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魏郡风云
将事情吩咐好之后,王生便回金谷园去了。
如今张宾等人出去屯田,这洛阳之中,王生手上的人反而是少了许多。
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石勒终于是找到了。
相比于王弥,这个石勒有的不仅是将才,还有的是帅才。
石勒何许人也?
中国上下五千年,但是自奴隶出身,做到皇帝这个位置上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一个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石勒,没有经历过太多磨难,恐怕是不如后来的那个石勒的。
但是对王生来说,也够用了。
他倒是有些想要见见这未来石勒的模样了。
.....
时间飞逝,远在魏郡的邺城中,确也是别有一番天地。
若是能够从高空俯视而下,便也可以一览邺城原貌了。
邺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7里,南北宽5里。
有两重城垣:郭城和宫城。
郭城有7座城门,南面3座,东、西各1座,北面2座;城中有一条东西干道连通东、西两城门,将全城分成南北两部分。
干道以北地区为统治阶层所用地区,正中为宫城,内有举行典仪用的建筑和广场。
宫城以东为宫殿、官署。
官署东为戚里,是王室、贵族的居住地区。
宫城以西为禁苑铜雀园,其中有粮仓、武器库和马厩;园西北隅凭借城墙加高筑成铜雀、金虎、冰井等三台,昔日盛景今犹在,还留着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典故,只是破旧了一些,也无声的倾诉着当年的风流与时代的更替。
铜雀三台,平时供游览和检阅城外军马演习之用,战时作为城防要塞。
东西干道以南为一般居住区,划分为若干坊里;3条南北向干道分别通向南面3座城门,中轴线大道北通宫城的北门端门。
城的东门外为对外交往和设市之地;迎宾馆建安驿设于此。
邺城、的西门外有大片皇家苑圃和水面,曹操曾在此操练水军。
为供城市用水,引漳河水从铜雀三台下流入宫禁地区,一部分河水分流至坊里区,从东门附近流出城外。
即便是放在今日,邺城还是显得十分壮阔,虽然不及洛阳,但比之天下其他的城池,是要胜过不少的。
邺城北面,依靠着漳水,有一座军营矗立。
这军营占地极广,里面驻扎着数万大军,平时除了防守邺城,监视邺城之外,也有防守北面鲜卑人的目的在里面。
军营之中,当然是喊杀声遍地的。
比之几乎由州郡兵组成的洛阳南营,北营更像是一座军营。
不用进入其中,你便是可以在军营之外,感受到阵阵喊杀声。
进入其间,在一主帐之中,有一卸甲将军在其中饮酒,卸甲将军前面,则是站立着一个中年文士。
此时驻守邺城北营的将军,正是石超。
说起来,石超也并非是草芥出身,他弟弟乃是石崇,父亲是石苞,在晋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当然,他弟弟石崇谋逆,现在他这一家之所以还存着,完全是依靠着石苞的蒙荫,加之他是成都王司马颖的人,才能不受到牵连。
但要说完全不受牵连,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故他人在邺城,连尸都没给石崇去收,可谓是谨慎低调到了极点。
“齐王殿下欲你来作何?”
他是成都王的人,人又在邺城,对这个新齐王,可不是如何尊敬的。
中年文士自然是听出了石超话语中的轻视之意,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齐王殿下过来之前,已经是去见过成都王殿下了。”
听到中年文士的这一句话,石超握着酒杯的手也顿住了。
“成都王殿下如何说?”
“成都王殿下的意思是,全力襄助我王要做的事情。”
“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石超可不会因为这家伙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他的话。
“这个自然是有的,这是成都王殿下的书信,还请将军一观。”
“嗯。”
石超轻轻点头,将书信打开。
里面的内容,确实是成都王的笔记言语,在后面还有成都王的私印。
“既然是我王要求襄助,你说说吧,襄助何事?”
那中年文士见石超已经被说服了,说道:“北面鲜卑人作乱,将军领兵前去平乱,而这平乱,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
石超瞥了一眼这中年文士,脸色可不是特别好看。
“你这句话,是何意思?”
中年文士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
“在下的意思,已经是说得很明白了,况且,这也是成都王殿下的意思。”
石超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他沉思片刻,之后问道:“只是北面的鲜卑人,如今还算是安分的,春日生草,鲜卑人牛羊有草吃,恐怕也不会来犯边的。”
异族人之所以犯边,大多是因为自己和吃不饱饭,这才来汉人疆土劫掠一番。
但是,现在就不是异族人犯边的时候。
“匈奴人动乱,鲜卑人驱逐,在我大晋疆域作战,只要是理由就行,将军可自行编撰。”
这中年文士的话,倒是让石超无语。
“只是这幽州刺史与并州刺史,恐怕他们说的话,与我说的话,不会一致的。”
“非也。”
中年文士轻轻笑了笑,说道:“只要将军说的话,他们都会认同的。”
这短短的意一句话中,信息量还真是不少。
“将军照做就是了。”
石超愣了一下,问道:“你将我调出魏郡,之后,要做什么事情?”
中年文士深深看了石超一眼,说道:“之后,什么事情都不做。”
什么事情都不做?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要是自己相信了这句话,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了。
“齐王继爵未久,就想搞出大风波,对你们这些为臣子的,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石超还想打听一些消息,但这中年文士嘴巴像是被针线封住了一般,愣是一句他想要听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王的事情,你便不必知晓了。”
中年文士话说完,便挥袖离去了。
石超眼神闪烁,对着门口大喊道:“来人。”
旋即门外走进两个亲卫。
“将副将唤来。”
这个消息,还是得商议商议,再做决策。
之后,再将这个消息给镇守邺城的平原王。
当然,平原王虽然镇守邺城,但并没有在邺城之中,而是在洛阳。
所行之事,不过是遥领。
一方面,也是皇帝防备,另外,最主要的方面,是因为平原王无心政事。
魏郡屯田之人,王弥之前便已经到了。
但在齐王眼中,所谓屯田,已经是不重要了。
中年文士从邺城北营出来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便上了一驾平平无奇的车驾之中,然后径直的朝着邺城宫城方向去了。
邺城是曹魏原来的都城,也是现在陈留王曹奂居住之地。
曹奂,本名曹璜,字景明,正始七年出生在燕国国都蓟县,魏武帝曹操之孙,燕王曹宇之子。
甘露三年,曹璜被封为常道乡公。
原本按照历史轨迹,他自然是做这个常道乡公到老的。
但是历史这个东西,是扑朔迷离的。
甘露五年,魏帝曹髦作死被杀,好运便就此降临到曹奂头上。
当年,他便做了皇帝。
当然,曹奂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实际上手中毫无权力,在大臣和军队中也没有任何势力,完全是司马氏的傀儡。
而曹奂也知鼎命已移,垂拱仰成,永终天禄,于是便也就甘于亡灭了。
咸熙二年八月初九日,司马昭去世,其子司马炎继任相国、晋王之位。
十一月十二日,司马炎篡夺魏国政权,建立西晋,史称晋武帝,魏国自此灭亡。
十一月十四日,曹奂被迁居到金墉城。
十一月十七日,晋武帝封曹奂为陈留王,食邑万户,宫室安排在邺城,给予他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的待遇。
其地位、待遇、结局可以说是历代亡国之君中最好的。
作为一个改朝换代的傀儡,曹奂以前辈汉献帝刘协为榜样,最终得到善终。
但是...
历史到今日,却是要有所不同了。
因为齐王手下的一驾马车,已经是进入其中了。
邺城中有守卫,但这守卫,都不是陈留王的人。
中年文士一路,直接到了陈留王得寝宫之外。
而直到中年文士在寝宫外等候了一刻钟,里面的陈留王曹奂才知道邺城皇宫来了客人。
宫城之中,一年春日到冬日,都是没有什么客人的。
陈留王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晓存亡之道。
要想活得久,就得低调。
面前这个人的这种架势,明显就是让他低调不起来了。
硬着头皮,陈留王只好见一见这不速之客了。
“阁下是?”
“在下乃是齐王殿下的人。”
齐王?
听到这两个字,陈留王的眉头便皱起来了。
“我乃山间野鹤,齐王要你见我作何?”
中年文士轻轻一笑,说道:“这事情,我等还是去殿中商议罢。”
殿中?
“有话,还是现在说完罢,我现在也是有要事在身的,若是无事,内官便将其送走罢。”
服侍在陈留王身侧的太监低头走上来,尖声说道:“我家大王一直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便是有事情,他也不会上心的。”
“非是大事,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小事?
若是小事,能要这种架势?
曹奂要是信了这家伙的鬼话,那就是自己太笨了。
“既然是小事,便在此地说完便是了,本王还有要事,便不与你耽搁太久了,便是齐王有事,也让齐王自己过来好了。”
中年文士见到曹奂如此,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
“大王莫非还要将在下赶出宫城?”
“自然如此。”
中年文士眼中一黯,说道:“恐怕大王是赶不走在下了。”
“这邺城之中,可有大王的人?皆是我大晋之人,皆是齐王之人,莫说你赶不走我,便是现在,我都可以赶走你。”
“狂徒,如何敢说出如此狂悖之语,”
内官护住,但却是被陈留王曹奂止住了。
“阁下此言何意?”
“实不相瞒,大王即便是不想与我去主殿商议,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呼~
曹奂深吸一口气,问道:“齐王如何对我这等亡国之人,到底所谓何事?”
中年文士脸上带着很阳光的笑容,并且对着曹奂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王随我去大殿,我便将此事一五一十说来。”
果然是不速之客。
但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曹奂轻轻点头。
“那便走罢。”
“大王请。”
邺县宫城正殿,已经是很久没有太多人过来了。
即便是有打扫,但正殿的烟尘,还是布满殿中的。
“既然我等已经到了这大殿之上了,阁下可否言之齐王所言的要事了罢?”
“自然。”
中年文士轻轻一笑,问道:“大王神器易手,心中可有不忿?”
这中年文士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曹奂脸色剧变。
“阁下言语,可谓是大不敬,若是被人听到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王也无须喝我,如今大殿之中,没有外人。”
“那大王得意思是?”
“本王仰遵前式,揖让而禅,遂飨封大国,作宾于晋,比之山阳,便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说道:“大王也无须此言,曹魏终还是有人效忠的,只要大王旗帜一打,便是有万人追随。”
“时过境迁,若齐王便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他便是要失望了。”
中年文士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大王在宫中,在这大殿之中便好,至于外面的事情,会有人帮你做的。”
言罢,中年文士旋即折返出殿。
“你给我站住,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中年文士果然顿住了。
“大王,便安心在殿中罢,放心,此事若成,我王自然会善待你的。”
会善待?
什么意思?
陈留王现在是彻底慌了。
他是人在家中坐,别人就想要他的性命啊!
“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陈留王在殿中嘶吼,想要从正殿出去,却是被别人拦住,任由他如何恐吓言语,亦是出去不得。
.....
与此同时,邺城四遭,也是乱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动乱起
邺城外,石超与副将商议之后,将信件送到洛阳平原王处,在没有得到回复的情况下,便整军出发了。
便是他再是愚钝,也知道这邺城,将会变成修罗场。
与齐王产生联系,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既然这件事成都王也如此说了,他便更没有道理违背了。
现在,离这风暴中心越远,就越好。
石超等人带兵离去之后,邺城外,也渐渐的出现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与汉人军队迥异,正是在并州之下的五部众。
所谓之五部众,其实就是匈奴五部众。
东汉建武初年,乌珠留若鞮单于之子右奥鞬日逐王比自称南单于,进入西河的美稷定居,当时离石的左国城就是单于迁移的宫廷。
中平年间,羌渠单于派其子于扶罗率兵援助东汉,讨平黄巾军。
当时正碰上羌渠单于被国人所杀,因此于扶罗将所率的兵众留驻在东汉,自称单于。
紧接着董卓叛乱,于扶罗率兵劫掠太原、河东,后驻扎河内。
于扶罗死后,其弟呼厨泉继位,任命于扶罗之子刘豹为左贤王,刘豹即刘渊的父亲。
后来,曹操将呼厨泉的兵众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也都由刘姓担任。
太康年间,改变旧制,设置都尉,匈奴各部中,左部居住在太原的兹氏,右部居住在祁地,南部居住在蒲子,北部居住在新兴,中部居住在大陵。
刘姓虽然分居在五部,但是从大的范围上看,他们都是居住在晋阳的汾水和涧水一带。
“父亲。”
刘聪此时身穿甲胄,人看起来虽然精瘦,但却是有贵气流露在外。
“我等真的要进邺城?父亲之前不是说了吗?汉人势大,现在我等需要养精蓄锐,如今这番架势,恐怕,汉人朝廷会将你我视为心头之患的,若是如此,我等只有死路一条。”
“勿慌,先入城再说。”
刘渊姿态、仪表魁梧,身高八尺四寸,胡须长三尺多,心口上有三根红色的毫毛,长三尺六寸。
一眼望过去,便可以看出刘渊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刘渊自幼爱好学习,拜上党人崔游为师,学习《毛诗》、《京氏易》和《马氏尚书》,他尤其喜爱《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这两部书。
而《史记》、《汉书》及诸子的著作,无一不读。
不仅如此,刘渊善于射箭,体力超过一般人,是文人,亦是武将。
“诺!”
刘聪见到自家父亲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刘聪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得先将此事放下去了。
与他相比,父亲比自己更加清楚明白。
从小到大,刘聪都是以刘渊为榜样的。
“将军,入城之前,事情还是得说说的,不然,大家的心绪不宁,心便走不到一块去。”
刘渊看了一眼说话的老人,轻轻点头。
“祖叔父所言极是。”
面前这位老人,便是左贤王刘宣了,按照辈分,确实是刘渊的祖叔父。
对于刘宣,刘渊自然也是十分尊重的。
“既然祖叔父如此说了,那我便也就与诸位说明了罢。”
刘渊骑在马上,手上轻轻握着缰绳,话也是说出来了。
“此次我等前来,非是反晋,而是救晋,天命在齐王身上,而如今的皇帝,不过是杀父弑母的小人而已,我等前来,是为大义而来。”
很讽刺。
一群匈奴人,原本是逐水草而活的,但在现在,却要用汉人的方式,来参与到这个风波中来。
“父亲,只是老齐王已经死了,这新齐王,资历也不够。”
你说这老齐王是天命所归,那还可以,但是这个新齐王则绝对不是所谓的天命所归了。
他年纪太小了,资历太浅了,要说天命所归,谁服气?
“谁人与你说是新齐王?是老齐王!”
老齐王?
这下,不仅是刘聪愣住了,其他都尉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
“可是,老齐王已经死了。”
“谁说老齐王死了?”
刘渊冷哼一声。
老齐王诈死,不过就是为了声名而已,另外也让洛阳的皇帝肆无忌惮。
让众人都感到可惜的是,皇帝还算是理智的,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但也仅此。
得罪了世家,得罪了大半个天下,加之益州动乱,一呼百应之下,众人皆是响应。
“可是,天下人都以为老齐王已经死了。”
“老齐王是死是活,我等不知道,我等知道得便是,我等所为之事,是正义之事。”
话说完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不知道有没有,但是这些都尉恐怕心中的震撼感是更多的。
话说到这里,刘渊便觉得差不多了。
“入城罢。”
刘渊在匈奴人中威望极高,刘渊勒马上前,众人皆是跟从之。
邺城如今早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这个空城说的不是城中没有了百姓,而是城中没有了军队。
石超北上得非常干脆,甚至连镇守邺城的士卒也撤走了。
因此刘渊入邺,当真是闲庭信步。
再次入邺,刘渊心中是感慨颇多的。
实际上,他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咸熙年间,刘渊作为人质住在洛阳,受到当时曹魏权臣司马昭厚待。
在并州的时候,刘渊便结交了好友王浑。
泰始年间以后,王浑多次在晋武帝司马炎面前推荐他。
作为一个质子,晋武帝还真就破例召见了,并与他交谈,非常赏识。
当时刘渊以为这是自己进入汉人朝廷的机会,成为汉人的机会。
但实际上,这次见面,差点是害死他的根源。
刘渊见完司马炎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殿中可是有一场君臣对话的。
先是王浑王济推举,接着,又有臣子阐明利害。
所言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命都差点丢了。
其后,秃发鲜卑部首领秃发树机能两次击败斩杀秦州刺史胡烈和凉州刺史杨欣,于是西晋发兵秦、凉二州,本来这件事是与他没什么关系的,结果有人建言要征发匈奴五部的兵众,授予他一个将帅的封号,让他们向西部进军,那么,西部的秦州、凉州便指日可定。
结果可想而知,若非后面没有齐王司马攸与王浑的好话,他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刘渊入城,第一个目的地,就是皇宫。
也就是皇宫中的陈留王曹奂。
邺城很大,邺城宫城也很大。
但是刘渊走得很快,没有多久,他便站在守卫森严的大殿之外了。
周围士卒皆是齐王的人,众人会意,便让刘渊入内了。
吱吖一声,殿门大开。
此时的陈留王坐在殿中,看起来有些失神。
但是见到有人来了,这失神顿时就变成精神了。
“你是何人?”
刘渊身穿官袍,而且与一般的晋廷官袍有些许不同,是故曹奂才有些疑惑。
“在下匈奴刘渊,见过陈留王殿下。”
刘渊?
曹奂愣了一下。
“你是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刘渊?”
“正是在下。”
刘渊轻轻点头。
“你既然是在并州五部,为何到司隶来?到魏郡来?”
刘渊轻轻跪坐在曹奂前面说道:“我等要借势。”
“借势?”
曹奂愣了一下。
“何为借势?”
“你乃是曹魏废帝,现在本将军在大王面前,自然要借大王的势头了。”
“即为废帝,何来势头可借?”
“此言差矣。”
刘渊轻轻笑了笑。
他比面前的曹奂要年轻一些,年轻不过十岁,但是看起来,曹奂如老者一般,而他还尚在壮年。
若不知道他们两人年纪,还以为两人的岁数是相差二三十岁的呢!
“晋廷夺的,就是曹魏江山,如今晋土之中,有不少缅怀魏朝的,你说可是?”
曹奂脸色当即变得铁青起来了。
“所谓前朝,已经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本王也无心于此,再者说,将军既然是并州五部众,那为何要来参活我们汉人的事情?”
“哈哈哈!”
刘渊大笑两声,说道:“谁说我等是并州五部众?我等是助大王复国的正义之士。”
助我复国?
以他现在的待遇来看,借他的,不过是借个名字罢了。
“你是齐王的人?”
看着曹奂炯炯有神的眼睛,刘渊轻轻摇头。
“本将军并非齐王之人。”
“即非齐王之人,还请将军与我一道揭发齐王,齐王狼子野心,胆大妄为。”
见到陈留王这幅模样,刘渊笑着摇头。
“本将军来此地见大王,只是来与大王通个气而已,至于大王如何做,那是大王的事情,只不过大王的事情要考虑清楚了,宫墙之内,大王的亲眷家室,我等匈奴人,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言至于此,刘渊便站起身来了。
“大王好自为之罢。”
刘渊入内,再到刘渊出去,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是在陈留王曹奂心中,却觉得十分漫长。
直到殿门再次关闭,曹奂才回过神来。
但是这次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的,则是更深的绝望。
他不过是想要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就这么难?
....
殿外,刘宣咳嗽两声,上前问道:“陈留王如何说?”
刘渊轻轻摇头。
“这个陈留王,胆子太小了,或许说,太聪明了,要想让他听话,有些难度。”
“父亲拘留陈留王作何?”
这下子,倒是轮到刘聪疑惑了。
“陈留王是曹魏废帝,以他的名号起兵,洛阳必然震怒,届时,皇帝必定举大军前来平乱。”
这下子,刘聪就更加疑惑了,自己的父亲原来不是很低调的吗?
怎么现在还想要高调起来了?
“若是朝廷举大军前来,我等可有生机?”
“我等不过是前来胁迫而已,届时自然是有人阻止的,我等功成身退,便回并州就是了。”
话说得很简单,但是刘聪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发缴文,征兵。”
这魏郡,还是要有人前来值守的,而这替死鬼,就是新招的士卒了。
至于招不招得到...
这便是用到曹奂这个名头的时候了。
邺城在魏郡,邺都乃是曹魏旧都,多少昔日的曹魏旧臣,皆在魏郡之中。
在魏郡以曹魏名头兴兵,招手一些替死鬼,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我等来都来了,便席卷魏郡,将魏郡的银钱,粮草,美人,全部带到并州去。”
既然来了,就不好空手而归不是?
“诺!”
其他话,众人可能都没有什么感觉。
刘渊的最后这句话,却是让众人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兴奋起来了。
“那末将便告退了。”
得到刘渊的这句话,众人就像是得到了圣旨一般,马上出了邺城宫城。
之后。
邺城之中便彻底乱起来了。
不止是邺城,便是广平郡,阳平郡也是乱起来了。
乱世之中,想要搏命发财的,不止一个人。
.....
邺城中。
王弥带着十多位屯田官,才在邺城歇脚没几日,这屯田的事情还没有开展起来,邺城便动乱起来了。
如此局面,王弥见多识广,当即便下了命令。
“诸位,这邺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来了许多匈奴人,他们是见人就抢,就杀,我等要是还逗留在城中,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一合计,当即抱成一团,人手持刀持剑,就这般冲出去了。
所谓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匈奴士卒一个个欺软怕硬,见到王弥凶神恶煞的模样,居然全部绕路走了。
众人一路有惊无险,总算是出了邺城。
到了邺城外,询问其他逃离的人,王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匈奴人为何到邺城来了,还敢如此肆无忌惮,这天下,看起来要乱了。”
王弥虽然出身不高,他手下的这十几个世家子弟却不敢放肆。
原因就是这王弥实在是太凶神恶煞的了。
若是招惹到王弥,自己死了就亏大发了。
“校尉,我等现在要如何?”
王弥眼睛一转,说道:“现在要想继续在魏郡屯田,已经是不实际的事情了,诸位先行回洛阳,将此事禀明君侯。”
“那校尉呢?”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我老家在东莱,不少人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我如今显贵了,自然是要带上他们的,诸位先回去吧。”
士子们互相对视一眼,便只得应诺了。
第三十八章 复活的齐王
王弥之所以要去东莱,固然是有他的私心在里面的,但也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他王弥乃虽然现在世家不显,但最起码祖辈也是做过太守的,在东莱一地,他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是其一。
其二,王弥在东莱郡有不少志同道合之辈,现在他显达了,跟了广元侯,这世道渐乱,自然是想着带着他们一起来享福了。
这两个,都是他自身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确实促成王弥去东莱的原因。
那便是王生的吩咐。
现在天下愈乱,广元侯手上希望有更多可以来做事的人,充盈影楼。
广元侯对他有知遇之恩,于公于私,这东莱,王弥都要走一趟的。
只是没想到之前一直在并州的匈奴人,现在居然敢到司隶来了。
莫非真的是要变天了不成?
王弥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找了一匹快马,朝东莱国的方向去了。
....
相比于邺城的动乱,许昌这一边就显得要安静不少了。
但那也只是相对安静而已。
譬如如今的镇守豫州都督府中,就很不平静。
东莱王司马蕤是新来的豫州都督,原本是带着壮志满怀而来的,但是到了这许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横竖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上至都督府的僚属,下到小吏士卒,丝毫没有把他这个豫州都督放在眼里。
而正当他要发怒的时候,见到那些阴恻恻的将军们的眼神,这个怒气便也就消散出去了。
毕竟他虽然是豫州都督,但如今许昌的士卒,可都是原来齐王司马冏的人。
现在齐王司马冏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新齐王司马超才是他们的效忠对象。
对于他东莱王司马蕤,自然是不打招呼的。
虽然司马蕤是齐王司马冏的长兄,按道理说是自家人,但不管是司马蕤还是此地的官绅士卒,都丝毫不将他当做是自家人。
隐忍!
对于皇帝给自己的这个新任务,司马蕤只得隐忍。
若是他连这个差事都做不好,恐怕就只得回封国了。
现在的皇帝对封国中的诸王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
甚至已经下发了外封宗王不的出国的命令。
对于这个命令,各地诸王自然是群情激愤,但奈何洛阳之中已无多少宗王,便是有,也大多是皇帝身边的人,那几个不是皇帝身边的人,见到了齐王的下场,那还敢有什么想法。
强势如齐王司马冏都成为了一具尸体,更逞论他们?
皇帝让宗王归国,也是为了在洛阳好发布施令。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各地的宗王了。
各地对宗王的怨气,亦是与日俱增。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能在皇帝手上做事,那就可太难受了。
司马蕤决定了,今日就去找那些颍川士族好好说道说道。
只要自己能够将这些颍川士族说服,这豫州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是搞好了。
只是他刚想要出这豫州都督府,人却是被守门的士卒给拦住了。
见到这种架势,司马蕤还受得了?
他来这豫州做这个豫州都督,可是来风光的,现如今来了这豫州都督府,这风光是没风光到,上到将军僚属,下至百姓士卒,都没一个对他如何恭敬的。
这些,他都忍了。
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豫州都督府,是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
那我这个豫州都督做的是什么?
监狱?
我是牢犯?
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安敢拦本王,去让陈匡,陈规过来!”
司马蕤是气急了。
“大王,这个郡守与司马,大王恐怕是见不到的,他们此时正在商议要事,要不然,大王等郡守与司马回来之后,再出府可好?”
呼喝呼喝~
司马蕤简直是被面前这个守门得士卒给气坏了。
“你可知本王是谁?”
那守门士卒弯腰低头,笑呵呵说道:“东莱王殿下,属下自然知晓。”
“本王不仅是东莱王,还是豫州都督,这豫州大小事情,都归本王管束,如今本王到这豫州,到你这颍川也快一个月了,你们颍川还敢说是天下世家,如今却如野蛮人一般,我身为堂堂豫州都督,岂能如监犯一般?连出府都不得自由,都要过问这颍川郡守司马,本王位高于此两人,你可知晓?”
守门士卒连忙点头。
“这,我等自然知晓,但是郡守在离开之前,已经有了吩咐,小人也知道大王位高,但还请大王通融通融,我等小人物,也不容易啊!”
你不容易?
本王就容易了?
再者说,你不容易,关我什么事情?
司马蕤是怒气冲天!
“今日你不将那陈匡陈规唤来,本王今天就拿你祭旗!”
说着,司马蕤将腰剑宝剑拔出,看他几欲噬人的模样,这不是一句假话。
“大王,便今日你将在下杀了也没用,这颍川可不想大王想的这般简单,大王还是先回去吧。”
“威胁本王?”
司马蕤眼睛瞪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你小小守门士卒,居然敢威胁本王?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东莱王一剑刺过去,面前的守门士卒居然向后一退。
司马蕤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守门士卒居然敢躲这一剑,他用力过猛,当即来了一个狗吃屎!
“你....”
东莱王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狗胆!”
“大王还是歇歇罢。”
那守门士卒见到司马蕤还要刺过来,连忙将他手上的宝剑一把夺了过来。
“来人,送大王回府。”
说罢,身后出了两个士卒,将司马蕤架入府中。
司马蕤哪里有见过这等事情,这嘴里面的脏话,就像是机关枪一般,砰砰砰的弹射而出。
奈何府门关闭,他便是想骂,也骂不过瘾了。
“这该死的陈匡陈规,莫非还想要造反不成?”
司马蕤是气愤极了。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便是守门士卒,都敢如此对待他这一个朝廷钦派的豫州都督,这颍川的事情如何了,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现在的东莱王司马蕤,还想着日后报仇。
.....
而在许昌城中荀家府邸之中,还有另外一个郁郁寡欢之人。
这个人,就是张宾了。
张宾领了王生的任命,便带着十几个士子到颍川这边来了。
张宾言语谈吐皆是不凡,且又博学多才,众士子见到这张宾或许是如广元侯王生一般的人物,便收起了心中的轻视之意。
一路上,都是张宾牵头做事的。
实际上,张宾的为人处事确实老道,这些士子在张宾的安排下,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的了。
除了这一次。
荀府大堂。
张宾已经在此地等候良久了,便是春茶,也喝过三杯了。
但还不见荀组等人的身影。
便是张宾性子好,也有些耐不住了,而那些士子,便更忍受不住了。
“先生,这颍川世家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士族,如何能如此对待有圣命之人?说是粗鄙世家,都不为过了。”
张宾摆了摆手,示意这个士子不要说话。
后者心中虽然气愤,但也识得大局,没有再说话了。
“管事,你家主君,为何还未至?”
“这个,我也是不知啊!先生茶水冷了,我为先生换新茶罢。”
张宾轻轻摇头。
“你下去罢。”
将他们一行人晾在其中,是什么意思?
便是颍川荀氏再如何得势,也不敢如此才对?
更何况,如今的颍川荀氏并非是得势的世家。
那这就有些奇怪了。
主堂后面,荀恺看着荀组,脸上满是怒气。
“将客人晾在主堂,这可是我颍川荀氏的待客之道?我们自称圣贤门生,但是如今这种架势,如何使得?莫说是我们荀家,便是其他粗鄙世家,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让荀藩那小子出去待客...”
荀组被荀藩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脸上很是委屈。
不过在这个时候,荀组还是记得荀藩走时留下来的话的。
“我也知晓如此不对,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是兄长吩咐我如此做的,恺公,这也是为我荀家着想,若非如此,岂会将人晾起来?”
荀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脸上的怒气是一点都没消去的。
“前面荀藩不是说了,要交好广元侯?如今广元侯的人来了,他又不招待了?不交好广元侯便是了,但要是得罪了广元侯,这对我们颍川荀氏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兄长自然是知道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都不沾边,荀藩若是不去招待,你去招待,莫要让老夫也去招待了。”
“恺公,这个,还请兄长回来了再说。”
“勖公门下,居然出了你们这两个不顾礼教的子嗣,当真是辱没了门楣,你不去招待,老夫去。”
见荀恺撸起袖子就要进场,荀组连忙拦住荀恺。
“恺公,恺公,兄长去了豫州都督府,是齐王召见的。”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便是荀恺满身怒气,也愣了一下。
“这豫州都督不是东莱王司马蕤?与齐王有什么关系?”
见于此,荀组也只得摆手。
“若非是齐王召见,兄长如何敢将广元侯的人晾在一边,实在不是兄长不顾礼教,不懂礼数,实在是突发情况,我等不得为之。”
荀恺也并非是顽固之人。
“齐王不是归国了吗?老齐王薨逝,他不去守孝,跑到颍川作甚?”
便荀恺非是朝廷中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我岂能得知?兄长先前也是十分愕然,后来侍者出示了齐王印章,我等才相信的。”
“既然此事与齐王有关,那又不太好说了,不过齐王狼子野心,虽然如今陛下天真,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若真是要做谋逆之事,也休要将我荀家牵连上了。”
“这个,兄长自然是有分寸的。”
“有分寸就好。”
荀恺哼了一声,刚准备离去,不过想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既然要将客人晾在此处,不如放上一桌美食佳肴,再让乐女舞女去招待他们,可不能让我们荀家背上了这个粗鄙世家的骂名。”
“这个,我知晓了。”
好不容易将荀恺送走了,荀组终于是把悬着的心放下去。
不过,荀恺虽然是送走了,这远在豫州都督府的兄长,却不知道如何了。
....
豫州都督府中。
众人各自落座。
新齐王司马超端坐在主位之上,不过在他后面,却有一道帘子,在帘子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能在齐王身后,这个人恐怕不一般。
想来想去,这里既然是豫州都督府,那么,这帘子后面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恐怕就是东莱王司马蕤罢。
“齐王殿下王驾到颍川,不知道有何事?”
齐王相邀,在场的人大多是与老齐王司马冏有些交情的,甚至是有许多苟且的。
自然是都来了。
但来是一回事,这个新齐王要做什么事情,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来此地,是因为老齐王的旧情。
新齐王留不留得住他们,这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了。
司马超轻轻笑了笑,说道:“本王到此地来,确实是有大事要与诸位商议的。”
“大王有何事,可与我等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哈哈哈。”
司马超大笑两声,道:“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就在陈匡荀藩松一口气的时候,司马超后面的一句话,直接是让他脸色剧变。
“这件小事就是,我等要在许昌起兵,直取洛阳。”
司马超这句话说完,满堂皆静。
许久之后,荀藩满脸假笑,问道:“大王莫不是打趣我等,便是打趣我等,说出此言,也算是大逆不道之语了。”
司马超却是冷哼一声。
“你见我是打趣尔等的模样?”
“这...”
荀藩欲言又止。
在这个时候,陈匡倒是开口说话了。
“大王,我等知晓老齐王薨逝,你心中有怒气,但即便是心中有怒气,也不得如此啊!”
“是极,大王起兵,那便是行谋逆之事,如此的话,我等自然不会参与的。”
“哈哈哈。”
司马超再大笑两声。
“谁说本王是谋逆?又是谁说,我父王薨逝了?”
“咳咳。”
司马超的话一说完,帘子之中,咳嗽声也随之响起。
众人,又是一惊。
第三十九章 齐王的谋算
咳嗽声响起,众人嘈杂的声音也是止住了。
“不知道账内,是哪位贵人?”
荀藩也是出口询问了。
“诸位,恐怕是将本王忘了罢?”
帘账内,立马传来一阵雄浑的声音。
这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而且,荀藩还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仅是荀藩觉得这声音耳熟,便是陈匡,也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像是一位故人。
众人只是细想了一下,一个人的模样便显现出来了。
齐王司马冏!
只是...
齐王司马冏不是已经薨逝了吗?
连尸体都下葬了,不可能是司马冏!
众人心中惊疑,而帘子之内,响起了站立的声音。
掀开帘子,众人终于是看到了帘子内声音得主人是谁了。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虽然已有些苍老,但身上散发出的霸气,却还是一如往日的。
齐王!
这是齐王!
齐王司马冏!
“大,大王?你不是,不是已经...”
荀藩话说到一半,马上把嘴闭上了。
现在说这种话,有点像是在咒人一般。
“是说本王已经薨逝了罢?哈哈哈?本王确实是死了。”
司马冏的这句话,让众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本王确实是死了,不过到了地下,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武皇帝对于此时的朝局,是痛心疾首,如今洛阳皇帝司马遹,弑父杀母,无德居此位,是故本王死而复生,为的,就是我大晋,为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武皇帝将我大晋从那贼子手中夺过来!”
齐王未死,这个消息众人还没有消化完,又来了这一番话,众人面面厮觑,一时间连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都不知道了。
咕噜~
席间有人吞咽了一口口水。
“诸位,当日与诸位得协议,如今还可生效,我儿所言不错,这几日,本王便要在许昌起兵,诸位可有应从者?”
席间众人你看我一眼们,我看你一眼,倒是没有一个人是上前说话的。
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表态的人自然也是没有的了。
司马冏见到面前此幕,眉头直接是皱起来了。
“诸君如今作态,可是让本王十分难做。”
齐王司马冏出来了,新齐王司马超自然也是起身,将主位让了出来。
端坐在主位上,司马冏的一双鹰眼在众人身上来回扫射。
视线扫过之处,荀藩等人只觉得自己被一根根箭矢射过一般,难受十分。
终于,有人开口了。
“大王言之陛下弑父杀母,不知可有证据?”
司马冏轻轻一笑,也没生气。
“如今,先帝已崩,皇后贾南风也薨逝,如此,还不够是证据?若还是不够,皇后贾南风亲笔手书,如何?”
司马冏此时脸上只有冷笑之色了。
“当日本王便是拿出此信,刺痛了那贼皇帝的痛处,才惨遭杀害,如今本王死而复生,自然是要将这贼皇帝拉下来的。”
众人再对视一眼,这个时候,说话的人还是陈匡。
“大王,仅仅凭借此二样,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不够?”
司马冏再冷笑一声,他抖了抖身上王袍,恨声说道:“如今这贼皇帝不顾祖训,对诸王苛刻,对士族无情,对百姓无恩,现如今还在洛阳广纳秀女,实在昏君之像,如此作态,是要将我大晋变成第二个曹魏,即便不是弑父杀母之人,也无德居大宝之位,更逞论皇帝不孝,诸位以为呢?”
“这个...”
陈匡低头,马上对着司马冏跪伏下来。
“大王乃是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武皇帝钦派,那便是我大晋正统,如今洛阳居之,乃伪皇帝而已,臣陈匡,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陈匡跪伏,这一番话说下来,其他没有跪伏下去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连忙跪伏下去。
“臣荀藩(...)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这个架势,齐王司马冏与这陈匡,明显就是演练了好几次的事情,完全是有预谋的。
今日,众人知晓了齐王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再听到了齐王的密谋,现在要是不表态的话,那下场不堪设想。
在场的人都算是聪明人,也知晓齐王的性情。
看着下面跪伏着的颍川士族,以及豫州一小半有头有脸得人物,司马冏大笑两声,轻轻摇头,说道:“本王只是为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武皇帝守江山,将这不孝皇帝赶下去而已,至于这皇帝之位,本王还不敢居之,莫要外人觉得,本王是为了这个皇帝宝位去的。”
众人心知肚明,这齐王搞出这种阵势,不就是为了皇帝宝座去的吗?
他这番言辞,骗一骗那些无知百姓与傻大兵就好了,要想骗他们这些世家之人,那根本是骗不到的。
“大王有才有德,此位全天下,还有其他人比大王更合适?
既然已经跪下来了,荀藩也将顺势而为了。
“太守所言极是,既然洛阳伪皇帝如此,如今全天下,能够一统局势的,只有大王你一人了。”
“哈哈哈。”
司马冏再大笑两声,却没有接这个话茬。
“诸位起身罢,此事之后再商议,现如今的大事,是起兵之事。”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陈匡先起的身。
“既然大王如此说,那我等起身便是了。”
到现在,在场的人自然都是知道这个陈匡就是司马冏的托了。
恐怕这个颍川太守,早就知道司马冏没死了。
在场得宾客各自落座,而齐王也是缓缓说话了。
“益州,益州刺史赵廞作乱,不仅占据益州之地,甚至还将梁州据为己有,如此可见,这贼皇帝的气数,是已经尽了。”
“只是,赵廞战败,益州梁州收复的消息,不是已经传回来了吗?”
荀藩思考了好久,这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荀公所言不错。”
听到荀公二字,荀藩脸骤然是红起来了。
“在下如何敢以公相称。”
他年纪不到,成就不到,别人唤他做公,他也脸红得很。
“荀公便不必客气了,益州确实被收复了,益州刺史赵廞的尸体,也找到了,朝廷是收复了益州,但是,却埋下了隐患。”
众人愣了一下。
“还请大王明言,既然这叛贼赵廞已然伏诛,为何益州还有隐患?”
“这个还不简单,益州虽然平定,但是益州中却出了一支十万人的羌人军队,以李特为首,且王敦对他,是收复为主的,益州代此时耿滕不会容忍在他治下,会有这十万人的威胁,而李特弟弟李庠便是死在汉人之手,要想让他放弃兵权,那又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对于新齐王司马超的插话,司马冏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话。
“我儿所言极是,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益州之后的事情,还说不定呢!”
“只是这些与我等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太大了。”
“何解?”
“益州动乱,朝廷势必要调动军队前去镇压的,只要等中军出动,洛阳无人,我等收拾贼皇帝,不就容易多了?”
荀藩等人却很理智,并没有盲目高兴。
“只是镇压齐万年叛乱之事,都没有动用中军,这一次,即便是这羌人动乱,也不会让中军去的才对,更何况,这羌人也并非愚蠢之辈,齐万年的下场就在眼前,他们岂敢叛乱?”
司马冏微微颔首。
“荀公所言甚是,不过,这李特势必会乱的,而且会在近期作乱,至于皇帝派不派中军过来,我等不得而知,但本王清楚,便是他不将中军派到益州,也会让他们去其他地方的。”
“此话?何解?”
对于解释这些事情,司马冏倒是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
“原因自然也是很简单的,因为魏郡邺城,也会乱。”
益州乱。
魏郡也乱?
这齐王是在下好大一盘棋啊!
“而且,即便是魏郡益州两地大乱,中军不出动,这秦雍二地,也会给皇帝找事情做的。”
听到此处,众人已经是知道齐王的做法了。
“诸位心中疑惑想必已经解除,如今,便是商议起兵之事了。”
....
一个时辰后。
众人皆从豫州都督府中离去,只是众人脸色各有不同。
其中要数荀藩的脸色最为精彩了。
兴奋,担忧,害怕...
这几样情绪皆有之。
“陈公。”
见到陈匡走来,荀藩连忙叫住陈匡。
比起他来说,这个陈匡明显是知道更多的东西。
“荀公。”
陈匡连忙对着荀藩行了一礼。
现如今这荀氏虽然稍有落寞,但在豫州,还是与陈家相当,甚至于还要胜过的世家,对于如今荀氏的掌舵人,陈匡自然也不会等闲待之。
“这荀公二字,我可担不起。”
“齐王既然如此称呼,那荀公自然是担得起的。”
荀藩轻轻摇头,也先不在意这称呼问题了。
“陈公,恐怕早就是为齐王做事了罢?”
对于荀藩得试探,陈匡也没有丝毫掩饰,直接就承认了。
“不错,在下早便是齐王的人了,如今齐王殿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这才选择出手。”
对于这个回答,荀藩也没有多少惊诧。
在之前,他便已经有这种猜想了。
“只是在下奇怪,齐王不是已经死了吗?听说去验尸的宗王都有十个,不可能这十个,都是齐王的人罢了?”
“自然不是。”
陈匡轻笑一声,再看了左右一眼,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后,这才小声说道:“齐王殿下,这是诈死,之前验尸的那一具尸体,只是一个替身的尸首罢了,至于齐王用何种手段,便是我也不知。”
诈死啊!
荀藩轻轻摇头。
“陈公现在便是要跟齐王起事了?”
“莫非荀公不愿?”
荀藩轻轻摇头,字斟句酌之后,这才说道:“只是这毕竟是大事,若一个不对,就是全家掉脑袋的事情,你说我能不重视?”
“重视自然是重视的,但荀公也须知晓,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若是连一点点风险都不愿意冒的话,那也就不用再说了。”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我自然知晓,只是,陈公也应该与我透透底再说。”
陈匡看了荀藩一眼,说道:“在下已经是将身家性命与齐王了,莫非这个底还不够,再者说,陛下如今待我陈氏如何,对你荀家如何,都是一眼都可以看清的事情,我族长辈不明不白的死在洛阳,这件事情,若是没有皇帝在背后指使,我是定然不会相信得。”
这也是陈匡为何一开始就跟随齐王的原因。
“嗯。”
荀藩轻轻点头。
“有陈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公,请。”
“荀公请。”
两人出了豫州都督府,然后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各自各家的府邸之中了。
荀藩回到荀府,荀组终于是将心中的一口气给吐出来了。
“兄长,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广元侯派来的几个人,现在是等得不耐烦了,若非我苦心挽留,恐怕都要直接离去了。”
“广元侯...”
荀藩喃喃自语。
这下子,这个广元侯就有些难以处理了。
照理说,既然自己跟了齐王,是要对付皇帝的,这广元侯作为皇帝的宠臣,在齐王得势之后,他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现在,自然也是不必交好广元侯了。
但是...
齐王也不一定成功,狡兔三窟,更何况他们荀家。
荀藩眼睛转动几次,便说道:“我们去迎接广元侯的人罢了,记住,礼数要做足。”
荀组点头,马上问道:“那豫州都督府的事情?”
“豫州都督府的事情太大了,恐怕要变天了。”
荀藩得一句话,让荀组愣了好一下。
“变天?”
荀藩点头。
“老齐王未死,之前在洛阳,只是诈死。”
“诈死?嘶~”
荀组倒吸了一口冷气。
“既然如此,我们还要去见广元侯的人?”
“广元侯毕竟不是一般人,再者说,未来得事情,又如何说的准,最好都不要得罪为好。”
荀组点头,深以为然。
第四十章 事情越多越好
待客厅中的张宾,也算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说是你世家高门,有点派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这个派头可是太大了一些?
我等也不是寻常人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如此待之?
岂不是看不起我等,看不起广元侯?
若非身负重任,张宾转头便走了。
“哈哈哈,是先生来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心中不要介意。”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荀藩满脸带笑的出来了。
他一出来,马上将乐女舞女退下。
“颍川荀氏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威风,我荥阳郑氏,也没有你这般威风,如此待客。”
荀藩当然听得出来这句话的嘲讽之意,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说笑了,说笑了,我们还是来谈正事罢。”
“如今倒是想起正事来了?”
那荥阳郑氏士子心中怨气现在可还是很大的。
“罢了,荀公,便来做正事罢。”
张宾看了那荥阳郑氏的士子一眼,后者轻轻哼了一声,倒还是分得清大事小事。
“想来,荀公应该是知晓我等前来是为何的罢?”
荀藩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广元侯派你们来颍川屯田,现如今到我这里来,自然是要地的了。”
“不错。”
张宾微微颔首。
“如今在颍川,公田不到百顷,这些土地,可是远远不够屯田之用的。”
“先生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手上的土地有两百顷,可以为先生屯田之用。”
两百顷土地自然不少,但是现在用来屯田,这两百顷算的了什么?
“我看你们荀氏是故意刁难我等的罢,这两百顷地,不及你荀家有的九牛一毛之地,这几百顷地,屯田又有何用?”
荥阳郑氏士子见到这荀藩还敢敷衍,撸起袖子,看起来就要出手了。
“不得胡闹。”
张宾先制止了身后人的无礼之举,再说道:“君侯派我等前来,这颍川屯田,没有万顷,这田是屯不起来的,恐怕荀公也是明白的。”
荀藩哈哈一笑,说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只是现在事情有变,这屯田之事,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我看你荀家就是舍不得手上的田地。”
“你可冤枉我了,若真是舍不得手上的田地,我何至于将手上的两百顷地奉上,这是在下对广元侯的歉意,这两百顷地,我荀家赠与广元侯,当作赔礼。”
这倒是奇怪了。
张宾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前面他也觉得奇怪。
之前荀家对他的态度,可谓是极好的,怎么过了一日,这态度便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弯。
现在看来,是出了什么变故。
“荀公,我等借一步说话。”
荀藩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可。”
“这...”
张宾带过来的十几个士子,则是面面厮觑,不知道为什么张宾要借一步说话,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他们听不得?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之地,荀藩也是开口说话了。
“先生,有话,现在便可以说了,不必藏着掖着。”
张宾点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了。
“前面荀公邀我家君侯,现如今我家君侯派我等来你荀家了,甚至我家君侯允诺你荀家子弟三人入朝做事,现如今荀公便是如此待我家君侯的?”
荀藩自知自己不占理,连忙道歉道:“此事是我不对,是故我荀家用两百顷良田致歉,也算是小小的歉意了。”
张宾确实冷哼一声,反问道:“先生觉得我家君侯是缺少田地钱财之人?”
“这个自然不是。”
有了权力,自然一切都有了。
且不说广元侯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区区田地,广元侯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
再说这石崇的金谷园,加之附近的田地园林,不管从哪方面看,广元侯都不是缺钱的人。
“既然不是,荀公觉得我家君侯会消气?”
“这个...”
荀藩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阁下欲我如何致歉,便直说了罢。”
齐王现在声势很大。
但毕竟是造反的事情,荀藩并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
第一个篮子,自然就是齐王这个篮子了,这第二个篮子,明显就是这广元侯这处了。
是故。
广元侯,他也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我倒是不要荀公的钱财,也不需要荀公的田地,更不要荀府的美姬侍女,我只想要问荀公一个问题。”
问题?
荀藩愣了一下,再看了张宾一眼,面色不变的轻轻点头。
“你说罢。”
张宾点头,说道:“荀公今日如此,可是这颍川,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
这张宾,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便让他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
“这个...”
张宾眼神闪烁,再说道:“荀公只需说,有还是没有。”
他说有还是没有,也不算是泄露大事了。
荀藩想了一下,最后点头。
“颍川确实是发生了大事。”
既然这句话都说了,荀藩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先生在颍川屯田,恐怕是不行的了,我劝先生等人快些离开颍川,回到洛阳,不然,恐怕是有性命之忧的。”
性命之忧?
张宾瞳孔微缩。
“多谢荀公告知。”
张宾对荀藩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这两百顷土地,也免了,恐怕荀公所言之事,是变天的大事,今日你荀府待客,恐怕也是被外人所知的,放心,我回府内,定然让荀公难堪。”
“这...”
荀藩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说。
但是面前这个张宾,怎么像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一般?
“先生,我...”
张宾轻轻摆手,说道:“不需再言。”
张宾的这句话,倒是将荀藩肚子里想要问的话给堵住了。
两人回到待客厅,荀藩面无表情,而张宾则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既然荀家如此待我,今日之事,我必定禀明广元侯,你那两百顷地还是省一省罢,告辞。”
此话说完,张宾直接告辞,甩头边走。
荥阳郑氏士子对着荀藩啐了一口唾沫,轻视道:“原来颍川荀氏,也不过如此。”
“我呸!”
这十几个士子,一个一口唾沫,差点没把这待客厅给淹没了。
不用想了,今日之后,这颍川荀氏的名声,算是发臭了一些了。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齐王对他荀氏,也不会有猜忌了。
“兄长,方才你与那张宾出去说了什么话?为何一来,他就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
荀藩看了荀组一眼,轻轻摇头。
“这个张宾,非是一般人物,这广元侯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荀藩的这句话,倒是让荀组有些迷惑。
“兄长,这...这是什么意思?”
荀藩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
“有心思想这些事情,还不如来想一想之后恺公等人如何应付。”
被荀藩这么一说,荀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
“今日此事一出,你我兄弟二人怕是要被恺公堵在门口了。”
“走一步,算一步罢。”
....
“先生,现在我等该如何做?这荀家如此虚伪,我看还是将此事说与君侯,我等在颍川也没有多少势力,要对付地头蛇,还是得让强龙过来的。”
张宾看了郑荣一眼,微微点头。
“若是寻常,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禀告君侯的,但是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非常时期?”
郑荣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张宾口中的特殊时期是什么意思。
“的确,恐怕这颍川,我们都是待不得了。”
连颍川都是待不得了?
郑荣等士子脸上就更迷惑了。
“为何待不得?莫非那荀氏还敢杀人不成?”
“荀家自然不敢杀人,但是这颍川,恐怕是有杀人的人,若我猜得不错,这颍川,应该是要变天了。”
变天?
“如何说?”
“若荀家一家,不可说明问题,诸位大可与我去见一见陈氏,他家府邸,也不过千步远而已。”
颍川陈氏?
“只是,如何说明?”
“说颍川陈氏如荀氏一般待我等,那不就明白了?”
郑荣轻轻点头。
“便如此做。”
众人风风火火,又到了颍川陈氏家门。
“我等拜见陈公。”
众人递上名帖,便耐心等候了。
陈府内,陈匡其实也是才回府没有多久。
只是还没有回来多久,就有人递上名帖了。
还是广元侯的人?
对于广元侯,陈匡自然是知道的。
陈准健在之时,在书信中也常有提及这个广元侯。
他的文赋,陈匡也有看过,若非他是寒门出身,此时的名气,只怕是更大。
加之又是陛下宠臣,假以时日,成为士林领袖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的人,现在出现在我府邸外,做什么?
“主君是不知道罢,这些人,都是广元侯派来屯田的,之前还去拜见荀府了,只是好像是骂骂咧咧从荀府中出来的,至于发生了何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荀府?
屯田?
“哦!”
陈匡马上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在府邸之中,都是为齐王做事的,这些事情,倒是没有上心。
现在被管事一提,便也知晓了颍川还有此事。
“只是现在,他们怕是无田可屯了,广元侯的人,小命保不保得住,那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那主君的意思,要不要见?”
“见?不见!”
陈匡心里还是十分明白的。
在这个时候,他要是见了广元侯的人,齐王会如何想?
这广元侯的人,是见不得的。
不仅见不得,还得表明自己的态度出来。
“让府内仆人前去驱除他们,我陈府,不欢迎寒门拜见。”
“只是那些人的名帖之中,大多是世家子弟。”
陈匡脸上则是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为寒门做事,焉有脸面递上自家的名帖?一并驱逐之。”
“诺!”
管事领命而去。
“只是这般,可会得罪了广元侯?”
陈匡看着陈规,说道:“得罪自然是会得罪的,但是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这广元侯的人,来的不是时候啊!”
“只是兄长如今人在洛阳,我等起事,他岂不是要出事?”
“兄长那边,我早有知会了,他怕是知晓的。”
陈匡陈规口中的兄长,正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的陈胗。
如今,颍川陈氏,在去了陈准之后,最有名的,就是陈胗了。
....
陈府外。
那些士子万万没有想到,就算是见不到这陈家的掌舵人也就算了,为何连门都进不去,还得赶人?
这比之颍川荀氏还要不如。
“之前以为这颍川士族,各个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今日见之,连织席贩履之辈都不如。”
郑荣心中就更加愤慨了。
他从荥阳郑氏出来,是要做一番事情的,但是现在一来,却是处处碰壁。
“这颍川真是,当真是愧为舜帝后裔,当真是不知礼节至于斯,走走走,我是羞于此等人为伍的。”
陈姓人是舜帝的后裔。
在舜当天子之前,尧把他的两个女儿人嫁给了舜,并让他们居住在妫河边。
于是舜的后代便称为妫姓。
西周初年,周武王灭了商朝以后,他找到当时舜帝的后代妫满,把大女儿嫁给他,封他在陈,建立了陈国,定都宛丘。他选贤任能,扬善罚恶,励精图治,使陈国强盛了许多年。
妫满死后,谥号为胡公,故又称陈胡公、胡公满。
他的子孙便以国为姓,称为陈氏,并尊陈胡公为陈姓的得姓始祖。
这出身,自然是颍川陈氏骄傲之处,现如今被人如此篾言,那些下人驱赶的力度就更大了。
众人一道离了陈府,到了许昌驿站之中。
“先生,现如今,该如何做?”
“这颍川荀氏陈氏,都如此对待我等,可是君侯太不受待见了?”
“非是君侯不受待见,而是这颍川,这许昌,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
“诸位可知道这许昌,原来是谁镇守的?”
“齐王。”
张宾轻轻点头的。
“那么如今要变这颍川天的,恐怕就是这个齐王了。”
“只是...齐王没有这般大胆罢了?”
“若是真的大胆,便是心中有依仗了。”
众人将信将疑。
“若真是齐王起事的话,我等便要离开颍川了。”
“自然,今夜就走。”
张宾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喜。
这天下太平,可没有主公的事情。
现在看来。
这事情还真不少呢!
第四十一章 陈留王之死
魏郡。
邺城宫城之中。
陈留王曹奂已经是一天一夜油盐未进了。
他现在的模样,嘴唇发白,整个人躺倒在地上,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模样。
实际上,非是刘渊等人虐待曹奂,而是曹奂绝食。
“大王,我看你还是多少吃点东西吧,你死了,你的妻妾儿女,恐怕都不会得到善终的。”
刘渊并没有上前来,此时见曹奂的,是刘渊的第四个儿子刘聪。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聪轻轻摇头,他跪坐在食塌边,给自己倒了一樽酒。
倒酒的时候,他还特意慢慢倒,高高的到,那汩汩的酒水声音与黄酒的香味,自然是飘到陈留王曹奂鼻腔耳朵里面的。
“咕噜~”
曹奂咽了一口口水,人却是一动不动,连眼睛也是闭上去了。
“大王不饮此杯,我便替大王喝了。”
说罢,刘聪将酒水饮入,饮罢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好酒,实在是好酒!”
说完,刘聪撇了一眼身子微微颤抖的陈留王,再说道:“大王喝不到如此美酒,倒是可惜了。”
“哼!”
回应刘聪的,只有一声冷哼!
“乱臣贼子,不懂教化,不知礼义廉耻。”
被骂了,刘聪倒是面无表情。
实在是他出了并州之后,到冀州司隶走了一遍,也被不少人辱骂过,骂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当然,要说刘聪心中没有怒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刘聪已经学会将怒气藏在心中了。
“大王可知道,这食塌上的三样菜,都是在下给大王精心准备的,譬如这第一样菜,大王可知这鼎中为何物?乃是驼蹄羹,想必大王已经知道是何物了,这一味七宝驼蹄羹,据传,还是你族长辈曹植所做。”
“将鲜驼蹄用沸水烫腿毛、去爪甲、去污垢老皮。治净,用盐腌一宿。再用开水退去咸味,用慢火煮至烂熟。汤汁稠浓成羹,加调味品供食。”
言罢,刘聪还特意看了曹奂一眼,道:“这才成了这七宝驼蹄羹。大王若是不吃,倒是可惜了。”
刘聪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在嘴中,轻轻点头,说道:“这七宝驼蹄羹,确实是美味,大王不偿一口,当着是无福了!”
“哼!”
回应刘聪的,还是只有曹奂的一声冷哼。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到曹奂这副模样,刘聪心中的怒气也从心底升起来了。
他可是得了自己父亲的命令,要说服曹奂的。
曹奂毕竟是曹魏废帝,那些所谓曹魏的忠义之士,也得见到曹奂的人影才行,不然那些人可不会来卖命的。
是故,得让曹奂配合。
这自然不容易。
但若是做成了,也是大功一件,刘聪为表现自己,自然是第一个把这个功劳接下去了,连他兄长刘和都得不到这个任务。
但是,有利也有弊。
这件事要是做不成,恐怕父亲就会对自己失望了。
所以,这次说服陈留王曹奂的任务,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阁下莫不是还能杀了本王?”
“哈哈哈。”
刘聪大笑两声,说道:“杀死阁下,这事,自然是做不到的,我也不敢做,但是,大王的家室,并非是在下动不得的,将人带上来。”
未过多久,便有一个宫装美姬被抓了上来。
“不想大王虽然已经是两鬓斑白了,却还有绝色美人在怀,当真是老当益壮。”
“大王救我,大王救我。”那宫装美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了。
“晴儿?你们敢!”
即使已经是一天一夜油米不进,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在见到自己美姬之后,曹奂还是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当然,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的。
“刘聪,你敢如此?”
“大王如此精神,倒是在下没有预料到的,看来这个女子,对大王来说,很重要啊!”
刘聪走到那名叫晴儿的宫装美姬前面,手却是捏住这晴儿的下巴,打量片刻之后说道:“啧啧啧,倒确实是美人,你看这肌肤,像是捏的出水来一般。”
“你要做什么?”
曹奂心中隐隐不妙,话也是变狠了不少。
“在下并不想做什么,若是大王够配合的话,我马上将她还给大王。”
“你!”
“大王还是快些考虑,不然的话,如此美人在侧,指不定在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譬如说,现场吃了你这个美姬也说不定呢!”
说着,刘聪的双手,已经开始游走起来了。
“你住手!”
“在下自然是可以停手的,但是大王,肯不肯配合呢?”
曹奂咬牙切齿,说道:“你这个摆明了就是想要本王死!”
“若齐王成事,大王定然无忧。”
“哼!”
对于这刘聪的鬼话,他曹奂要是信了,那才叫愚蠢呢!
“让我想想,再让本王想想。”
想想?
刘聪嘴角勾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一把将这晴儿的宫装扒下,只留下里面的裘衣。
“啧啧啧,果然是美人,美人,恐怕这老家伙年老体衰,满足不了你了,便让我让你快活快活。”
“够了!”
曹奂怒吼一声,刘聪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大王想通了。”
“既然你要这个美姬,我送你便是了。”
“大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愿一辈子侍奉大王。”
曹奂紧闭双眼。
这个美姬,自然是他最喜欢的。
但是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
“啧啧啧。”
刘聪轻轻摇头,忍不住鼓起了掌。
“大王果然是大王,不过,大王以为在下只有这个美姬威胁了吗?那个跟了你几十年的妻子,已经几个儿女,他们的性命,贞操,大王就不在意了吗?”
刘聪在美姬脖颈上舔了一口,说道:“大王不是以为,在下就只有这种手段罢?”
“你,你....”
“不过是蛮夷之辈不服王化罢,这种话,我是听多了,我是看这美姬实在是钟情与你,不忍心下手,不然的话,我手下这几十个人,恐怕都有口福了,大王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幅模样罢?”
刘聪见到曹奂已经开始动摇了,再说道:“只要大王愿意配合,不仅仅是这个美姬,我会给大王安排更好的,更多的,大王可以尽情享受。”
呼喝呼喝~
曹奂喘着粗气,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天人对抗。
“好!”
片刻后,曹奂红着眼的抬起头来。
“本王答应你。”
“这不就好了吗?”
刘聪一把将那美姬推到陈留王身边。
“好好服侍你家大王,可别饿着了。”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刘聪在心中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事情,也总算是做完了。
做好了之后,父亲总会是将更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了罢?
就当刘聪要离开大殿之时,曹奂却是叫住了刘聪。
“且慢。”
刘聪脚步停驻,转过头来,问道:“大王还有事情?”
“我要去见我那一家子人,确保他们没有被尔等迫害。”
“哦?”
刘聪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当然可以,等你吃完这一桌子的饭菜,便可以去见了。”
曹奂冷哼一声,而刘聪则是轻笑着离开了大殿。
“那些匈奴人可有如何对你?”
曹奂吃着这七宝驼蹄羹,一边问着身侧得美姬。
“这些匈奴人不知礼数,但也是惧怕着大王的威势,才没有对奴婢做出过分的事情。”
曹奂轻轻点头,说道:“这样便好。”
现在的曹奂,张嘴闭嘴,宛如一个机器人一般在吃着东西。
他此刻正在天人交战之中。
他原本只是曹魏宗亲,不小心做了皇帝。
有了曹髦的下场在面前,曹奂自然是小心翼翼的。
当然也有曹髦欲诛杀司马昭,也将那为数不多对皇帝忠心的势力灭杀干净了的原因在里面。
他本来就是司马家扶持在,在宫中,也是无人可用。
从一开始,曹奂便知道自己当的这个皇帝,就是傀儡皇帝。
所以曹奂很低调,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好在大家都是文化人,都还是讲道理的。
你要这曹魏江山,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我们的述求也可以互相满足。
是故曹奂做了陈留王,司马家得了曹魏江山。
在曹奂看来,这是一笔很正常,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但是...
现在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却不由得不让他想多了起来了。
他恐怕是活不成的了。
不管是助纣为虐,还是如何。
即便是齐王真的起事成功了,也绝对不会留下他的。
不管是哪种结局,他都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死可以。
毕竟自己已经是活够了。
自己的血脉家室,还是可以活久一点的。
最起码,死,也要死得体面,若是被凌辱而死,实在是愧对先祖。
呼~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曹奂已经是恢复一些力气了。
“去见见他们罢。”
想了这么久,曹奂已经是知道自己的归宿了。
既然自己是一定会死的,就不要连累了太多人。
他做这个曹魏皇帝,原本就是最不称职的了,若是因此还害死了一批到如今还忠心曹魏的人,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回到寝宫之中,曹奂将自己的众多子嗣都召集进来。
至于刘聪的人,自然是被挡在宫外了。
刘聪见到曹奂已经是服软了,自然也是给了曹奂更多的自由。
“父王。”
“陛下。”
...
众人一进来,偌大的宫殿也显得拥挤了。
“大家看看这些东西罢。”
曹奂让贴身内监拿出了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居然满满的一箱金子。
不过不是马蹄金,而是一条一块的,也不规则。
“父王要我们看这些东西,作何?”
曹奂叹了一口气,说道:“邺城被攻破,匈奴人无礼至极,现如今,还要用我来害人,本王是活不下去了,至于你们,如何选择,是你们的事情。”
说着,曹奂拿出一块金子,直接吞了进去。
“陛下。”
“父王。”
见到曹奂吞金,其他人连忙跪伏下来。
“父王,这又是何必呢?”
“如何选择,是你们的事情,不过女眷,全部吞金,内官,一人嘴里塞下一块。”
曹奂的贴身内监已经是哭成泪人了,听着自己主人的命令,连忙点头。
“诺。”
于是在一片哭声之中,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女眷都是吞下一块金子。
至于男丁。
有的失声痛哭,也一同吞金,有的则是没有吞金。
接下来,便是一阵鬼哭狼嚎了。
黄金是非常坚固的,连硫酸都无法腐蚀黄金,更不用说胃液胃酸了。
也正是因为无法消化,也很难排出,因此黄金在肠胃中来回运动,而肠胃又是很柔软的,很有可能被黄金划破消化道,导致胃出血或者穿孔,这其中不仅非常痛苦,是有可能致死的。
这便是吞金自杀的原理。
宫中的这么大的阵势,自然是惊动了外面的人。
一路跟从曹奂的匈奴侍卫见到如此情况,也不顾外面阻挡的内监,直接就闯进去了。
这闯进去见到的是如此模样,这侍卫立刻通禀刘聪。
而刘聪见到面前这一幕,脸都黑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曹奂居然还会想着自杀!
......
此时的洛阳,不管是皇帝,还是朝中勋贵,都沉浸在益州收复,叛贼伏诛的氛围里面。
至于魏郡的消息,一天一夜的时间,还是传不过来的。
洛阳皇宫。
显阳殿中,如今却是有了客人。
广平公主在小院待得生闷了,便会到宫里来。
除了去淑仪宫外,其他的时间,自然都是在显阳殿了。
一来是宫中,她与皇后王惠风关系最好,二来,与皇后友善,也是他能为王生做的极少事情中的一件。
尤其是在皇后喜欢王郎的诗赋的情况下。
“最近这广元侯做的诗赋,大多有些敷衍。”
广平公主却是笑了笑。
“他这些日子,到我那处来的时间都少了,又哪有时间想这些诗赋的事情。”
王惠风听到广平公主这句话,也是感叹一句。
“这男人们的事情总是做不完的,而我们女人家的事情,能做的,却只有这几件。”
广平公主也不是那种信息闭塞的人,她当然是知道皇帝已经有许多天没来显阳殿了。
“听说陛下要春狩,皇后殿下届时跟去了,就不会无聊了。”
王惠风轻轻摇头。
“陛下春狩,本宫也不知去不去得了,便是去了,恐怕也徒增尴尬。”
“与我说一些好笑的故事罢。”
第四十二章 女人的战争
广平公主只好先与皇后说说笑话了。
想了一下,广平公主顿时有了笑话:
有个人想去拜见县令,为了投其所好,就打听县令的爱好,有人告诉他说:“县令最喜欢读《公羊传》。”
这人准备好后就去见县令,县令问他:“你现在读什么书?”
他说:“正在读《公羊传》”
县令又问道:“请问是谁把陈他杀掉的?”
这人一听,以为县令在说他把陈他杀了,慌忙答道:“我平生实在未曾杀过陈他!”
县令知此人并未读过《公羊传》,就继续戏弄他说:“你没有杀陈他,那么请问是谁杀的呢?”
此人一听更是害怕,以为县令已认定他是凶手,就慌张往外逃去,连鞋都跑丢了。
别人见他很狼狈,就问他有何事,他喘着粗气说:“我去拜访县令,一见面,他便用人命案问我,以后我可不敢再去了,否则,只有遇到大赦才能出来了!”
“这又是广元侯告诉你的笑话?”
“不是,此笑话出自《笑林》,可不是广元侯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王惠风轻轻点头,说道:“陈他是陈文公的儿子,被蔡国人所杀,这个人是连《公羊传》都没读过的人。”
“再给我说说其他笑话罢。”
广平公主看着皇后一脸无聊的模样,只得再拣了一个笑话拿出来说。
“汉朝有个人,官至扬州牧。这个人平日里很爱读书,也有一定才华,那却唯独脑子反应迟缓,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显得比别人慢一拍。
话说有一次,这个人手下一个官员从京畿回来,给长史捎来一封家书,说姐姐不幸去世,叫他赶紧回去奔丧。
杨州牧听到姐姐去世这几个字,嚎啕恸哭起来。
报信儿的官员见杨州牧哭成这样儿一时摸不着头脑,静静的等他哭完,然后走上前去对他说:是长史的姐姐去世了。
杨州牧这才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干了一下眼睛,慢悠悠的说道:是长史的姐姐啊,我刚才还纳闷儿我没有姐姐,姐姐怎么会去世呢?”
“哈哈哈,那这个杨州牧,这脑子,可算是转得太慢了,连自家有没有姐姐,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一边的幽兰宫女也被广平公主逗笑了。
“这个故事倒是好生逗人发笑。”
“骧儿,你再讲几个罢。”
这下子,就轮到广平公主将嘴撅起来了。
“皇后殿下,这笑话,这些天都讲的差不多了,骧儿哪还有其他的笑话。”
王惠风眼中一黯,轻轻点头。
“那便算了罢。”
“不过,前面广元侯做的那些词,都是可以唱的。”
见到王惠风如此无聊,广平公主只好再说道:“譬如这个《水调歌头》里面的词,都是可以唱出来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水调歌头被后世改编之后,变成了一首歌,王生平时也是很喜欢听的,本来宋词大部分都是可以唱的,只是王生不知音律,也只能选一个自己熟悉的来教了。
广平公主将《水调歌头》用唱的形式唱出来,王惠风整个人顿时都精神起来了。
“原来我便觉得这词是何种形式,与五言诗,七言诗都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只是读起来顺口,还颇有些意境,现在看来,这词居然是拿来唱的。”
“自然,不仅仅是这一首,广元侯写的其他的词,大多是可以唱的,只是那家伙可没教骧儿。”
要是王生知道广平公主的这句话,只怕是冷汗狂流了。
什么是他没教。
明明就是他自己不会嘛!
这不会,怎么教?
有了这一档子事情之后,王惠风与广平公主也有事忙活了。
一时间,在显阳殿偏殿之中,这水调歌头的声音,便是飘飘忽忽的,格外好听。
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
蒋美人的宫殿之中,此时也围了好一群人。
如今在宫中,最得势的就是蒋美人了。
不仅给皇帝诞下龙子,这皇帝还时常在她这处过夜。
最关键的是,这个蒋美人对新来的秀女也格外照顾。
因此那些秀女,大多是到蒋美人这一边的,而没有在皇后的显阳殿中。
这般做,明显就是越矩了,但是皇帝看在眼里也不说,这其中的意思,也就是不言而喻了。
在众多秀女之中,最受欢迎的,又是羊献容了。
即便是羊献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广元侯教给她的几个方法,都是十分容易讨好皇帝的方法。
尤其是那些房中术...
想到这里,便是羊献容,脸庞也是微红起来了。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广元侯号称是青年俊秀,又是文学大家,如今权势滔天,但年纪也不算是大的,为何这些房中术,他都如此熟悉?
甚至...
有些是她想都没想到的。
这家伙有很多秘密。
越是了解王生,羊献容对王生的疑惑与好奇便愈加深重。
“贵人,这显阳殿中,如今可是没有多少人了,陛下春狩,届时恐怕是不带着皇后去了,能带的,就是贵人你了。”
司马遹继位之后,自然是提了蒋美人的位份,如今她已经是三夫人尊位了。
《礼记·昏仪》谓天子除后外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晋武帝始依此说,规定以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位皇后下。
蒋美人,哦不,现在应该是蒋贵人了。
“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岂能如此说之?她一日是皇后,便是这六宫之主,你们可不得对皇后不敬。”
“是。”
众人自然是点头。
现在众秀女大多是世妇御妻,即便是年轻貌美,在宫外也有些势力,但在宫中,面对着已经给皇帝生了三个儿子的蒋贵人,自然是恭敬再三的。
“不过皇后毕竟体弱,届时陛下不让皇后殿下去春狩,你们也不得碎嘴。”
这句话像是为皇后说话一般,但是蒋贵人得表情模样,可就不这般了,更像是在讽喻皇后。
“只是广平公主日日去见皇后,那广平公主日后可是要嫁与广元侯的,她与皇后关系亲密,对贵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蒋贵人冷哼一声,心中也颇为不悦。
对于广元侯,她自然也是知道广元侯在皇帝身边是什么地位的。
陛下对这个广元侯的倚重与信任,都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便是琅琊王氏的那几个人,都是比拟不了的。
蒋贵人作为皇帝身边的枕边人,这点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广元侯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如此特殊,她自然是想要广元侯站在她这一边,而非是皇后那一边的。
但是她平时与广元侯也没有什么交集,便是想要撘根线都是做不到的。
这便是皇后的好处了。
皇后可以召见,她一个贵人,可不敢轻易去找朝中重臣。
“这个广元侯,确实是一个麻烦。”
听到蒋贵人如此说,羊献容眼睛顿时一亮。
她早就想对广元侯下黑手了,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倒是不错。
现在的蒋贵人,可是很得宠的。
这般得宠的蒋贵人,若是在皇帝身边吹吹枕边风。
哼哼哼!
届时这个广元侯,岂不是身败名裂?
不得皇帝信任,这脑袋都得掉了。
不过...
羊献容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这个广元侯的脑袋掉了的话,岂不是会把她供出来?
一时间,羊献容心中又是喜半参忧。
“那贵人要如何对付广元侯?”
“如何对付?”
蒋贵人轻轻摇头。
“若是能交好广平公主就好了。”
羊献容眼睛一亮,说道:“或许,这件事,献容可以为贵人分忧。”
“哦?”
蒋贵人愣了一下,问道:“如何说?”
“我入宫之前,与琅琊王氏家的王可岚关系不错,而那王可岚可是有时常去拜见广平公主得,或许我以王可岚的名义,可以接近这个广平公主,届时为贵人说上几句话,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与琅琊王氏有关系?
蒋贵人眼睛眯了眯。
“你可知道,皇后便是出身琅琊王氏的?”
羊献容表情不变。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正是因为知道,献容才要说出来,说出来了,便代表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蒋贵人轻轻点头。
“那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是。”
..........
半个时辰之后,羊献容从这贵人宫中走出来。
身后,同为世妇位阶,陈心舒连忙追上羊献容。
“羊姐姐,蒋贵人与皇后不合,你何必要参活进去,不管她们谁输谁赢,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是坏处不断,还不如在宫中安生一些。”
“这个我知道,多谢心舒妹妹关心了。”
羊献容心中一暖,脸上也是带着笑容。
她去见广平公主,一方面,自然可以说是为蒋贵人做事,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她要联系上那个该死得广元侯。
宫中无人襄助,她实在是寸步难行。
那个赵王也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助力在何处。
“那姐姐小心了。”
说了这么多话,陈世妇也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在宫中,少说些话,总是对的。
.....
显阳殿中,皇后王惠风也是天资上佳,也颇为懂音律,这个《水调歌头》的唱法,她自然很快就学会了。
学会了之后,自然是想要唱其他的了。
但是没有乐谱,她要唱,也是为之奈何。
“骧儿,还得让广元侯将那个乐谱也说出来,其他的词,恐怕也是能唱的。”
“骧儿回去,一定去问。”
“嗯。”
王惠风打了一个哈欠,对着广平公主挥了挥手。
“本宫也累了,你下去罢。”
“诺。”
广平公主则是行了一礼,之后转身便出了显阳殿。
“这个广元侯,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王惠风轻轻摇头。
“若是能与他见一见,那自然是极好的了。”
广平公主出了显阳殿,刚准备出宫,便被一个宫装女子给拦住了。
这个宫装女子身穿一件双蝶戏花的淡粉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下面穿着一件嫣红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
这种装饰,应该就是世妇装了。
不过,这宫中世妇,为何会找她?
“你是。”
羊献容看着广平公主,心里也在暗暗的赞叹广平公主的美色。
虽然同为女子,但欣赏美的眼睛,是不分男女的。
“我是宫中新进的秀女,如今世妇位份,公主可唤我羊献容。”
“羊献容?”
广平公主眉头微微一皱。
“公主听过我的名字?”
羊献容嘴角微微一勾。
“在皇后殿下那里听到过,听说羊世妇很是得陛下宠爱。”
原来是从皇后哪里听来的。
羊献容心中微微失望。
“今日我来,是有一封信,要你交给广元侯的。”
嗯?
等一下!
你一个世妇,送信给王郎作甚?
广平公主的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
女人在某些方面,同样也是敏感而且危险的。
“你身为宫中世妇,与外臣送信,这成何体统?”
“原来广元侯没有向你说我的事情。”
羊献容愣了一下。
原本在她心中,这广平公主既然常来皇宫,尤其是时常前来拜见皇后。
广平公主,应该也是广元侯手上的筹码,棋子。
既然如此,也是应该知道她的事情才对,怎么现在,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你与我家王郎,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羊献容一笑,说道:“确实有见不得人得关系,你将这信件叫给广元侯,她便会与你说明清楚事情缘由了,在不知道事情缘由之前,公主殿下可要好消消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虽然不能通过蒋贵人的手对付这个广元侯。
但一想着能够用着广平公主来恶心一下那厮,好像也不错。
如此一想,羊献容的心情也愈发舒适起来了。
“哼!”
广平公主嘟着嘴。
“公主,这事情...”
“回去再说。”
自家王郎居然与宫中世妇有关系。
这件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这若是知道了,王郎他...
等一下!
为什么还要为这个负心汉说话?
他最好是被别人发现了。
哼!
“本公主倒是想听听那负心汉要如何解释!”
第四十三章 洛阳震怒
夜渐深。
太极殿中的事务才刚刚处理完成。
出了太极殿,外面的春风吹拂,倒是将太极殿中的郁气都吹散了不少。
“天色不错啊!”
今日的夜晚,倒还惬意。
春雨淅沥,还好宫中有雨伞,倒不至于真的要淋雨。
天色已晚,一般来说,王生都是在太极殿过夜,或者去宫外广平公主居住的小院过夜的。
当然。
相比较在太极殿中独自过夜,去广平公主那里,至少也不会太寂寞。
最起码,这饭,都能吃香一些。
出了宫门,王生带着刘勇便径直去了小院。
砰砰砰~
连敲了十几下,里面就是雅雀无声。
没人?
王生心中稍稍疑惑,心里想着,若是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候这院门都是虚掩着的,怎么到现在却是院门紧闭,甚至里面还没有任何声音。
莫非是广平公主还在宫中没回来?
但是王生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这个猜想。
便是骧儿不在,这小院之中还是有人在的。
那又是什么原因?
王生手托举着下巴,倒是在思考起来了。
“骧儿在搞什么花样呢?”
王生眼睛一转,故意对着王生刘勇大声说道:“算了,恐怕公主不在院中,我们回府罢。”
院门之中,广平公主听着王生的这句话,嘴撅起来的弧度就更大了。
“才敲了这么一小会门,就如此不耐烦了,他不留就走。”
哼!
碧玉宫女自然知道广平公主不过是在生闷气而已。
“公主殿下,今日的事情,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也知道君侯的为人,既然是有误会,摊开了说就好了,要是一直压着,广元侯也会觉得公主蛮横,到时候,恐怕心真的被金谷园的那几个人给勾去了。”
“勾去了就勾去了,本公主才不稀罕呢!”
但话虽如此,广平公主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如她嘴中所想的一般的。
“公主若再不开门,驸马就真的要走了。”
“那就开门罢。”
“进屋,这院门给他开,这房门是不开给他的。”
“诺。”
广平公主进入房门,而院门才打开来。
春街小雨润如酥。
春雨稀碎,加之泥土松软,身上带了点湿,人总是不好受的。
枝吖一声。
院门院门打开。
王生看着府内的侍女奴婢都在,又看到碧玉宫女,自然知道广平公主就在府中的。
这骧儿在府中,又不给开门,这是什么意思?
“碧玉,骧儿如何了?莫不是生病了?”
碧玉宫女连忙走过来。
“是宫里的一些事情,让公主殿下不悦。”
宫里的事情?
王生眉头一皱。
“皇后待骧儿一向是极好的,不是皇后,这宫中谁人敢给对骧儿脸色,莫不是蒋贵人?”
碧玉宫女见到王生生气,心中微喜,连忙说道:“非是蒋贵人,而是一个刚刚入宫的秀女,叫做羊献容。”
羊献容?
王生愣了一下。
莫不是这羊献容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王生心中迷惑,再问道:“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
“诺。”
碧玉宫女缓缓将宫中的事情道来,听完之后,王生才恍然大悟。
“此事,你不许与外人说去。”
“这种事情,奴婢自然守口如瓶的。”
王生轻轻点头。
“所以说,骧儿现在锁在房中,不让本侯进去,是因为生本侯的气?”
碧玉宫女轻轻点头。
“多半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我知道了。”
现在,王生就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个羊献容心也太大了,这种事情,可以随便说出来的?
原以为她聪明无比,现在看来,却是平平无奇的,甚至还是有些愚蠢。
或许这家伙是想给我一些麻烦。
或者说她以为广平公主也知道她的存在。
王生知道,他的猜想,已经是无限接近事实了。
“去让骧儿开门罢,这事情,我给她解释清楚就好了,完全不是她想的那般的,便是我有几个胆子,也不敢打陛下身边人的主意。”
听到王生的这句话,碧玉宫女心中也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原本她还是有些惧怕这件事情真的如公主所想一般。
若真是那般。
事情倒真是棘手了。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奴婢这便去让公主殿下开门。”
碧玉宫女走在前面王生自然也是在后面跟着。
“公主,君侯来了,便是公主殿下生气,也得知道事情是如何的再生气,若真是如公主所想一般,再生气,也不迟。”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之中还是没有动静。
“这个...”
碧玉宫女看着王生。
“让我来罢。”
今天不把这家伙安抚下来,那以后岂不是都进不了门了。
“骧儿,事情非是你所想的那般,让我进去说说,误会自除。”
王生说话,里面终于有动静了。
吱吖一声。
房门开了。
里面露出了一个小眼微红的美人。
广平公主现在穿着深紫色的衣衫,散花水雾粉蓝色百褶裙,身披雪色轻纱衣。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肌肤胜雪,樱桃小口,微红的双眸,像是盛着一汪清泉。
而此时,这一汪清泉,像是蓄满了水,随时会流淌下来的一般。
王生见到此景,心中也是微微心疼。
“骧儿,我...”
“你与这个羊献容,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个...我们进去再说。”
“你不说,骧儿才不让你进来,哼!”
好家伙。
“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王生只好先稳住广平公主
“真的?”
“千真万确。”
广平公主却是不信。
“若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为何要写信给你?”
信?
王生愣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碧玉宫女,这信的事情,这碧玉宫女怎么没说?
被王生一盯,碧玉宫女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还说没有关系。”
广平公主作势要关门,王生连忙用手抵住。
“确实有关系,但那关系不是你想的那般。”
现在,当真是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那这个关系,又是什么?”
“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趁广平公主一个失神,王生抓着广平公主的手,直接把门推开,人也像泥鳅一般钻进去了。
“你,谁让你进来的?”
王生将门关上,顺便将门反锁了,这才对着广平公主小声说话。
“骧儿,你听我解释。”
“你说。”
在这个时候,广平公主也冷静下来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十分冷静的。
之所以要搞出这种架势,一是真的想问这宫中的世妇与王生的关系。
若真是与宫中世妇有关系,也得当机立断,这种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
第二,广平公主也想试一试她在王郎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
最近事情变化很快。
金谷园有如此多的美姬,现在宫里又出来了一个。
这让广平公主心中的醋坛子都掀翻了好几次。
以自家王郎如此优秀的条件在,便是皇后都有些心仪,更不用说是其他人了,可得看看王郎对她还是不是真心的。
她可是将后半辈子都托付给他了。
如今看来...
王郎还是喜欢自己更多的。
自然,心中的怒气也是消散了大半。
“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
“嗯?”
王生将广平公主揽在怀中,后者顺势狠狠的咬了王生一口。
“嘶~”
“小力一些,肉都要被你咬下一块了。”
“什么事情,还不告诉本公主,我看你是把骧儿当作外人了。”广平公主呜声说完,又加了一点力。
王生吃痛,连忙说道:“我当然不是将骧儿当作外人。”
感受到那牙口用的力变小了不少,王生赶紧说话。
“只是这涉及到了权谋的事情,你女人家的,不要参与这种事情是最好的。”
“我日日进出皇宫,外面的事情我可以不知道,但宫里面的事情,告诉骧儿,又能如何?”
王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得与你说了,但你不可告知其他人。’
听到这句话,广平公主连忙松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骧儿的嘴最紧了。”
“确实挺紧的。”
“这羊献容,原本是赵王送入宫中的棋子,为的就是在皇帝身边有说得上话的人,我不过是顺手为之,让赵王的人变成我的人而已,没有你想的那般。”
涉及到皇帝,又涉及到赵王,广平公主心中那不多得醋意早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剩下的,只有担忧了。
“这件事,又是陛下,又是赵王,我看那羊献容这般,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王郎你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你放心。”
王生见到广平公主气消了,心情也是大好。
“那家伙聪明得很,之所以告诉你,恐怕以为我将她的事情已经告知与你了。”
“原来如此。”
广平公主也是想透了其中关节。
“王郎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藏着掖着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本来就没什么的,骧儿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主妇...”
“我的好骧儿,以后都告诉你,除了你,还加之金谷园的那几位,我是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的。”
“王郎说的话,我信,我看王郎冒雨过来,现在也是饿了,厨房早就准备了一桌菜肴,就等着王郎呢。”
王生直接将广平公主抱了起来,让后者一阵惊呼。
“吃饭的事情,还是稍后,咬得我这般疼,我还是先吃了你。”
“王郎,我们可是还没成亲的。”
两人摔着床上,王生看着广平公主通红的脸庞,轻轻点头,眼睛也变得清明了一些。
“我也没有那般猴急。”
起身,王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广平公主心中小鹿乱撞,不知道心中是后怕还是失望。
“若是王郎真的性急,我也可让碧玉姐姐先侍奉你,反正都是陪嫁丫鬟。”
“你在想什么呢?”
王生连忙把广平公主拉起来。
“吃饭罢。”
吃完洗了个热水澡,王生便在广平公主隔壁睡下了。
说实在的,他每日在太极殿中都是极为辛苦的,这种男女之事,他倒是没有精力消耗。
让王生哭笑不得的是,这广平公主还真的让碧玉宫女陪着王生过夜了。
其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
清晨。
东边天际出现了比胖娃娃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
朝阳升起。
朝阳的周围最亮,亮得那样迷人。亮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
天空中飘浮着柔和的、透明的、清亮的、潮乎乎的空气。
“好雨知时节”,在这群芳斗妍时悄然发生。
广平公主小院之中,闲来无事之下,还是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
那妖艳欲滴的牡丹,在春雨的滋润下,越发显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貌。花瓣上滚动着一颗颗露珠,裹着它那诱人的色彩,悄然无声的滴落,带着余香钻进草丛。
小草儿也傲立起头,冒出针尖似的小脑袋,如刚出生的小孩子,在春雨的滋润下,透着可爱的绿,新生的绿,在雨水的拥抱中茁壮成长。
草间上那一点灵动的色彩,似明珠,如翡翠,镶嵌在单纯的绵绸上。鸟儿低飞,在春雨潇潇下时,在树梢婉转地唱。鸟语花香,风光无限好!
王生伸了伸懒腰,在碧玉宫女的服侍之下,也是轻轻起身了。
简单吃了早点,王生便入宫去了。
平常入宫,到太极殿处理事务,都是比较晚的,但王生还是坚持早到。
在早到的这一段时间里面,也可以见到皇帝,说一些事情,听一些事情。
这一点,对王生来说也是颇为重要。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王生一进宫门,便有内监领着王生入宫了。
平时的时候,可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这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内监小碎步快走,王生则是跟在他身后。
“启禀君侯,今天早上,邺城那边来了消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陛下大怒,并且让奴婢在宫门等着君侯,一见到君侯,便将君侯带到陛下那边去。”
司马遹看来是真的愤怒了。
平时的时候,可是不见他这般的。
只是,邺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知道,自己可是派了王弥去魏郡屯田的。
莫非是王弥出了事情?
不至于吧?
便是王弥招惹的事情再大,也不至于让皇帝愤怒啊!
抱着心中的疑惑,王生很快便到太极殿,并且见到了皇帝司马遹。
第四十四章 陛下三思
皇帝司马遹,此时看起来是在十分生气的状态。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起来罢。”
见到王生过来,司马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可知朕今日急匆匆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王天生轻轻摇头。
“臣下,不知。”
他确实是不知。
若他今日是在金谷园过夜的,或许影楼就会给他消息了。
但是他是在广平公主的小院里面过夜的,自然也就没有影楼的消息了。
“你不知也正常,便是朕,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今天早上,原本司马遹在被窝里面好好的,身边也是有美人做伴,结果来了这个消息!
陈留王谋逆,意图复国?
伙同匈奴人,占据了邺城,魏郡?
这个消息,起初司马遹是不信的。
但是后面再来了一些消息,这各方面的消息相互印证,便由不得皇帝不相信了。
这陈留王还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做?
一气之下,司马遹甚至想要直接出兵了。
不过,在出兵之前,他自然是想要听一听身边人的意思。
原来司马遹身边还有一个司马略,但是司马泰薨逝之后,司马略便去守孝去了,待在身边的人,便只有华恒一个。
然而这华恒是什么水平,他司马遹自然是知道的。
可以说是问了也是没用的。
是故司马遹能问的,便只有王生了。
“邺城出了大事,陈留王谋逆。”
这一句话十多个字,然而这话中的消息,却是格外多的。
“陛下,此事可真?”
司马遹的第一句话说出来,王生的第一印象就是。
这事不可能!
陈留王,如何敢谋逆?
不是王生有多了解陈留王,而是陈留王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就是十分安生的,
他的陈留国,可是传到了南朝齐,历经了两百一十四年。
这样的人会反?
不可能!
“若非是真的,朕会与你道来?”
王生想了许久,才把这个消息给消化了。
“陛下,此事疑点甚多,最大的一点,便是这陈留王手下又无兵无卒,邺城有陛下重兵把守,岂会乱?”
“原本我是不信的,但援手陈留王的是匈奴人,并州五部的匈奴人,这些匈奴人原本就是在曹魏的时候封在并州的,对曹魏有旧情,也情有可原。”
“至于在邺城驻守的士卒,因为北面鲜卑人作乱,已经是带兵驰援而上了,按陈留王见到这个空档,这才出手的。”
司马遹的一番话说完,王生马上陷入沉思之中。
实在是司马遹的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不过,王生现在还是十分清醒的,此事的疑点甚多。
首先一点,陈留王应该是不敢作乱的。
如果他有复国之心,恐怕在他做皇帝的时候就表露出来了,而不会仅仅做一个陈留王。
而历史也说明了,陈留王曹奂就是一个老实人,根本没有复国的雄心壮志。
这是疑点其一。
其二,这守卫邺城的士卒,为何会突然北上,这北面的鲜卑人为何会突然犯边作乱?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春日了。
春日北方草原的草也已经长出来了,牛羊不缺草吃,那些匈奴人也是不缺牛奶羊奶牛肉羊肉吃的。
有东西吃,去侵犯强大的汉人?
鲜卑人被汉人教训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这是疑点其二。
其三,益州动乱刚止,邺城动乱便起,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最诡异的是,在之前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一次邺城动乱。
也就是说,这是王生的蝴蝶翅膀煽动的。
但他这个蝴蝶翅膀煽动的事情,是谁做的,又不一定了。
若是齐王还在,王生一定以为是齐王做的。
但是现在齐王已经死了。
这就奇怪了。
司马遹看着王生一直在思索,也没有打乱王生的思绪。
许久之后,王生抬头,问道:“陛下觉得此事正常?”
“便是不正常,如此多人说了,便也是事实了。”
“三人成虎,谣言假话说了一千遍,便也就成了事实。”
司马遹愣了一下,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臣下的意思是,这些消息可能都是假的。”
“假的?”
“如此多人说的话,会是假的?”
“陛下或许应该等一段时间,当邺城的真相显露的话,再做定夺。”
“可邺城之中,曹魏遗老甚多,若是不早些出击,让这些人搞出声势了,要想再收拾,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陛下,现在的天下,是谁的天下?现在的百姓,是谁的百姓?皆是陛下的,曹魏无德,大晋居之,一个无德曹魏,如何能够掀得起什么风浪?便是陛下给他们一年时间,届时王师一至,定然灰飞烟灭。”
王生的这些话,让司马遹很是认同。
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说得不错,曹魏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这陈留王若真想逆天而行,恐怕也是不会成功的,只是,即便此事不是陈留王做的,此事有假,朕出兵征之,岂是不可?这魏郡百姓在这些乱徒铁蹄之下,岂能安生?”
王生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司马遹倒是变成了关心百姓的好皇帝了。
“若他真是曹魏复国,定然不会如何对待魏郡百姓得,若非如此,便是现在出兵,那些匈奴人也是祸害完了,陛下何必急于一时?况且去岁征讨齐王年,国库便十分空虚了,那些粮草,士卒,都是世家供给,现在要想再让世家供给,恐怕世家也不会答应了。”
王生的言外之意就是,便是皇帝现在想打仗,也没钱。
短时间也是筹不到这么多钱的。
“唉~”
司马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要如何做?”
王生轻轻笑道:“并州匈奴五部,如何敢如此凶残,他背后若是无人支持,陛下相信?”
王生的这句话,让司马遹愣了一下,旋即眼睛微亮。
“爱卿这句话的意思是?”
“匈奴人如何敢如此行事,便是刘渊,也不敢,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的,而唯一能在背后支持的,唯有诸王,而且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宗王。”
一提到诸王,司马遹整个人的兴致也被提起来了,之前的愤怒,也为之一消。
“那你说,是那个宗王做的?”
王生看着司马遹说道:“臣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的?朕恕你无罪。”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非是陛下恕我无罪即可的,臣下是怕猜错了人,是故臣下不敢说。”
“那你便说你猜谁,既然朕知道你是猜的,这件事,自然也就与你无关了。”
王生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若是齐王未死,这件事,必然是齐王做的。”
司马遹微微颔首。
这天底下,或许只有那个死去的齐王,才如此大胆了。
“如今这件事是在邺城发生,之前成都王镇邺,或许,此事与成都王有些关系。”
成都王?
若是换做之前,司马遹定然是摇头的。
毕竟在之前,成都王还是受他牵连才被逐出洛阳的。
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他司马遹只是一个太子,被皇后贾南风压着的太子,但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现在的司马遹,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到底与成都王司马颖有没有关系了。
“爱卿以为,这件事与成都王有关系?”
“邺城守军突然北上,而且是先北上,再将消息送入洛阳,陛下不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
“确实蹊跷。”
被王生一说,司马遹心中的怀疑也升起来了。
“只是成都王在秦州赈灾,这魏郡的事情他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时代,可没有手机,更没有5g。
“臣下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可不敢将定论下得太大。
“呼~”
司马遹大拇指刮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也是有些头疼啊!
“若是魏郡的事情与宗王有关,那么这件事情,确实不能随意待之了。”
果然,皇帝对宗王还是忌惮更多的。
一说起宗王,整个人都理智了不少,毫不客气的说,这智商都上了一个档次。
“那爱卿看,此事该如何做?”
“既然是魏郡出现了叛乱,陛下今日可召集众臣朝会,一同商议此事。”
这下子轮到皇帝有些迷糊了。
“何解?”
“一来,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臣下一人的智力,总是不够的,诸位臣公一起想办法,总是好过臣下一个人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司马遹轻轻点头。
“二来,或许陛下从朝会中,也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此事如何说?”
司马遹身子不觉也坐正了不少。
“这道理很简单,不管是成都王,齐王,还是河间王,朝中总会有些人是会替他们说话的,届时在对待魏郡上面,他们如何说话,陛下听着,心中自然就有计较了。”
“如何计较?”
额~
这话,也不用说得太直白吧?
“若那些朝臣一味征伐,陛下自然能够看出异常。”
确实。
平时这些臣子都是能不打就不打的,一旦很多人说要打,那这件事自然就是与宗王有关了,也证明这魏郡的事情,并不简单。
“若是那些朝臣与平常一般,又如何看出异常?”
“陛下自然也可以看出,那些平时在朝会中不说话的人,突然在这次朝会为陛下献策,这种人,陛下不觉得有些异常?届时只要查一查此人,他与谁人有关系,便知道这魏郡的事情,与谁有关了。”
“秒啊~”
司马遹重重拍手。
“爱卿当真是再世诸葛,朕有了你,当真是有了左臂右膀一般。”
今早原本的一腔怒气,早就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转而为之的,反而是找出那些有心人。
心情,自然是大不同。
“那朝会之事,朕马上会安排下去,便就在明早。”
司马遹得这句话,让王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既然是魏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陛下不现在召集朝会?”
司马遹见到王生不解,一时间也颇为自得。
“这个嘛,便是有两个原因。”
王生看出来皇帝是要显摆,连忙摆出学生的模样出来。
“陛下请说。”
“这第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要召见这些臣子,恐怕时间也不够了,有些臣子还不在洛阳,既然要听到更多人的想法,自然是要让更多人参与了。”
“陛下英明。”
司马遹得这个想法,倒真是好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朕要他们放松警惕,便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朕依然沉醉温柔乡,这些人会如何想,他们定然觉得朕是一个昏君,进而放松警惕。”
“陛下英明。”
“你这奉承我的话,不如大内官,奉承人,如何能只用一句话的?”
没想到自己拍马屁还被嫌弃了。
王生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臣,确实不善此道。”
“不善此道才好,朕要你做的,就不是那样的人。”
司马遹这句话,倒是让大内官将头都低下去了。
“你先下去罢,好好歇息,这明日,恐怕是有好戏看了。”
“诺。”
告辞之后,王生倒没有歇息。
而是在太极殿处理朝务。
在处理朝务的时候,王生自然是有时间来想这些事情。
黄昏。
王生以身体抱恙,出了太极殿,留下有些发愣的王衍与司马彤。
出了太极殿,王生直接坐上马车,朝着金谷园的方向去了。
他现在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影楼的消息很重要。
回到金谷园,王生没有去见囡囡红袖她们,而是直接到影楼去了。
到了影楼之中,王生很快也得到了魏郡那边的消息。
“与皇帝所言之,确实差不了多少,但还是有些不同。”
皇帝给王生的那些消息之中,只是说陈留王意图复国曹魏,借匈奴人的力量。
影楼的消息里面,还多了匈奴人洗劫邺城的消息。
这也是为何邺城如此多人出逃的原因。
若真是陈留王曹奂复国,定然是不会让这些匈奴人洗劫邺城了。
洗劫邺城,那不就是洗劫自己了吗?
相比较陈留王复国,王生更倾向于陈留王被这些匈奴人胁迫。
控制不了手底下的匈奴人,如何说是复国?
恐怕只是傀儡而已?
王生现在想的事情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呢?
成都王?
有这个可能。
但是成都王没有动机。
皇帝现在也是对他十分重用的。
但是邺城的驻军定然是与成都王有关的。
那这又是谁做的呢?
王生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是快要爆炸了。
若是张宾在身边就好了。
可惜,张宾去颍川屯田了。
身边的智囊,还是不够用啊!
第四十五章 早朝
从影楼出来,王生心中的情绪还是颇为复杂的。
这益州动乱,可以说是原来历史上原本就有的事情,但是这邺城,历史上可没有这个大乱。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背后,便是王生是穿越者的身份,也不清楚是谁在搞鬼。
王生轻轻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情绪暂时的抛在脑后。
他倒是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这件事情,最着急的,应该是皇帝才对,而不是他广元侯。
此时夕阳已经西坠,月亮也已经升起了。
春夜漫漫,王生自从入朝为官之后,更是越发少时间陪伴家人了。
就像是囡囡这小丫头,也只是在晚饭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其他的时候,是没有时间见面的。
王生很享受这种晚餐时光。
这种与家人一起的感觉,很是温馨,也能给王生孤独的内心多了一层温暖的庇佑。
至于深夜房中的事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次日,天微微亮起来,王生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春日的清晨,很是安静。
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些奴仆之外,像是张氏,红袖,囡囡她们此时都还在床上。
王生穿戴整齐之后,便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今日的早朝,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这狐狸的尾巴,能不能把揪住,也就要看这朝会了。
太极殿早朝,来的人很多。
皇帝给了这些臣子足够多的时间与会,平时见不到的人,现在似乎也能见到了。
当然,因为宗王基本上归国的原因,此时在朝堂上的王侯,只有燕王司马彤,与平原王司马干两人。
其他朝臣,倒是来了许多。
众人在太极殿中等待皇帝,而现在已经是到了时间了,皇帝依旧是没有来。
王生站在文臣一边的中列,他特意站在边边,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当然,以王生的身份,以及皇帝对他的宠信,要想不引人注目,那都是有些难度的。
“君侯,陛下今日早朝,是为了邺城的事情?”
王生微闭的眼睛张开了一条小缝,这一条小缝,自然可以看到说话的人。
卞粹?
王生愣了一下。
这家伙是张华的女婿,但是,因为张华拒绝了王生的原因,张华一脉的人,都是与王生走得挺远的,现在乘着朝中间隙,这个卞粹来找他说话,这就有些奇怪了。
“或许是。”
王生当然知道是还是不是,在场的人大多也知道,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带着一些意义在里面的。
王生知道嘴巴的厉害。
再者说,他与这个卞粹实在不相熟,自然也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明白了。
被王生直接敷衍了一句,卞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那看来便是了,益州的事情,之前就已经是满城风雨了,现在又有了魏郡邺城的事情,这件事,君侯如何看?”
被自己敷衍了一句,理应是不会与自己说话的才对。
王生的敷衍,其实表明不想和你说太多话了。
这卞粹还与他说话,不是听不懂王生的话外之音,就是有其他的意思在其中了。
王生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张华得想法有了什么变化也说不定?
“益州的事情,已经是解决了,至于这邺城的事情,陛下英明,自然也是会解决的,不过是吊梁小丑罢了,不值得太过于紧张。”
王生这句话与前面一句相比,就正式多了。
“君侯果然慧眼,我那岳丈,也是如此说的。”
果然,弯来绕去,还是说到了张华身上。
“张公现在身子可还硬朗?”王生王生自然也是顺着台阶走了。
卞粹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多谢君侯挂怀,岳丈大人身子硬朗得很,只是闲在家中,如今也写起诗来了,岳丈他可是一直提到君侯的,说起赋诗,恐怕这洛阳,或者说这天下,都找不到比君侯更加厉害的人了。”
“张公文赋,小子如何比拟得过,这样吧,本侯也有些时间没有去见张公了,过几日,便去拜访张公,你看可好。”
卞粹重重点头,心想与聪明人说话,果然是够简单的。
“那就这般罢。”
站在王生前面的,是王导,此时他转头看向王生,笑着说道:“既然要去拜访张公,不如多算我一个如何?”
听到王导这句话,卞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王生脸上却笑得更欢畅了。
“茂弘兄于我同去,那自然是极好的。”
就在王生还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大内官尖利的声音也是在大殿中回荡起来了。
“陛下到~”
大内官的声音响了之后,原本嘈杂的太极殿,现在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了。
而皇帝司马遹,身穿着红色龙袍,缓缓得坐在龙椅之上。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司马遹看起来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脸上黑眼圈极重,这柔弱的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实际上,司马遹确实是被掏空了,为了演戏演的像一点,也让宗王相信他对此事是不上心的,他昨夜,可是十分疯狂的。
“众爱卿平身罢,今日朕让诸位过来,可知晓是何事?”
太极殿中众人,大多都是知道今日早朝的目的的。
“启禀陛下,恐怕是魏郡邺城的事情罢?”
在这个时候,尚书令王衍站了出来。
若是换在之前,第一个说话的,不是赵王,就是张华,司马干等人,但是现在的琅琊王氏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是故这说第一句话的,就变成了他王衍了。
“不错。”
司马遹轻轻点头,他此时弯着腰,低头看着殿下群臣。
他所在的位置是比臣子站的位置要高十几个台阶的,因此即便是弯着腰,对殿下群臣已经是俯视的姿态。
“朕听闻消息,说是魏郡邺城有匈奴人作乱,听说是并州五部,还听人说,刘渊亦在其中,之后又听人说,此事是陈留王曹奂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复国曹魏,诸位如何看?”
司马遹说完话,眼睛就开始盯着群臣了。
如同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一般。
“依老臣看,陈留王应该没有这个胆子,老臣与陈留王也多有相交,知晓陈留王的为人,他对权位,是没有多少兴趣的,此事,恐怕有蹊跷。”
敢在太极殿中如此说话的,这个人自然就是平原王司马干了。
在朝会中说话,一方面是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是在另一方面,这也是证明自己地位的好方法。
譬如一般臣子,只要不是非常着急,有大事,或者是脑袋被驴给踢了的人,这前面的几句话,都是等前面的人说完再来说的。
这是对权位高的人的尊重,也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尚书令王衍与平原王司马干都说了话,燕王司马彤自然也是不甘为人后的。
“陛下,不过既然事情确实发生了,我看我等还是要尽快将此事压下去,不如发令并州刺史,对并州五部进行管束,冀州并州幽州也派些人过去,镇压此事。”
司马彤看着司马遹脸上有些无动于衷,再在后面加了一句。
“这邺城毕竟事关重大,且此事又与陈留王有关,陛下可不能对此事太过于轻视。”
听到司马彤这句话,司马遹总算是点了点头,也算是对司马彤的回应了。
司马彤,司马干,王衍三人都说完话了,朝堂之上,沉寂了一小会。
大佬们都不说话了,现在是普通臣子表现的机会了。
当即便有一个臣子站出来,说道:“曹魏妄图逆天而行,此事若是不早些解决,恐怕再拖下去,会生变。”
司马遹嘴巴微微翘起,他换了一个坐姿,问道:“诸位许多人都说要解决邺城的事情,请问,如何解决?”
“自然是发兵了。”
那个臣子继续说道。
“只是去岁征伐齐万年,国库已然是空虚了,现在要对付邺城的叛逆之人,国库无粮无财,如何能够出兵?”
王生的这句话让那个臣子愣了一下,他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好退下了。
“尔等的政见,若是请战派的,说了自己的缘由,观点,也需把解决的方法说出来。”
司马遹这句话说完,朝堂之上又是冷静了片刻。
“陛下,臣有话说。”
让王生措手不及的是,这个有话说的人,居然是卞粹。
平时这个卞粹作为张华的女婿,在张华倒台之后,一直都是十分低调的,怎么到现在就变得高调起来了?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王生从其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司马遹看着卞粹,心中也有些诧异。
“你有话说,大可讲出来。”
“诺。”
得到皇帝允诺,卞粹马上将张华此前吩咐他的话说了出来。
“邺城动乱,陛下不可操之过急,得再看看,看事情是否有变,并州五部的匈奴人是此前曹魏便安置下去的,对曹魏,自然是有些恩情的,但是我大晋历来已经数十年,这些匈奴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才是主人,能让这些匈奴人奋不顾身,恐怕这后面,是有外力的。”
卞粹的这句话,让司马遹眼睛微微一亮。
他自然知道这番话自然不是卞粹能够说出来的。
这卞粹后面是有高人指点的。
至于这个高人,自然就是张华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司马遹虽然对张华有些成见,但在司马遹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张华确实是有治国大才的。
在很多方面,他也是敬佩张华的。
“你继续说。”
卞粹轻轻吐了一口气。
第一次在朝堂上发表见解,即便这个见解不是自己的,卞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陛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清这背后之人究竟是何人指使的,这背后的人,极为阴险,邺城,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
听到这里,司马遹便更加佩服张华了。
能一眼看出问题,这个张华的嗅觉,当真是狗鼻子一般,太敏锐了。
“至于要征伐还是如何,陛下还得再看看,看这天下的变化,既然事邺城出了问题,那他这个问题是如何出出来的,邺城原本就有重兵把守,按道理来说,这匈奴五部的人是接近不了邺城的,其中的来龙去脉,陛下还得查看清楚。”
与广元侯,说得差不多啊!
司马遹轻轻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
司马遹这句话说出来,平原王司马干脸上就露出惶恐之色了。
“陛下,臣镇守邺城,督查冀州,并州,幽州军事,多有差池,还请陛下降罪。”
卞粹的这句话,明显是要查一下这后面的事情。
司马干的嗅觉也很敏锐。
这事情当然不是他司马干做的了。
但是作为镇守,邺城出了事情,这件事即便不是他做,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与其之后被皇帝处罚,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平原王起身,你身在洛阳,这镇守之事,不过是遥领而已,现在魏郡出了事情,朕并不怪你,起来罢。”
听到皇帝这句话,司马干心中悬着得心也是放下了大半,不过他可还不想起来。
“陛下,即便此事与老臣无关,但既然是邺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镇守之职,臣下便不好领了。”
原本平原王就不想做这个镇守的。
镇守邺城,都督并州,幽州,冀州军事。
这听上去,权力自然是极大的,实际上,他的权力也确实是很大的。
就譬如长安的河间王,他镇守长安,都督秦州,雍州,梁州三州之地,便是现在的皇帝,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之前,都不好动他的。
但是司马干对这个权位之事,是不上心的,现在因为这个职位,更可能祸及自身,平原王正好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别人眼中的宝贝,在司马干眼中却是烫手山芋。
司马遹轻叹一声,说道:“这镇守邺城的事情,暂时还是由平原王你负责,至于邺城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要如何做,还得听听诸位臣公的意见。”
方才说话的众人里面,除了那个司马遹都不认识的臣子说话之外,其他人,不是经常在朝会中发言,便是像卞粹一般是让他先不用着急的。
真正的狐狸,还没有露出尾巴呢!
就在司马遹要抓狐狸尾巴的的时候,有人出列了。
“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说。”
司马遹抬头看去,这人居然是陈眕。
第四十六章 角力
陈眕平时很是低调的。
作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陈眕自然是才学出众的。
他才气逼人,洛阳士子都是争先与他结交。
作为名门之后,陈眕自然是意气风发,尤其是当时金谷二十四友是依附于贾谧,而贾南风权势滔天。
但是,在贾南风倒台之后,金谷二十四友基本上都被司马遹弃用了,陈眕也一度堪忧。
便是现在的文坛领袖级别的人物,左思也只得居闲职,潘安等人干脆就赋闲在家了。
金谷二十四友中,大多数的政途都受到的影响。
原本陈眕在洛阳还是颇为放肆的,因为他父亲是陈准,乃是门下省侍中,高权之位。
只是后来陈准‘意外’离世,让陈眕从意气风发,到不出一言。
其实在陈准离世之前,陈眕在朝会上,也是没有发表什么观点的。
他很少议政。
是故这次陈眕站出来的时候,司马遹马上就想起昨日王生对他说的话。
“爱卿有言,直说之。”
“谢陛下。”
陈眕的手微微颤抖,不过朝服宽袖,他手上虽然是拿着玉笏,但在朝服宽袖的掩盖之下,他手上的动静,还是很难看出来的。
“臣下以为,邺城乃是曹魏旧都,废帝陈留王拘留之地,虽然不在六都之内,仍旧是重地,“邺”之名始于黄帝之孙颛顼孙女女修之子大业始居地,已有千年历史。且邺城同时也是监督并州匈奴人的屏障,乃是重中之重。”
陈眕说了这么多,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说道:“如此重要之地,现在居然被贼人掌控,陛下若是不出兵,后果堪忧,至于陛下担忧之粮草问题,臣下有方法可以解决。”
如果按照广元侯的话来说,那么面前这个陈眕身后可以揪出有心人的可能性,就比之前面那个臣子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了。
王生看着陈眕,心里与司马遹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的。
“那你来说说,这军费之事,如何解决?”
“诺。”
陈眕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满朝文武加之皇帝都是看着他,要说他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前我听说广元侯为筹集铸兵之费,可让臣公贵族皆用财取之,日后奉还,臣下以为,筹集军费,也可用此法。”
这相当于是花未来的钱。
这个陈眕的思维倒是不错。
但是,铸兵之所以能成,是因为王生给了大多数人利益,尤其是皇帝的利益。
这是主要原因,但是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后,还有一个次要原因,也是主要原因。
那便是皇帝的心意。
皇帝想要给中军更换兵器甲胄,王生提出来的事情,才能得到皇帝的首肯。
陈眕的这个主意,并非是开源节流,只不过是用了乾坤大挪移而已。
司马遹的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
“只是这钱粮,日后还不是要朝堂付出,之前的铸兵之事,朝廷得开支已经到了明年,现如今,这出兵之事,可不能用此法了。”
在王生刚开始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司马遹也觉得这个方法简直就是个天才之想。
刚想着用这个方法做越来越多的事情,王生后面的话,就直接给司马遹泼了一盆冷水。
感情这不是抢钱啊!
这是花未来的钱。
这天下始终是他的天下,杀鸡取卵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做的,司马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然是十分失望的。
其实,王生这个股份分红制度,也并非是抢钱,只不过以现在西晋的小农经济,这个东西,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这才成了抢钱的东西。
运用得当,这是钱生钱的东西。
陈眕没想到皇帝会拒绝,微微愣了一下,但他到底不是普通人,在今日之前,他其实是早就想好补救的第二方法了。
“去岁大雪,今年必定是一个丰年,陛下可暂用仓中粮食,速速平定邺城之乱,其实也不无不可,再者说,臣下听闻去岁征伐齐万年,可是有剩下不少的粮草,可做军粮,若此事与并州匈奴五部有关系,那匈奴五部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都是军费。”
“哦?”
司马遹眉头微皱。
这去岁征伐齐万年,以为是要很长时间的,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给打趴下了,最后花时间最多的,其实只是赶路而已。
粮草,是剩下了不少粮草,但这些粮草,既然剩下了,那就是他司马遹的东西,如何是会拿来充当军费?
“此法不行,打仗这种事情,劳民伤财,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这件事情,朕看来,还是不宜劳民伤财,你这法子,不行。”
司马遹既然连这句话都说出来,陈眕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出来,自然只能退下了。
“可还有人有办法?谋略?”
“这个...”
司马遹这句话说完,众人却是面面厮觑。
要提出自己的观点,还得想军费的问题,众人也没有三头六臂,这出兵花费的军费巨亿,谁能轻易想到?
毕竟这钱财,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现在世家也不傻了,自然也不会再出钱出人了。
一时间,朝堂的气氛有些沉郁。
司马遹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说话,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诸位有许多人说要打,却没有给朕一个章程出来,这如何打?朕倒是看好平原王的想法,陈留王是如何的人,朕也很清楚,他必不敢做出谋逆之事,此事,还需要商讨,你们下去想想主意,三日之后,再议。”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也不在太极殿主殿逗留了,而是拍拍屁股,直接出了殿。
大内官见到皇帝都走了,连忙扯起自己的公鸭嗓,喊道:“退朝。”
众臣只好退下了。
其中,臣子们的表情,自然是各式各样的了。
“君侯,你看陛下这朝会,是什么意思?”
卞粹果然又跑过来与王生扯话了。
王生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这个,恐怕只有张公知晓了,陛下如何想的,我这个做臣子的,如何揣度得住?你说是不是。”
卞粹也明白王生的意思,重重点头。
“陛下乃是圣人,我等自然是揣度不住的。”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太极殿,临到分别的时候,卞粹才拉着王生的手,宛如是多年兄弟一般,说道:“之后有时间,一定前去金谷园拜访。”
“那我便在金谷园好生欢迎了。”
两人就此分别,就在王生也要出宫的时候,却是有人叫住了他。
“小郎君留步。”
回身一看,原来是王导。
“茂弘兄,有何事?”
王导笑了笑,说道:“陛下要我们过去。”
司马遹...
王生轻轻点头。
“那好,一道。”
王导轻轻点头。
“方才我所看,小郎君与这个卞粹私交甚好?”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非是私交甚好,我平素与这个卞粹也没有多走动,之所以今日与他说话说得如此之多,是因为看在他是张公女婿的份上,我对张公,素来是佩服的,过几日还要与你一同前去拜访呢!”
王导微微点头。
“只是张公毕竟是致仕之人,小郎君日后还是少与他有瓜葛,我陪你去,也是怕有心人看到,在陛下面前多言,陛下,近来是越来越多疑了,便是我琅琊王氏,也不好过。”
王生心中凛然。
“皇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陛下晴雨不定,与我们这些臣子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便好。”
王导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常道:伴君如伴虎,小郎君乃是寒门出身,更应该知晓这一点,陛下若是知道你与张华走动,恐怕会心生间隙的。”
王生眼中一闪,轻轻点头,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茂弘兄指点。”
“指点倒是算不上,只是现如今有些感慨而已。”
与王导说了一路,王生才到太极殿偏殿。
此时偏殿之中并没有多少人。
王敦王导王衍,加之司马彤司马干。
可谓是这个国家最高的决策人了。
“陛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后者轻轻点头。
“方才朕在朝会上,也是知道了你们的看法,现在私底下再问你们一次,对于邺城,诸位是如何看的?”
王衍依旧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邺城之事,我赞同平原王的看法。”
皇帝前面才在太极殿正殿赞许了司马干的做法,王衍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主见,但是跟进,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了。
这种事情,谁都会做。
对于王衍,司马遹是见怪不怪了。
其实,这也是司马遹将尚书台交给王衍的原因。
要说这王衍的文采,整个天下能够与他相比的人,恐怕不多,但是对于执政处理事情这方面,他又显得太中庸,处理问题也没有多少主见。
王衍是他的岳丈,宫中的皇后,是他的女儿,他背后,还有琅琊王氏。
将尚书令这个位置交给他,自然是奖励王衍对他的支持,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以王衍的才干,也不至于对他司马遹造成多大的威胁。
这个尚书令要是让王敦来做,司马遹恐怕就有些不放心了。
并非是司马遹担心王敦的忠诚问题,而是王敦的能力,比王衍强上太多了。
简单来说,王衍是嘴巴厉害,手不厉害。
而王敦是嘴一般般,但是能力却非常强。
希望不寄托在王衍身上,王生自然是将目光定格在王敦身上了。
“处仲,你有什么看法?”
王敦在心中早就思虑好了。
“邺城的事情,陛下自然是要解决的,但诚如平原王所言,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说是猫腻,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不妥,不如先派人前去了解情况,之后再看,当然,于此同时,出兵的准备,陛下也应该做了,不然届时恐怕手忙脚乱,至于军费问题,臣下没有办法,若是说这件事谁能想到办法,恐怕那个人便是广元侯了。”
王敦擅长踢皮球,一脚一踢,直接是把皮球踢到王生面前了。
“广元侯,你如何看?”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轻轻摇头。
“这军费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好想的了。”
司马遹也知道现在要王生拿出主意来,恐怕很难。
他没有勉强王生,马上换了一个问题。
“若是真要征伐邺城,诸位可有人选?”
又是人选。
王敦的眼睛首先是亮起来了。
在益州一事之后,他便受到了重赏,因为年纪问题,他现在的官职与爵位都是够高的了,因此只得了一些物质上的奖励。
譬如黄金,布匹一类得。
但是王敦心中却没有不满。
他知道,他的这些功劳,日后都是有用处的。
这便是资格。
做为三公,九卿,没有一些资历,政绩,这如何能成?
他可不像自己的族兄一般,有一个当皇后的女儿。
“臣下来看,征伐邺城,须对邺城了解的人才行,这任务,自然是要交到平原王身上了。”
第一个开口的正是王衍。
王衍说完,王敦也在后面应和。
“平原王镇守邺城,此事交由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知道司马干是不会领这样的事情的。
要司马干领兵打仗,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果然,司马干在后面重重摇头。
“尚书令是折煞老夫了,这样的事情,陛下要是交给了老臣,那就是儿戏了。”
他看着王衍王敦,他自然是知道两个人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琅琊王氏势大,陛下又将宗王都赶出洛阳,司马干深感自己力薄。
前面王敦就已经领了益州的事务,这种事情若是再交到琅琊王氏的手上,这琅琊王氏的权势,岂不是更大了。
平原王司马干眼睛微转,对司马遹说道:“倒是广元侯,是一个好人选,广元侯虽然年纪尚轻,但去岁便替陛下征伐过了齐万年,也算是有了经验,若是邺城真有乱,陛下也可将此事交给广元侯,以广元侯的才智,说不定真的能替陛下省下军费呢!”
司马干说着话,还朝着王生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但司马干这笑容,在王生眼中,就不显得和蔼可亲了。
这老家伙可是阴险的很。
觉得琅琊王氏势大,还要拉上我。
王生侧目,已经是感受到王敦异样的眼神了。
“陛下,臣下年纪轻微,恐怕难当此任。”
司马遹自然注意到偏殿中气氛微妙的变化。
在他心中,他自然是想要这种微妙变化的。
琅琊王氏的势力,确实是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安感。
加之广元侯与琅琊王氏也有些许关系,这次,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让广元侯与这个琅琊王氏走远一些的机会。
“朕看来,广元侯确实可以胜任此次任务。”
果然,司马遹这句话说完,王敦脸色已经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
第四十七章 陈眕背后的势力
“陛下,臣下确实是没有这个能力,以我看,浔阳侯,便很适合这项任命。”
交恶王敦,这可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事情。
但这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事情,却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事情。
“中书侍郎之前便为朕出征益州,这才在洛阳没歇脚一两日,如何能够再如此做?若我真让中书侍郎出征,恐怕襄城公主都要说朕的不对了。”
司马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但是听在众人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种表情。
平原王司马干自然是面带微笑的。
现在的这个皇帝虽然在很多方面不够成熟,但确实是现阶段司马家最好的皇帝了。
皇帝能够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司马干也感到十分欣慰。
至于王敦,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帝司马遹这番说辞,让他后面的话都只能堵在嘴中。
他知道,便是他说再多,这任命之事,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原本益州回来,心情舒畅的王敦,心中不禁又染上了一层灰霾。
“陛下,臣下,实在难当此任。”
你要我做孤臣可以啊!
但要是一直得罪人,这孤臣也是没法当的了。
“广元侯放心,这征伐之事,可还是一件没有说定的事情,即便是真的要征伐邺城,朕也会为你找到合适的帮手的。”
皇帝的话语,已经有其他意味在里面了。
在这个时候,王生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了。
皇帝要他得罪人,他还真得得罪人。
“那,臣下领命。”
“朕没有看错你。”
司马遹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靥,心情看起来是当真不错的。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便离去罢,广元侯留下来。”
“诺。”
司马遹的这种区别对待,无疑又是将王生放在烤架上烘烤。
当真是要把自己烤成烤乳猪了皇帝才放心啊!
众人离去,王敦看着王生的眼神却不如何友善,至于司马干,则是朝着王生笑着点头,宛如后辈照看晚辈一般。
但王生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是知道平原王司马干这家伙的心计的。
待所有人走了之后,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问道:“陛下独留臣于此地,可有要事?”
“自然是要事。”
司马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生。
“朕有意让你建功立业,但看你的模样,却不如何欢喜,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心老板关心下属。
但是,这个老板,恐怕是知道我的难言之隐的。
“陛下,臣下如何有难言之隐,只是觉得臣下资历尚浅,难当此任而已。”
“哈哈哈。”
司马遹看破不说破。
“这洛阳之中,你若是觉得难当此任,恐怕便少有人能当此任了。”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忌惮琅琊王氏的势力,但有朕在你身后,你不必害怕,等你与广平公主成婚之后,你与朕,也可以说是一家子的人了。”
“微臣明白。”
“明白便好。”
和聪明人说话,向来是十分轻松的。
司马遹知道自己的话,王生已经是领会了其中的要义了。
“其实朕留你下来,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陛下若是有其他的问题,可直问之。”
司马遹轻轻点头。
“这个陈眕是颍川陈氏的,之前颍川陈氏与齐王走得近,只是现在齐王已经是薨逝了,这陈眕背后得势力,又是何人呢?”
其实不仅是司马遹迷惑,王生心中也略微疑惑。
“陈准公死在洛阳,恐怕颍川陈氏以为是陛下所为,是故心怀芥蒂,颍川陈氏站在陛下的对立面,不难理解,只是现在镇守许昌得不是齐王,这颍川陈氏要想与齐王走得近,恐怕不容易。”
“你说得没错,司马蕤不过匹夫而已,不足为惧,颍川陈氏自然也是看不上他的,但除了司马蕤与齐王,他还能与谁走得近?”
“陛下不是三日后再议此事了吗?三日时间,不仅邺城的事情能够变得清楚不少,像是陈眕这种人的狐狸尾巴,也是可以及时揪出来的。”
司马遹微微颔首。
他认同王生的这句话。
“只是朕在洛阳,这许昌邺城成都长安,朕都是鞭长莫及的,宗王权势太大,实在是让朕如鲠在喉。”
“但要让宗王将手上的权力交出来,恐怕不容易,那些宗王放肆惯了,如何会接受陛下的束缚,再者说,恐怕那些宗王也害怕在失势之后陛下的报复。”
司马遹轻轻点头。
留下这么多辈分比自己高的人,确实是多余的。
司马遹做了皇帝之后,心肠也是越来越硬了。
“我听说骧儿那丫头一直与显阳殿有交集,不知道可有此事?”
王生心中凛然,脸上的颜色却一如往常。
“确实如此,公主与皇后殿下也算是同龄人,相处得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生撇了司马遹一眼,说道:“若陛下觉得不妥,臣下之后便与公主说一声。”
“不必了,小事而已,呵呵。”
皇帝特意提出来的事情,自然就不算是小事了。
司马遹看着王生。
他之所以特意提这么一句,也是想要王生与琅琊王氏走得远一些。
现在的王生,还是与琅琊王氏走得太近了一些。
至于广平公主去不去拜会皇后,司马遹也觉得不无不可。
说起来,他心中对王惠风,还是有些愧疚的。
皇后也没有做错什么,而他一直疏远...
不过,每当司马遹心中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便会想:朕是皇帝,权谋的事情,可不能有儿女私心。
如此一想,这软下来的心,马上变得比铁还要硬。
“批阅奏章的事情,爱卿便不必做了,你这几日要督促铸兵之事,还要多去中军走动,学习统兵之道,可不能一味只是有学识,这马上的功夫,还是要有一些的。”
王生轻轻点头。
“臣下记住了。”
这批阅奏章的权力,原本就是皇帝的。
把这个权力交到王生手上,自然表示着对王生的看重。
如今将这个权力收回,王生心中也没有丝毫不悦。
不是自己的东西,便拿不到。
面前的这个皇帝虽然厌政,但比起那些草包皇帝来说,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最起码,他的对标皇帝,可是汉武帝啊!
“如此,便无事了,你下去罢。”
“诺。”
王生缓缓退后。
既然没有了太极殿的差事,这还没到正午,王生便去了广平公主所在的小院之中。
与此同时,洛阳南郊的一处庄园外面,停驻了几辆马车。
看这规格,全是是勋贵之家。
而这处庄园,是属于颍川陈氏的。
如今自然是陈眕的了。
庄园之中,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虽然是草庐石亭。
但在春花春树的映衬下,却显出雅致之意。
流觞曲水之中,各有客座。
主位之上,自然就是庄园的主人陈眕了。
在陈眕下首,则是王生的两个熟人。
一个便是须发皆白的左思,另外一个则是憔悴许多的潘岳了。
两人身后,则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正是刘舆。
他乃是中山刘氏之后,与并州刺史刘琨也是兄弟。
与刘舆走对侧的,则是一个老人,此人也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乃是杜预兄长杜斌。
金谷二十四友现在还能聚集其人来,也让在场的人十分感慨。
“陈凖子将我等聚在此处,不知道有何事?”
左思现在是怕极了朝廷风波,一般人相邀,他都是拒而不见的,也就是陈眕之前与关系还行,这才出了一次门。
“听说陈凖子在今日的朝会之中别有一番高谈阔论,今日来此,莫非于此有关?”
潘岳虽然是赋闲在家了,但看起来他的消息倒还是十分灵通的。
陈眕看着左思与潘岳,轻轻点头。
“确与此事有关。”
左思眉头一皱,潘岳则是挪动了屁股,要是这个陈眕再说出一些话出来,他可能就要起身告辞了。
面前此景此幕,陈眕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日鲁公在时,我等何至于如此凄凉,便是聚会言语,也如坐针毡。”
鲁公,指的自然就是贾谧了。
“当年的事情,便不必说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潘岳轻轻摇头。
他当时依附贾谧,本就是为了仕途的通畅,贾谧失势后,他的政治生命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虽然无权无势,但总算是有些家财声名,当今陛下也算是大度,并没有让他活不下去。
这般...
也就够了。
甚至潘岳还觉得些许的轻松。
赋闲在家之后,他也有更多的时间研究文学之事,现在摒弃了那些权谋之争,潘岳自觉在文赋上,还有了上进。
“当年的潘岳,也变成如今这般了吗?”
“陈凖子,我知道陈准公已死,你恐怕是心中有所芥蒂的,但是事已至此,便也就放下罢,如今的朝堂,已经与年前的朝堂,完全不一样了。”
刘舆也是轻轻叹气。
他家虽然还行,没有受到太多的牵连,但要说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朝堂之事,既然无法伸手,何不吟诵风月?清谈辩论,传到后世,也不失美名。”
“诸位想得这般明朗,在下可没有这般豁达。”
陈眕握着酒樽的手微微用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的风度,而是变得十分狰狞起来了。
“我要查清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廷尉已经给出了答案,失火。”
“当日失火几处,齐王死了,我父亲也死了,诸位不觉得有些诡异?有些奇怪?”
左思拍了拍身下的灰尘,站起身来。
“若陈凖子邀老夫前来,便是因为此事,那还请让老夫告退了。”
“左公稍等。”
陈眕笑着拦住左思。
“今日邀诸位来,其实并非是要诸位来听在下诉苦的,或者说,今日邀诸位来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你在替谁做事?”
潘岳从陈眕得口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出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诸位了,我如今是替齐王做事,邀尔等过来得,便也是齐王。”
齐王?
“哈哈哈!”
刘舆先是大笑一声,再说道:“齐王如今乳臭未干,陈凖子愿意替他买命,倒是奇也怪哉。”
“齐王仁义,行王道之事,我为齐王做事,攘除奸凶,如何不行?”
“陈凖子你欲如何,与我等无关,告辞了。”
听到这里,左思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陈眕就是想要拉他下水。
这如何使得?
他可是要活得久一些的。
就算他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哈哈哈,我看诸位想走,今日也是走不了的了。”
草庐之内,却是有清朗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听过去,便知道是年纪不大的。
“阁下何人?”
草庐之中的人也没有与在场的人打哑谜的意思,直接是走了出来。
是一个青年俊彦,潘岳看其衣着不凡,相貌堂堂,便知道不是一般人物了。
“既然是客,客要走,主人如何能够不让他走呢?”
“若是放在之前,客要走,自然是可以走的,但是现在诸位听到了这些事情,还想要走,恐怕不容易罢?”
“老夫发誓,今日之事,定然藏于心中,不说与他人。”
那青年俊彦轻蔑一笑,说道:“相比于活人,死人更会守住秘密。”
“阁下是?”
“在下司马冰。”
司马冰?
潘岳马上反应过来了。
“是广阳侯?”
司马冰,就是司马冏的次子。
“广阳侯居然也到了此处。”
到现在,潘岳刘舆左思等人已经知道这就是陈眕的陷阱了。
原来的好友,现在居然坑害自己。
左思心中郁闷,这血都差点吐出来了。
“到此处,便是要见见诸位的。”
潘岳颇善清谈,他眼珠一转,说道:“我等皆是无权无势之人,广阳侯见我等,为何事?”
司马冰轻轻一笑,说道:“诸位虽然无权,但并非是无势的,文坛领袖,士林之中,多少敬仰左公,潘公的。”
“此事,不敢当。”
“其实我父王今日要我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
潘岳刚想说,我什么事情都不会为你做的。
但是司马冰的话却让他愣了一下。
“老齐王,早就已经薨逝了,君侯这是在梦里听到老齐王的话?”
第四十八章 为皇后出主意
“谁说父王死了?”
司马冰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太准确,换了一个说话。
“我父王原来确实是薨逝了,但是先皇帝,列祖列宗见当今陛下欺世盗名,便复活了我父王,为天下拨乱反正,如今本侯过来,便是代表着我父王过来的。”
老齐王居然没死。
不仅是刘舆杜斌,便是城府颇深的左思与潘岳,此时脸上的震惊之色都是掩盖不住的。
“老齐王,居然还活着。”
大家都是文化人,也都是聪明人,迷信自然是迷信的,但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这已经不是用迷信能够解释的了。
众人明白,这个齐王可不是什么复活,而是之前一直在诈死。
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只是微微一想,潘岳便觉得浑身冰凉。
许久之后,潘岳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齐王欲我等如何?”
司马冰见到潘岳像是妥协了一般,颇有些自得的说道:“我父王需要有人来写缴文,需要有人来传颂他的事迹,声名。”
“写缴文,传颂老齐王事迹,也非是我等不可罢?”
“当然如此,也可以是尚书令王衍,只是现在尚书令王衍势大,本侯恐怕是请不起他的,除了他们,原司空张华或许也是一个好人选,但是这个张华可不轻易上当。”
“张公不轻易上当,我等会轻易上当?”
司马冰重重点了点头。
“自然是如此的,不然本侯找你们作甚?”
司马冰的这一番话,让潘岳着实是愣了一下。
“恐怕要让君侯失望了,老夫可不会做如此蠢事,老齐王要行谋逆之事,可莫要带上我等。”
司马冰早就预料到潘岳会如此说了。
“诸位现在在洛阳城外,实不相瞒,只要我一声令下,诸位便会成为刀斧手下的残尸,诸位可相信?”
司马冰的这一番话,让潘岳等人脸色剧变。
左思刘舆不禁打量庄园,想着刀斧手藏在何处。
“谋逆是夷三族的大罪,你以为老夫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连累家人安危?况且,若是君侯敢在这庄园杀了我等,以我等的影响力,这消息要传不到陛下耳中,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啪啪啪~
司马冰轻轻拍手鼓掌。
“潘公果然巧舌,只是诸位可知道,譬如潘公二子,不是离洛出游了吗?左公侄子,也去了颍川,刘公子嗣,也有在颍川的,如今,他们可都是为我父王做事的。”
司马冰这一番话,让潘岳的脸色连续变幻。
“这又如何?待我向陛下言明,将这逆子逐出门墙即可。”
啪啪啪~
司马冰再次鼓掌。
“潘公大义灭亲,实在是让晚辈敬仰,只是若本侯绑了诸位,再以诸位的名义写出缴文,诸位子嗣亲人出来活动,那么,陛下可会觉得诸位已经是谋逆了呢?”
“你什么意思?”
潘岳的脸已经是黑得像黑锅一样了。
“本侯的话,已经是说得明明白白了,至于诸位如何决策,是你们的事情。”
说了这些话,司马冰觉得自己还差了几句话,继续说道:“是想冒险一搏,像如今的广元侯一般,位极人臣。还是做一个囚徒,不管谁胜谁负,都难免一死。这两个选择,诸位选罢。”
其实,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这是一道填空题。
潘岳恨恨的看了陈眕一眼,他已经做好他的这道填空题了。
因为他别无选择。
杜斌刘舆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光芒闪烁,但现在主动权在这个司马冰身上,他自然是没有其他路可以走的,这个齐王连谋逆之事都敢做,杀他们,不过是小事而已。
现今之计,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齐王真的能够成事,不妨赌一赌,若是齐王不能成事,则找机会脱离,或者干脆就做内应算了。
众人的想法,其实就在这一瞬间就想好了。
“君侯,我等想好了。”
“好。”
司马冰轻轻一笑,说道:“我便与诸位一道去颍川,至于各位的家室,可在之后派人一同前往。”
潘岳袖口中的手微微握紧。
他还以为这个司马冰会放他们回洛阳,若是如此的话,他可能直接就报案了。
将齐王叛逆的事情揭发出来,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个功劳。
可惜。
齐王不傻,这个司马冰也不傻。
“诺。”
现如今,还真的只能给这个司马冰拿捏了。
.......
广工公主小院中。
见到王生过来,广平公主脸上还有诧异之色。
平时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个王郎可都是在太极殿的,可没有到她这里来。
让王生微微诧异的是,王可岚居然也在这小院之中。
“君侯。”
王生看了王可岚一眼,轻轻点头。
对于琅琊王氏,王生还是想要处好关系的。
真与琅琊王氏决裂了,对王生来说,这个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说不定他日后直接就给这琅琊王氏痛下杀手了。
现在琅琊王氏在朝中的势力,便是皇帝司马遹都十分忌惮,更不用说是王生了。
“王郎,你怎到此处来了?”
“这宫中的差事,这几日不用我来操劳了。”
嗯?
王生这句话,像是一些信息在里面的。
现在有外人在,广平公主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王郎来得正好,王可岚妹妹与骧儿一同下棋,骧儿可下不过她,王郎替骧儿赢回来。”
下棋?
看着广平公主撒娇的模样,王生轻轻点头。
“也好,也有好多时间没有碰过这棋盘了。”
王生坐正,王可岚眼神一闪,连忙说道:“可岚只是小女子,君侯还得让着一些。”
王生哈哈一笑,说道:“恐怕还得让王姑娘让一让。”
王生这话还真没说错。
王生对下棋一道,也并不是十分深精,且又是太久没有碰这棋盘了,时间一久了,棋术自然就落下了。
平时与广平公主下棋的时候,都五五之数,现在对上这王可岚,王生心中可没有多少信心。
棋子落定,棋局开始了。
王生是先走,回忆起后世的一些套路,前面几手,王生都是牵着王可岚的鼻子走的,棋局中,他自然是旗开得胜的。
车、马、炮全部过了河。
杀得下象棋的王可岚那些守边疆的卒抵挡不住了,全部被消灭,还顺带吃掉了王可岚的一个车。
“君侯的棋术,当真是锋芒毕露。”
王生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后面恐怕就要吃亏了,他的套路,到此处就为止了。
而这时,王可岚也做了防御准备后,便首先跃马过河,和王生的车对垒,牵制王生的主要力量。
之后大部分兵马过河,只留下一炮和一马看护老帅。
王生看到这局势,只得见招拆招,赶紧调动另一个车去协助一马和双炮围困他的老帅。
杀了一会儿,王可岚把他的棋子儿全部送到王生嘴边来。
这有点奇怪啊!
下半局原本是王可岚占优的,为何会如此草率?
王生心想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把这些来犯的敌人一个一个地消灭干净。
正当王生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将军的时候,王可岚却捂着小嘴看着王生发笑。
见到王可岚的模样,王生心中一沉,再看棋盘。
“啊哈!”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被她反将军了。
“王姑娘好棋术。”
“君侯让着可岚的,不然,可岚不知道要如何丢盔卸甲了。”
王生轻轻摇头。
这下象棋,可不是他擅长的。
“现在也近午时,王姑娘嗑药留下来一同宴饮?”
王生看似在挽留王可岚,其实也是送客了。
王可岚冰雪聪明,当然是听出了王生话外之音。
“不了,家中兄长要是知道我连饭都不回去吃,准又要骂我了。”
说着,王可岚款款起身。
“那骧儿姐姐,可岚便先回去了。”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
待王可岚离去之后,广平公主盯着棋局捂嘴轻笑。
“连一个女子都下不过,要是被别人听去了,王郎恐怕要被不少人嘲校的。”
王生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知我棋术不佳,还要让人来赢我,你可真是...”
说到这里,王生倒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后只得轻轻摇头。
“今日过来,是想与你说,过些日子,恐怕一个月,两个月后,我又要离洛了。”
离洛?
广平公主方才打趣王生的笑容渐渐消失。
“王郎离洛作甚?”
一想到又是几个月见不到面,司马骧心里失落极了。
“公事。”
王生只说了这两个字。
既然王生不愿意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广平公主也没有勉强。
这朝政,天下大事,她一个女人家,知道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多久回来。”
“这个就不太清楚,早一些的话,或许几个月,晚的话,说不定要年余。”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小脸都垮下去了。
王生轻轻一笑,小力捏了捏广平公主的鼻梁,说道:“放心,我尽快回来的,要是过了日子没把你吃掉,你家王郎心里也痒痒。”
“王郎好生不知道羞。”
上一秒,广平公主还有些伤感的,下一秒见到王生打趣她,脸都羞红了,之前的失落,也被冲淡了不少。
“好了好了。”
王生微微一笑。
“皇后近来如何了?”
一提到皇后,广平公主人也变得正式了不少。
“王郎要打听皇后的事情?”
王生微微颔首。
今日皇帝特意在他耳边说了话,要说王生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后在宫中倒是没有人可以匹敌,便是蒋贵人,最起在表面上,对皇后还是恭敬有加的。”
王生轻轻点头。
毕竟这皇后还是琅琊王氏的人。
皇帝轻视,蒋贵人即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皇后不敬。
“陛下多久没有临幸显阳殿了?”
被王生这么一问,广平公主掰着手指数道;“算起来,可有一个多月了。”
王生轻轻点头,不再言语,而广平公主则是狐疑起来了。
她睁着大眼睛,歪着头看着王生,问道:“王郎问了如此多皇后的消息,作甚?”
王生轻轻摇头。
“只是今日我听到了陛下的话而已。”
陛下的话。
“陛下说了关于皇后的话?”
广平公主不禁也感兴趣起来了。
王生轻轻点头。
“陛下确实提到了皇后,还提到了你,说你近来去显阳殿,去得太勤快了。”
额~
从皇帝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广平公主,不禁也沉默下来了。
“那骧儿之后便少去显阳殿了。”
“不。”
王生却摆了摆手。
“这是陛下的话,但兴许不是陛下的意思。”
王生的这句话,倒是将广平公主弄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王郎知道陛下的心意?”
看着广平公主迷迷糊糊的模样,王生只觉得可爱,说道:“陛下的心意,我不敢说是知道,但我问你,你可知道为何陛下会冷落皇后?”
王生这个问题问出来,广平公主托着腮,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以骧儿看来,恐怕是新招得秀女太多了,陛下无心皇后这边的事情。”
王生轻轻摇头。
“骧儿觉得皇后姿色不如那些秀女,还是觉得皇后已经是年老珠黄了,亦或者觉得陛下只是因为其他秀女的美色冷落了皇后?”
王生一时间说出了这么多原因,恐怕都不是原因。
广平公主眨巴着着大眼睛,问道:
“莫非,真的如传言所说,陛下因为忌惮琅琊王氏的势力太大?”
王生轻轻点头。
“琅琊王氏在朝中势力极大,陛下心生忌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疏远皇后,以我看来,却不是一个高明的办法。”
王生轻轻摇头,接着说道:“疏远皇后,不如亲近皇后,借此麻痹琅琊王氏,所谓与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王生这一番话说出来,广平公主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王郎说动了陛下?”
王生轻轻摇头。
“我没有说动陛下,这件事,得让皇后来做。”
王生这句话,又让广平公主心中疑惑起来了。
“这种话,皇后如何说?”
“所谓嫁入皇家门,便是皇家人,皇后既然做了司马家的皇后,自然就是司马家的人了,若皇后能够让陛下相信他是站在陛下这一边得,那么,皇后被陛下疏远的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了。”
“只是,皇后毕竟是琅琊王氏的人,陛下如何相信?”
“这便得靠皇后了。”
王生皮笑肉不笑,广平公主看在眼里,有些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只是,王郎与我说这些,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本来也不是与你说的,我是要你向皇后将我说的这番话说出去。”
皇后,应该知晓如何做的。
第四十九章 流放
“皇后?”
广平公主犹疑片刻,她看着王生打趣的脸庞,说道:“只是,若骧儿说了,皇后做了这事情,这件事会不会对皇后不利?”
在广平公主心中,皇后王惠风是一个极好的人,她自然是想要皇后过得好一些的。
王生摸了摸广平公主的小脑壳,没好气的说道:“骧儿以为我会害了皇后不成?”
广平公主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饶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皇后又不是王郎的什么人,我素来听闻广元侯有鬼谋,神不知鬼不觉,坑害了皇后,那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王生有些无奈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我的骧儿,你真当你家王郎是无所不能的?”
王生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后乃天下主母,母仪天下之人,便是我要针对,如何针对得了?”
看着广平公主还是一脸犹疑的模样,王生只好再说道:“再者说,皇后出自琅琊王氏,我与琅琊王氏的王敦王导都是有关系的,岂会对皇后不利?”
说了这么多,广平公主连忙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骧儿也不是怪王郎,只是骧儿想与王郎说,这世上,虽然权谋之事重要,毕竟荣华富贵,与王郎胸中的抱负,都要有权势来支撑,只是在争权夺利的时候,也要知晓君子之道,也要知道好人与坏人的区分。”
说着,广平公主又变认真起来了。
“对坏人,王郎自然是要毫不留清,就像你说的那般,痛打落水狗;但是对于好人,王郎可就要手下留情了。像是皇后,就是好人,在宫中,骧儿也未见她苛责过宫女内监,可是十分温婉的。”
王生轻轻点头。
“我记住了。”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有些严肃的小脸才又露出笑容。
“对了,下午王郎可有事情?”
王生想了一下,估计这朝会是再三日后再议的,不管是去将作监还是去中军,或者是去见张华,都不是紧要的事情。
“下午,我便待在你这小院中了。”
听到王生这句话,广平公主心中欢喜极了。
“那王郎可要一言为定,不能出尔反尔了。”
“我何时骗过你。”
“哼。”
广平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你何时骗过来,你可是骗过骧儿好几次的,上次,说好了留下来吃晚饭的,结果马上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有上次,上上次...”
被广平公主一一说出来,王生头都大了。
“好好好,之前的事情是之前的事情,这次一定。”
广平公主当然知道王生是大忙人,她说这些话,也不过只是诉苦撒娇而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现在到了吃饭的时间,王郎要吃些什么,我都做给你。”
王生脸上露出笑容。
“只要是骧儿做的,我都爱吃。”
看着广平公主兴奋的模样,王生把后面一句话还是藏起来了。
要说广平公主的厨艺,那是不敢恭维的。
毕竟在宫中,广平公主也几乎没有做过饭,做饭的事情,那都是宫中庖厨做的事情。
广平公主的厨艺。
嗯...
怎么形容呢?
就是吃下去之后,可能会在同一个厕所相遇,就这么简单。
广平公主自然是去准备饭菜了,留下碧玉宫女来招待王生。
说起来,自从王生进入小院,碧玉宫女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的。
原因自然很简单。
碧玉宫女即便年纪比广平公主大一些,但也没有大多少,昨日陪房王生,将身子交给王生了,这感觉便又不一样了。
换在从前,碧玉宫女还会说道王生,但现在,是连正眼都不敢看了。
王生倒也是没有在意。
大约一刻钟之后,广平公主鼻子带灰的快步过来。
要不是她手上拿着菜盘子,恐怕走路都要跳起来了。
“看!”
广平公主一指,王生才看到广平公主做出来的东西。
“炒鸡蛋?”
“这可不是一般的炒鸡蛋。”
说着广平公主将筷子抵到王生手上。
冒着极有可能上厕所的风险,王生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肉。
吃进去,令王生预料不到的是,味道还真不错。
“这鸡蛋里面,是下了麦粉的罢?”
广平公主嘻嘻一笑,问道:“王郎,味道如何?”
“非常的滑,非常的香,日后我若是娶了骧儿,怕是有口福了。”
“那是自然。”
被王生打趣多了,现在提到婚娶,广平公主脸脸都不红了,反而是欣然承认。
我只是说说而已的。
当然,这句话,王生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一道菜上了之后,又有其他的菜上来。
这些菜吃起来,味道比之之前好好上不少了,看来王生去多了几次厕所,广平公主是有认真学习这烹饪之道的。
吃饱喝足之后,广平公主让下人收拾了碗筷,笑眯眯的看着王生。
“王郎,你之前教骧儿的那个《水调歌头》,好听极了,皇后也很喜欢,那你其他的那些词的乐谱,可以说与骧儿吗?”
说是可不可以,其实就是伸手来要。
王生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些,我是不知道,若是骧儿有空,也可以研究研究。”
研究?
本公主又不通音律。
转念一想,广平公主也释然了。
“王郎日日操心国事,恐怕累极了,不然骧儿为王郎跳上一段舞?”
王生从上到下打量了广平公主一眼,轻轻点头,道:“好。”
对于王生有些放肆的眼神,广平公主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手放在王生腰间软肉,用力的捏了一把。
“嘶~”
小丫头还挺用力的。
见到王生吃痛,广平公主捂嘴一笑。
“那骧儿就去换衣裳了。”
“咳咳。”
王生咳嗽一声,连忙将广平公主捏在他腰间肉的手抓住,道:“这换衣裳的事,我可效劳。”
广平公主双颊升起两团红云,羞怒道:“就你嘴贫。”
说着逃一般的跑回房间里面去了。
王生摸着腰间被掐的地方,暗自吃痛。
这技能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就会的,这骧儿平时也没人教,就自动觉醒了这个技能。
这就苦了他了。
广平公主换装,可是换了好一会儿的。
只听见房门枝丫一声,王生转头望去,一时间人也有些呆呆的。
广平公主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
长发及垂腰,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只是紫色的晶石罢了。
被王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广平公主心中既是自得,又有些害羞。
“王郎,你都看痴傻了。”
被广平公主说了一句话,王生也醒悟过来了。
“没想到,公主穿上这一身,居然如此好看,当真是仙女一般。”
原本广平公主便很美了,但是那种清纯羞涩的美,现在换了一身装扮之后,却宛如天上仙人一般,当真是美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王生才意识到制服诱惑这四个字的威力。
难怪后世有一个专门的分区....
“就你会说话。”
话虽然像是在责怪王生,但是广平公主的嘴角却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之前广平公主去了金谷园,见到了绿珠红袖等人,心中危机感是极大的。
尤其绿珠红袖等人都是身子张开来了,丰腴之态,非是她所能比拟的。
要想收住自家男人的心,光靠自己的出身,自己主母的身份,这肯定是不够的。
还要有收住男人心思的东西。
就像是她现在这身装扮,王郎只要看了一眼,日后都不会忘记的,而是会记在心中,这才算把这家伙的心牢牢握在手上了。
“咳咳。”
王生自觉失态,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一想到未来夫人是这幅模样,你家夫君心中便骄傲极了。”
广平公主听到王生这句话,心中自然是开怀的,但嘴上却挺硬得。
“王郎要是再嘴贫,我就换回去了。”
“别。”
王生连忙停止打趣的嘴。
“这还差不多。”
广平公主从身后侍女手上拿过一个扇子,先是对王生微微一欠身,便跳起舞来了。
这舞王生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跳舞的人是广平公主,王生眼中的视线,也是被全部吸引过去了。
只见广平公主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屋内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这舞并不长,广平公主停下来之后,王生居然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王郎,骧儿跳得可还好?”
广平公主低着头,像是害羞的凤凰一般。
“好看极了。”
“嘻嘻。”广平公主连忙捂嘴一笑。
“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你作陪。”
王生感慨一句。
“骧儿也是修了几辈子,才有王郎相伴。”
热恋的男女,说的话都是肉麻的。
当事人还不知,但身边的碧玉宫女,却是鸡皮疙瘩都生起来了。
舞也跳了,饭也吃了。
王生便在乐声之中,也开始自己的抄诗之旅。
他倒是希望皇后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是司马家的皇后,自然是要站在皇帝一边的,若还是为司马家做事,皇帝恐怕也不会接纳。
但要皇后与琅琊王氏划清界限,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其中的分寸,恐怕也只有皇后才能把控得住了。
..........
魏郡,邺城。
刘渊看着陈留王殿中的惨状,轻轻摇头。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脸色已经是变得十分铁青了。
“聪儿。”
“儿子在。”
“这便是你办的事情?”
面对着自己父亲的质问,刘聪额头上的细汗渐渐冒了出来。
“儿子,儿子...”
“哼!”
刘渊重重的冷哼一声,说道:“明日去做巡查骑兵,为父不想再见到你了。”
“父亲,我...”
刘聪只感觉手脚冰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了。
这说服陈留王曹奂的事情,原本应该是十分轻松的,在刘聪看来,也必定如此的。
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般了?
这该死的曹奂,他怎么敢去死呢?
我要做一个巡查骑兵,父亲已经对我失望了吗?
....
无数念头在刘聪脑中涌现,便是他的后背,此时都已经是湿透了。
自己怎能如此大意,怎能如此大意呢!
呼喝呼喝~
见到刘聪慌乱的模样,站在刘渊身边的刘和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父亲,二弟也不过是一时粗心了,巡查骑兵乃是斥候,可十分危险,一有不甚,便有性命之危,父亲还是别让二弟去了。”
刘渊看了刘和一眼,语重心长的对着刘聪说道:“既然你兄长都替你说话了,为父便罚你回并州,去找你母亲去吧。”
刘聪拳头紧握,额头上也是青筋爆开,但很快就舒展下去了。
“不,父亲,儿子要去做巡查骑兵。”
“好。”
刘渊眼中总算是露出欣慰之色了。
在刘渊身后,一个匈奴人打扮的中年大汉连忙开口问道:“只是大都督,这陈留王死了,这守卫邺城的事情该如何安排?”
“此事不急。”
刘渊看着呼延翼,说道:“自然有人会通知我们的,邺城乃是汉人屯兵之处,有不少甲胄兵刃,全部带上,先运到并州去,至于粮草,也是,不过要给百姓留足口粮,我等是仁义之师,不能做不义之事。”
吩咐是这样吩咐,但是之前允诺士卒劫掠邺城,便已经是不义之事了。
但是人有一个优点,就是选择性记忆。
前面劫掠邺城的事情,自然是被刘渊选择性忽略了。
“既然要做巡查骑兵,便下去罢。”
“是。”
到现在,刘聪反而是镇定下来了。
他低头走出宫殿,拳头紧握,手指深陷掌肉,手上血流不止还不自知。
第五十章 刘聪的野望
刘聪离开宫殿之中之后,刘渊也不想继续在这满是死人的房间待下去了。
刘渊看着满地的尸体,眉头紧皱。
原本他还想着用曹奂的废帝身份,换取一部分亡命之徒的投效,从而在守卫魏郡的时候,有人扛在前面,做炮灰,现在曹奂死了,他自然是不能用曹奂得名义召集那些汉人了。
没有了曹魏的大旗在,便是他想要别人来卖命,恐怕也没有人会来。
名声,在汉人中间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
对于普通人来说,声望这个东西,没有多少作用,但是对于那些统治阶级来说,声望这种东西,作用却又是太大了。
譬如说现在已经成为尸体的陈留王,可以依靠他曹魏废帝的身份,招募起一批勇士,为他效劳。
往前面说,蜀汉的建立者刘备自诩中山靖王之后,以仁义行天下,身边也聚集了一批仁人志士,最后成就了蜀汉基业。
说起来,刘渊的偶像,还真是刘备,是故他处处学习刘备,韬光养晦,以仁德自居。
至于是真仁德还是假仁德,或许也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了。
“好生安葬陈留王罢。”
刘渊说完这句话,作势要走,呼延翼却是上前一步说话了。
“大都督,只是汉人都以为是陈留王曹奂起势,现在将陈留王下葬了,那洛阳那边,岂不是可以知晓此事并非陈留王曹奂所为了。”
刘渊不置可否。
“原本只是想用曹奂招纳一些敢死之士过来了,现在陈留王自戕,这敢死之士自然是没有的了,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用陈留王这块遮羞布了。”
“只是...”
呼延翼看了刘渊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不用曹奂这块遮羞布,莫非要以我们匈奴五部的名义来?”
“自然不是。”
刘渊看着自己的这个大舅子,轻轻摇头。
刘渊的正妻正是呼延氏,呼延氏在匈奴之中也属于大姓,在五部之中素有威望,刘渊能够慑服匈奴五部,其中有很大的原因,便是有呼延氏的援手。
对于自己的大舅子,刘渊还是显出耐心来的。
“邺城之前有流民作乱,我等便佯装流民即可。”
“只是我等容貌,装束,都不似汉人。”
“我等知晓只是佯装即可。”
刘渊再在后面加了一句。
“便是以我等的身份自立,也不无不可,只有,之后会有旗号出来的,只是我们的动作快了一些而已,现今,便是等待朝廷出兵了,没有那些敢死的汉人,恐怕要让我族勇士顶在前面了。”
呼延翼轻轻点头,脸上也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悦的颜色出来。
“出去处理外面的事务罢。”
“只是要安葬陈留王曹奂,他还有几个子嗣存活,他们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曹奂停住脚步,看着角落跪伏在地上的几个锦衣男子,不屑说道:“便是废帝陈留王,也不怕死,反而是这几个人怕死,无用之人,便一同吞金罢了。”
刘渊的一句话,已经是决定了这几个人的命运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曹奂的几个子嗣也不知道刘渊的名讳,但求饶,是自心底而出的求生欲。
然而,刘渊对他们的求救声,是充耳不闻的。
因为在他心中,他们早就是与陈留王一般,是死人了。
这些没死的人,如陈留王他们一般,吞下了一块金子,区别是其他人是自己吞的,而他们是别人帮他们塞下去的。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死状都是一样的,都是极其凄惨。
刘渊出了宫殿,呼延翼原本是跟在刘渊身后的,却是被刘和叫住了。
“舅舅,等一下。”
呼延翼被刘和唤住,刘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呼延翼便就停下来了。
“你找我,有何事?”
看着自己的外甥,呼延翼眉头微微一皱。
刘和身高八尺,长得雄伟刚毅,仪表堂堂,好学而早成,素来得到刘渊倚重。
他是正室之子,而非刘聪,只是妾室所生,再加上他又是长子,匈奴五部,除了刘渊之外,可能就是刘和最为尊贵了。
“舅舅,刘聪那家伙被送去做巡查骑兵,舅舅素来是管这些的,可让他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到时候,嘿嘿。”
听到刘和这句话,呼延翼眉头紧皱。
“再如何说,刘聪也是你二弟,你岂能如此待他?”
“父亲所有的兄弟之中,唯有他最为僭越,明明只是庶子,还敢处处针对我?若我不好好惩治,其他人恐怕也会翻天了。”
刘渊有许多儿子。
其中稍微年长的就已经有刘和刘聪刘裕刘隆刘乂了。
“虽然刘聪那小子去做了巡查骑兵,也受我管辖,但要是在我管辖的时候死了,你说你父亲会不会责备我?”
看着刘和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呼延翼连忙在一边劝导。
“你为长子,既然是长子,就要宽厚歹人,将来就继承了你父亲的事业,便更应该如此了,刘聪日后定然也是你手下,对待手底下的人,还是要宽厚一些为好,若是你这件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他会如何想?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罢。”
说完这句话,呼延翼便小跑着跟上刘渊了。
“大都督。”
气喘吁吁的跟上刘渊的脚步,呼延翼还以为刘渊会问他刘和叫住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结果刘渊嘴巴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而刘和唇齿轻咬,显然没有将此事放下。
“大兄,我看舅舅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二哥毕竟与你我也是兄弟。”
刘隆刘乂两人也连忙上前劝阻。
“庶子而已,算得上什么兄弟。”
刘渊此话一出,刘隆刘乂都不说话了。
刘乂还好,他母亲是氐族首领单征女,在刘渊子嗣之中,地位还算是高的。
而刘隆就是妾室所生,刘和这句话,不仅是在骂刘聪,还直接中伤了身前的两位弟弟。
“刘裕呢?方才还在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三兄向来与二哥相好,恐怕是去见二哥去了。”
“哼!”
刘和冷哼一声,到现在也不说话了。
现在他见到的几个人,都是不赞同他的做法的。
但要他束手,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和眼神闪烁。
刘聪出为巡查骑兵,现在是最好对付的事情,若是换其他时间,可没有这个好对付的机会了。
哼!
刘和眼神越发危险起来了。
他之所以如此针对刘聪,并非是刘聪庶子出身,而是因为刘聪能力太强了。
强大到让他都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
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刘和很不喜欢。
一山不容二虎。
这才是刘和看不惯刘聪的原因。
.....
宫外,刘聪在邺城的临时居室之中,他正准备着手上的衣物甲胄。
身边一同帮他收拾的,自然是他的贴身侍卫呼延战了。
既然是要入军中做这个巡查骑兵,刘聪也要做出样子出来。
刘聪正在收拾东西,门口且急匆匆走入一个锦衣男子。
他的穿着与汉人无疑,只是皮肤稍黑了一些,脸上的样子也与刘渊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是刘聪的三弟刘裕。
两人出身差不多,也多是遭到刘和的迫害,有相同之处,自然是心心相惜的。
“二哥,我看你还是与父亲服服软吧,这要是去做了巡查骑兵,指不定大兄要如何对你了。”
刘聪收拾衣物的手慢慢得停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刘裕,说道:“大兄乃是你我的大兄,此事又是父亲决定的,你如此说,便以为大兄会迫害我了?”
说完这句话,刘聪继续收拾衣物。
“二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自从你游历回来之后,父亲便更加看重你了,大兄看在眼里,是恨不得把你吃了一般,现在你去做了巡查骑兵,大兄便有机会对你下手了,到时候,当真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了。”
刘聪沉默片刻接着继续收拾衣物。
“我做了错事,自然是要受罚的,有父亲在上面压着,我不会有事的。”
“呼延翼与刘和是一伙的,二哥以为他不会下黑手?”
“父亲若是真让我死在外面,我倒是看不起父亲了,放心,我无事的,再者说,我也算是有一身武艺的,大兄便是想要对我下手,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再说。”
到现在,刘裕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刘聪了。
“不然我与你一道,即便是大兄真想害你,心中也会掂量掂量。”
听到刘裕这句话,刘聪心中微微感动,但还是说道:“大兄日后终究是要接过父亲的事业的,你若是得罪了大兄,对你来说不好,你你母亲也不好。而且,若是大兄真要对我下手,你在我身边,他也不会心软的,反而你会成为我的累赘。”
匈奴人可不像汉人一般。
虽然并州匈奴五部已经逐渐汉化,但是由于汉人并不接纳匈奴人,所以他们的这种汉化程度,其实也是有限的。
不少匈奴族之前的劣习,也是完整的传承下来了。
“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
刘聪走到刘裕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上,非常严肃地说道:“大兄毕竟是大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尊敬他,不能有不敬的想法掺杂其中,这次我去游历回来,也知晓汉人的世界是如何的了,汉人中有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你我是庶子,只要有心,有志气,将来成就未必比大兄差。”
听到刘聪这句话,刘裕眼睛微亮,他重重点头。
“弟弟明白了。”
刘聪轻轻点头。
“你回去吧,好好交好大兄,说不定日后,我还有需要你的时候。”
刘裕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既然刘聪都已经如此说了,刘裕也没有继续呆在此处的意思。
刘裕走了,呼延战脸上却有担忧之色。
自从他们从司隶回来之后,刘和对他们的敌意,便是与日俱增的。
附带着刘聪的生母张夫人在并州也不好过。
“主人真的要去做巡查骑兵?”
看着呼延战担忧的眼神,刘聪轻轻点头。
“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去军中,与那些将军们交好,呆在并州,呆在父亲身边,这都是没有办法做的,做巡查骑兵虽然辛苦,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历练。”
刘聪从小到大都是按照汉人富家公子一般长大的,言行举止,其实与汉人都没有什么差别的。
这有好处,自然也是有坏处的。
好处是可以更好的融入汉人圈中,譬如他能够游历冀州司隶,与他的装扮举止不无关系。
坏处则是他一身汉人装扮,但那些底层匈奴人,或者说那些个匈奴首领,有的装束生活方式与草原上的匈奴人无异。
他要是装扮得太像汉人了,自然是被这些人拒之门外的。
并不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好处与坏处,各有千秋,但现在天下看起来不太平,这坏处就被无限放大了。
这才是刘聪想要去做巡查骑兵的原因。
以他的出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做巡查骑兵的。
恐怕做一两个月,便会换在军中去了,届时,才是他发挥的时候。
尤其是现在大战在即,他最是有可能立功的。
“可是...”
刘聪看着呼延战,轻轻笑道:“危险自然是有危险的,但是若父亲连我都保不住,恐怕他那个位置,我大兄便可以接过去了,大兄若是识相,就不会对我下手,若是不识相,恐怕还会成为我的机会。”
说了这么多,尤其是说给自己这个肌肉发达的贴身侍卫,刘聪摇了摇头,自嘲一声。
“我与你说这般多作甚,好好收拾东西,去呼延翼那边去报到了,身在军旅之中,也更加自由不是?”
呼延战自然是看不懂刘聪的,但是他看到刘聪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在呼延战看来,只要之刘聪有把握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做得差多少。
两人收拾衣物,很快便朝城外军营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