如封闭的天地里,东边的天空已经完全黑暗,天与地的尽头都是混乱一片,覆压得极低的云层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连呼吸都隐隐不畅。
而西边,微茫的落日照耀出最后的亮光,惨淡得像是夜雨舟中的一盏孤灯,沾染铅云的间隙,才留下一处痕迹,让我勉强能分辨出热带风暴的尽头。
我闭上眼,花窗玻璃因风吹雨打微微的震颤声传入耳中,我在其中分辨出了空气极速扰动穿行的呼啸,再联想着,似乎还能感觉到天顶上翻覆猛烈流动的云团,正播撒下万吨浑浊的雨水,坠落于地面,迅速浇湿这个世界。
这是我来到矿石镇后,第一次碰上这么变化剧烈的气象灾害。
在屋外混杂难辨的乱象里,屋子里晚上的电力设备显得尤为可贵。明亮的电灯照亮房间每一处角落,和屋外的凄风苦雨比起来,就格外温馨舒适,成为我独处一隅的重要慰藉。
我花了点时间连接电视,想要看看新买的彩电是否能正常使用——这台电视顶多是二十四寸的大小,技术落后得让我担心它能否正常收视。
然后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合理的,因为在没装天线的暴风天,电视里只有满屏的雪花。
无所事事的我顺势就躺下了,心里暗暗期待,明天早上醒过来看见的,依旧是那个风和日丽、新雨初晴的小镇。
…………
奇怪的嘈杂,混乱的碰撞,像是锤子一样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仿佛工人按下了机床的开关,整个流水线轰轰作响发出了震天之声,恼人的扰动瞬间就灌满了五感。
我在凌晨的时候被吵醒,整个房间都是狂啸着的风声,睡眼迷蒙的我在黑暗中发现,原本紧锁的大门已经被飓风吹开,此刻正洞开无阻地任由风雨袭击。
纸片此时漫天纷飞、杂物此刻满地乱滚,而随着狂风怒号的频率,木门用固定的频率砰砰地往墙上撞着,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门后的墙上。
而门后的位置,正是我安放那面诡异魔镜的地方……
我反映了几秒钟,才连忙像猎豹般从床上跃起,伸出手挡住即将再次撞击魔镜的大门,生怕这扇封印了鬼物的炼金物品被打碎,释放出那些青面獠牙的褴褛冤魂。
幸好贤者之石重炼而成的镜子格外结实,被敲打了半天连一点裂缝都没留下,巍然不动地散发着冷光,恍如精铁铸成。
靠近洞开大门的我,立刻就感觉到透骨的寒意。风雨飘摇的激荡随风渗入,屋子外混乱的场景极为骇人,让我不禁怀疑这栋屋子能不能抵挡住如此狂欢,而不被摧散成废墟。
“依萍被赶出陆家的那天雨都没有那么大吧……”
我抓住门把手,用身背向后推动,试图把大门重新关上。但门闩的位置已经彻底撕裂,再也没有可以卡住的结构了,每一次风舌拍打,我都感觉有一个巨人用粗壮的手指试图推开大门。
不幸的是,仓库建成之后,我将通用石材和木材全部转移到了那里,因此家中已经没有能修门的东西,只能想点办法把门先堵住。
再尝试过了桌椅板凳全部失败后,我环视了一下房屋,终于看到了屋子里最有分量的家具——金属制成的休眠舱,立刻腾出手,将这件家具推到了门后,牢牢堵住木门,这才停止了屋子里狂风呼啸的景象。
惊魂未定的我看着屋外的大风,热带风暴直接在这里登陆了?牧场上好像被吹折了不少的树,可见风力远大过我的预想。
不仅如此,不时从头顶闪过的电光,也让我担心断木残枝会成为火灾的隐患,在雨水渐弱后酿成大患。我只恨手里没有屯几箱漫画,此时就可以立下大功——众所周知,博人传是优秀的不可燃物,常用于公共区域防火,是人民生命安全的优秀保障。
屋子外的风雨短时间不会停歇,屋子里的混乱也需要功夫来收拾,我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绝景,暗叹一声决定先不睡了,今晚就保持清醒地防备其他问题发生。
为防止电力短路,我抢先切断了屋子里的电源,让整个小屋保持着黑暗的状态。
我就这样面朝阴霾密布的窗外出神,整个人似乎都融化在了这片浓密的黑暗中,直到我透过窗户镶嵌的古老玻璃,感觉外面更黑了,似乎黑到混沌无物。
我诧异地凑近窗户,却猛然看见,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苍白脸庞遮挡住了一切,正紧贴在窗户上,两眼瞪大地看向屋子里,此刻正与我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对着……
第五百九十五章 SCP基金会正式介入调查
外边的风雨潇潇永无止尽,林间的疏木也摇曳在冷雨间,屋外氤氲气的一片冷雾,正从地面缓缓升起,用湿冷的手抚摸过这片土地,带走深藏其中的温度。
豆大的雨水碰碎在窗棂之上,淅沥沥地化作水雾淹没眼前茫茫的景象,模糊与朦胧交错之间,我正面色愕然地与一张扭曲的白脸相视无语。
一道惊电飞掠而过,我的瞳孔地震不已,眼神还在搜索着这张怪脸上难以言喻的神情,而对面的怪脸就像是,睡梦边缘一道被猛然戳穿的幻象,在大梦惊觉的时分骤地消失在了现实的空气中……
马上我就反映了过来,像这样的场景似乎前两天刚刚碰到过,而这些让人难搞的家伙正被存储于死亡魔镜之中,继续着它们非生非死的艰难处境。
因此我下意识地望向那面巨大的老式衣镜,但下一刻,在分外嘈杂的环境音里,立刻掺入了一道更为刺耳的敲门声——与其说是敲门,倒不如说是有人在拿指甲拼命抓挠、拿头仓促磕碰木门的响声。
试想一下,在空荡的黑屋里,外面是难以抵御的自然伟力,身为普通人只能躲在遮风避雨的片瓦保护下瑟瑟发抖,这时候,忽然有悄然来袭的不知名力量,试图撞开藏身之处大门……
会是黑夜的告死使者?冷雨的送葬队伍?还是亘古流传在晦暗不明恐惧记忆里,从未离开的虚影?
我只知道这样的恐怖声响,绝不是带着善意和温酒前来的贵客,它只会试图拜访雨夜里毫无防备的梦者,把他们从惴惴不安的阴暗中脱拽出将,带向阴森森莽林与冷冰冰的坟砖之中……
当敲门声猛然消失时,我再一次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苍白扭曲的怪脸。但这张脸上的血色更加微弱,白惨惨地摇晃在黑夜里,就像是一盏凌空飘荡的灯笼,又让我想起送葬队伍上扎着的、忘记傅粉的纸人。
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估计已经被外面的场景吓晕过去,更不会有勇气搬来堵门的重物,靠着手里子弹上膛的枪支掩饰内心的恐惧。
但我下意识的反应不但没有躲闪,反而看清了窗外东西的走向,右手的奥利哈刚拳套毫不留情打碎了脆弱的彩绘窗户,爆炸般的力量跨越了心灵上划下的鸿沟,然后精准无比地掐住窗外生物的脖子。
下一秒,我就看到那张苍白漠然的怪脸,在我掐住之后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脑袋像一边偏斜,滑稽地像是跟着唐伯虎要卖身葬全家的才子……
“马库斯……警长……”
听到这个声音,我才感觉手上的脖子和我掐过的无数人别无二致,手感更是略胜一筹,一看就保留着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有的赢弱。
而这个声音夹杂在雨声里即便陌生且微弱,也让我顺着白天里留下的一丝记忆,找到声音的来源……
“斯图亚特?!”
卧槽,你这个家伙深更半夜的,呆在门口装鬼吓唬我干啥?!我没一拳打死你算你走运了!
门外的斯图亚特感觉脖子上压力一松,这才从细哑的公鸭嗓变回了原本的深沉语调,挥舞着双手行使法**力,表现自己的无害。
“警长……你先放手,我有事来找你的……”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我这才赶紧撒手,一边心疼地看着破损的窗户,风雨正从缺口毫无阻碍地灌入屋内,另一边赶忙搬动堵门的休眠仓,打开一道足够斯图尔特进入的门缝。
这个该死的外乡人此时一身雨水与泥泞,脏得像是从泥塘里捞出来的小猪佩奇,原本打理得十分精致的头发,此刻软趴趴地贴在头上,还不小心暴露出了颅顶头发的难以为继。
可能是在风雨当中徘徊了太久,冷风与暴雨吸干了他身上的温度,因此斯图尔特满脸苍白无力,深刻的五官与高大的身材更凸显出他的精疲力竭与摇摇欲坠。
所以我看到的怪脸,只是这家伙被冻傻了,导致面无血色和表情僵硬——这点也能理解,任谁泡在冷水里这么久,也没办法精准地控制住表情,因此就显得扭曲僵硬。
“那你乌漆麻黑地在窗户外面吓我做什么!”
我将他搀扶进屋,继续恼怒地询问道。
斯图尔特浑身哆嗦地淌着泥水,一步一甩地污染着我的地板。
“警长……我怎么知道你大半夜的不开灯,会在窗户里面眼睛也不眨一下看着我……受到惊吓的是我才对啊!”
斯图亚特委屈地蜷缩身体,靠着抖动恢复濒临僵硬的躯体。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不太好意思。设身处地想来,相比大半夜门口有人看着你,确实是像我这种呆在黑屋里看着别人更吓人一点……
但我嘴上并不想示弱,继续追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消失,跑去挠门吓我!”
斯图亚特一听更加委屈了,颤巍巍指着窗户外面说道:“我那是突然消失吗?我那是被吓得后退,摔倒在了泥地里啊!我猜警长你在屋里,所以才心急地敲门叫喊,结果你都不回应我……”
不可能!我光听到你挠门,根本没听见有人喊啊……
诶……在这种风雨交加的环境里,声音好像真的传不进来,只有借助实体才能引发响动?因此在打破窗户前,我只能听见撞门声,他的喊叫声则彻彻底底淹没在了暴雨中。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递过一块干燥的毛巾,让他擦干头发和身上的雨水。
但是斯图亚特显得尤为烦躁地拒绝了我的好意,抓住了我的手臂焦急地说道:“警长,该我说一下发生的事情了!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我是万不得已才连夜来这里找你的!”
他猛然站起身,愣是用高出了我半个脑袋的高度,表现出了可怜无助的神态。
“我半夜醒来,发现艾略特不见了!老天保佑,像她这么纤细的人儿,在这样的雨夜里会跑到哪里去,她又怎么抵抗得住冰冷的雨水啊!”
斯图亚特湖蓝的眼眸里满是忧虑,“这样的天气连我都没办法对抗,她一定会在荆棘丛中扎破手、某个水沟跌断腿、屋瓦下撞破头的!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我的未婚妻,此刻可能正在哪个无人知晓的山涧里号泣着我的名字,希望有人能将她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处境里解救出来——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我制止住他澎湃的感情宣泄,继续问道:“等一下,你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失踪的?”
“刚才醒来的时候,屋里的窗户开着,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摸着下巴问道:“那你问过达特老板了没有?老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呀……”
斯图亚特懊恼地抓着头发:“我问过了!问过了!老板说半夜里来了今天码头的壮汉,一直在楼下酗酒,他陪同了整晚,从没有看到有人从大门出去!”
……虽然听闻已久,难道这就是达特老板口中那种,让扎克海洋恐惧症彻底爆发的暴雨夜?
我看了一眼屋子里静谧而温暖的环境,一手抓起床边的外套,正式向这个未完待续的睡眠告别。
“走,跟我一起回酒馆,这件事情需要进一步调查!”
“太好了警长,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我暗叹了一口气。
“不,我宣布scp基金会正式介入调查。”
第五百九十六章 该喝药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窗户突兀洞开着,冷风从中暴戾地咆哮着,雨水也肆无忌惮地流淌进房屋里,浸泡着宿屋二楼的木地板,想来达特老板看到,一定会心疼自己的亏损又扩大了吧……
我和斯图亚特两人由于大雨中穿行,身上都是湿漉漉淌水着,因此先站在门外走廊交谈,并没有贸然闯入。
“你醒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场面吗?”
宛如落汤鸡的男子回答道:“是的……由于我白天严重晕船,今天躺下早早地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连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窗户什么时候打开都没有印象……”
我注视着屋子里乱成一团的场面,抬起脚让过一道蜿蜒而过的水迹,随后问道:“所以对于艾略特小姐的失踪,你也没有印象?”
斯图亚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我只记得躺上床铺之前,她还坐在书桌前翻看今天的笔记,说要整理出一些思路来,让我先睡不用管她……”
说到这里,他懊恼地捶了一下门框,“我不该那么早睡着的!怎么会躺上床铺就睡着了!更没想到她会消失不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急着灰心,你先描述一下未婚妻的性格,她会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吗?”
斯图亚特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有些出身地看着黑洞洞的窗户。
“艾略特你也接触过,她的性格属于内心想法一眼能看到头的,不可能有什么事情能瞒着我……”
……你认真的吗?这座酒馆里除了酩酊大醉的扎克,就属你最无知了你信不?
我试着引导他从盲目自负里走出来:“不,为了找到艾略特的线索,你再好好想想。消失往往会有前兆,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行为?”
“好像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就是感觉她最近有心事,可能是当上了记者压力太大经常失眠,我也一直在劝导她,但也不至于不辞而别才是……”
斯图亚特忧虑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睡,应该陪着她的……我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警长!能不能一起先去找找她!”
我伸手制止他的举动,径自跨入房间,鞋子踩在流淌着的雨水上,在地面一张湿纸面留下清晰的鞋印。
“我们先捋一捋思路。”
我穿过房间,来到床头的位置,向着对面的墙壁看去,目光所落之处正是一张纸笔混乱的桌子,“睡前最后一次看到艾略特,是在这个位置,她正在翻着今天谈话笔记,并没有睡觉的意思。对吗?”
“没错。”
斯图亚特抛去一开始的慌乱后,此时状态已经趋于冷静,描述的细节也尽量地保持客观公正,没有加入感情渲染,像这样该简略的和该详述的都能准确把握,这就给我带来了许多便利。
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很看不惯恐怖电影里那些咋咋唬唬的受害人,似乎遭遇到了不幸就精神受创、自我封闭、仿佛全天下我最委屈,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我温柔以待,往往还能做出一些坑死全队的骚操作。
凭良心说,既然埋天怨地、怀疑世界、坑人坑己都能算是情理之中的哀痛之举,那凭什么沉着冷静、相信法律、尽己所能地还原真相,就不算是尊重受害者呢?
“然后在你醒来,艾略特已经消失不见了,你只看到窗户开着,环境就和眼前看到的一样?”
斯图亚特思索了片刻,“对……而且床上没有她躺过的痕迹……”
我点了点头,“从现场痕迹来看,离事件发生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刚才我问过达特老板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艾略特下楼倒了杯水的时间,也你睡着的时间基本一致。我认为她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外部威胁……”
但我的判断并没有让斯图亚特放下心,“警长,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的!试问谁会在这样的暴风雨里跑出门?我觉得艾略特有危险!”
“危险?或许吧。”
我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只是说她人身没有受到胁迫,不代表她没有危险。至于我为什么作出这个判断……”
斯图亚特翘首以盼我能说出些让他心安的理由,但是我犹豫了半天,还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迟迟不肯开口。
“警长,你快说呀!你是不是知道艾略特去哪里了!我知道了才能安心一点呀!”
我叹了口气,听到楼下酒馆大门打开,风雨灌入的噪杂声,终于说道,“就是怕你听到了更不放心——既然你想问个清楚,我也不拦着你了。”
我来到床边,模拟着他睡前的动作,“你是不是像这样躺在床上,看着未婚妻翻着书页、做着笔记,在笔尖摩擦白纸的细微声响中睡着了?”
“对呀!”
“不,这样不对。”
我开口否决道,伸手做出了一个端杯子的姿势,“你是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才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的。”
斯图亚特犹豫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个印象……但是又很模糊……马库斯你怎么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这出‘大郎该喝药了’的戏码,你居然自己都没反应……那我问你,杯子呢?”
“对啊……杯子呢?”斯图亚特一脸懵逼的样子,仿佛刚刚睡醒,随后表情大变,仿佛外面横飞的闪电直挺挺打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也像伤寒一般打着摆子。
“不可能的……艾略特不会这么做的……”
我叹了口气。
“所以我说,艾略特是自己要走的,你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处。”
这个女人真的从不让人失望,先是给闺蜜下泻药,又给未婚夫下安眠药,就为了完成自己的记者梦,真不知道应该夸她敢想敢做还是喷她脑子有坑——这波操作我必须打94分,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在高速上怒踩油门,超速被扣了6分。
“没时间怀疑人生了,先生。艾略特小姐虽然没被胁迫,但是她要做的事情也谈不上多安全,我们还是应该抓紧时间找到她。我交代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忽然的发问让斯图亚特一愣,但很快他就想清楚了我问的并不是他。男子将目光转向身后,可能认为达特老板或者什么人会从门口走进来,出声回复我刚才的发问。
但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反而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灵活地从洞开的窗户外跃身而入,径直落在地面,没有溅起一丝多余的水花……
“马库斯老大,我在屋檐外的瓦片上发现了一串女人的鞋印,你的猜想应该是对的。哦对了,你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
格雷也被雨水浇透,头发狼狈得像是是落汤鸡,蓬勃的精气神却格外引人注目,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一拍手,“好!按照你发现的痕迹,我们去看看到底她在找什么。”
斯图亚特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警长,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有楼下眉头紧锁的老板、酗酒无度的水手先生,我感觉情况似乎很不好……”
我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自信点,把似乎两个字去掉。”
“啊?”
“跟着我们走就行了,我已经说了,今天是scp基金会介入调查,今晚不管看见什么东西,都不要感到惊讶。明白了吗?”
既然格雷来到了这里,就说明我最担心的问题终于出现了,而这次的意外,恐怕就来自今夜波谲浪诡的大海之上……
第五百九十七章 矿石镇海港异闻录(一)
既然格雷也按计划到来,那么今晚的喧嚣就更加不会孤寂了——听着楼下传来的古怪声音,我如是想到。
酒馆大厅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因为酗酒烂醉如泥的扎克。往日里朝气蓬勃的肌肉猛男,此刻两眼猩红如血、喘着粗气、不停扫荡桌上的酒瓶,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气势,试图与敌人同归于尽。
往日里极其在意酒馆盈亏的达特老板,此时却沉默不语,恪尽职守地守在柜台后,一瓶接一瓶如同变魔术般掏出葡萄酒。
为了更好完成今晚的工作,他连亲女儿琳都提前送到了莉莉雅夫人的养鸡场,与珀布莉作伴了。
其实对于眼前的景象,我也不希望心地单纯的琳见到。
因为面前的扎克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已经不是平日里认识的人了。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额头冒汗,暴起的静脉突显于皮肤之上,呼吸也格外不协调,仿佛此时吸入的是足以让人窒息的上千摄氏度热流,伴随着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就算是我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来,正在拼命喝酒的扎克并非出于对酒精的迷恋——迷恋只会带来麻醉心智的痴愚,绝不可能在眼中闪烁着这样复杂的光。
他所做的事情,更像是面对着不可名状的恐怖时,正想尽一切办法灌醉自己,让自己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能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我们一行人匆匆忙忙转下二楼,仓促地掠过酒馆大厅时,格雷目不斜视地从中穿过,迅速到达了大门口,带着一种年轻人不加掩饰的正直。
斯图亚特不算英俊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的悲悯,不知道是对于自己未婚妻的命运,还是旁人的忧悒沉沦。他与达特老板目光交错,两人都是微微颔首,随后没再多说半句话。
我听着屋外震耳欲聋的雨声,花了三秒钟犹豫是不是要打伞,随后果断放弃了这样无谓的挣扎。
“马库斯,外面可不太平,一切要多加小心。”达特老板不动声色地说着,复杂的目光却一刻都不曾从扎克身上移开——此时的我还没有发现达特老板的眼里除了难掩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摊手一叹:“多谢老板,我自有分寸。对了,你也别这么担心扎克,这场风暴很快就会过去的吧?”
听到我们的对话,已经冲到了门口的格雷忽然转了回来,像想起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老大!说到这个……我在锻冶屋出门的路上碰见了莉莉雅夫人要出门,吩咐我把这个带给你,然后嘱咐的话也和老板说的差不多,我就不赘述了。”
嗯?这是……王魂初火戒指?
一枚冰冷砭骨却闪烁着微弱火光的戒指交到了我的手上,不明的力量也从戒身流淌而来,将寒雨里夹带的冷意也驱散了几分。
可是什么能让莉莉雅夫人在这种大雨天,坚持着要送戒指给我呢……
我将诧异的目光投向达特老板,但此时这个狡猾的中年人却忽然不再言语了,仿佛刚才的嘱托只是一场幻觉。
…………
巨烈的暴风此刻可能正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在小岛上登录,因此风向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卷旋起满地狼藉的杂物,阻挡着我们前进的步伐。
在这种暴风天出门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而能让人下定决心在这种天出门的事,更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譬如我们为了寻找艾略特,譬如莉莉雅夫人要送戒指,更譬如让艾略特不顾一切也要出门的原因……
困扰的杂物飘飞、狠辣的雨水四溅,我们只好排成一纵队,由领头的人披荆斩棘,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挪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连找到一点线索的可能性都没有——暴雨疾风早就把所有的痕迹捏成一团、扔进洗衣机里疯狂撕扯了。
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迈步向前,在引发人类极大恐惧的自然灾害面前,屡次坚定思想,把目标放在我所推测艾略特可能前去的地方——港口。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满心期待地以为到了港口海湾,就能够摆脱树枝枯叶、碎石瓦砾的阻挠,但谁都没有想到,在成功穿过玫瑰广场的那一刻,更加猛烈的暴风由于失去了建筑物的阻隔和削弱,更加暴烈地向我们袭来!
我们当中身材最高大的斯图亚特,在面对狂风中摇晃了一下,竟然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就连手臂勾锁住栏杆都无法阻挡这样的趋势。
我和格雷见状一左一右分开,一人伸出一只手顶住他倾斜的肩膀,用绝然不同的姿态和频率开始调节呼吸,缓缓压过了狂暴的烈风,把斯图亚特从大厦倾覆的边缘拉了回来。
斯图亚特由于过度使劲和极速呼吸不畅,此时涨红了脸,闷声对我们说道:“谢谢你们。”
“老大,这里不对劲……”
格雷扯着嗓子说道,但即便这样的音量在暴风中也断断续续。
我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用你说,我又没瞎……”
我和格雷相视一眼,顶着烈风继续向前行走,不大的海湾此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平静,倒伏的椰树与拍岸的惊涛触目惊心,仿佛无数潜伏在大海里的恶兽,正咆哮着准备登上陆地,散播出最**的破坏欲。
覆压极低的铅云、泼洒无度的暴雨、阴暗诡谲的大海、一望无际的森然此时尽收眼底,在这片天地中,再强大的生灵不啻于沧海一粟,再威凛的军势也不异于累卵,即便是我已经见识过宇宙风景,也会惊叹于这自然的恶意。
“警长!艾略特真的会在这里吗?!”
斯图亚特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不会来明显这样危险的地方才对!”
他的说法并没有用,格雷已经闷哼一声,顶着狂风的身体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迈开的步伐从缓到急,奔入了这个混乱的海岸之中。
我也正要往前走,却被斯图亚特一把抓住:“警长!你们听见了吗!”
他焦急万分地说道,“一眼就能看到这没有任何人了!应该赶紧到别的地方找才对啊!!”
我此时的脸色却无比凝重,铁青的脸猛然回头,估计把他也吓了一跳。
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不!我们必须搜索这里,我确定这里出了问题!”
“可是……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斯图亚特气馁了片刻,还是坚持己见着。
“是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猛然拽起他的脖领子,抹去脸上的雨水、尽力活动着麻木的面部神经,让我的表情看起来生动些,一手指着海岸咆哮道。
“那给我解释看看,本该停在港口的船到哪里去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矿石镇海港异闻录(二)
这样一艘集成了现代工业技术,随时能够破浪斩涛、横行无阻的游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这处港口,宛如大雨浇灌后融化的墨色,彻底消散在了黑暗中。
滂沱大雨中,原先停靠着游艇的港口此刻空空荡荡,在混乱中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空缺。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人潮汹涌的时段,忽然登上了一辆空无一人的巴士,或者晚高峰中闯进一处空空荡荡的停车场,把原本劫后余生的庆幸,化成细思极恐的不安。
“船呢……”
斯图亚特猛然醒悟过来,用着力说服自己的口吻说道:“一定是……嗯……船一定是在暴风雨前驶出港口,寻找安全的避风港了!”
我想我的眼神里满是无奈。
在这样的大雨中,明明可以驻锚当地等待天晴,有什么理由让人冒着倾舟覆命的风险强行,去和狂袭而来的风暴正面交锋呢?
暴雨中的格雷渺小得像是一片落叶,身形却灵健地在海滩上来去自如,乱石与枯树撞在身上,也未能阻碍他分毫——格雷用胸膛和后背稳稳接住攻击,轻易得如沐春风。
“格雷,你身上的难道穿着……”我试探着问道。
格尔弗雷德故作潇洒地拍了拍雨水,“嗯,上次提到的第一维度装甲,我已经开发出雏形了……效果嘛,也就是能比预期的好出那么一两倍吧!像这点力度不足挂齿!”
我好奇地拍了拍他躯干,果然感觉到了衣服底下柔韧坚固的护甲,明显发觉这件新装备厚度不夸张,但防护能力已然十分优秀。
“干得漂亮啊!”
我不吝溢美之词地说道,“这么短时间你就把我说的东西造出来了,看来蝙蝠战甲出现指日可待啊!这东西防御力测试过没有?”
格雷佯装谦虚地说道:“没有完整测试过,推测上限是我正常出力的一击吧。”
那也够可以了!按格雷的破坏力标准来判断的话,那挡住普通的意外袭击都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辅助作战和人体工学上设计如何。
但这部分按照二次元的设定,完全可以用技术力、意志力、念动力、查克拉、背心力,乃至于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弥补嘛!
因为真正的otoko,就是要为了mamoru心中的信念,赌上性命去ttk!
“那让我打一拳试试!”
我兴致勃勃地说道。
格雷享受着夸赞暗爽的脸色,立马就惊慌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那些被我打对穿的家伙,马上改口说道:“老大……我觉得这个测试……我觉得可以晚点再来!我先说说发现的线索吧!”
格雷眼珠子一转,瞬间转移了一个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
“好,把你快说。”
格雷刚才已经跑了一个来回,用部落里学到的狩猎技巧,探查过海港的每个角落。会这么迅速地回来,想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在海边发现了一个断锚。”
格雷如是说道。
……断锚?
难道凯伊的船消失不见,是因为风暴扯断了锚缆,导致失去控制漂向大海的?
“不,这样的形容不太贴切……或者说情况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格雷试图二次描述他看到的东西。
“我在海边确实看到了锚,但是锚的情况不太对劲……算了算了,你们一起过来看吧!”
挣扎了一阵的年轻人,除了词穷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遗憾。
所以说年轻人就要好好读书,学好知识,才不会在关键时候憋出这么一句丢人的话。
就算在逛一些神奇的网站时,也要多看看增长知识的内容,不要看见一些封面就啪地一下点进去。毕竟大家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学会克制,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不要在本该奋斗的年纪里堕落下去。
还有,别问我为什么也点进去了——我是为了劝在座的各位!
…………
在漆黑的天幕下,泼洒的雨水宛如花洒被调到了最大,而阴沉的大海化身盛水的澡盆,在这样持之以恒的风暴携带着数以万吨的雨水冲刷不止,本应逐渐淹没这片世界才对……
但我们三个都看见了水底一枚古怪的船锚。
锻钢造就的有杆锚与旧式的弯钩船锚不同,锚爪和锚干为一整体,并有一根垂直于锚爪平面的横杆。此时单爪正深深啮入土中,钢链也牢牢缠绕在锚上,两者相互依存着,宛如一间精美而坚固的艺术品,彰显着无序混沌中唯一不变的坚持。
我与斯图亚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处奇景,但震惊很快演变成和格雷一样的迷惑,就是一种觉得哪里不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船锚完好无缺……那就是铁链断裂了?”我自言自语道。
格雷指着船锚说道,“从面前的景象来看,应该是发生了断裂。但是这个断裂不太像自然现象……”
沉重的铁链不知为何被海浪卷上了沙滩,正掩埋在礁石沙砾之中,很快就被格雷找到了另一端,奋臂一拽,便将锁链带到了我们面前。
“你看这里。”
格雷手握断裂的锁链,用手指摩挲着切口笃定地说道,“表面平滑如镜,绝对不是被浪潮扯断该有的样子……这更像是被人拿斧头剁开的表现!”
铁缆被人剁开了?!
那么帕加索斯号的消失,是人为的结果?!
难道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艾略特小姐,因为我按照线索找到这里,线索却莫名其妙地断裂,即便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但只要假设这件事有用,那么这件事对谁最有益,这个人就有无法洗脱的嫌疑!
带着怀疑心,我只是不经意地瞥了斯图亚特一眼,他立刻恼怒无比,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
“艾略特不可能这么做!她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呃……好像也是……
像她那样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挥动斧头,把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链斩断?她又是怎么瞒过船上的凯伊,把船弄走的呢?难不成她也是天生神力?
狂风又忽然卷起,刮得我们一阵东倒西歪,连忙伏地身体,等待许久才勉强站了起来。
在贴近沙滩的时候,我只觉得风暴中的自己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化身扁舟,随时要在急风骤雨中倾覆……
等一下……
趴下的时间,我感觉了一下水位和视线距离,一股疑惑猛然涌上心头……
船锚既然还安好地扎在水里,那不应该是牢锁在海底的礁石和土壤中吗?怎么会被我们轻轻松松看到!拴锚的铁链怎么会一反常态地被“刮”上海岸呢!
我猛然伸手将船锚的铁链一圈一圈栓在自己手上,测试着水下锚头的定力,靠着拉力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化身成与大海和风暴拔河的狂人,说话的声音里满是颤抖与惊异。
这种牢固程度,不可能是有人将船锚拔起再造假!
那么船锚完好无损,铁链异常斩断,游艇不翼而飞,风暴强势来袭……这一切奇怪现象的存在背后,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本格派推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管用了,那现在只能靠社会派推理解决问题!去掉已经被排除的错误思路,我找出了逻辑上最不可能,但情理上最为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凯伊自己斩断了船缆、放弃船锚,主动被卷入这场风暴里?
在这场可怕的风暴面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场风暴的可怕作为海员的他难道不该最清楚吗!
不对……
可怕也是分等级的……
比已知的可怕更加让人绝望的……
是未知的可怕吗……
“我知道了!”
我猛然大喊起来。
“海底……在动……”
“是这片海底……正在向我们靠近!!!”
第五百九十九章 矿石镇海港异闻录(三)
汪洋上汹涌翻滚着海浪,波塞冬的巨戟扰乱着洋流,不顾后果地搅动海面,制造出无数的漩涡与暗流,层层叠叠环绕着大海中的这座孤岛。
与深抛海底的断锚相对应的,是一股无人知晓的力量,正托举着海底缓缓上升,随时可能掀翻天地,让我们立足的土地像小美人鱼化身的泡沫一样,于空气中骤然破碎——而且看这个颜色,还特么是黑人版的小美人鱼……
斯图亚特两眼无神地望着暴雨中的洋面,双手抓紧地面的沙土,出神地听着什么声音,眼中满是绝望。
“艾略特……她还活着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可能已经丧失了感到恐惧或者痛苦的能力,“在这样的大海里……在这样的暴风中……人类真的能活下来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平时,她被抛在这样的大海里肯定是十死无生。但是你别忘了,她现在很可能正在一条大船上,相比我们可能来的还要安稳一些……”
“……真的吗?!”
“假的。我是希望你能先顾好自己。”
如果让我复盘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两个动作是关键。
第一是失格记者艾略特小姐,深夜爬出了自己的房间,赶在暴风来临之前,悄悄来到这处海岸,登上了帕加索斯号的船舱。
第二是凯伊在暴风中嗅出了令人不安的气息,果绝地斩断了系锚的铁链,让游艇飘荡进了这片猛然袭来的暴风雨。
能让他有这种判断,就像我所说的,危险并非来源于大海之上。
毕竟再猛烈的洋面也阻挡不了英明船长的指挥,但若是因上升的海底原地搁浅,那么除非凯伊有陆地行舟的本事,才能脱逃了。
更令我不安的是凯伊的行为。
一艘没了锚的船,几乎就是放弃了正常停泊的机会。而目测海底上升的速度并不快,根本造不成本质的威胁。这样还能让凯伊径直挥斧,无视了正常收锚的选择……
他不敢接触海面!
“格雷,离那片大海远点!”
我立刻呼喊着格雷,让这小子别出任何意外。
听到我呼唤的格雷很快折返,拿着一根海面上漂流而来的树木,看来如果不是我叫住他,这家伙现在已经摸到海里去了。
“老大,你发现什么了吗?你看我这根奇怪的木头……”
我伸手打断:“现在没空看木头了。矿石镇居然出现这么奇怪的现象,你以前有听说过这事情吗?”
格雷迷茫地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海边我平时也来过无数次,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怪事。”
我不满地说:“一点敏锐性都没有!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样的热带风暴你从来都没碰到过吧?”
格雷也恼怒地说:“老大,但是咱们得讲讲道理对吧?这种天气里有谁会出门,还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海边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真的没有吗?”我反问道。
“没有吧……”
“诶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人……”
“这么巧,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的这人名字是两个字?”
“是的。”
“这个人很熟悉大海?”
“没错。”
“这个人还和矿石镇关系非凡?”
“对!”
“好,我们可能猜到一起去了。那你说说看是谁。”
“你先说。”
“不,老大你先说吧……”
“你以为你周瑜啊!要不要一起写在掌心,传承一把火之意志?一起说!”
格雷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抹开脸上的雨水,目光忽然看向另一边的小屋,不约而同地一起说出心里的名字。
“扎克!”
“凯伊!”
……我就知道跟你这小子同步率很低!
“扎克家就在这里,这么明显的线索你为什么说是凯伊啊混蛋!”
格雷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认识凯伊的时候,他就住在海边,对大海也非常熟悉,爷爷还是这座岛上的老船长,肯定知道这不对劲的地方呀!倒是老大你猜的有点离谱,扎克的海洋恐惧症那么严重,每次暴风雨夜都躲在酒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反驳道:“扎克虽然有病,但是他本来就是船长,又接手了凯伊家族岛上的产业,当然是知情人之一了。”
咳咳……由于我之前只认识扎克,所以第一时间就把他带入看可疑人士,但听格雷这么一说,凯伊确实也有很大的嫌疑……
不,换个角度来讲,凯伊和扎克两者都知情这件事并不冲突,甚至十分合理才对。
再发散一下,救助过海难扎克的莉莉雅夫人和罗德先生,可能也知情,达特老板也有可能知晓几分。
更有甚者,航海者联盟对于这里的异常,也极有可能掌握着线索——毕竟带给老矿工们线索并登岛的,就是这群海狼们……
格雷还想跟我争辩两句,但又被我无情地打断,发起了另一个话题。
“格雷,时间差不多了,知道什么事情最让人意想不到吗?”
格雷傻乎乎地问道:“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我两手一摊:“你看吧,争论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意义——特别是当大家关注点都不在一起的时候。我跟你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一群键政侠要冲塔,而是塔自己冲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转头自己看。”
如果今天的经历能刷用户评价的话,现在的我只想刷一个评价——谢谢推荐,见到克总了,除了现在看什么都晕晕乎乎以外什么都好!
…………
当怪异的声音在海面响起时,海滩上的斯图亚特已经疯癫地把自己的头埋在沙里,任由浑浊的海水冲刷着头发,作出似哭非哭的怪相。
而波谲浪诡的海洋中,奇异的建筑正承负着自太古至永劫全部的怪异,从海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恐怖的圆柱形礁石,外表上与其他的岩体大小无异,但其间的容量大得违背了人类对物理学空间的基本认知,数以万吨的海水从中间的空隙被吸入,化身漩涡消失不见,宛如落入巨鲸的腹底。
所有人都能看出它并不是一一个整体,而是由一层层扭绞的甲壳类动物和别的物质堆砌起来的松散结构,一层笼罩在一层的阴影之中。在层与层之间,不可名状的海绵状物质或是物质的残骸向外贪婪地延伸,若隐若现。
褐红色和暗绿色的水草如畸形血肉将层与层粘连在一块,宛如丑陋新娘头顶的面纱,使其中的真正恐怖不至于过早地显露于这个世界。令人心惊的是那枚闪闪发亮的船锚,正深深扎进礁石,穿破了那层宛如血肉的组织!
一些海洋生物尚未发育的胚胎吸附在这礁石的表面,似乎在用尚未成形的器官试图发声,歌颂着头顶的不明造物——在礁石的顶端,无意义地雕刻着一个章鱼脑袋的臃肿肥胖造型,唯一目的是引诱无知而愚蠢的人类揭开这骇人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