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世界之战（十）
“……你没事就好。”罗德先生看了我半天，终于还是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在他眼中人还活着也没有当场发疯就是好事，一点点精神错乱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远处，一道模糊的阴影在这场异变中缓慢登场。
这魔影如同在梦中一般模糊扭曲，由闪烁著的混乱线条、静电干扰般的苍白闪电与臃肿的墨绿色毒雾构成身躯，君临于波涛大海之上，脚踩着滚滚向上的波浪逐渐靠近马德斯山。洪水瞬间就淹没了大部分的陆地，带着水下无数扭曲的生物一起咆哮着。
这象征着扭曲的存在，正随心所欲地改变或扭曲身体，生长出新的肢体，缩回旧的肢体，化为了一个浮肿而肥胖的物体。它滴着涎液，轰鸣着，虽然我无法看清，但在水底下，它必定一边摸索一边把它凝胶状的绿色庞然躯体挤过黑暗的海底裂缝，像活动蹒跚前行的海底山峰，进入这个被觊觎的世界！
但此时，不管是罗德先生还是凯特·温斯罗普，都谨慎地等待着什么，由于无法直视“深海浩劫”，只能借由周围环境的变化判断，神情紧张而沉默。
“罗德先生，机器不是拼好了吗？为什么你们还不动手？”我问道。
凯特·温斯罗普低声说道：“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祂的一部分化身，更多的身体还在囚牢之中扩大着裂缝，想要钻进这个世界。如果现在实施计划，只会惹恼这个恐怖的存在，引来更大的危机……”
这……我要是用歇后语来说，你们这帮人还真的是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啊！
明明被人家两脚就把球踢到了禁区里，连门将都快被踹断气了，你们居然还想着打防守反击？你们的战略纵深距离是球员的脸皮厚度吗？这一手是跟国足学的吧？
“……罗德先生，我向来善用奇兵，有一个计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问道。
罗德先生略微惊奇地说：“马库斯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一下。”
我说：“我觉得吧，既然敌人已经来到了面前，防守反击太过被动，还是应该围城打援！这时候你们派出一亿部队兵分一路，从后面包抄它的后路阻截后续力量入侵，然后我一个人兵分一亿路，正面直取它的首级！”
“……马库斯，你刚才直视外神果然还是陷入疯狂了吧？我暂且不说哪来一亿人的部队，就你一个人兵分一亿路我就很想看看是怎么做到的。”罗德先生无语地说道。
我毫不在意地一挥衣袖：“这个我不管，你就说这计策奇不奇吧？我估摸着打不过它也能把它吓回去！”
恢复了完整记忆之后，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又没有必要的知识，心里的骚话简直是坐飞机胯里别炸弹——吊炸天了！
幸好面前的这位只是平行世界的罗德先生，等我回到牧场就见不到，不然我以后在珀布莉和牧场邻居们面前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
“罗德教授，休谟指数还在剧烈波动，离现实稳定锚的预计时间还有五分钟，但是‘深海浩劫’好像发现我们了。”
短发的凯特·温斯罗普重新检查了一遍现实稳定锚交互界面，略带忧虑地说。
海洋已经形成了一股反向的涡流，像是汪洋中悄然升起的山峰，不符合常识地异军突起，围着马德斯山涌动，几乎要与山峰等高。
随之而来的，是许多鬼鬼祟祟的身影，沿着重度破坏的山崖石壁攀岩而上。它们身上灰暗的绿色紧贴着湿滑的石壁，突出着背上带鳞的高脊。
那身形有着人形的模糊特征，身体两侧却挂着不断颤动的腮，看上去就像是刚登陆东京的真哥斯拉。这些生物杂乱无章地跳跃向前，有时只用后腿，有时则四肢着地，飞快挪动步伐，向着马德斯山巅行进！
更令人绝望的是，波涛中一道时隐时现的庞大黑影正来回飘荡，隐约潜伏于波涛之下，我甚至能看见扬起的破烂风帆和有节奏开关着的船舱窗户。
“马库斯，他们是‘深海浩劫’最先派遣入侵的深海眷族！目前祂还无法完全显现，肯定是想用这些眷族绞杀我们！”
我冷冷地看了它们一眼，说道：“明白，都是老朋友了。一艘想把我拉到海里的鬼船，一群同化吞噬了镇上居民的深潜者嘛……”
“你一个人没有问题吧？现在这里只能靠你争取一下时间了！”
“放心，我来对付它们，就是拿着大顶去理发——轻松搞定！”
“你这个比喻真的是有点微妙……”罗德先生无语地看着我。
最先靠近的深潜者已经靠近了山崖顶上的必经之路。它们在被“深海浩劫”散发的墨绿浓雾影响之后，身型进一步地生长，已经有将近两米高，爪牙骨刺也迅速成长为熟悉的状态。
奇怪的是，这几十头深潜者里，都没有一个像当初哥茨那样庞大的体型，更不要说多朗科那种怪兽身材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但眼前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我站在万夫莫开的狭缝之间，本来就只许进不许退，也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因此深潜者群的攻击已经来到面前了！
殖民者系统，给我开！
“系统提示：检测到殖民者受到敌意生物攻击，自动进入反击模式！”
深潜者那嘶哑的、尖锐的喉音刚刚传出，危险的攻击就接踵而至，但一个更快的拳头已经落在了它的手臂上。
只听“duang”地一声，我的奥利哈钢臂甲毫不保留地和它的带蹼手掌撞在了一起，直接将它从半空中打了出去，送上了一套马保国大师的“接化发”操作，让专业团队顺利接单、化妆、发丧。
“你们一群年轻人，欺负我这样一个老同志，这样好吗？这样不好！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叫做武德！”
熟悉的系统降临在身上后，我感觉自己再次犹如神助，我也更加投入地感受着殖民者系统的战斗方式，从中汲取有益的经验。
但系统反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拥而上的深潜者受困于狭窄的空间，只能采取葫芦娃救爷爷的战术一个个上来送，而我也顺分顺水地迎着它们的进攻，不断地击退它们。
“还要多久？这些怪物恢复速度惊人，越来越难缠了！”
我一拳击碎了深潜者的畸形颅骨，另一只却扑了上来继续啃咬，被我用臂甲的刺剑扎穿了大脑，这才稍微缓和，问道罗德先生。
凯特·温斯罗普替他说道：“快了，深潜者们变得越强，就说明‘深海浩劫’力量降临的越多！你再坚持一下！”
“什么？还得等它们再增强？大概什么程度才行啊！”
“目前这样的三倍……不，五倍吧！”
“……呸，我去开个二阶基因锁，你们自己来顶着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世界之战（十一）
解下来我可能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并在深刻领悟相对论之后，对世界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罗德先生，你们学校到底靠不靠谱啊！为什么现在就你和这位同学，两个人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场合？世界都要毁灭了，你们不应该集体出动，站出来来保卫地球吗？”
我躲过一头深潜者的贴近攻击，右手的刺剑迅如雷霆地扎进它的手肘，沿着骨缝稍一用力，就将它伸长的丑陋手臂斩成两段，墨绿色的鲜血泼洒出一片腐蚀的痕迹。
罗德先生的声音良久才传来：“面对这样的危机，就算动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全部人手，也不够组成像样的武装。更何况，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从来也不是靠着武力解决问题的，学院里居于世界巅峰的学术水平和超乎想象的馆藏，才是我们的杀手锏……”
这次山崖上爬上来了两头深潜者，身上还缠绕着腐烂的水草，看来是在马德斯山的泻湖里潜伏了很久，这才绕过我的视线发起攻击。
由于没有后退的余地，面对巨大的力量从高处传来，我略微向前一步，两脚分开二尺，双手交叉在头顶上，强行接下了这一轮攻击，但是我踏足的土地却被山洪泡软，居然坍塌出了一个缺口，使我的后续攻击无法继续施展。更不妙的是，身后完成恢复愈合的深潜者已经再次逼近了！
但这时候，殖民者系统的绝对战略能力就体现无遗了。只见殖民者系统控制着我的身体向左转出步，一脚踢在深潜者的大腿上，忽然横跳了出去，从众矢之的的位置飞跃而出，在地上一个打滚后，手上就多了一件奇门兵器——撬棍。
深潜者还没反应过来，而我已经完成了一次绕后包抄。我用撬棍扎穿了两头靠近的深潜者，将后续逼近的威胁先行解除，这时才发现已经有两头深潜者发出了嘶哑、含糊的喉音，靠近了监控着仪器的凯特·温斯罗普！
“系统命令：开启蓄力模式！”
没有给它们进一步靠近的机会，我深呼吸了一口，一股神秘的力量沿着我的脊椎级级向上，手臂的肌肉爆炸般贲起，力量如同海水一样回荡在身体里，交叠推进之后，终于随着投掷撬棍的动作发挥了出来。
由于撬棍两头并不均衡的构造，透支出的时候是旋转着飞出去的，在空中像是一块黑色圆弧铁饼，径直飞过了两头怪物的所在，深深扎在马德斯山的一处岩壁上，制造出蛛网般破碎的恐怖纹路。
而两头靠近了凯特·温斯罗普的深潜者，已经被飞行道具撬棍分成了两截残尸，失去动力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呼……罗德先生，你们学校应该不搞学伴什么的吧？还是说你们也有针对怪物的保护条例，吃掉个把学生也能留校察看顺利毕业？不然怎么会连其他人手都派不出来。不然赶紧动手吧，深潜者越来越多了！”
在蓄力模式之后，我立刻解除了反击模式，防止战斗过激导致脱力，再顺手将四截深潜者的尸体扔下了山崖。
即便不计深潜者的攻击，波涛中那艘逐渐逼近的鬼船也巨大的威胁，如果它发起了进攻，我也不敢保证能继续保护住山顶的两个人。
终于，罗德先生的嘴里说出了我想听的话：“辛苦你了，马库斯！现实稳定锚显示的休谟指数已经稳定，‘最终灾祸’也进入了预定的阶段……”
凯特·温斯罗普主动说道：“明白，罗德教授！装置启动！”
…………
在凯特·温斯罗普按下开关之后，一阵恐怖的白光忽然从地上的奇怪装置上亮起，震荡扩散的不明波动，迅速扫荡了这片世界，引发了一场无声的浩劫，围绕着马德斯山的种种异状，在这台机器的威力之下，瞬间遭到重创。
半山腰上试图继续靠近我们的深潜者，经过了墨绿色毒雾的强化之后，身体已经极为明显地生长强壮，油亮色泽的光滑皮肤，甚至能阻挡我臂甲刀刃的切割，身上的伤也会自然而然地随着时间恢复，再次疯狂投入战斗。
但在第一次的现实稳定锚辐射后，这些深潜者明显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肌肉溶解症状，虬结的非人肢体像是融化的蜡烛，皮肤的表面也明显出现了干枯、皲裂。快速爬行跳跃的深潜者，忽然腿脚发软地瘫倒在了地上，嘴巴张大剧烈呼吸着，却始终无法实现氧气供应，活像一只离了水的鱼。
更可怕的是第二次现实稳定锚辐射后，这些深潜者肢体抽搐着瘫倒在了地上，身上怪异的器官逐渐脱落，庞大身体供氧的困难，也让它们躯干迅速呈现青紫色的坏死。张大狰狞牙齿的嘴巴开始了干呕，无数粘稠的墨绿血液被吐出，随后一些奇怪的扭曲器官从嘴里源源不断地喷出，有些甚至涌动着变形的血管……
这些怪物的表现，很像是深海鱼被打捞上岸，由于内外的压力差异，身体里的器官被挤压了出来！
身边围绕着马德斯山澎湃涌动的海水，也在一瞬间就从高空跌落，恢复了水平面应有的高度。谲海浪头那一艘靠近的诡异船只，也呈现自由落体运动，深深地坠入了浪潮之中，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看到了吗？这就是现实稳定锚的威力。这些扭曲现实的生物，本身存在极高的休谟指数。我们只需要在它异化到足够程度时进行拦阻，它们就会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制裁，最终死在世界原有的法则之下！”
“更重要的是，任何生物迈入休谟指数高于或者低于自身100倍的位面，都会造成休谟场的衰变或者瓦解。”
“且无论是休谟场的衰变还是瓦解，后果都是不可逆且极其恐怖的。在高低差极为明显的休谟指数中，仅是靠近，异常的存在就会像进入恒星星核那般，连半点dna都不存地从世上完全消失。”
罗德先生淡淡地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世界之战（十二）
面前的现实稳定锚正持续稳定地工作着，在我们眼中迅速有效地塑造出一片恢复正常的世界。
无论是深潜者、恐怖雷雨、深海鬼船，都在稳定现实的浪潮之下不堪一击，迅速从这个舞台谢幕。
但远处的深海裂隙中，那一只巨大的眼球仍然存在于地下。无数墨绿色的雾气涌出后消散，却紧紧包裹住不远处的海域，隐藏着那入侵世界的魔影。
混乱中，我们都看到了那梦一般模糊扭曲，由闪烁著的混乱线条、静电干扰般的苍白闪电与臃肿的墨绿色毒雾缓慢地构成身躯。
和那些暧昧不明的扭曲产物不同，即便在现实稳定锚的作用之下，这象征着扭曲的存在，仍然随心所欲地改变或扭曲身体，生长出新的肢体，缩回旧的无用的肢体，轻而易举地适应着这个世界的规则。
在深邃的阴影里，我们看见地下的裂隙绿雾缠绕，‘深海浩劫’的化身全身绿色，身躯极其巨大，看上去有一座山那样高；而它柔软的头部生有无数的触须，身体肥胖并长着鳞片，前肢生有软塌塌的类似爪状物，背后有一对破破烂烂、似乎没有长成形的翅膀。
“罗德先生，现实稳定锚的功率是不是不够？对于这个存在好像还需要加大力度啊——能不能再拿来一台？”我问道。
罗德先生沉声说道：“不行，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认为，记录着现实稳定锚制造方法的不明武器手稿，本身就存在着险恶的意图，并且可能是一场阴谋，因此不同意大规模生产使用。目前来看手稿上制造出的武器，都有着极为严重的副作用……”
“副作用？我看刚才的阳电子炮就很完美呀？”我问道。
凯特·温斯罗普作为研究人员，主动回答道：“罗德教授说的没错，我也全程参与了这一场战略武器研究计划。阳电子炮的使用需要海量的电力，发射的瞬间会导致全世界的发电厂过载爆炸，因此也只有米戈的能量科技能做到便携化。”
“武器设计图纸里，还有引发物质湮灭的超级炸弹，使用后的毒性会导致爆炸地区再也无法居住、广阔范围内人类基因突变。还有一种奇怪的人形机器，拥有自主行动、工作能力，但是研制出来的当天就偷偷进行自我再编程，幸好被校内的看门狗咬坏……”
罗德先生无奈地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经过极力的争取开始这一指导计划，承诺每一个武器仅制造一部实验机型，并且在学院委员会监督下使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使用这个来历不明的现实稳定锚……这样强大的几乎能对抗神明的武器，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后遗症……”
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马库斯，不要放松警惕……我通过幻梦境感觉到了旧神的降临。现在既是你们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机遇来临的时候，必须把握机会彻底击败祂！”
老约克逊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深海浩劫”被现实稳定锚限制住了行动，也不代表我们几个杂鱼就能把它怎么样啊。
老约克逊继续说道：“还有，下次你碰上两台或者以上的现实稳定锚，记得跑远一点。按照他们的说法，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休谟指数也高得惊人，之前你说身体和记忆异常就和这个有关，现在是我强行稳定住你的休谟场才恢复了你的状态……”
……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金手指由于两个世界休谟指数差异被封禁我能理解，我脑子里那些沙雕鬼畜的记忆为什么也会受影响？难道休谟指数高等于沙雕？这个理论也太不靠谱了吧！
在我脑内交谈的时候，罗德先生站在马德斯山顶上，默默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凯特·温斯罗普问道：“罗德教授，您是在等学院的消息吗？”
罗德先生点了点头：“我的计划过于激进，和学校董事会的风格截然相反，我很担心他们又打了折扣地想当然，以为这样就能驱逐‘深海浩劫’了。我当时说得很清楚，不实行最高级别的阿尔法预案，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短发的凯特·温斯罗普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犹豫着说道：“罗德教授……对不起，其实我刚才骗你了……”
站在晶壁内的罗德先生愕然地看了她一眼，猛然说道：“难道学校委员会根本没有考虑我的预案？！不可能，那样的话你根本不可能拿到现实稳定锚的！”
凯特·温斯罗普脸色苍白地说：“教授，很遗憾，学校确实没有听从您的建议，只同意了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教授的计划。我能来到这里是我个人的意愿，而这个现实稳定锚……”
短发女子的表情十分奇怪，语义不明地说：“在来之前，是您找到了我，并告诉我现实稳定锚的储藏位置，并且指出了前来的路线……并且让我不能说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什么？你说是我安排你过来的？！凯特·温斯罗普，你确定你说的话吗！！”
罗德先生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学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凯特·温斯罗普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是的，教授……您还让我在使用了现实稳定锚之后，再告诉你这件事，并且传达一段话……”
“诶，什么话？罗德先生，你自己跟自己传话？一看就是老精神分裂。”我听到了这边的交谈，忍不住也加了进来。
凯特·温斯罗普说道：“您那天告诉我的话是：我已经通过海洋恐惧症与失眠的病例报告，找到了布朗大学的弗朗西斯·韦兰·瑟斯顿校长，他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看吧，我此刻就要远航了，我最真挚的朋友——替我向亨利·阿米蒂奇教授问安。”
罗德先生随着凯特·温斯罗普没有过多起伏的复述，眼神忍不住看向了那片依旧弥漫着汹涌混乱洋流的海面。
“罗德先生，你在看什么？”我问道。
罗德先生魂不守舍地说：“我在找一个疯子，马库斯。一个理智清晰的真真正正的疯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世界之战（十三）
“你告诉我这么多，但我有什么理由无条件相信你？”
“无所谓。”
“那么冒险的计划，你又凭什么认为能够执行成功？”
“我也无所谓。”
“既然无所谓，又何必来找我。”
“你搞错了，不是我找到了你，而是你找到了自己。”
“我？不，我只想找回我的家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未必能明白我想什么。”
“哦？那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想回家。”
…………
狂风怪浪之中，是层层叠叠剥离着的海水，从高处坠落回深湛的海底，咆哮在礁石淤泥之间，向着无法企及的高山发出了刺耳的吼叫。
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之中，场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呢喃，似乎念诵着亘古不变的神秘祷词，环绕在云谲波诡的动荡之间。
随着海水的回落，那毫无人样的不明存在从海水中缓缓升起，伸展着破皱残缺的背翼，两侧不对称的五条触手从海水中猛然伸出，如捣海分山一般搅动着水面，呼号着毫无节奏的梦呓。
恐怖的黑影之下，水波正冲洗着一块傲然独立的巨大独石，一座深潜在海域地下的古老城市，似乎正从万丈海底缓慢升起！
这些栖身于绝对的沉默和广大的荒芜之中的丑恶之物，侧耳聆听万籁无声，放眼遥望只是淤泥，沉寂的世界和单调的景色使我恐怖得极欲作呕。
而这座城市的巨大，使我隔着极远都能清巨石表面粗杂的雕刻和碑文。这些碑文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象形文字系统，我也从未在书里见过它们；大多数文字用简单的象征性符号表现了鱼、鳗鱼、章鱼、甲壳动物、软体动物、鲸鱼等海洋生物，还有少数象形文字表现的显然是现代世界所不知晓的水栖动物，不过我倒是在从海中隆起的淤泥平原上见过它们腐烂后的形体。
此时的太阳在空中燃烧，可在我看来，这万里无云的残酷天空简直是漆黑一片，就像反映了我眼中漆黑的沼泽。
对于这座腐烂的城市，我只想到了一种能够说明我眼下境遇的假设：在一场史无前例的火山运动之后，一块海底被抬过海面，变成了陆地，这块陆地已经在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之底隐藏了无数个百万年。
从这座城市超乎想象的规模来看，它绝不是一座供人类生活的地方。它太过广大，也太过离奇，石柱壁画上的生物除了有蹼的手脚、厚得惊人的嘴唇、呆滞无神的凸眼及其它令人不快的特征之外，它们整体上倒具有扭曲的人类轮廓。
我眼前出现了一片幻影，似乎看到一群远比人类历史来得古老，甚至早于哺乳类动物重返海洋，也早于两栖动物踏上土地的时代就存在的丑陋生物，正在混乱的海水中雕刻着自己眼中的偶像图腾——与寻常不同的是，上古民族是以自身形象加以天马行空的想象雕刻图腾偶像，而这些生物只需要要睁大了没有眼睑不能闭合的眼珠，战战兢兢地雕刻着身边沉睡的神明形象……
“沉没之城升起了……群星已经运行到了正确的位置……‘深海浩劫’即将从睡梦中醒来了……终极之门已经打开……那不可名状的脚步即将从宇宙的深渊踏出……”
沙沙作响的声音从步话机中传来，这次的声音极为清晰，似乎信号源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发射。
罗德先生仿佛被惊醒的孩子，疯狂拍打着磷光星晶石的表面，急切得似乎想要敲碎这一片保护自己的屏障。
“罗德教授，你怎么了！”凯特·温斯罗普问道。
罗德瞪大了双眼看着远处的风浪，竭力喊道：“他在那边！在那边！”
混乱的波涛中，一艘破烂的帆船已经悄然靠近了‘深海浩劫’的化身。
它全身绿色，身躯极其巨大，看上去有一座山那样高。而那艘无人的船只，看上去就像是一艘废弃已久的破烂，乘着倒旋的涡流逆时针游动着。在现实稳定锚的作用下，每一秒都有朽烂的船帮被剥离，让人担心这艘破船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碎成一堆海洋不可回收垃圾。
但是这艘疯狂旋转在人类理智边缘，极度接近那场降临人间噩梦的破旧帆船甲板上，有一道身影正紧紧握住了船舵，用两只粗壮有力的胳膊控制着帆船破浪的方向，在恐怖的波涛之中发出惊人的怒吼。
鬼船似乎早就被异化为一个生命体，有着自己的意识，全力反抗着外来入侵者的挟持。然而那道身影身上散发出了三重烛照黑暗的套嵌光圈，毫不动摇地站在船头，紧握着舵盘。
即便是隔着极远，我们都能从这个倔强的黑点上感受出一种天崩地裂都无法撼动的坚决。他虽未血肉之躯，却有着令人侧目的强硬，虽然濒临疯狂，却迸发出超乎人类极限的理智。我所说的一切没有半分的夸张，因为我怀疑船上掌舵早已在长久的磨练中洗去了人类的软弱，升华为超越生命极限的心灵之光，坚决而独断地燃烧着自己，照亮踏足的每一步道路。
“罗德先生，那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鬼船上？”我问道。
罗德先生嘶哑地说道：“我知道他的计划为什么这么疯狂如此激进了……普通的计划与谋略都在掩藏着真实的目的，避免暴露出第一目的以便达成自己的意愿。然而他的计划根本没有这样的选择……他毫不掩饰第一目的，是因为他不需要机变也无需担忧行动被预测……”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糊涂了？”我问道。
罗德先生猛然抬起头，眼中是逐渐冷静的神色，“他早就告诉我了……我却没有相信……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刻起到船上的分别，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和你一样，只是想要回家！”
“回家？！”这个词像电流一般穿过了我的身体，也激发了我的大脑记忆，“和我一样？难道他就是……”
罗德先生缓慢地点了点头：“他就是罗德……和你一样的罗德……我没想到他会从蛛丝马迹里调查出真相，并且登上那艘鬼船……”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世界之战（十四）
说话间，被操控着的深海鬼船已经悄然靠近了“深海浩劫”的化身，轰然撞进那肥胖并长着鳞片的身躯。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被剧烈撞入海浪中，柔软的头部伸出无数的触须，似乎想要反向抓住破烂帆船，胸前肢生有软塌塌的类似爪状物也恼怒万分地拍向船身。
但破烂的三桅帆船仍然毫无顾忌地冲了上去。接着，传来了一声像气囊爆裂一样的爆炸声，海面上出现了一摊像被切开的太阳鱼一样的黏稠污秽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仿佛同时打开了一千座坟墓似的，顷刻间，这艘船便完全笼罩在一团刺鼻的绿色烟雾之中了，紧接着就只能看到扬起恶臭泡沫的船尾了，漩涡底下的荒古城市也被水平面慢慢消弭淹没，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罗德先生，你是说和我一个世界前来的罗德先生在那艘船上，还来了一次自杀式袭击？！”我震惊地看着罗德先生。
凯特·温斯罗普似乎从我们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也惊奇地说道：“教授，难道那天晚上找到我的不是你……而是平行世界的你？那平行世界的理论是不是可以判定成立了？我们当初的猜想岂不是……”
罗德先生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和凯特·温斯罗普对视了一眼，忽然两个人都面如死灰。
“你们两个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全场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个感觉可一点都不美妙。
但罗德先生咬了咬牙，对凯特·温斯罗普说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另一个世界的我已经打碎‘深海浩劫’的化身，还用计划让你偷走了现实稳定锚，现在的董事会一定震怒无比，会派出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他将目光吸引到这里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忽然，沙沙声从步话机再一次响起，“罗德，你涉嫌偷走阿尔法级保密武器、举行仪式召唤外神、严重违反了密大调查的纪律！十六名调查员将前去逮捕你！请你不要有任何的反抗，否则我们可以将你与凯特·温斯罗普当场击杀！”
这一次的步话机声音也格外清晰，果然五分钟后，三架木质螺旋桨飞机从远处飞来，离这里越来越近。
我恼怒地举起步话机，对着话筒说道：“你们要抓鲁迅，和他周树人有什么关系……不对不对，你们好好看看，世界都快毁灭了，要不是我们拼了命支撑到现在，这怪物早就把这里化为灰烬了！你们到底是我们这头的还是对面那头的！”
步话机里的声音也格外顽固：“我们没有看到任何阿尔法级别外神的痕迹，只有一些泄露的扭曲现实能量。你们必须回去接受审判！”
我就怕这种该死的猪队友，关键时刻出来指责我们胡搞乱搞。明明“深海浩劫”刚刚被罗德先生撞成了粘稠的腐臭雾气，这些家伙就出来捣乱！我甚至开始祈祷，希望那深海胶状体能像云一样重新聚合成原来的形状，给这些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话说回来，为什么形象那么恐怖的化身会一撞就破啊！难道这家伙天生弱船的吗！
罗德先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想抓我回去也可以，所有的罪名我都承认。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罗德先生忧虑地看着那片翻滚着绿色浓雾的海域，里面没有怪物的影子，也没有了破船的踪迹：“在我们看不到的海洋之下，那座原本沉睡在海底的古老城市已经慢慢升起，噩梦之躯、恐怖的极至，无数世纪之前，它那脱胎自黑暗群星的巨大可怖的形体就被建造出来了……”
步话机中随即传出了不近人情的声音：“你的夸夸其谈已经被学校董事会否决了。经过联席会议的调查都已经清楚，你的消息来源自相矛盾，时间线上也完全不能自圆其说……你制造出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只是想要重启你那危险的武器制造计划……”
凯特·温斯罗普张口辩解道：“那是因为另一个罗德教授在同步调查这些……”
罗德先生喝止住她的说话：“够了，凯特·温斯罗普。这样的辩解毫无意义，我会承担这些事情的责任。但是我希望学校董事会能够清楚，‘深海浩劫’已经苏醒了，如果没有人阻止这一切，水底下的恐怖都市将会逐步解除禁锢，不可名状的存在将潜入地幔之下，如同几十亿年前差点发生的那样，将这颗星球彻底吞噬！”
步话机的声音充满了不信任，继续强调道：“放弃吧，罗德。你的恐怖故事可以结束了。”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忽然问道：“罗德先生，你说的几十亿年前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事情很多年前也曾经发生过吗？”
罗德先生沉重地说道：“密大的图书馆中有着全世界发掘的出的各种考古遗存、史料书籍，我们可以确信的是’深海浩劫‘在几十亿年之前，曾经降落在满是生命的原始地球上，掀起过巨大的恐怖浪潮，寒潮几乎毁灭这个世界，但是被另外几个不明的存在所封印，这才留下了一片狼籍的地球，那段时间，大概是在奥陶纪的晚期。”
“靠，奥陶纪大灭绝是这么来的吗？！！！”我一幅三观毁灭的表情，冷静了许久才说道，“算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刚才的巨变已经造成了严重的海啸和绿雾污染，连周边的灾难广播都报出去了，密大怎么可能还把这些当作没有发生，一门心思地想来抓你回去？”
步话机中忽然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略微赞赏地说道：“你分析得得很对，但是你猜错了一点——学校董事会的愚蠢超乎你的想象，我们接到的命令真的只是抓捕罗德回去，并带回丢失的现实稳定锚。”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罗德先生惊讶得说道，话语里却满是欣喜。
凯特·温斯罗普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上帝降临在面前。
老者的声音依旧缓慢，却充满了镇定自如的气质：“因为有个自称罗德，长得也和你一样的家伙找到过我，让我协助他完成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计划……难道他真的想要……”罗德先生吞吞吐吐地说道。
“真理保佑……毕竟除了我，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偏方三八面体？”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世界之战（十五）
木质的双翼螺旋桨飞机缓缓靠近，其中一架险而又险地降落在了马德斯山顶上，另外两架则与我们擦肩而过，急掠之后消失在了山的另一侧。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推开了身边年轻人搀扶的手，形态极为敏捷地跳下了飞机，双足踏上了这片土地。
“罗德，真没想到我会在这个年纪再一次直面神明。”老者面带微笑地看着晶壁内的罗德先生，开口说道。
我还一头雾水的时候，边上短发的的凯特·温斯罗普已经面色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您……您好！尊敬的亨利·阿米蒂奇教授！”
“怎么回事？这老头的来头很大？”我悄悄地问身边的女子，却被她毫不客气地一肘打在了腰上。
“注意你的言辞……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可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最资深的教授，同时兼任图书馆馆长，更是曾经在敦威治事件里力挽狂澜，将世界从毁灭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凯特·温斯罗普似乎还想介绍，但是我看着面前******，身穿板正西装的矍铄长者向我走来，浑身忽然一激灵，感觉眼前的形象忽然变得神秘莫测了起来。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微笑着看着我，张嘴就说道：“这位年轻人，罗德似乎很看重你的作用，听说你还能死而复生，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进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进修，也听听我这个长者的一点人生经验……”
“不至于不至于！聆听人生经验什么就算了，我总觉得头上有奇怪的数字在冒出来！”我后背一凉，直觉告诉我这样简单地答应他的话，下一秒我就会后悔莫及。
然而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原谅我的冒失，年轻人。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走到尽头，因此看到有才的年轻人总忍不住将我庸碌一生的浅薄经验传承下去。神秘学家、诗人阿尔杰农·布莱克伍德曾经创作过一首诗，是这样说的……”
“只要不念诗什么都好说！”我连忙阻止了矍铄长者更危险的举动，好家伙这要是张嘴一句诗念出来，我未必能活得过他！
于是我马上露出了虚心好学的表情，讪笑着说道，“教授，我就是开个玩笑，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可是我向往已久的知识圣地！您让我什么时候入学，我就什么时候入学！”
罗德先生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问道：“我跟你认识到现在，可从来都没发现你身上有求知若渴的品质……”
我连忙摆手道：“罗德先生你误会了，好战粗鲁的维京人都有一句名言：如果奥丁失败了，可以试试基督。只要能不被续命……啊不是，只要能提升自我，多学点知识算什么！”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黑框眼镜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线，这才看向了罗德先生。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您没有必要趟这一处浑水。”罗德先生无奈地说道。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低头眼了一眼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忧伤地说道：“罗德，我在奥恩图书馆里尘封了一辈子，和那些晦涩不明的书籍知识一样离群索居，然而直到碰到了威尔伯的事情，我才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在……”
罗德先生垂目相对：“教授，那件恐怖的事件是一件禁忌，中间发生的一切也是出于偶然，您担心的是卷土重来吗？”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摇了摇头：“我的精神还很健旺，记忆力也没有衰退，每顿饭甚至能吃两个研究生的饭量。但是我脑海中黑暗的知识一直在呢喃着，将宇宙中引人疯狂的知识灌入我的脑海。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相信其他人能够克制而谨慎地研究馆藏物品。”
我直接开口问道：“教授，罗德先生的计划不是被视作危险的激进举动吗？”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谨慎地看了我一眼，在和罗德眼神确认之后，才小声说道：“年轻人，学校董事会的目的也未必就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的谨慎决策仅仅是出于权利的相互制衡，和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当我翻开那些被诅咒的书籍时，我就知道这种不自然且危险的力量，将是人类保护自己最后的手段……”
罗德先生似乎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模糊地问道：“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您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一个宛如天方夜谭的计划吗？”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罗德先生，直到他磷光星晶石后的身影出现了剧烈的扰动，才缓缓说道：“我曾今以为只要保持着美德与理智，就能战胜这些邪恶而狂乱的恶梦。然而这几年的研究，让我深切感受到背后潜藏的恶意。当年我们的奇迹也只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而这份天命不可能永远都在人类这边。我们需要近乎于无限的机会，才能攫取到属于未来的一线生机……”
矍铄长者深深地呼吸了一会儿，平复了内心波动的情绪，才唤来背后从飞机上下来的一位男助教，“将我的藏品带过来。”
这名瘦弱的男子从飞机上走了下来，脸上却挂着无比惊恐的苍白之色，就像是恐高症患者在过山车上呆了一个小时一样，后颈上都挂满了汗水，浸透了他的丝绸衬衫——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害怕的是手里平平无奇的旧盒子。
“卡尔文·马林，不要紧张，将盒子带过来就行。追求知识的过程要高过收获知识的结果，不是吗？”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却毫无恐惧感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盒子，放过了这个浑身冷汗的可怜人。
在我们的面前，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捧着一个有着奇怪的不对称形状的金属盒子。它的翻盖被翻到了后面，盒里掩埋在长年积尘之下的内容物看起来是一个约4英寸大小的蛋形的或不规则的球状物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种不知名的矿物结晶化石。
胡子花白的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不上了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仿佛回到了记忆中那个夜晚，他匆忙地套上几件衣服，跑出门去，穿过大街和草坪，冲向了夜色里的学校大楼。
随后，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盖上了金属盒子的盖子。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世界之战（十六）
就在金属盒子盖上的那一瞬间，我听到盒子里传来了一阵摸索碰撞发出的沉闷声音，仿佛有什么不洁的事物在狭小的空间里振翅飞翔。
而且那声音明显变得越来越响亮，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所在的位置，隐约散发出的古怪邪恶臭味也变得更加引人注意，更加让人不快起来。整个金属盒子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焦躁不安地颤动着。
紧接着，金属盒子的外盖轰然打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从看不见底的盒子深处涌了出来，让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身后瑟瑟发抖的男助手感到窒息与作呕，几乎要瘫倒在山顶上。
只见金属盒子里的偏方三八面体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奇异的黑光，严重影响了大家的视线。与此同时，空气开始颤动，仿佛有巨大的翼在拍打着周围，一阵突然吹向东面的狂风袭来，比海上任何气流更加猛烈，掀起了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头上的帽子，猛地吸引住了在场观众的视线。
就在那道最初的黑色闪光爆发时，所有人都见到了一团怪诞可怖的烟雾笼罩在我们的上方，但眼花中我不太肯定自己所见到的东西。然而，所有的观察者都同意那阵来自西面的强风与无法忍受的恶臭就发生在那道迟来的黑色光线之前；而那之后有关瞬间焦灼恶臭的迹象则非常普遍。
在没有准备蜡烛、突如其来的黑夜中，我也无法真切地看到什么。我猜想，庞大的黑色阴影是从金属小盒子中诞生出来的，随着飞行迎风变大，随后，化身为爬过天空的巨大黑色物体，将世界笼罩在两翼的黑暗中。
某些像是无形云烟一般的东西流星一般地飞向了东面，径直飞入“深海浩劫”入侵这个世界的裂隙。
墨绿色的雾气和漆黑的闪光疯狂碰撞，激起巨大的烟尘风暴，那座从海底缓慢升起的巨型城市发出了爆裂的声音，无数远古存在的巨柱从中折断，雕刻精美的画壁倒塌，海草淤泥缠绕的建筑化为齑粉。
海底之下那梦一般模糊扭曲，由闪烁著的混乱线条、静电干扰般的苍白闪电与臃肿的墨绿色毒雾缓慢地构成的身躯，发出了足以摧垮一切人类理智的音波，被万吨海水倒灌而下，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
但在我在向上仰望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瞥到了一团颜色更深更暗的巨大东西在延伸，衍生出了黑墨一般的天空。
…………
“马库斯，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胡克老爹的老脸正对着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卧槽！我又回到幻梦境了？！”我也惊呼了起来，“刚刚我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胡克老爹闻言一愣，然后愤怒地说道：“你这个臭小子，你又死了知道吗！刚才才送直视旧日的你回去，你又作了什么大死了！”
……直视“深海浩劫”都弄不死我，怎么了天一黑就死了呢？这不科学啊！
“老头，还能不能送我回去？那边的情况有点危急，我得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我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一定是做了一件，比直视“深海浩劫”更加恐怖的事情。如果连我这样依靠着沙雕之魂，连精神污染都不怕的人都跪了，剩下的人岂不是更危险？
胡克老爹将老脸一垮，不满地对我说道：“那倒是可以，老混蛋把方法交给我了。但是你这个态度……”
我立刻说道：“老神仙！这样行了吧？快送我回去！”
胡克老爹略微不甘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我要仪式辅助才能完成。你要按着我说的一起念诵。”
“咩问题！我可是老复读机了！”
“i? hastur cfayak’vulgtmm，vugtlagln vulgtmm!”
“……老头你再说一遍，这真是人话吗？？？”
“……算了，你闭眼随便说一句话当作响应。i? hastur cfayak’ vulgtmm， vugtlagln vulgtmm！快接！”
“哦哦……波若波罗密！”
这一次，我只听耳边一阵狂风作响，仿佛身处于极速行驶的列车外，模仿着成龙在做着高难度的扒车顶动作。
…………
过了一会儿风声消尽，我才睁开眼，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远处却有一点点浮光的影子，还在漆黑无比的环境里透出一个人轮廓。从不规则的外形和其中透出的人影来看，应该是身处磷光星晶石保护的罗德先生。
“罗德先生，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以影子为方向刚走出一步，就感觉眼前一花，身体像是坠入了一处无尽的深渊，身边的景物化成连绵不绝的虚影闪过。
…………
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虚白一片的幻梦境中，和懵逼的胡克老爹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又回来了！”
“靠，一定是你的传送姿势不对！再来一次！”
“……你放屁！我的传送非常成功！”
“那么我就问你敢不敢再试一次？”
“来就来！跟我念i? hastur cfayak’vulgtmm，vugtlagln vulgtmm！”
“我不念！波若波罗密！”
…………
眼睛再一睁开，我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面前罗德先生的量子幽灵身影若隐若现。
“马库斯！你小心……”
“小心什么！”我话音未落，就感觉身体又像是坠入了一处无尽的深渊，身边的景物化成连绵不绝的虚影闪过。
…………
纯白的原初梦境中，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一脸怒容的胡克老爹，小心说道：“老爹，你说我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感觉像游戏打到一半断线一样？你这里的宽带是电信的不？”
胡克老爹恨不得把口水喷到我脸上：“混球，你分明是一出去就死了！连续死了两次都没搞明白吗！”
死了？怪不得那一瞬间感觉一身轻松，好像整个人都升华了一样……原来是真的升华了啊！
“老爹，能不能再送我回去？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杀的我！我要再试几次！”
“随你的便！i? hastur cfayak’ vulgtmm，vugt……”
“咒语太麻烦了，波若波罗密！”
“臭小子，你让我把咒语念完啊！”
…………
第一次，（╯*□*）╯
“到底是谁杀的我！有胆子就给我站……”
第二次，(“▔□▔)
“大侠大侠，高抬贵手！我的盒饭时间还没……”
…………
第九次，(っ°Д°;)っ
“金手指，快用你无敌的马库斯想想办……”
…………
第四次，(;′??Д??`)
“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要回老家结……”
…………
第二十七次，╮(’～‘)╭
“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
第四十五次，??
“想不到吧！我灰太狼又回来了哈哈哈……”
…………
第九十九次，∠(?∠)＿。
“多玛姆，我是来谈条件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企业级黑手
就这样，我的耳边充斥着跨越世界边界的风声，眼前场景也在纯白和漆黑之间来回转换，莫名其妙的死亡次数多了，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过山车体验。就跟玩了一个难度很大的虐人游戏一样，不断读档重开，然后一次次地在关卡面前碰壁。
唯一不同的是，这样的游戏可没有放弃关机的选择，一旦离开了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在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我睁开了眼发现眼前是逐渐熟悉的黑暗，嘴里的骚话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沙雕，怎么可能连续不断地说几百次的骚话还不带重样的。
可这次，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一阵恍惚眩晕中就消失在原地回到如蜜……好像哪里不对……那就是回到传火祭祀场！
明明咒语才念到“i? hastur cfayak’vul……”，胡克老爹的咒语念了一半就停了，是传送失败了吗？
“听说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仿佛无数的甲虫拍打着翅膀，又像是深渊的岩石在碰撞摩擦，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音调。
“是谁！”
我警惕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最终选择了向着罗德先生所在的位置靠近两步，背靠着散发着微光的磷光星晶石，防止背后被袭击。
凑近了我才发现，罗德先生的脸上挂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连放大的瞳孔都清晰可见，一只手拍打着晶石表面，一只手捏着一枚古旧的戒指。但他整个人仿佛冻结在了时空的坚冰里，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生冷气息，宛如泥胎塑像。
微光中我只能看到他的身影，但我还是联想到了当初胡克老爹出场的时候，将我拉入幻梦境，利用不同层数梦境时间差，制造出的时空停止画面。
“马库斯，将手放在‘终极灾祸’的模因刻印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依样画葫芦地将手放在胸口，便感觉短暂的灼烫之后，我的眼睛似乎得到了改造升级，能够在无光的黑暗中看到一些东西了。这种感觉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看见”，应该是一种超乎理性的直觉反应。
随着视觉功能的恢复，我“看见”了老约克逊正在世界静止中，与一个不明的人——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高，面带爽朗笑容的男子对峙。
在我难以言喻的超维视觉中，看到的那人影高大瘦削，长着年轻却奇异的相貌，身披华贵庄重的华丽长袍，头戴一只天然闪烁着黑色闪光的双重冠……
他的身上有着一位黑暗神祗或堕落天使才会拥有的魅力，他的双眼周围潜伏着因莫测幽默而闪耀出的倦怠火花，显得他连呼吸都超然于世界之上，宛如游戏于世间的神明。
那古怪的黑人赞许而嘲讽的表情看了老约克逊一眼，一丝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优雅地鼓起了掌，并未开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有趣。”他神奇的发声方式嘈杂却不混乱，“你是猜到了我会对他不断的死而复生产生兴趣，才设下这样的陷阱，想用梦境之门困住我吗？”
老约克逊摘下了帽子，微微点头示意。怪不得这老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没影了，只有胡克老爹在那里用流水线作业复活我。原来这家伙早就在拿我想歪招了。
“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介苟活在幻梦境中的老朽，离开这个地方的话，我连一分钟都无法在您的威能下存在，因此才出此下策。”
老约克逊依旧是那一副谦逊有礼又欠打的表情，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在暗地里想着招。
但古怪的黑人并未在意这些，依旧带着轻蔑的表情看着我们，传出了声响。
“虽然我们之前的谈话非常融洽，但你就不担心就此惹怒我吗？梦境之门我穿梭过无数次，你要明白这并不能困住我，这种无用的挣扎也并没有改变命运的希望。”
老约克逊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从您长远的布局来看，这个世界的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说的对吗？”
古怪的黑人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将周边的世界震得簌簌作响，似乎在证明他说随时可以走并不是虚言。
“你微薄的智慧令我感到赞叹，就和边上的这个人一样让我好奇。那就说说看我做了什么，要是你们能猜到我的计划，我可以考虑不取走你们的生命。”
老约克逊刚要开口，却听见他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开口，让另一个人说。”
古怪黑人纯黑无光的眸子转向了我，“你身上的烙印很有意思……说吧，让我看看凡人的智慧。”
突然被cue到的我看了老约克逊一眼，小声问道：“这家伙是谁？”
老约克逊也不动声色地说道：“再小声他也听得见……他就是幕后黑手，刚才被召唤出来的不可名状之神……”
“给点线索？”
“线索都在你脑子里。”
古怪的黑人又放声大笑了起来，空间的震荡持续不断，“快说吧，这个空间无法容纳我太久，我也会自行破开的……”
我轻咳了一下，将事情的前后联想了一遍，尽量拖延时间，想象自己是写七步诗的曹植——要是想不出答案我就坐死在原地！
“米戈是你暗中派来的？”我试探着问道，那些怪物根本就是出来捣乱的，扩大空间裂隙不说，还引发了地震海啸，刺激“深海浩劫”加速入侵，怎么看都形迹可疑。
古怪的黑人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继续。”
米戈飞行队用的科技本身也很古怪，非要利用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教授的知识更是可疑。这就直接牵扯到了学院里的那份不明的武器设计手稿。
“那份武器设计手稿也是你偷偷留下来的？”
古怪的黑人这次轻轻点了点头，“还有呢？”
连续两把都猜对，老约克逊赞许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依照这个思路继续下去。
好嘛，脏水一泼一个准？难道我面前的人是木叶锅王团藏假扮的？
瞬间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继续连珠炮式地发问。
“是你偷拔岩里政男输氧管致他死亡？”
“是你偷吃乌兹兵线气得他夏季赛罢赛？”
“是你偷猪猪侠超级棒棒糖导致其输给超人强？”
“是你偷丁凯乐回车键致其与快乐星球失联？”
等我连续发问完，看见老约克逊和古怪的前米国大统领都无语地看着我，我也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我全都说中了？？？
什么叫幕后黑手？这才叫幕后黑手，千年锅王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第九秒极限
“你为什么不怕我？”
良久之后，怪异存在的声音才再一次于空间中震响，毫无疑问这一次的发问是对着我来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刚才还不怕，知道你干了这么多壮举之后，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害怕……”
古怪黑人的身影忽然波动了起来，声音像是来自山谷中的回音，“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他伸出手，哑光的黑色手掌上托着一团五色斑斓的虚影，显露出一张老者的脸。
“在这个人类驱逐‘终焉之雾’的子嗣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有趣的世界。我也没想到亨利·阿米蒂奇能在阅读了如此多令人陷入黑暗的知识之后，依然坚定地站在人类一边，保持着难能可贵的理智。”
我偷偷看了老约克逊一眼。虽然说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的行为很了不起，但是我总感觉眼前这个腹黑老头也差不多呀。
老约克逊避开我的目光，开口问道：“这些是您给人类的考验吗？”
古怪黑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汇成震耳欲聋的叙述：“我留给他的武器设计手稿中的装备，每一样都有毁灭这个世界的可能，主要他们沉迷于这些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地沉迷于其中，最终回归伟大的混沌之中，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
老约克逊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深海浩劫’的出现，也在您的计划之中吗？”
古怪黑人的表情则更加微妙：“伏行的混沌倾听虚空，永将诉说。”他面带残忍的笑容说道，“凡人自以为的超脱，你真以为自己不在这个计划里吗？”
他的面部此刻像是盘踞王座上的邪魔，扭曲的皮肉开始窜动挪移，让人毫不怀疑他披上了人类的外貌——戴上一顶蜡质的面具还有那掩藏的长袍，便阔步走过无数疯狂痴愚的星球，从险恶之地降临嘲笑众生，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老约克逊面无表情地说道：“果然是热衷于传播疯狂与痛苦的‘千面之神’。”
我问道：“你认识他？”
老约克逊低声说：“当然认识。虽然他的化身千变万化，但是他喜欢驱使人类疯狂的性格独树一帜。他是众多外神中最为独特的一个，并认为这种欺骗行为比简单的死亡和破坏更令人愉快。”
“千面之神”的身型开始晃动，连带着身边的梦境世界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凡人，对我散布的混沌满意吗？”
老约克逊的身影随着空间开始波动，就像是即将散去的影子，声音恍惚地说道：“‘千面之神’，你真的要灭亡这个世界吗？”
“千面之神”不为所动地说：“这些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相比陷入‘深海浩劫’疯狂的浪潮之中，他们选择了回归混沌的怀抱。”
老约克逊叹了一口气，“难道每个平行世界都将要遭遇这样的不幸吗？”
“千面之神”人形的身躯散发出一团怪诞可怖的烟雾笼罩在我们的上方，原来声音时候从这些烟雾中传播出来的。
“凡人，你竟然接触到了平行世界的大门。但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原型无限’只是无数个大同小异的孪生兄弟，混沌的种子是宇宙的开端，因此也是不可抗拒的命运。不管是这个已经被我收入囊中的世界，还是你所在的世界，都有着相似的命运纠缠、涌动着根源的共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这个世界的屋顶，黑色的环境疯狂扩张着，从中显露出一丝虚白的底色，表明这里真的是处于幻梦境中。
“凡人们虽然挣扎了许久，为了对抗‘深海浩劫’的苏醒，甚至从米戈手上拿到了偏方三八面体。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会被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用这具‘黑法老’的化身召唤降临，没想到却是通过偏方三八面体，用‘夜魔’化身降临这里……”
他的说话声还没消失，就听见了老约克逊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千面之神’，您难道不认为这就是人类能够企及的现世奇迹吗？即便是最最微小的一丝改变，只要超乎你的计划之外，那就是人类的伟大胜利。”
但是“千面之神”已经没有再回应老约克逊的话语了，可能遵照约定不取走老约克逊的人生命，就已经是他最仁慈的表示了。
在持续不断扩散的黑色浓烟中，一双黑色的翅膀和三瓣燃烧的眼睛从中生出，他口中的“夜魔”化身终于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老约克逊苦苦维系的梦境空间终于破碎成了碎片，混乱的风暴将老头卷入其中，天空中似乎真的有一道抽象的大门，在容纳着梦境内外截然不同的事物。
那黑色的化身瞬间飞向天空，向着那道梦境之门猛扑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老约克逊猛然抓住了我的手，凑近了我的耳朵说道：“马库斯，他已经离开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千面之神’脱困的话，他会将马德斯山顶的黑暗扩散到全世界，到时候平行世界就毁了……海洋、高山、建筑、生灵都会消失，化身成暗物质宇宙中的一颗黑色行星，永无尽头地飘荡在宇宙之中……甚至会波及到我们的世界……”
我抓住老约克逊的手，也大声地问他，“那我该怎么办！你都没能困住他！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驱逐他！”
老约克逊被拉扯成了扭曲的形状，在幻梦境中混乱变形，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对我说道。
“马库斯，我会尽力扩大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差，将‘千面之神’拖延在夹缝之中，为你争取到十秒的时间！要抓住……”
我愕然地追问道，“抓住什么？”
老约克逊的声音已经消失殆尽，只能从他隐约的嘴形判断着意思。
“一？”
一？这是什么意思？一拳？一龙？一护？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老约克逊，但极不稳定的幻梦境世界已经支离破碎。
我感觉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像是从沉睡中被拉回现实。我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念诵咒语之声，似乎我的时间还停止在胡克老爹念诵咒语送我回到马德斯山的那一瞬间。
“……vulgtmm，vugtlagln vulgtmm！”
未完的咒语从胡克老爹的口中念出，我又进入了复活回马德斯山的狂乱旅程中。但我有种预感，这次如果没有成功阻止“千面之神”的灭世行动，我可能就再也不会有穿越的机会了……
老约克逊留给我的，大概只剩下最后一句骚话的时间了。
难道我得在时间停止的第九秒极限的时机，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干掉“千面之神”？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是替身攻击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想象自己是一个面临着最难游戏关卡的专业选手，必须依靠现有的线索搭建出通关的桥梁。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梦境的画面。
首先，老约克明显是知道线索的，却碍于“千面之神”的存在，在我面前闭口不谈这个事情，一直到恐怖的存在离开了梦境世界，才准备开口告诉我。
但是根据我对老约克逊的了解，这家伙是一个做事喜欢留很多后手的人，处理同一个问题也喜欢层层保险，绝不是胡克老爹那种孤注一掷的赌徒。
因此在老约克逊开口告诉我这件事之前，必定有了其他的考虑。
好，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就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老约克逊留下了什么线索。
从“千面之神”的话语中可以知道，他对于幻梦境的了解并不亚于老约克逊，甚至远远高于这个老混蛋，他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处于对我们举动的好奇。
就像人类走在路上，不小心看到了一群蚂蚁组成的六芒星魔法阵，肯定会新奇地上前拍照留念，准备发到朋友圈骗赞。但要是蚂蚁们认为是自己用神秘力量抓住了人类，还想要把人扛回蚂蚁洞里……那大皮鞋就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因此老约克逊也不敢用梦中意念传话的手段，向我表达自己的信息，甚至连表情、语气、手势、藏头文字这些隐秘手段也不敢使用，生怕被神明窥到自己的计划，毁灭掉胜利的希望。
更让我疑惑的是老约克逊之前说话的方式。
像这样东拉西扯一大堆不相关的东西，最后在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根本不符合一个人表达的习惯……
除非他错拿到了武侠片里山谷传功大侠们的剧本，受了再重的伤都能啰里八嗦一大堆，但主角一问身世/仇人/宝藏这些关键问题，老头就当场死给他看！
因此我能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他前面疑似无用的话，比这个线索来得重要；告知我“千面之神”恐怖破坏力，要比告诉我破局的方法重要。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从偏方三八面体召唤出来的恐怖存在，不仅会毁灭这个平行世界，更会对矿石镇所在的世界也造成巨大影响。
这句话说出来并没有实际意义，却能够引起我的警惕，激发我的保护意识，避免我自暴自弃地以为这个平行世界毁了也无所谓，在这场浩劫里继续装成咸鱼。
但是这个老头子，就没有想过，要是我猜不出他的谜语该怎么办吗！
光给我一把锁不给钥匙，我难道能用阿拉霍洞开咒开锁吗？我给你阿瓦达索命你信不信？
等一下……
换个方向来说，如果“千面之神”拥有洞察我们一切意念的办法，那么就算是老约克逊心里想着这个线索也是极为危险的。按照我在幻梦境的经验，上位存在能够洞察下位存在的脑内思想，也就是读心。
如果我是老约克逊，想要保护着脑袋里的线索不被发现，那么他必须全程不想这件事。这一点虽然听起来困难，但对这个心眼极多的老头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说起来我也能做到，只要我放开脑子里的鬼畜循环，就连神都会害怕我的精神污染！
因此老约克逊口不能言、心不能思，那他该怎么办呢？
……不行，这个问题有点太困难太抽象了，我得换个具体的案例来参考。
那就还是拿刚才的蚂蚁举例，若果我是它们，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吸引人类的关注，隐蔽地表达出自己的恶意却不被踩死呢？
乱动乱咬肯定不行，靠人类太近也有可能被动触发密集恐惧症，遭受战争践踏。
既然在这一步怎么动都是错的，下一步又很容易触发死亡flag，那好像只有一个思路了——倒退回上一步？
比如……蚂蚁在排成队伍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比如排成个笑脸、组成个爱心、组成个狗头保命，这些都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更妙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蚂蚁排出的是“wdnmd”，人类也会欣喜若狂地凑上去，并表示整了个好活当赏，丝毫不以为忤。这个做法不就和老约克逊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吗？
老约克逊是依靠着入梦术的高超造诣，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千面之神”，拉入一个与现实几乎完全一致的梦境世界里，引起了“千面之神”的赞赏。那么老头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构造梦境的时候，将自己的私货藏在里面才能不被发现！
这就是他觉得不说也可以的原因吗？
因为……
因为我追寻的一线生机，其实一直都在我们的面前！
这个“一”，可以理解为“最后一次”，理解为“第一眼”，也可以理解我吃了我们之外，这个梦境世界“唯一的不同”，我绝对忽略不了的“一个东西”。
这个“一”既是虚指，也是实体，更是早就无数次复刻在我眼前的东西……
我知道了！
…………
随着耳边的风声渐渐散去，我再一次从梦境中降落在这片漆黑无光的山顶上，漫天的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的希望，如果没有转机，这个世界就将如同老约克逊所说，永远沉沦在寂静和荒芜之中，成为一颗宇宙中流浪的死星。
黑暗中视物的特殊感官仍然有效，巨大黑影已经破开梦境浮现在天空中，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毫无疑问十秒之后就会察觉并克服到巨大的时差，继续吞噬这个世界。
留给我的时间只有十秒，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但是我作为一个觉醒了最强替身“白金之星”，能够在在静止的时间中行动的男人……咳咳，反正是替身老头给我争取到了时间，我将堵上最后的希望，唱响一首人类勇气的赞歌！
“系统命令：蓄力模式开启！”
随着真·替身使者“殖民系统”的运作，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瞬间踩入岩石土地，身体前倾，从腿部开始迅速发力。身体里毫不控制的庞大力量几乎要将我撕裂成两半，把手臂从我的肩膀扭断飞出，但是我咬牙用了足足九秒的时间蓄力，最后一秒才放开控制，恐怖的神秘能量流经腰部、脊椎、肩膀，到达了手部……
无数的拳影凭空浮现，狂暴而不知疲倦的攻击在一秒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就挥舞了上百次，化成铺天盖地的拳影打向了黑暗中，制造出恐怖的气流响动。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噢啦！！！给我碎开啊！！！”
在我混杂着痛呼的嘶吼声中，一声清脆的晶石碎裂声终于响起。
第四百三十章 毁灭的钟声
晶石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一个身上散发着磷光的人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脚踏在了这片黑暗的土地上，终于到来了一丝久违的光亮。
微笑着的罗德先生从破碎的磷光星晶石中出现，难以置信地问我：“马库斯，你是怎么打碎这个结晶屏障的？这种特殊的物质虽然有着诸多缺点，比如里面的人死亡就会消逝、无法抵抗观测对量子幽魂的影响，但是在硬度上已经超越了人类世界最坚硬的物质，怎么可能徒手打碎？！”
我在挥完蓄力后的最后一拳，身体就干脆地向前一扑，面朝土地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土地上。我能明显感觉自己所有发力的部位都严重的损伤，手臂脱臼位移、拳头粉碎骨折暂且不说，整条脊椎更是脆得像一根油条，如果没有天顶星的医疗技术，我这辈子也就告别自行车了。
“罗德先生……你这个单一物质的乌龟壳再硬也是有着共振频率的……我不过是在一秒里挥出无数拳，找到了它的共振频率然后一举敲开……”我艰难得说道，“你真的有办法……对付这个怪物吗？还有你不是变成幽灵了吗，怎么又化身灯泡活了过来？师从白袍甘道夫？”
罗德先生浑身散发微弱的磷光，抬头看向了天上盘桓着的黑色阴影。那广大如星球的黑影正破界而入，重新降临这片漆黑无光的世界，破损的黑翼掀起的风暴暴烈地吹过马德斯山，几乎要将这座山峰连根拔起。
但是罗德先生保持着冷静的笑容，对我说道：“马库斯，你口中的乌龟壳可不是普通的晶石那么简单。它可以在保护量子幽灵的同时，能够渗入一切的生态系统吸取能量，塑造我的身躯。正好，这个黑暗世界的能量极为纯粹……”
“罗德先生，不是我说你。就这一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一旦‘千面之神’想要将这里化为混沌，我们根本没办法抵抗！”我趴在地上无力地说道——这次可以安心做一条咸鱼了。
但罗德先生依然无所畏惧地走上前一步：“在平行世界的我制定这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其中的阴谋。阿尔伯特·威尔玛斯因此才不惜殒命也要换来偏方三八面体……”
“为什么？这里面有什么差别吗！”我在狂风中继续无法张嘴乃至呼吸，感觉自己已经要在混沌的风暴中被分解为以太，彻底从世界上被抹除。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见罗德先生迎着从天而降的一只类似蝙蝠的肿胀怪物，火红的独眼裂成三瓣，恐怖的外表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死于恐怖。
“你错了！”罗德先生的声音倔强地在狂风中回荡，“与别的化身不同，‘千面之神’这个丑陋的化身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怕光！我身上有着磷光，它就无法用黑暗风暴摧毁我！只要我有着足够的光，我就能彻底将它驱逐！”
天空中的怪物响起了一声尖利的怪叫，加速从天空中降落，万吨之躯即使碾压而下，也是无法抗拒的物理攻击。
罗德站在悬崖边上，再一次伸出了手，转动着手上的古旧铜戒指！
从那枚微小的戒指上，瞬间散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线，慢慢凝结成一道如有实质的光流，穿过了罗德先生身前的万丈深渊，径直射向山脚下。
这道亮光只是一个开始，山脚下的某个位置，也猛然亮起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形成了几乎无法掩盖的光之轨迹，径直射如黑暗无光的天穹之上。
就在这道讯号一般的光线中，黑暗的天空猛然亮起一道广阔万里、横挂天河的璀璨极光，黑暗再也无法遮蔽这个世界。
就在这样的怪异极光中，一道身影庄严地立于天幕之上。
他没有面容，身高是常人的两倍，穿着尖头靴子，身披破烂的，色彩迷幻的长袍，兜帽尖顶上垂下一缕丝绸。
他似乎背生双翼；有时又似乎头顶光环；有时从眼睛和口中吐出无限光辉；有时脚下绽放出荆棘燃烧的夺目火焰；有时在豪光中分化出三个明亮的光芒身影……
一种奇异的光晕似乎在它周围舞动著，而他的眼里射出的光芒却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在阴影的衬托下，这些光从瘦骨嶙峋的神明层层褴褛破碎的衣袍之下，充满侵略性，蠕动着流淌出来，照亮着这个混沌无光的黑暗世界！
“光之王？！！！你嫌这里还不够乱吗？先是‘深海浩劫’，又是‘千面之神’、最后又召唤来‘光之王’，三个恐怖的存在一同出现，这里要怎么收场啊！”我震惊地喊道。
但罗德先生只是神秘地一笑，对我说道：“let them fihgt！”
光之王庞大无比的光之身躯从天而降，毫无顾忌地照亮了这个世界。“千面之神”的夜魔化身在天空中舞动，试图躲藏在黑暗之中散播恐惧，却被驱赶得无处躲避。深沉的黑影在强烈的光辐射之前几乎不堪一击！
可能是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光之王无面的脸庞发出了震动空间的吼叫，如同见到了生命中的宿敌，不顾一切地放大着身躯，压迫着黑色的魔影。
但这一瞬间，笼罩着大地的黑暗如同黑纱被揭开了一角，“深海浩劫”藏身的深渊再次显露出了所在，无数恐怖的墨绿色毒雾从裂隙中继续升腾，庞大而臃肿的身影也不断蠕动着，似乎想要再一次挤进这个世界，化为弥漫大地的一方势力，也加入了天空中混乱的战局。
白色的光、黑色的影、绿色的雾，三者在短暂的散播之后，终于不可抗拒地碰撞在了一起。
碰撞后的瞬间，全世界似乎都寂静了半秒，“夜魔”在压迫下浓缩得更加深湛，“光之王”在半空中燃烧成了灼目到刺眼的太阳之躯，“深海浩劫”的绿雾则像是干柴一样被点燃。
随后，一个发光的火球出现在了三者碰撞的位置。火球熄灭后，形成上升的烟云，巨大的冲击波在爆心投影点附近，因反射和负相的抽吸作用掀起巨大尘柱，上升的尘柱和烟云相衔接，无限拔高直达天际，形成高大的蘑菇状烟云横亘在天空！
罗德先生散发着磷光的身躯再一次挡在了我的面前，双目直视着天空中的惊人异象，喃喃说道。
“莉莉娅、珀布莉、里克……这次我不会输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时间长河中的一眨眼
近距离的核爆像橡皮擦一样，从地图上犁平了这处被污染的土地。满目疮痍的场景足以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空中在爆炸瞬间先出现强烈明亮的闪光，随后形成不断增大和发光的火球。恐怖的冲击波经过地面反射回到火球后使火球变形，呈上圆下扁的“馒头”状。就是这股从天而降的冲击波，像是铁锤一样砸碎了地面上的所有建筑，首当其冲的就是正下方的“幸福镇”。
那一瞬间建筑丘墟、楼台瓦砾。转瞬即至的光辐射点燃了这座小镇，如同微波炉加热一般烤熟了人这块土地。
镇上残存的深潜者在冲击波和高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连同这座被污染的小镇化为了齑粉，也把这座小镇烟藏在迷雾中的故事，一同埋葬在历史之中。
光辐射和冲击波随后扩散到了洋面之上，海水剧烈地沸腾了起来，无数畸形的软骨鱼、腔肠动物、甲壳动物，和更多无法描述的恶鬼般的生物翻滚着浮出水面，大海上弥漫着一股宛如巨大尸体的腐烂的恶臭，混合着毒雾飘散开来。
随后到来的冲击波，更是砸塌了这块土地的根基。土石介质的传播的冲击波，向周围施加压缩和推动的力，产生难以想象的加速度，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质运动。
海底的礁石纷纷破碎，地震波穿透了将“深海浩劫”身处的裂隙，摧垮海中上升的无名远古城市，那些浸泡在不见天日深渊之下的建筑，再一次哀嚎着沉入水底。
但这次，岛上的土地也出现了明显的滑坡。马德斯山上山崖多处崩裂，土石坍塌，汇成天崩地裂般的山体地质灾害，劈下了一半的山体倒塌入深海裂隙之中，彻底镇压住了这处魔渊。
最后，从地面升起的尘柱和烟云共同形成高大的蘑菇云，贯通了这片天空的尽头，形成一个我怎么望也望不到头的庞然大物。
“千面之神”化身的夜魔在天空中躲藏着，扇动着足以掩盖日月的巨翼，想要向着高空飞去，逃入阴暗无光的宇宙之中，在群星晦暗的空间里得到掩护。
但是蘑菇云就像狂暴的巨兽，升腾的速度尽管不快，散发出的强烈光辉和高能辐射，却转瞬间撕裂了夜魔的身躯。
黑暗物质组成的身躯被强光点燃，瞬间分崩瓦解为一缕缕灰雾，那燃烧着地狱火的三瓣眼睛，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看到宇宙空间的风景。
爆炸引起的动荡又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将余波逐渐消弭，只留下一座夷为平地的小镇，和树木蒸发为黑碳状粉末的光秃山脊。
镇上光之王教堂直通天际的光辉，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暗淡下来。随着最后一缕辉光消失，在核爆中勉强维持的教堂建筑轰然坍塌完最后一根立柱，这座小镇终于彻底化为了灰地。
即便有罗德先生的保护，我眼前的场景依然越来越模糊，并在越来越强的眩晕感中失去了意识。罗德先生的身体在辐射作用下，皮肤中五彩斑斓的磷光越来越清晰，甚至形成了缠绕在身体上的复杂纹络，像藤蔓一般在身体表面蔓延开来。
但随着磷光增强，罗德先生的身体状况却越发虚弱，似乎野蛮生长的纹络正吞噬着他的生命里。在视野消失的最后一刻，我越过了罗德先生摇晃着的发光身躯，似乎看到了一个散发着白光的存在，正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身体，将他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
“马库斯！快醒醒！”
我在眩晕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身处一片虚白的空间里，睁眼再一次看见了胡克老爹那张令人不悦的老脸。
“我……我怎么又回来了？”我适应着没有身体的失重感，断续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水面。
胡克老爹这一次难得地露出了关切的眼神，说道：“你这次是死于辐射病。那个世界的罗德帮你挡住了光辐射，但是中子流还是摧毁了你的身体。”
说到这里，老约克逊还补充了一句，“不得不说，你在近距离遭遇核爆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生存半个小时。这样的生命里和蟑螂比起来都不遑多让了，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样的体制……”
我无视了他的闲话，心里想着我算是成功了？这就是老约克逊口中的计划吗？
这样惨烈的结局是我无法想象的结局。
核辐射之王“光之王”似乎显露了神迹，用一场核爆驱逐了怕光的夜魔化身，摧毁了“深海浩劫”裂隙，将这个世界从十死无生中拯救了回来。
但这一切都值得吗……
“对了，老约克逊呢？”我忽然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胡克老爹像吃了苍蝇一样，不悦地回答道：“他从原初梦境回来之后，灵体几乎是破碎的状态。幸好外神并没有刻意针对他，他才能留下一条命。这个老混蛋沉睡个把月，就应该死不了。”
“马库斯，振作起来。”胡克老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沉声说道：“这样的结果，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最终灾祸’也好，‘深海浩劫’也罢，甚至在热衷操纵人类的‘千面之神‘眼中，人类只是无尽宇宙中一颗玻璃珠上的灰色。”
“有时，人类的一些偶然举动会引起这些存在的注意，但不管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都是这些存在从宇宙创世到热寂终结长河中的一次眨眼，只要能斩断于这些存在的关联，就是彻彻底底的胜利。”
“这也是我们几个老头子，保护矿石镇中觉悟到的事情。在你看来的惨烈牺牲，只是这场赌局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牺牲。”
我说道：“老头，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世界毁灭、人类变成橙汁、把地球改造成飞船逃亡我都见识过，看见核爆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联想到了矿石镇，不知道那里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威胁……”
胡克老爹微微点头：“不愧是继承了我牧场的人！放心吧，接下来由我来研究回去的办法，一定能找到回矿石镇的希望的！”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别跟老约克逊一样坑我就行。要不是碰巧来了迷路到异界的罗德先生，我这次估计就死在异界了。
“胡克老爹，那你慢慢研究吧，先送我回到平行世界，我想去看一看那边的情况。”
第四百三十二章 谜的尾声（上）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一栋有着平面形制和独特穹顶的古老建筑，在晴天的中午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这栋建筑宽阔的半圆形拱墙，让充足的阳光照进廊内，二楼是与一楼的拱位置对应的三角形山墙，下面是长方形窗户。简单的几何图形组合而成的立面，让整个建筑呈现了特殊风格安详特征，给人以内心的宁静。
罗德先生微笑看着我，躺在病床上侧着头向我问好。从屋里简洁但别具韵味的摆设可以看出来，罗德先生并没有收到学校董事会之前所威胁的关押审判待遇，相反得到了特别的优待。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说道。
我推开了医院的门，大剌剌地坐在隔壁空着的病床上，拿过一颗苹果开始吃。
“我也没想到罗德先生，你会那么快就被接走了。但是我一想，你肯定是被密大带走的，正好海上有一艘搜救船，所以就一路打听着过来了。”
罗德先生皱了皱眉，“你想进入学院也没那么简单吧？”
我摆了摆手：“还好，就校门口的两条狗有点凶，追了我整整两条街，最后还是找了两根香肠才搞定他们。”
鬼知道门口那两条大土狗为什么那么猛，咬起人来眼睛里还带着红光，说是怪物转世我都相信，拽脱了栓狗的锁链就扑了上来。
罗德先生惊奇地说道：“你遇上它们了？他们的先辈曾经可击败过了不得的恐怖……”
“怪不得凶成那样。”我不以为然地将咬了两口的苹果扔到窗外，瞬间就跃起两条黑影，在半空中迅速争抢起了苹果，得胜的一方得意洋洋地吠着，落败的家伙只好低声呜咽，钻进门来往我身上蹭着。
“马库斯，你居然能够驯服这两条……”罗德先生更加惊奇了，看着我熟练地捋着那条狗的后背毛，仿佛饲养多年的主人一般。
“雕虫小技罢了……”逗了一会儿，我就将这条猛犬赶出门外，继续为我在这栋医院楼附近放哨，“罗德先生，你现在处境好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啊。我在来的路上至少碰到了三批巡逻的安保，这栋医院楼又只剩下你一个人，这究竟是在保护还是囚禁？”
罗德先生苦笑着问道：“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我指了指门口的两条大狗：“都让他们扑倒，我顺手敲晕了。就算醒过来，顶多以为是被这两条狗吓晕过去的。”
罗德先生拍了拍枕头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才说道：“那就好……”
他的眼神看向了夜色中，仿佛没有被门外的黑夜所阻挡，注视着星空中的某个东西。
“马库斯，利益这东西你应该懂的……董事会在幸福镇事件后，就发现了我的利用价值比想象的要大。所以用保护的名义将我关在这儿，轮流让我的朋友学生来说服我接受使命……”
对于这种利益至上的理念，我也有点无奈，“那他们是看上先生你什么了？逼你交出磷光星晶石之类的技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吧？”
罗德先生摇了摇头：“他们应该是复盘了整个事件，认为我的计划力、执行力都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想要我主动发挥更大的作用。”说到这里，这位中年男子又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件事，我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这是两个世界的我合力才完成的工作。”
确实，这是平行世界的两个罗德，合力策划完成的一件惊天大事。但即便这是两个人做了一件事，也不是简简单单1+1=2的程度。能让学校董事会侧目而视，认为人才价值高到需要不顾一切来笼络，这也说明了罗德先生本身就是一个异常优秀的人物。
哎，说到这个最惨的就是我，来到平行世界后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成了死尸，还帮他干起了拯救世界的活，不然也能体验一下双剑合璧的感觉。
我们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我发现罗德先生看着窗外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内心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罗德先生，你是在憋什么大招吗？”我决定直接挑破这个话题。
罗德先生仿佛大梦初醒，将视线从阴沉的星空中收回，有些措手不及地说道：“哦……我确实是感觉……不，但这个与你无关了……”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既然你知道我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了，你看怎么样？”
罗德先生斟酌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好吧，马库斯……我只是……前天见到阿尔伯特·威尔玛斯了。”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他不是脑袋被米戈取走，身体在混乱中也被撞落山底粉身碎骨了吗？
这些都是我们两个亲眼见到的，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会不会是米戈大发慈悲，把他的脑子还回来，还打造了全新的钢铁之躯？”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本来米戈的出现就有阴谋的味道，现在出来不求名利地做好事，那才是最可疑的事情。
罗德先生没有推翻我的猜想，转而说道：“哦对了，我还在医院里见到凯特·温斯罗普。她说那天从山顶被吹落，在树林里躲过了后面的噩运。”
“不可能，这根本就……”我断然否定，凯特·温斯罗普是在我们面前被“夜魔”的黑暗烟尘化为飞灰的。除了有磷光星晶石护体的罗德，就连我都翻来覆去死了一百来次，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幸存。
“还有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带来的研究生，他在上周出院了，据说是决定要继续研究生学业，不参与调查团活动了。”
“哼……他离偏方三八面体最近，我看着他的上半身被撕成六段，怎么可能活着。”我嗤之以鼻。
罗德先生无奈地摊手：“这些只有我看到，你也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所以再怎么调查，结论也只能是我因为接触不可名状而出现了幻觉，精神分裂出了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想象出了一个屡次复活的外乡人。”
我眼中满是寒意，开口说道：“罗德先生，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一起复活了吗？”
罗德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开口道：“这也是我奇怪的一点，重要人物的教授居然没有被复活……明明复活他的作用更大……”
我寒声说道：“不用想了，罗德先生。背后黑手是‘千面之神’。我亲眼见到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的灵魂被他带走，肯定是老教授的意志尚未屈服，不愿意被它奴役。”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谜的尾声（下）
罗德先生表情瞬间也严肃了起来，点头道：“我也猜到是祂……学院这次给了我两个任命，一个是重组密大调查团，调查南北极的异常事件，并且开展印度和缅甸的史前考古发掘。”
“这些地方都有问题吧？”
“问题很大。第二，是继任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的图书馆馆长一职，继续之前无名武器手稿的研究。”
我急忙阻止道：“千万不行！这点我也能确认，那份武器手稿就是‘千面之神’留下的东西。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一定是想看着人类用这里面的禁忌武器，自己走向毁灭！”
罗德先生瞥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在马德斯山的大爆炸之后，学校董事会对这种能够‘拯救世界’的力量十分感兴趣，势在必得地要开发出手稿上的同类武器……就算我不参与，他们也会认命其他人，强行推动这个研发计划，铸造出自杀的匕首……”
我急切刚想开口，说要不然我去直接毁掉这一份手稿，但是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即便我毁了这一份武器手稿，作为原作者的“千面之神”也能立马复刻出一百份、一千份，甚至印满这个世界的土地。如同胡克老爹所说，既然这个恐怖存在已经将视线投向了这个世界，那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刀锋上舞蹈。
我瞬间还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冷汗瞬间从我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不寒而栗的我与罗德先生对视了一眼，发现他的眼中也有着一样，难以言明的隐晦情绪。
“……罗德先生，你是不是也猜到了……‘那个可能’？”
罗德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似乎之前的情绪都是一种表演，只有这一刻深沉的情绪才是他内心的体现。
这家伙……刚才也在怀疑我……
“马库斯，抱歉，我刚才一直在试探你。”罗德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用复杂的口吻说道，“既然你能猜到了这个可能，那么你就不可能是‘千面之神’创造出来的伪物……”
我苦笑着看着他，脸上也是无法言喻的表情。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责备这个男人，因为他面对的一切，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罗德先生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又似在冥想，缓缓地开口道：“我越发地感觉，我们所努力的一切，都只是‘千面之神’策划的一出戏剧。”
我在内心惨然一叹。
确实现在回想起来，“千面之神”的出现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他的化身夜魔是由偏三方八面体召唤出来，而偏三方八面体是由阿尔伯特·威尔玛斯从米戈手里换来的。更不妙的是，米戈本身就奉着“千面之神”的命令加入这场乱局。
也就是说，从事后看来这一条线上，背后都有着“千面之神”操纵的痕迹，顺水推舟地帮助罗德先生实现这个计划。
而后面的事情，则在最初的推动力之后，都能顺理成章地发生，按照他的策划实施下来。这其中，不管是我、平行世界的罗德、这个世界的罗德、献出生命的诸多人员，都只是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的棋子……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在这场阴谋中，都是发自内心、奉献自我、燃烧生命地演绎着这一场演出，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包括想要拯救家人的罗德、拯救世界的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想要回到平行世界的异界罗德等等，都是这样的棋子。
……甚至可能，包括我。
老约克逊信心满满的穿越计划出现纰漏，并被吸引到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就是“千面之神”在利用我，推动众人完成这场演出。
对这一点，我比罗德先生更确信这是一场阴谋。
因为从老约克逊从“千面之神”口中套出的话来看，这个充满了恶意的神明，从多年前被亨利·阿米蒂奇教授的“某个壮举”开始注意到这个世界，就投放了许许多多的陷阱，想要引诱人类主动毁灭自己，自行陷入疯狂，最后满怀感恩地投入混沌的怀抱。
这种性格绝没有做伪的必要，否则直接降临这里毁灭世界就好，他可不像“深海浩劫”那样，被不知名的牢笼困锁沉睡。
“罗德先生，我们拼尽了全力做的这些，真的拯救世界了吗？”我看向了罗德。
这个在灾变中失去了家人的中年男子，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伤怀。
他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面色沧桑地说道：“不要想这么多，马库斯。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和丈夫，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庭。但是我们的努力至少守护着地球度过这次危机，留下了救赎的希望……”
“但是我们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啊……”
罗德先生摇了摇头：“我原本也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我见到了你那个世界的罗德之后，我忽然相信了希望的存在。在‘千面之神’无孔不入的计策面前，他用极度异想天开的计策，让这场灾祸发展得出乎了‘千面之神’的预料。而我知道，他只是想要回家。和我相比，他一定是个好父亲。”
我沉默着想起了矿石镇上那个缺失了男主人的家庭，含糊地说道：“是的，大家都很思念他。”
罗德先生露出了向往的微笑：“希望他能回到家，帮我完成未履行的承诺……”
随后，他眼神坚定地对我说道：“”既然‘千面之神’想要让我入局，看着人类自己毁灭自己，那我就当仁不让地担任这个角色，领导起调查团和图书馆。既然祂不肯亲自下场，喜欢利用人类的弱点，那我就要在祂的阴谋里，像另一个罗德那样创造一个奇迹。”
我看着罗德的眼神，似乎他化身成了传说中背负青天的巨人阿特拉斯，在这场可能仅有他清楚的，力量极不对等的对弈里，进行着自己的可能微不足道的努力。
即便结局可能无法达到他的梦想，但他将毫无疑问地将这件事作为一生的使命，也像亨利·阿米蒂奇教授那样，欣然地迎接自己的终结。
“我终于明白了亨利·阿米蒂奇教授那天说的话了。”我苦笑着说道。
罗德先生轻轻点了点头：“马库斯，你要是能留下来该多好。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前赴后继地护航着，带领人类艰难前行。”
我郑重地说道：“罗德先生，我还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我将想办法回去保护我的世界。但如果这里遭遇了其他危机，你又有办法把我弄过来，我还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罗德先生的笑容有些欣慰，看了看门外忽然发出了声响的看门口：“我也很期待看到，你到底还能创造出多少的奇迹。”
听到了门外的狗叫，我立马就知道这是有人靠近的意思，站起身就要走。
但病床上的罗德先生抓住了我的手臂，“先别急，他们没那么快过来。马库斯，这次的事件我们不仅暂时拯救了世界，还知道了这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之间，也是存在可以利用的矛盾关系的。”
他从手上摘下了那枚古旧的铜戒指：“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物品，能够窃取到超凡力量的气息，里面还有我窃取的‘光之王’印记，你应该用得上，就给你带走吧。”
我连忙推辞道：“不行啊，罗德先生。我要是拿走了下次你怎么办？”
罗德先生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光之王教会取得了联系，他们将会派出大祭祀，与密大共同开展武器研究计划，我有把握将他们拉上战车。毕竟早一步来到这个世界的‘光之王’，一定也不乐意看到‘千面之王’在这里出没。”
又是这么危险的与虎谋皮，看来罗德先生打算将“let them fihgt”战略贯彻到底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噪杂的脚步声，似乎有更多的人出现在了这栋病房楼的周围，看门狗就算再凶狠，也没办法同时兼顾四个方向的人突围，很快就有人进入了院墙。
罗德先生将戒指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双手撑在窗台上，焦急地观望着门外的动静，一边说道：“快拿着吧，担任了图书馆长以后我也不缺这个戒指。这是我和莉莉娅定情的信物，本来也打算要传给珀布莉，作为她订……”
说到这里，罗德先生感觉屋子里安静异常，立刻回头观望，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有隔壁病床上残留的浅浅印痕。
而桌子上的古旧铜戒指，也不翼而飞了。
“哈……也好……对吧莉莉娅……”
哑然失笑之后，他迅速转变了态度，对着闯进屋子的调查员厉声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我作为你们未来的顶头上司，连找两条狗做伴都不行吗！还是一定要考你们这些软脚虾？！”
罗德先生和先前不反对也不认可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吼得进门的调查员一愣，连忙辩解道：“罗德教授，我们只是奉命保护你的安全……”
罗德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后要叫我罗德团长。还有，既然你们这么有活力，那今晚就去把图书馆长室打扫干净……”
闯入的人中还有一个身穿华贵西服的老者，喜出望外地说道，“罗德！你的意思是……”
罗德先生微微颔首，用一句骑士小说中的名言，严肃地回答道。
“旦日清晨，直至垂暮，我将执剑，至死方休。”
第四百三十四章 离家乡很远
当我回到了梦境时，胡克老爹的表情极为难看。而原本广阔无边且荒芜人烟的空间里，正弥漫着一股灼人眼球的浓烟。
在浓烟里，正升腾起一团突然闪现的灰色的，约摸有中等房子大小的云雾。而我的耳中，似乎听到了一种模糊、好似音乐般的声音从云团中传来，就像是一曲伴随着癫狂的称赞呼号、大声颂唱出的变调圣歌。
紧接着，一片略带紫色的黑暗，鬼怪般从梦境里那渐渐变深的浓烟中脱胎而出，一股犹如潮水般、强大却看不见的力量夹杂着无可名状的恶臭自云团里横扫而下，波及整个世界，摇撼得原本稳定的原初梦境震动不已，几乎无法立足。
但这股波动之后，我很确定，有某种可怕的事物从这个世界里离开了。那种强烈到无法直视的异常感，骤然从空间中抽离。逐渐消散的烟雾中，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障碍，面色阴沉得像是夏天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胡克老爹，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连忙问道，这种熟悉的烟雾给我带来的是一种不妙的猜想。
胡克老爹的脸色铁青，本来就写满了不愉快的老脸又层层叠叠地写上了愤怒。
他咬着牙说道：“如你所见，‘千面之神’来过这里……”
我的心一紧，如果连梦境之门都无法拦住“千面之神”的入侵，那就更加证明了我们之前的努力无足轻重，如果需要，他完全可以入侵世界的每个角落，也不存在任何的限制。
“是我们之前的行为被他发现了吗？早知道就不那么光明正大地，复活在他面前了……”我懊恼地说道。
但胡克老爹的表情更加阴沉：“这与你无关。约克逊这个老混蛋……又在背后搞了什么阴谋诡计！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安好心！”
我连忙问道：“你说老约克逊？他不是被受了重伤，还在恢复之中吗？他偷偷做了什么？”
胡克老爹说道：“就是他！一直以来，我刚才已经确认了，从你穿越以来，老混蛋偷偷联系着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千面之神’！你的到来和后面的遭遇，都有他们阴谋的因素推动！”
我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胡克老爹，我不是在怀疑你的推测……但是我们在‘千面之神’面前，似乎也只有被利用的选择……”
说到这里，胡克老爹头一次陷入了沉默，没有因为我替老约克逊辩解大发雷霆。如果他之前还存在私心的可能，那么这段时间以来的监督，胡克老爹可以确定他在这之前，并没有和“千面之神”有所交集。
一切似乎真的是从我的穿越开始的。
“老爹，那‘千面之神’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总不会是来给我们付工资的吧？”我苦笑着问道。
胡克老爹在我身上熟视了良久，才开口说道：“祂来这里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个，是让你不许再踏足这个平行世界，祂主导的演出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幕，如果被你干扰到分毫，你得到的只有毁灭。”
对于这句满含威胁的话语，我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这些乱入者，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压力呀。”
胡克老爹瞥了我一眼，不满地说道：“不要为了胆大妄为的举动，在这里洋洋得意。如果不是罗德这个小子帮了你们一把，你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哦……那他另一个意思是什么？”
“他说你身上带着混沌的印记，而现实稳定锚已经敲响了钟声，这只是回归混沌的开始。”
胡克老爹缓缓地说完了这句话，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指着我说道，“‘千面之王’没有直接出手抹除你的存在，看来是因为‘最终灾祸’在你身上的烙印。你靠着‘最终灾祸’达成穿越，使他也不愿轻易触及。但是第二句话……”
我猛然回想起了那份无名的武器手稿。
这次仅仅使用了其中的两样。其一是走错了剧本的“阳电子炮”，实战证明这东西能够破坏困锁不可名状存在的牢笼，唤醒这些可怕的事物。如果有人滥用它的破坏力，可能会导致世界千疮百孔，引来无数的邪恶目光窥伺。
其二则是现实稳定锚。这个武器倒是起到了惊人的效果，阻止了“深海浩劫”扭曲异化这片空间，更是重创了深潜者们。
但是以“千面之神”用心之险恶，怎么可能在毒药里混进一颗九转还魂丹？这里面一定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从这句话，我甚至猜测“千面之神”铺垫的这么多剧情，会不会是为了让我们主动用出现实稳定锚……
这就像商场打折的伎俩，相同价格相同种类的情况下，在一堆原价货物里，摆放进去一种标价打折产品，那么在人类趋利天性驱使下，卖的最好的肯定是那个打折商品。
这种事前无法察觉，事后才发现深入圈套的感觉，正是“千面之神”最喜欢的行事方法！
“现实稳定锚有问题！”我咬着牙说道。
胡克老爹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道：“你非要上了当才吸取教训？那你再吃一百年的亏，也能称得上是个智力健全的人了。”
“……您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老头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那你要面子还是要命？”
“……要命。哎哎哎，那我回家的路找到了没有？我在那边都流浪了半个月了，你该不会还没找到办法吧？”我连忙转移话题。
胡克老爹叹了口气：“本来约克逊那个老混蛋灵体受创之后，再想借用‘最终灾祸’的力量进行穿越，就已经有点勉强了。而刚才‘千面之神’似乎很厌恶你，特意来扰乱梦境之门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现在既没有办法重新锚定空间，也没有办法传送，只能把你送回存在现实纠缠的那颗星球了。”
“……你是说我得继续回去当野人？”我崩溃地问道。
胡克老爹点了点头：“嗯，你概括得很贴切。”
一听这话，我立刻在原地打滚，恶狠狠地说道：“休想！你今天要是拿不出一个章程来，我下半辈子就算坐死在梦境里也不回去，再把脑子里的鬼畜歌曲声音放到最大，天天播《酒醉的蝴蝶》给你们听！”
胡克老爹一看我的表情，也感觉我说的事情着实不怀好意，也可能是对我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精神污染感到忌惮，连忙说道。
“你别急，办法也不是没有。目前的问题主要是，在被干扰的情况下，我们也无法锚定矿石镇的位置……”
胡克老爹眼珠不停地转，“不如你先回去找找其他的办法，也好过在这里苦等。这期间要是老约克逊苏醒了，你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嘛！”
这老混蛋……
“送我回去。”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胡克老爹大喜过望：“你这么简单就上当……啊不是，这么简单就想开了？”
我咬着牙看着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信你们个鬼！我还不如回去抢艘飞船，自己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