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番外:顾夫人
站着的时候还不明显,可是等明宓坐下的时候,那肚子可就是能够看出来了。
顾夫人一脸愕然的看着明宓,不敢置信的问道:“欢姐,你这是……”
怀孕了?
可是这丫头不是还没成亲吗?
明宓迎上顾夫人愕然的眼神,笑眯眯的解释道:“姑姑,我是怀孕了,四个月了。”
顾家所有人:……
昌平侯更是觉得十分丢人。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你居然还在这里笑眯眯的打招呼?
不嫌丢人啊。
这下本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明薇身上的,一下子都转移到了明宓身上去了。
顾夫人眉头皱的深深地,心思有些乱,“欢姐,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即又看向了昌平侯,十分不高兴的质问了一句,“兄长可是和我见外了?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起来顾夫人和明宓姑侄两个的关系一向是很好的。
因为明宓母亲去的早,昌平侯自己又当爹又当娘的自然是会有些疏略的地方。
尤其是养闺女,自然还是由女人来教养的好。
正好顾夫人自己的女儿和明宓的年纪差不多大,索性顾夫人就将明宓时常的接到尚书府来两个小姑娘一起教养。
可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兄长居然居然也没派人给她送个消息,顾夫人难免有些恼怒。
昌平侯脸上讪讪的,“妹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说?”
丢人。
听到这两个字,明宓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却也知道在绝大多数的眼睛里,她这么做就是丢人了。
她没有那个志向去改变所有人的看法,所以能够做的就是自己当做没听到吧。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和我说吧?”顾夫人一脸恼怒,也知道昌平侯拿不了明宓的主意,索性直接和明宓对话了,“欢姐,你告诉我,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宓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怀了个孩子啊,这不是正常事吗?姑姑,今天不是来说薇薇的事情嘛?”
怎么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来了?
在一旁的顾明薇心中却早就有所怀疑了,那天晚上……
明宓就是和顾叶洲在一起的,莫非两个人……
也不怪顾明薇有此猜想,实在是她还不知道明宓能上哪里去怀个孩子了。
“别和我转移话题,现在先说你的事!”顾夫人拿出了霸气的一面来。
她可不像昌平侯那样好忽悠,更何况顾明薇的事情顾夫人也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虽说有些焦急,但是比起明宓这的一无所知来,顾夫人觉得,还是先知道知道明宓这的情况的好。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啊。”明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装傻充愣,“就是怀孕了而已,姑姑你看看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每个女人都会怀孕的,我也是女人,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啪!”
顾夫人一巴掌拍着明宓面前的桌子上,表情着实有些凶狠。
“别和说这些没用的,我不是你爹,没那么好忽悠!”
被点名的昌平侯:……
他怎么就好忽悠了?
顾尚书看着昌平侯的样子,实在是感同身受啊。
平日里,他家夫人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姑姑你想知道什么呢?”
“孩子是谁的?”
“一个男人的。”
“明宓!你别和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别等着我收拾你!”
别看顾夫人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可是她可从来不奉行什么亲和的教育。
她最信奉的可是棍棒教育。
并且坚信,只有打的不够疼,没有记不住的教训。
对明宓这个侄女,顾夫人也不是没下过手的。
因此听到了顾夫人的这番豪言壮志,明宓也是嘴角抽搐的。
她的这位姑姑可不仅仅是威胁,那是一定会做到的!
一想到这,明宓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显然,这些回忆都是自己的亲姑姑带给她的。
“姑姑,其实……”明宓尽可能的阻止语言,争取能够将姑姑忽悠住,“你想啊,人成亲之后不就是生孩子么?为什么要嫁人?就是为了以后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依靠啊。你看我这不是直接掠过中间的步骤,到了最终目的么?”
“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歪理?”顾夫人被自家侄女的这套歪理由说的,哭笑不得,“欢姐,你要知道,女人嫁人和男人娶妻差不多的,都是为了给自己的以后找个伴。以后能陪你走过下半辈子的人“.
“孩子长大了,也能陪你走完下半辈子。”
顾夫人:……
好吧,讲理不行那就来硬的了。
“你就直接和我说,这孩子的爹是谁吧!”
明宓嘴角有些下拉。
姑姑果然是姑姑,根本就不像她老爹那样好忽悠。
这要是换成她老爹,三言两语的早就忽悠过去了。
顾夫人眯着眼睛,显然有自己的套路,“你不说是谁,就以为没办法了吗?”
“还能有别的办法?”昌平侯闻言眼睛都亮了。
他可是为难好久了。
在家里也不止一次的问过明宓,可是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闺女对手,一直被闺女给搪塞过去了。
“那是自然、”顾夫人高傲一笑,也忍不住表达了对昌平侯的鄙夷,“哥哥,欢姐不说,你就不能推算吗?”
“啊?”昌平侯愕然,大吃一惊,“这,这还能推算?”
他又不是算卦的,掐着手指算一算,就能够知道了。
女儿不说,他能有什么办法啊?
顾夫人翻了一个白眼,“欢姐的孩子四个月了,那我问你她回来多久了?”
“回家已经三个月了。”
明宓脸色一紧。
果然还是姑姑聪明,居然知道在时间上来推算。
罢了罢了。
自己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
“可是从北疆回来的?”
“对。”
“从北疆回来需要一个月,那就说明欢姐这个孩子是在北疆有的!”
昌平侯十分嘴快的来了一句,“可是我问过了啊,欢姐说这孩子不是祁睿的。”
明宓满头黑线。
这可是姑姑家,她爹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503.打脸如此之快
不过好在显然顾家人都习惯了昌平侯的行事作风。
嘴角抽搐之后,便是习以为常了。
顾大人想要说什么,却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便什么都没说了。
到底是舅兄,很多话他是不方便说的。
不过他不方便说,可不代表着顾夫人也不会说!
顾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做兄长的主了,哪怕成亲这么多年,也经常插手娘家的事情。
好在兄长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也不会觉得她插手有什么不好的,两家的关系倒也依旧亲厚。
“兄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欢姐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你怎么能够那么问欢姐呢?”
被数落了一顿的昌平侯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那么一句,“这也不怪我啊,我怎么问欢姐都不说孩子是谁的。她又有本事,少有男人能欺负她。至于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不就只剩下那么一个了么……”
看着兄长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的样子,顾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哼唧唧的压下怒火教育兄长,“若说眀薇丫头嫁给祁睿之前,你有这样的猜测那是很正常的。可是眀薇已经嫁给了祁睿了,你觉得欢姐还会和祁睿心甘情愿的发生点什么?”
脑子呢?
兄长想事情难道都不用脑子的吗?
顾夫人到底是顾虑着小辈还在场,要给她兄长留面子,要不然话可不是这样的简单了。
“额……欢姐是不会,如果是祁睿勾搭欢姐呢?”昌平侯拼命的给自己找借口,也不知道是想要证明个什么,“毕竟欢姐那么喜欢祁睿,如果……”
“行了哥哥,你外甥外甥女都在呢,你就别卖蠢了。”
顾夫人大手一挥,十分霸气的打断了昌平侯的话。
这越说越离谱了,可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昌平侯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被妹妹鄙视了,但是动了动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的,倒也没多说什么。
眼皮子一撩,啥都不说了。
他还记得自家老爷子临去之前和他说的话,说他脑子不如妹妹灵活,凡是多听听妹妹的话。
好在昌平侯和顾夫人是一母同胞,关系甚好。这么多年,倒也没出什么嫌隙。
“娘,喝口水。舅舅也是没法子,关系则乱嘛。”方氏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婆婆,岔开了话题,“毕竟有几个能有娘您的玲珑心思?”
“是啊,娘您接着说。”
顾夫人稍稍有些得意,饮了一杯茶水继续说道:“接下没有我什么说的了,该眀薇丫头说了。”
“妹妹?”顾明礼诧异的看了看顾夫人,又看了看顾明薇,有些犹疑的说道,“妹妹也该不知道吧?”
“回来之前不知道,现在也应该有点猜测了吧?”
看着顾夫人嘴角挂着的微笑,明宓是真的喜欢自家老爹。
毕竟姑姑太不好忽悠了。
从时间上入手,猜测她的孩子的爹肯定是在北疆。
而她在北疆的时候,又是去看眀薇的,那么只要眀薇回想一下自己在北疆那几天,都是和谁走得比较近,就能够有猜测了。
罢了罢了,真是瞒不住了,不过她也没想一直瞒着。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啊。
一下子,所有人的实现都集中到了顾明薇的身上。
顾明薇摸着肚子,一脸苦笑:“舅舅,娘,你们直接问欢姐就好了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会说实话的。”
这话还是从明宓嘴里说出来比较好。
顾明薇做人做事一向机灵,自然是不愿意由她说出来的。
昌平侯有些焦急的看着明宓,可怜巴巴的,“闺女,你就别逗着爹了,赶紧个爹说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吧。”
昌平侯这些日子是真的过得凄风苦雨的。
总是梦见等到孩子出生后,别人的闲言碎语,女儿和外孙过得多么多么的苦。
当然了,无论他怎么说,女儿都觉得他是想多了。
可是……
他怎么可能不急啊。
“顾叶洲,”明宓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了这三个字来了。
昌平侯还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顾叶洲?”
那是谁啊。
在场的之前没有听说过,可是自从三年多四年前顾明薇被赐婚给祁睿后,顾家就对北疆的将领还有很多家族进行了了解。
顾叶洲身为祁睿身边最厉害的副将,自然也是在顾家的调查范围之内的。
因此,当明宓吐出这三个字来的时候,当初调查过北疆的顾明礼最先反应了过来。
“顾叶洲,三品虎威将军,是祁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任何的背影,只是靠着他自己,一刀刀拼出来才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顾叶洲今年大概二十五六,能够在无人提携的前提下做到这个地步,是真的很厉害了。”
顾明礼是真的很欣赏像顾叶洲这样的人,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得到了现在的地位。
只是……
方氏无语的拽了拽这二愣子。
现在是在说到底是谁搞大了明宓的肚子,终于知道是谁了,这傻子的口气还如此的欣赏……
真的不怕舅舅揍他吗?
顾明礼有些尴尬,一抬头果然得到了昌平侯的白眼一枚。
顾夫人最是冷静,问道:“和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不会是你睡了人家就拍拍屁股回来了吧?”
她听女儿提起过,欢姐不过是在北疆待了三四天罢了。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发生什么真爱的到也不可能。
说强迫,就明宓这丫头的性子,如果真的是强迫,就不可能自己回来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早就闹翻天了。
只不过这话虽然无限接近事实,但是昌平侯不爱听啊。
不乐意的昌平侯站起来,快走几步到了顾夫人跟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好地闺女怎么可能做……”
“也差不多吧。”明宓摸了摸鼻子,淡淡的说道。
昌平侯:……
昌平侯万分悲愤!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真的是让他措手不及啊。
504.成亲!
顾夫人伸手将昌平侯给推到一边去了,冷眼瞪着明宓,语气十分不善:“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明宓,今天你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和你没完!”
好好地姑娘家和男人这样……这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想?
明宓对着顾夫人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就更说不清楚了。
“那天我们两个偶遇在酒馆里,说了一些没和别人说过的心里话,两个人都有些醉了。然后……就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了。”
“胡扯!”顾夫人却是不信这一套,“就你那酒量,你能酒后乱性?”
她这个内侄女真乃奇人一个,天生的千杯不醉。
经常把几个大男人喝趴下。
现在娇滴滴不好意思的和她说,那是酒后乱性?
骗谁呢啊?
“姑姑,您也说了是酒后乱性。这酒乱的是心神,不一定非得喝醉了。”
明宓老神在在,“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不过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顾夫人:……
这话不应该是她来说吗?
“闺女,那个顾叶洲的是个什么态度啊?”昌平侯最关心的是结果。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根究底也没有用了,还是关心关系怎么解决的更实在。
既然已经知道那个人了,那就好好解决一下怎么让那个顾叶洲娶了女儿的事情了。
“哥哥,你怎么是这么个态度?”
昌平侯颇为无奈:“如果我闺女是眀薇丫头的话,我肯定是恨不得生吃了对方,可是我这闺女,你这侄女是个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我估计这酒后乱性,还是你侄女开的头呢……这还叫我怎么说?”
明宓微微有些恼了,“爹!”
她爹怎么老拆她台啊?
顾夫人被自己兄长的理论气到胸口疼,顾大人赶忙劝道:“舅兄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解决办法,而不是追究什么。等到事情解决了,尘埃落定了,咱们想怎么追究就怎么追究。”
顾夫人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遇上这么不靠谱的两个人,顾夫人也是没脾气了。
“那什么,我回来之前的一个多月,顾叶洲就给皇上递了折子,说是希望调到京城来。算算日子,如果皇上同意的话,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顾明薇插了一句嘴。
虽然那个时候她只想着要离开,但是有些消息并不是她不去打听就会听不到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那太好了。”昌平侯欢喜的就差蹦起来了,高兴地咧着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开始算计了,“一个月之内他肯定能来,到时候欢姐的肚子虽然有些大了,但是到底比未成亲就生子要好得多。”
现在昌平侯的要求简直是低的不能再低了,觉得只要是个男的,条件不错,最重要的是要对欢姐好,在这个时候娶了欢姐,让她和孩子都不至于深受非议,他就满足了。
明宓嘴角抽了抽,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不要,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
没有感情就成亲,那会幸福吗?
只能成为一对怨偶。
“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会有了他的孩子?”昌平侯难得聪明了一次,想也不想的就反驳了过去。
这次换成明宓被怼的哑口无言了。
顾夫人凉飕飕的说道:“孩子都有了,就别说别的了。等那个人来了,先看看人怎么样,如果配得上欢姐,对欢姐好的话,就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来吧。“
虽然就算立刻成亲也晚了,大家肯定都知道那孩子是没成亲就有的了。
但是到底还不算太大的丑闻。
而且明宓在京城里一向以乖戾出名,做出这样的事情,众人应该不会觉得有多意外吧?
顾夫人心中开始盘算起来了。
“是,我是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成亲啊。”
明宓皱着眉头,有些反感。
她是真的没有做好要成亲的准备
顾夫人,“你爹又何尝想要今年就做了外公?”
明宓:……
“欢姐,你这么大了,应该懂事了。你总觉得就算有流言蜚语,就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可是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到时候不仅仅是你,你爹,整个昌平侯府,甚至姑姑家里,都会受到影响的。最重要的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养孩子,最其中会有多辛苦,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很多人都知道,明宓母亲去世后,基本就是由她教养的。
到时候明宓的事情一出,怎么可能不连累她呢?
如果只是她被人指摘两句,倒也没什么。
可是她现在也是有孙女的人了,她要考虑顾家的名声。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不想让欢姐胡闹。
孩子都有了,必须成个家了。
既然那个男人也是喜欢欢姐的,那岂不正好?
明宓看似乖觉不守规矩,可是实际上是个最念情义的孩子。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怎么样,但是一旦影响到自己在乎的人,明宓就做不到她自己说的那样风轻云淡了。
“好了好了,什么事情都等那个顾叶洲到了再说吧。如果人不行的话,那咱们现在说这些不都是没意义的事情吗?”
顾大人见场面有些冷,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人都还没来呢,是什么态度更是不知道,现在说这些就有些太早了吧?
不过顾大人一向都是听顾夫人的话,现在也不过是觉得气氛有些冷场了,要不然他还不会站出来说这些的。
顾夫人瞥了他一眼,倒也没继续说教什么,只是拍了拍明宓的肩膀,“孩子,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虽然很多人现在都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觉得长辈就是拿着这句话,来做出一些禁锢小辈人自由的事情来。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是苦口婆心。
有些时候,你年轻冲动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的家人已经走过了那些风风雨雨,自然是不希望你会重蹈覆辙的。
说那些话,自然也是真心的。
年少不知。
年老再悔。
了无用。
505.造化弄人
亓帝二十一年,六月初二,是个良辰吉日。
宁王府里虽是一片张灯结彩,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气。
芙蕖院,是整个宁王府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坐在床上一袭红色喜服的女子,盖头遮住下的容貌绝美倾城。
柳叶弯眉,肤如凝脂,唇如朱丹,一双美眸里却无半点新嫁娘应有的喜色与羞涩。
“噼啪”,那即将燃尽的红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守在新娘子身边的两个陪嫁小丫鬟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忐忑尴尬之色。
大婚之夜,新郎却将自家小姐晾在新房里,这脸打得可真狠!
可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内,因为今日小姐从出了相府大门那一刻,便已经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就算宁王爷今夜让小姐独守空房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太监当时到丞相府宣读圣旨上的那句“金玉良缘”,真是讽刺啊!
她们家小姐,才貌双全,就算嫁给当今最有才气,最得皇上恩宠的南阳王世子做正妃,那也是担得的。
可如今,小姐竟成了宁王爷的妾……
唉,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王爷他……”
未等丫鬟开口,只见顾瑾璃玉手一抬,“哗”一下子直接扯开了盖头,语气淡淡道:“爱月,我累了,服侍我就寝吧。”
“小姐……”爱月没想到顾瑾璃会自己掀了盖头,因此一怔。
顾瑾璃视线落在那半阖着的窗户上,长廊悬挂着的红色灯笼随着风微微摇摆,那发出的红色光芒如那滴落在桌面上的烛泪一样刺眼。
摘掉头上沉重的凤冠,她褪了喜服,直接往梳妆台前坐下,自顾自的把那些珠花玉钗等也一并拆下。
不一会,那三千墨丝便如瀑布一般垂在了她的腰间。
爱月望着菱花镜中的顾瑾璃,一边拿着梳子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渐渐的红了眼睛,“小姐……如果您当时能求求老爷,兴许老爷他就不会……”
“爱月。”顾瑾璃突然打断了爱月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从圣旨下来至今已有半个月,若是父亲能求得动皇上,我今日又何必坐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她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意,缓缓道:“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何况事已至此,我更是别无退路。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爱月……”荷香倒是个心思伶俐的丫头,察觉到顾瑾璃不欲多言,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而,爱月却没有领会到荷香的意思,继续不甘心道:“可是……小姐,老爷明明前些日子还说要把您嫁给尹太傅家的大公子,要不是大夫人她……”
“砰”,突然一声巨响,未等爱月说完,只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人影抱着酒坛子摇晃着进来。
待爱月与荷香看清楚来人面容后,急忙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借着照入门口那淡淡的月光,顾瑾璃看着一身酒气,满脸霜寒的男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
一张脸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幽幽暗光。
这样俊美又浑身散发着凌冽之气的人,不是她的夫君亓灏,又会是谁呢?
“妾身……”顾瑾璃刚起身,又听得“嘭”,亓灏手中的酒坛子朝着她狠狠掷来。
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那酒坛子便险险落在了她脚下,碎成一地渣。
爱月吓得捂着嘴尖叫一声,小脸煞白。
“滚出去!”亓灏凌厉的眸子扫了爱月一眼,怒喝道。
爱月深知顾瑾璃与亓灏这门婚事的因果,虽明白亓灏是恨透了自家小姐的,可也断然没想到他一进门便会如此,因而立即转头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得到顾瑾璃的示意,爱月与荷香只好一并退了出去,但二人也不敢直接回房,故而守在院中。
亓灏一身墨色衣袍,并未穿喜服,随着他的逼近,顾瑾璃的心也不由得“突突”不安的跳得厉害。
“王爷……”僵着身子,她刚张口,下一刻颈间却多了一只大手。
空气里,除了亓灏身上散发着的酒气,还夹杂着一丝杀气。
亓灏死死盯着顾瑾璃,扣在她玉颈上的大手一点点缩紧,一字一句道:“顾-瑾-琇,你该死!”
顾瑾璃身子一颤,因窒息而青紫的脸又白了几分。
“瑾琇知道……”顾瑾璃清澈的眸子静静望着亓灏,扯着笑道:“知道王……王爷恨我,可是……王爷……王爷要杀我,也要……也要顾忌着……皇上和我父亲……不是吗?”
听到顾瑾璃这句话,亓灏眸中的熊熊怒火烧得更旺了:“贱人,你父亲又是个什么东西?!一条趋炎附势的狗罢了!”
说罢,他将顾瑾璃粗暴的一推,她的额头便撞到了桌角,顿时红肿一片。
紧接着,一道冷光自亓灏的腰间而出,利剑猝不及防的朝着顾瑾璃的胸口刺去。
顾瑾璃美眸一闪,攥了攥拳,竟直直的迎了上去。
“呲”,是利剑入体的声音。
血,顺着顾瑾璃的伤口涓涓而流,染红了她白色的寝衣。
一滴滴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脚上,竟如开出了一朵朵梅花一样妖冶。
手握着利剑的另一端,顾瑾璃面无血色,脚下踉跄一下。
待站稳后,她勾了勾唇角,直视亓灏,“这一剑……可消了王爷对瑾琇的怨气?”
顾瑾璃的反应出乎亓灏的意料,然而他也立马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
“愚不可及!”冷笑一声,亓灏满眼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随即大手一扬,他猛然将利剑从顾瑾璃胸口抽回。
因着亓灏这猛烈的动作,她的血越流越多,扑倒在地。
“咚”,亓灏将剑丢了,抬手勾起顾瑾璃的下巴,“顾瑾琇,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伤口的痛,让顾瑾璃疼得声音都跟着发抖,“那日……那日大殿之上,王爷……就想要瑾琇的命……”
“如今……瑾琇……瑾琇想圆了王爷的心愿……难道还错了?”
她仰头与亓灏直视,眼底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和愧疚之色。
苍白的脸,因疼痛而咬破了的唇,再加上她那因撕扯而半敞开露出来的一片春光,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亓灏看在眼里,心头只觉得厌恶更甚。
抬脚重重踩在顾瑾璃的背上,他幽幽道:“顾瑾琇,你告诉本王,欠婉婉和本王的这笔帐,你要怎么还才好?”
“尹姑娘的腿……的确是因瑾琇所害。”顾瑾璃疼得闷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颤,“瑾琇,一切任凭王爷处置。”
亓灏瞧着顾瑾璃这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冷笑道:“你放心,来日方长,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落,他一甩衣袖,脚狠狠碾着她的手摔门离开。
506.蛇蝎母女
动了动红肿的手指,顾瑾璃苦笑。
都说十指连心,可五指分明也是这么痛呢!
地面的凉意涌遍全身,她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一口血便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小姐!”亓灏离开后,荷香和爱月夺门而入,见到躺在地上的顾瑾璃,面色大变。
爱月被顾瑾璃胸前的鲜红一片吓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香瞥了一眼地上那染血的利剑,抱着顾瑾璃的胳膊,对爱月小声道:“先别问了,赶紧把小姐扶到床上去。”
“对对!”爱月慌忙的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合力将顾瑾璃往床上搀扶。
“爱月,我去找大夫,你守好小姐!”荷香的父亲早年是乡里的大夫,故而她简单的给顾瑾璃包扎好伤口后,急急往外冲去。
“荷香!”爱月算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因此身子哆嗦个不停。
转头看着榻上气息虚弱的顾瑾璃,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乱,我得照顾小姐!”
握着顾瑾璃肿得老高的手,爱月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不禁哽咽道:“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啊!”
她的小姐,不仅貌美,而且心善,她敢说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小姐一样,不管对谁都毫无阶级尊卑之分,就连街上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小姐也从未有冷眼相待的时候。
然而,这么好的小姐,却因为大夫人拿小姐母亲的遗物作威胁,逼不得已才替大小姐代嫁给了宁王……
想到大夫人与顾瑾琇这一对蛇蝎母女,爱月恨得牙痒痒。
“两位姐姐,我们家小姐的情况真的不太好,还请姐姐们带我去找大夫!”王府太大,再加上深更半夜的,府中上下都睡了,荷香出了芙蕖院后,好不容易才逮到两个起夜的丫鬟,于是便语气急切的恳求道。
那两丫鬟见荷香是从芙蕖院方向过来的,二人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其中一圆脸丫鬟一把甩开荷香抓着自己的手,冷笑道:“呵,你们家小姐心如蛇蝎,死了最好!”说罢,便拉着另一丫鬟头也不回的离开。
“哎!”荷香见空荡荡的院子,顿时又剩下了自己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芙蕖院,她转身往宁王府大门口跑去。
“站住!”门口的侍卫手中长枪拦住荷香,冷着脸道:“王府门禁,一旦过了戌时,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府!”
荷香自恃冷静沉稳,但毕竟关心则乱,想着顾瑾璃的伤,她着急起来,眼泪开始打转:“侍卫大哥,我们家小姐受伤了,我……”
“回去!”侍卫大晚上的值夜,本来就心情不好,再瞧着荷香哭哭啼啼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举起长枪就要往荷香身上挥去。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一声厉喝:“住手!”
侍卫与荷香皆一愣,只见亓灏身边的两侍卫杜江和秦峰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
秦峰扫了一眼荷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侍卫,我们家小姐快不行了,我要出府找大夫!”荷香知道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推开二人便冲出了大门外。
“嘿,这丫头!”秦峰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拦着荷香,反而被杜江给扯住了胳膊。
杜江望着荷香跑远的身影,缓缓道:“你先去芙蕖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去追她。”
“行。”秦峰说罢,便直接往芙蕖院去了。
主院的书房里,烛光冉冉。
“顾瑾琇……”亓灏转动着手中酒杯,看着杯中清酒,勾着薄唇道:“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语气低柔,如对情人的低喃一般,然而眸中神色森然入骨。
抬眼望着屋内这同样刺眼扎心的红,掌风一挥,只见那喜绸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低呼,“王爷,不好了,尹小姐……尹小姐她……自尽了!”
“啪!”
酒杯落地,亓灏的墨色身影早已如一阵风一样从管家眼前刮过,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服了大夫给开的药,顾瑾璃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才醒来。
爱月和荷香在床边守了一夜,见顾瑾璃微微的睁开了眼,立即激动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爱月……”顾瑾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喑哑干涩得厉害。
荷香连忙起身给顾瑾璃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了起来,“小姐,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一会奴婢去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顾瑾璃就着荷香的手,抿了几口茶后,看着两个丫鬟眼下发青,一脸倦容,刚想吩咐她们下去休息,然而却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姐姐!”
顾瑾璃眸子一暗,顺声望去,大夫人那张虚伪做作的脸果真出现在了门口。
而站在大夫人身侧,纤腰曼曼,红唇粉黛的女子,便是真正的丞相大小姐,顾瑾琇。
二人的身后,则跟着三四个手里捧着高高一摞礼盒的小丫鬟。
顾瑾琇飞快的扑入到顾瑾璃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呜呜呜……我与母亲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呜呜……还好姐姐你没事……”
由于顾瑾璃顶了顾瑾琇的罪,所以彼此的身份也彻底调换过来,如今的顾瑾琇再不是顾瑾琇,而是丞相二小姐。
顾瑾璃的伤口被顾瑾琇故意压得裂开,疼得她秀眉蹙了起来。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顾瑾琇,这里没有旁人,不要演戏了。”
顾瑾琇听罢,终于止住了眼泪,冷笑着从顾瑾璃身上离开。
上下打量着她,顾瑾琇弯了弯嘴角,笑道:“啧啧,没想到宁王竟让你活过了昨晚,看来你命还真是大!”
顾瑾璃懒得理会顾瑾琇,而是将视线落在含笑的大夫人身上,摊开手掌,淡淡道:“东西拿来。”
大夫人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语气如恩赐一般:“明桃,拿给大小姐。”
那叫做明桃的丫鬟点点头,随即将一个锦盒捧到了顾瑾璃面前,打开后道:“大小姐,这是您的玉佩和碧玉萧。”
锦盒中,一枚纹理细腻,温润古朴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里面,与青碧色的玉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顾瑾璃颤抖着手将盒子接了过来,紧紧的抱着,眼睛湿润。
“切,不就是个破玉佩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事……”顾瑾琇瞧着顾瑾璃眼角含泪的模样,不屑的撇撇嘴,还想再讥讽她几句,却被大夫人抬手给打断了。
大夫人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顺势坐在顾瑾璃的床榻边上,握着她的手和蔼道:“瑾琇,你放心,你父亲已经进宫了,他必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顾瑾璃抽回手,笑着摇摇头,“瑾琇不要什么公道,只要母亲将答应瑾琇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给我就好。”
大夫人面色一僵,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皮笑肉不笑道:“瑾琇,你也知道,你父亲虽在朝为官多年,但一直都是清正廉明,咱们府里的平时花销也都是……”
“据说,母亲当年的嫁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若要变卖了都能买下京城大半的商铺。”顾瑾璃动了动身子,轻靠在爱月垫在她身后的软枕上,目光幽幽的盯着大夫人,“莫说这区区三十万两,就是五十万两,对母亲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母亲若是舍不得,那么……”顿了顿,她看向顾瑾琇,冷声道:“欠尹素婉的债,也只能由二妹还了!”
“小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顾瑾琇身子一颤,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尖破口大骂。
在众人面前顾瑾琇素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模样,可也只有顾瑾璃知道,在那美丽的面具下藏着她怎样的丑恶嘴脸。
“嘘”,顾瑾璃轻轻移开顾瑾琇的手,望了一眼门外,不紧不慢道:“你若不想母亲的处心积虑白费,尽可再大点声音,这样也好让亓灏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尹素婉!”
顾瑾琇听到这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下心来,随即恼羞成怒道:“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顾瑾琇,你别妄想脱身!”
顾瑾璃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着望向脸色难看的大夫人。
507.珍宝阁
月上柳梢,灯火熙攘,生的一张完美小白脸的司大人目光冷凝,叹了口气。
旁边的小律子一瞅,唬的脸色白了又白,“司大人,难道,国运要坏?”
“明日应有暴雨,本官回府怕是又得湿了鞋,那鞋要三十五钱呢!”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此时此刻的司大人语气低沉的仿佛能结冰。
小律子一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司大人这鞋子好不金贵,奴才这鞋虽是宫中所发,但前些日子奴才出宫无意间,发现这鞋外头才二十钱呢!”
俊美的司大人闻言,目光慢吞吞的落在了小律子的脚上。
小律子眉头一跳,当下如梦初醒道,“司大人,奴才想起,方才干爹说今晚皇上翻了刘惠妃的牌,奴才要去忙了,司大人,有空再聊!”
说完,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司大人望着小律子跑远的小身影,想起了胞弟司腾腾,也是这般的活泼可爱,白软呆萌。
“司大人,不好啦!”小平子慌慌张张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公子把珍宝阁的镇阁之宝给打碎了……”
话音刚落,已不见司大人那翩翩之影。
一刻钟后赶到珍宝阁的司大人,看到的便是自家胞弟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掌柜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景。
待看那掌柜的,脸都气紫了!
司大人深吸了口气,风度翩翩的上前,温润道,“胞弟年幼不懂事,打碎了贵店的镇阁之宝,本官十分抱歉,不知,这要赔多少银子?”
刘掌柜是珍宝阁的老掌柜了,什么风浪没见过,除了现在腿上挪不动的肉团外!
但看这温润如玉的官人,虽说年轻,却一身气度,心下也起了三分敬意,“这位大人,那镇阁之宝乃是西洋进来的玩意,价值万金。”
司大人闻言,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了胞弟那肉乎乎的背上。
臭小子!把她卖了也不值万金啊!
司家自打父亲病故后,便穷的和普通老百姓没啥区别了!
虽说原是有些积蓄的,但父亲病故前倾家荡产的为哥哥司池迟捐了个可以世代继承的九品芝麻官!
如今,整个司家,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出个三百两银子。
英俊潇洒的司大人一阵无力,悄悄的摸了一把扁扁的荷包后,声音冷了几分,“掌柜好大的口气,即使是洋玩意,如何能去到万金!本官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刘掌柜一听,顿时黑了脸,“如此,那只能报官处理了!来人!”
“且慢!”司大人语气顿时软了几分,这掌柜倒是硬气啊!
“掌柜的,本官实在拿不出万金,不若卖本官一个面子,三百两银子如何?”
刘掌柜一听,作势就要亲自去报官!
“掌柜的,本官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司大人一把拉住刘掌柜,陪着笑乞求道。
刘掌柜目光嫌弃的扫了司大人一眼,这才站稳了脚跟道,“如此,劳烦大人签下还债条约。”
“……”司大人脸上的笑顿时僵住,随即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柱子后,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胞弟。
刘掌柜见司大人不说话,以为对方又想钻空子,当下便要抬脚。
“好!”司大人垂头丧气的松开了刘掌柜,捏紧了荷包。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司大人随着刘掌柜进了内室后,那黑檀木雕花椅上端坐的人,冷淡的抬起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如雷轰顶的司大人顿时后退了几步,艰涩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温启华,竟…是你!”
“司嗔嗔,女人做烦了?”低沉微哑的嗓音迷倒万千闺秀,可吐出的字眼却刻薄尖锐。
司嗔嗔只觉得背后一凉,随即戒备的又退了几步,目光乱扫间落在桌上的还债条约上时,顿时冷若冰霜,“温大人不在江南享福,不远万里的来京城陷害本官,真是高风亮节!”
温启华若有所思的睨了一眼司嗔嗔寒酸的荷包,端起手里的白玉茶杯道,“司嗔嗔,我数十秒,你若是不盖上你的官印,休怪我报官了。”
“你!”司嗔嗔气的要死,她现在越发肯定,那狗屁镇阁之宝绝对是假的,定是个便宜的破烂货!
“十,九……”
司嗔嗔阴森的盯着温启华手里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恨的牙都咬碎了,当下没了理智的冲上前,一把抢过温启华手里的白玉茶杯,狠狠一摔。
只听见支离破碎的声音参差杂乱,温启华却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司嗔嗔痛快的勾唇,目光挑衅的迎上温启华的眸子。
“这个是皇上才赏下来的南山温玉杯,一只价值万金。”温启华一步步靠近脸色发白的司嗔嗔,她…清减了许多。
刘掌柜目不斜视的上前,在还债条约上,添了一横,一万金成了二万金。
司嗔嗔一看,当下便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六,五……”
司嗔嗔紧紧地攥着荷包,指节泛白,“我签!”
温启华冷冷的看着司嗔嗔摇晃着单薄的身体上前,咬牙切齿的盖上了官印。
“司嗔嗔,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和丞相府较劲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温启华伸手拿起还债条约,语气里满是警告和讥讽。
司嗔嗔垂下眼帘,沉默的离开了内室。
躲在柱子后面的司腾腾,皱着一张包子脸扑进了司嗔嗔的怀里,奶声奶气里带着不知所措的慌张,“姐姐,我害怕。”
那声姐姐压得极地,司嗔嗔一听,心疼的抱紧了胞弟。
“我们回家。”
司腾腾把头埋在司嗔嗔的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姐姐,要抱。”
司嗔嗔一颗心软成一滩,当下便抱起十分沉的肉团,离开了珍宝阁。
内室的门开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一直追随着司嗔嗔单薄的背影,直至消失。
司家两袖空空,自然没有钱买轿子,好在夜色浓郁,街上无几行人,司嗔嗔身上挂着的一团肉,也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司嗔嗔十分头疼,原本攒的三百两是留给司腾腾到时请西席先生的,如今,却是一个月要还的本金,利息是五十两银子,如此,砸锅卖铁后,司嗔嗔也还差五十两的银子,眼看着距离月底还有几日的光景,真是愁的眉毛起火。
原她还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司腾腾,为何打碎了珍宝阁的东西,但自打看见了温启华之后,便明白,这一切定是温启华设下的局,那还债条约一看就是提前写好的,司腾腾打小就憨厚腼腆,怎会淘气的打碎东西,若说这不是陷阱,司嗔嗔是如何都不会信的。
“腾哥儿,以后离珍宝阁远远的,知道吗?”
司嗔嗔语重心长,愁容满面道。
怀里的肉团没有动静,司嗔嗔低头一看,已是睡得香甜。
锦绣宫里,香气缭绕,灯火暧昧。
刘惠妃穿着半透明的纱衣,眉目妖娆,举手顿足间,皆是潦倒众生的风情。
今夜皇上翻了她的牌子这件事,她花了许多功夫才从太监总管李公公嘴里敲出来的风声,她当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助孕的药丸她已吃下,只待皇上前来,共赴**。
想起这十来日,皇上皆是宿在了繁花宫里,刘惠妃那妩媚的眸子里,迸出毒辣的幽光,仿佛那盯准了猎物的蛇。
御书房里,武帝批阅完最后一张奏折后,端起茶杯抿了口参茶。
候在暗处的李公公轻声询问,“皇上,可要通知惠妃娘娘准备?”
“不必。”武帝放下茶杯,想起刘惠妃那丰满有致的身段,眸子里氤氲起一团黑雾。
508.番外:宫心计
李公公不再开口,安静本分的跟着武帝,离开御书房,往锦绣宫前去。
经过御花园时,由于夜色深沉,武帝不喜璀璨灯火,因此,御花园一盏宫灯都没有点,秀致的假山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武帝和李公公的身影。
只见几个宫娥脸色惨白的疾步而过,那压低的声音掩盖不了的恐慌,清晰的进了武帝的耳里,“这可如何是好,都两个时辰了,还找不到贤妃娘娘,那双鞋……”
李公公背对着武帝,表情不动声色的微变,“皇上,这……”
“去繁花宫。”武帝语气阴鹜,朝锦绣宫方向投去莫名的阴冷后,转身往繁花宫而去,那加快的步伐,无不透露着君王对那王贤妃的重视和担忧。
李公公连忙跟上,脸上挂着疑惑与担忧。
繁花宫的玉龙湖边,跪满了宫娥与太监,那双放在湖边的云锦绣花鞋,透着万分的诡异和决绝。
繁花宫的掌事姑姑崔彩玉,此时此刻正恼怒的扫描着瑟瑟发抖的宫娥们,恨不能将这群小蹄子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两个时辰前,用完晚膳的王贤妃,一如既往去玉龙湖边散步消食,崔彩玉当时忙着朝李公公打听皇上今夜的安排,便派了两个宫娥跟着王贤妃散步,却不想,李公公的人没见到,倒传来了王贤妃不见了的消息。
“皇上驾到”李公公高亢的声音响起,在场的宫娥太监,脸色又是一白,武帝对王贤妃的宠爱众所皆知……
崔彩玉掩下心中的惊恐,率先跪在了前边,“奴婢(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妃呢。”武帝的目光重重的落在了湖边的鞋子上。
这鞋子,乃是他前些日子送给贤妃的,贤妃喜爱至极,每日都穿着。
崔彩玉硬着头皮把事情跟武帝说了一遍后,周遭的空气急剧下降。
武帝二话不说,便跳进了玉龙湖里,惊得李公公脸色大变,“皇上!”
崔彩玉等人万万想不到,武帝竟对贤妃如此看重,当下便晓得,今夜,不管贤妃找不找的回来,都是她们的死期了。
不一会儿,武帝两手空空的上了岸,语气淡淡,“都杀了吧。”
李公公闻言跟上武帝,走不到三步,便听到后边整齐的倒下,血腥味铺盖了一整座繁花宫,五十八个死士收起剑,消失不见,而那玉龙湖边,齐刷刷的布满了一地的尸体。
武帝锁紧了眉头,原他就打算派几个死士暗中保护王贤妃,却不想,王贤妃拒绝了她,笑的天真浪漫道,“臣妾是皇上的女人,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臣妾呀!”
“都去给朕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暗中的死士听到,纷纷四面八方而去。
武帝停步在甬道,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目光里是风雨欲来的风暴。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从暗处走来,身姿袅娜,弱柳扶风一般,出现在武帝跟前。
李公公垂下眸子,后退到了一旁。
“皇上?您怎么在这?”王贤妃手里捧着纸钱香烛台,一身素衣,眼睛微红,泪痕清晰。
武帝深吸了口气,一把将王贤妃拉入怀里,似是叹息似是愤怒,“你要朕拿你如何。”
王贤妃一愣,随即哽咽道,“皇上恕罪,今日是臣妾母亲的祭日,臣妾知道不该在宫里祭拜,便去了冷宫那边偷偷祭拜,臣妾……”
“为何不早点告诉朕。”武帝打断了王贤妃的话,难怪繁花宫没人能找到她,难怪死士也没找到她,谁能料到,她竟是一个人,偷偷去了冷宫祭拜生母。
低头,那被冻得红肿的脚后跟,脏兮兮的十分刺眼。
王贤妃闻言,十分紧张又扭捏的低声道,“皇上,要罚…就罚臣妾一人罢。”
“为何不穿鞋去,可是觉得那双云锦鞋不喜欢了?”武帝不动声色的闻出了心里的怀疑。
“那双鞋子臣妾最喜欢了,只是,臣妾听说,光脚从有水的地方,走到祭拜的地方,灵魂会得到安抚。”顿了顿,王贤妃又紧张道,“皇上莫不是想将那云锦鞋收回去?”
武帝顿时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恼,“你怎的跟个孩子似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更深夜寒,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皇上这就嫌弃臣妾了!”王贤妃有些羞恼的想推开武帝,却身娇体弱,又光着脚折腾了太长时间,那挣扎落在武帝身上,仿佛撩拨一般,不自知的点了火。
武帝眼神一暗,打横抱起王贤妃,往繁花宫而去。
半个时辰后,锦绣宫收到了李公公传来的消息:皇上已宿在了繁花宫,惠妃娘娘早些歇息。
李公公还未走远,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小平子和小律子两人站在宫门口,瞧见李公公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干爹。”
“什么事。”
小平子眉开眼笑道,“温公子回京了,司大人今夜应当是见了的。”
“美人乡,英雄冢,这温丞相再装模作样的中立,又有何用?”李公公想起武帝与王贤妃,阴沉的语气里又多了两分笃定。
小律子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干爹,是时候回繁花宫了。”
“可不是么,还有两个时辰,这天,就该亮了。”李公公意味深长的扬长而去,小律子和小平子分别回了坤宁宫和钦天监。
夜深露重,正是深眠之际。
可司嗔嗔,却是实打实的失眠了。
她跟长兄司池迟是双胞胎,长得一毛一样,可性格,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司池迟深沉,智近于妖,司嗔嗔又懒又迟钝,若不是长相,如何都不像亲兄妹。
可就是又懒又迟钝的司嗔嗔,却顶替哥哥在这九品芝麻小官上,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当然,司家的九族都死光了,但老母亲和小弟却是不能有事的。
父亲倾家荡产的捐了这么一个官给长兄,长兄不情不愿的上任后没多久,父亲就过世了,丧事才办完,长兄就失踪了!
当时母亲苍白的脸色和小弟懵懂的包子脸,深深地刻在了司嗔嗔的心里。
一咬牙,一跺脚,女扮男装,雌雄莫辩。
一眨眼,便是一年半。
司嗔嗔如何都想不到,这一年半刚到,她的前夫,温启华竟然离开了富庶繁华的江南,来了京城,还如此不要脸的算计她!
更糟糕的是,她还得讨好温启华这个衣冠禽兽,否则,他若是告诉武帝,她司嗔嗔的欺君之罪,以武帝的残忍,定将司家上下,千刀万剐。
她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如何跟权倾朝野的丞相府嫡长子斗?
想到那二万两和高的惊人的利息,司嗔嗔就觉得人生走到了尽头。
天快亮时,司嗔嗔叹了口气,起身洗漱,换上朝服,顶着两个巨大的乌青圈,上朝。
像她这样的九品芝麻官,原是没有资格在大殿里上朝的,可谁叫她是钦天监监正的下属呢!
钦天监,一个装神弄鬼,装模作样,坑蒙拐骗的部门。
上到帝王,下到百姓,无不信任重视,虽然官职小,但面子大!
正当司嗔嗔四处神游心不在焉时,温丞相突然出列,说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要让嫡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然后回江南养老,混吃混喝等死了。
司嗔嗔的小耳朵顿时警惕的竖了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饱满的亢奋了起来。
满怀希望的望着武帝,希望这个阴鹜霸道,心机手段极端残忍,锱铢必较的暴君能拒绝温丞相的请求!
谁知武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双鬓还乌黑发亮,脸上只有两三条淡淡皱纹的温丞相后,大手一挥,隆恩浩荡道,“准了。”
司嗔嗔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能大声的吼句:皇上请三思!
文武百官原还鄙夷温丞相装模作样瞎矫情,不料武帝却是同意了,当下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温丞相狡猾势利,又是中立党,原已经十分让人不爽了。
但比起他那嫡长子温启华,文武百官更愿意和温丞相打交道。
不痛不痒的一番太极后,武帝不耐烦的沉着脸退朝了。
司嗔嗔垂头丧气的跟在钦天监监正屁股后面,看了眼曾经的公公温丞相,莫名的觉得心堵。
小平子远远的瞧见司嗔嗔,笑嘻嘻的上前道,“司大人安好。”
司嗔嗔目不斜视的伸出了修长的手,“拿来。”
小平子立马警惕的后退了几步,捂紧了荷包。
“难道,本官得去李公公那边问,贤妃娘娘的赏赐?”司嗔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小平子立马把荷包一把塞到司嗔嗔手里,怨念道,“奴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司大人作何这般严肃。”
司嗔嗔捏了捏荷包,这里头至少是五百金银票!
王贤妃出了名的大方,加上武帝宠爱,可以算是宫里,除了李后之外,最有钱的妃子了。
“小平子啊,本官还有事,今天就不当职了。”司嗔嗔将荷包收入袖中,如沐春风的拂袖离去。
小平子收起怨念,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嗔嗔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一年半前,第一次见司嗔嗔的情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小心翼翼,身板…没有今日这般单薄。
司嗔嗔心情愉悦的走出宫门后,一眼便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当下一愣,难道,温丞相还没走?
不过,这又与她何关?
司嗔嗔绕开马车,风度翩翩的离去。
走不到十步,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司大人,好久不见。”
司嗔嗔浑身一僵,马车里头,竟是温启华!
她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她并没有忘记,那语气里的警告和要挟。
如今又是在人多眼杂的宫门口。
深吸了口气,司嗔嗔含笑行至马车旁,温润道,“温公子,好久不见。”
“明日起便是天天见了,司大人不恭喜我么?”车窗帘子被修长的手指掀起,依旧清隽深邃的脸。
司嗔嗔按下心口的疼痛,笑的谄媚道,“自然是恭喜温公子,明日便是温丞相了。”
温启华冷冷的看着那张自己日思夜想却又恨不得掐死的脸,只觉得司嗔嗔笑的那般刺眼,没有他,她似乎过得很好!
一年半前,她突然提出和离,无情的拿着匕首抵在脖颈上,逼他签下和离书。
那一天恰好是除夕前一夜,他的心,在她冰冷的眸子和流着血的脖颈里,渐渐地,冷冻成冰。
她拿着和离书,什么都没带,就这样,披着一头乌发,一身素衣离开了温府。
第二天,便听说她和闵笙一同回了京城。
闵笙,她的青梅竹马。
是了,原本就是他非要娶她,原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她心里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而是闵笙。
509.番外:旧时光
想到这,温启华便觉得心肺钝钝的发痛,撕扯着筋脉,几乎要爆裂开来。
司嗔嗔尴尬的用眼尾扫了一下时不时看过来的官员们,心下觉得温启华用心险恶!
把她叫住,她只好上前打招呼,他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看起来,像极了是她在眼巴巴的要攀上他似得!
这要是传到了武帝的耳朵里,钦天监监正定要将她骂个半死再扣俸禄不可!
这可是结党营私的迹象啊!以武帝的为人,定会想办法找个机会,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温公子,在下家中老母亲还在等着,您看……”
温启华回过神,目光又冷了几分,是了,她连和他说话都如此的厌恶!
“下个月的本金和利息,司大人记得亲自送过来,这若是路上遇到了贼人,把司家卖了恐怕都不够。”
司嗔嗔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抓稳了荷包,他竟如此卑鄙!
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不亲自送过去被他羞辱一番,他定会派人装作贼子,抢了钱,然后再上门逼迫她折辱她!
母亲年纪已经很大,腾哥儿还小经不起惊吓和折腾……
从前,她这么久没发现,他竟是这般卑劣小人!
“在下谢过温公子好意提醒。”顿了顿,又故意放大了声音道,“如今皇上治世,贤明仁爱,何来贼盗之说,温公子在江南的软玉温香呆久了,不知天下事也是有的,时辰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温公子夜里记得门窗紧闭,让护院们守好,这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采花贼给瞧上了可不妙。”
语毕,也不管路过的其他官员如何咋舌,挺直了腰杆,甩袖离去。
温启华的目光却是莫名的缓了几分,落在其他官员眼里,变成了怒到了极致,顿时吓得赶紧夹着尾巴走人,省的殃及鱼池。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司大人敢和温启华对着来,可不代表他们也敢,毕竟,司家和温家,在一年半前可是姻亲。
“回府。”
温启华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寂寥。
她…方才那话,是不是介意他有其他的女人。
介意,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并不是一丝情分都没有。
今日早朝下得早,司嗔嗔一脸气恼的回到司家,便瞧见司腾腾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屁颠颠的迎上来,“姐姐,要抱。”
司嗔嗔挑眉,却是第一次后退了几步,“腾哥儿,今日的大字可写了?”
司腾腾张开的胖手顿时一僵,随即缩起脖子,委委屈屈的喊着,“姐姐!”
“你若是如此不思进取,日后成年,便出去自立门户罢。”司嗔嗔拉下了脸,绕开红了眼眶的司腾腾,烦躁的回了房。
哥哥游手好闲,志在山水,逍遥红尘,弟弟不思进取,整日就知道撒娇卖萌。
司嗔嗔第一次觉得,有些疲倦。
父亲临死之前,把腾哥儿交给自己教养的原因,便是晓得母亲年纪大了,对腾哥儿又是过度溺爱,慈母多败儿,瞧,司池迟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如今,温启华这头咄咄逼人,武帝那头提心吊胆,司腾腾的不争气便让她没由来的一阵火大。
想起漫漫无期的还债条约,司嗔嗔脸色黑了又黑。
一旁绣花样子的满满抬起头,劝道,“姑娘,腾哥儿还小呢。”
司嗔嗔得表情一顿,缓和了几分,是啊,自己也是被温启华给逼得像只团团乱转的苍蝇,再怎么着急,腾哥儿毕竟还小。
满满见自家姑娘听了进去,也松了口气,手里的绣花针在鬓间挑了挑,轻声道,“姑娘若是不想和温公子有牵扯,可跟闵谷主周转一二。”
司嗔嗔闻言大喜,对了,她怎么忘了,跟她一块长大,一条裤子都能一起穿的好姐妹…额不对,好哥儿们闵笙了呢!
提笔风流,横竖间根骨刚正,撇捺处偏又锋芒尽收。
满满双目发光的望着自家姑娘,只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这世间,顶顶好看的人,顶顶有才的人。
却说丞相府这边,丝毫没有平日的清静。
丞相夫人在收到暗卫的汇报后,那保养得当,看起宛若三十出头的脸,顿时拉的老长。
正郁闷时,温启华却是满身冰寒的回来。
一年半没见儿子的丞相夫人,说不想念是假的。
可正因如此,才更气恼。
昨日下午,儿子突然回来,可到丞相府的只是行李,人,却是去了珍宝阁,至于珍宝阁发生了什么,她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了,结果昨夜儿子回来,却是闷头进了房,门窗紧闭,半只苍蝇都进不去,她连脸都没瞧见一分,气的她一晚上没睡好。
可不,一大早的,相公上朝也就算了,儿子又不见了,派人去打探,却又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丞相夫人如何不气恼。
想起司嗔嗔,丞相夫人就忍不住的磨牙。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司嗔嗔,才华横溢,把丞相夫人这个无才的给气的上不去下不来,再者,女子生的过分美貌,那就是贱命,祸水命!女子当生的温婉端庄才是!
抛开这两点不言,那司嗔嗔的家世,寒门的寒酸了都!
她儿子那般好,却娶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回来,一年半不到,那女人便狠心的走了。连子嗣都没生下半点,后来一查,可不得了,这司嗔嗔偷偷吃了足足一年半的避孕汤!如何怀得上!
这女人,就没想好好的跟她儿子在一起过!
“去哪了!”
丞相夫人黑着脸,语气里已是忍耐到了极致。
温启华缓步坐下,声音里难掩寂寥,“母亲既然知晓,何需在儿子心上插刀,昨日是儿子不对,儿子应当和母亲一起用晚饭才是。”
丞相夫人一听,顿时心肝儿疼了起来,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丞相府里没有姨娘妾室,自然也没有其他的庶子庶女,她生儿子时难产,把温丞相给吓得再不许她生,说一个孩子就一个,也不肯纳妾。
可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一颗心,全在那一无是处的司嗔嗔身上,丞相夫人一口气梗在喉间,却也是不忍让儿子心伤,“你该放下了,左右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满京城的闺秀,总有入了眼的。”
顿了顿,丞相夫人又不动声色道,“那司嗔嗔替兄上朝,抛头露面,德行实在差,配不上你。”
“母亲。”温启华皱起了眉,显然不爱听丞相夫人这般埋汰贬低司嗔嗔。
他调查过,钦天监监正,温丞相两人是知道司嗔嗔的真实身份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松了口气,若是让其他人知晓,她司嗔嗔,有几个脑袋够砍?
想起那不知所踪的司池迟,温启华的眸子深了又深。
司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司嗔嗔这个蠢女人,那般爱钱,怎会放下他这么一个富可敌国的相公,跑去当劳什子钦天监副监!
司池迟,定是其中一个原因,可是他想不通的是,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能让司嗔嗔如此决绝。
“罢了,明日我与你父亲启程去江南避暑,武帝残暴,你当万事谨慎才是。”
丞相夫人也明白当中的牵连,如今温丞相提前退位,一是为了历练儿子,二是受不得儿子在江南为了个不值当的女人日夜消沉。
“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
次日一大早,因为要走马上任上朝,温启华也没机会送父母出行,但想到能看见那…嗯,司嗔嗔,心里慰藉了几分。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宫门口的事太过招眼,满朝连带武帝都知道,钦天监副监跟温启华十分不对付了。
武帝眯眼打量了一番有好些年没见的温启华,果真是丰神俊朗得很,可惜那眼下的乌青,可如何都消不了,想起暗卫这些年传来的消息,温启华自打和司嗔嗔和离之后,就日夜消沉了,此番温丞相这个老狐狸突然告老,想来也是忍不下去唯一的独子还是嫡长子,这般自我糟蹋了。
别的不说,温家世代中立,忠于在位者这件事,如假包换得很。
光是这一点,即使是残暴的武帝,也晓得该给几分脸面,不然也不会答应的那般爽快。
“倒是好多年未见了,似是快三年半了罢。”
百官们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置信,武帝竟在上朝的时候,这般闲情的和温启华叙旧。
也是,武帝怎么都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就寒了温家的心不是。
再说了,当初提出和离的,可是司家。
也正因如此,温家被嘲笑了足足一年多,一年半前娶了个一无是处的媳妇,一年半后那一无是处的媳妇竟然提出了和离,可不是打脸打的啪啪啪响么。
昨日温启华特别守在宫门口,想来应当是为了问司嗔嗔的消息罢,据说,他是真放不下这位一无是处的前妻。
可那司池迟是个护短的,嘴巴又厉害的紧,定没给温启华好脸色看。
啧啧,造孽哦!
“启禀皇上,是。”温启华一板一眼,表情平静无波。
武帝见状也不多问,只是时不时的用眼尾扫一下站在钦天监监正身后的司池迟,可惜此人垂首,却是看不清表情的。
这早朝,在武帝的怪异目光里,群臣的八卦心思里结束,倒也是比往日每一次都要无趣的紧。
连向来不对付的几个官员,都难得的没有唇枪舌战。
李公公才喊了退朝,那司池迟竟是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温启华因新官上任,被群臣们围着恭喜寒暄,等散开后,已不见司嗔嗔的身影,顿时脸色铁青,恨得暗暗握紧了拳。
司嗔嗔连跑带滚的,一出宫门便抄小道跑回司家。
圆圆伸长了脖子,看到司嗔嗔鬼鬼祟祟,紧张兮兮的跑来时,愣了,“姑娘,你做了啥坏事?”
“再啰嗦,就把你卖给老鳏夫当小妾!”司嗔嗔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圆圆,大步回房。
房间一股灿烂的桃花香,差点把司嗔嗔一口气呛死。
“嗔嗔,我晓得你想念我,也不用这般着急上火。”内室里传来的轻笑声,十足的欠扁。
司嗔嗔深吸了口气,想起今日武帝扫来的目光,顿时觉得她一定要快点和温启华斩断关系!
“好哥儿们,你司大爷如今困顿得很,二万金可带来了?”
香风袭来,生的妖孽一般阴柔的闵笙,站在了司嗔嗔跟前,细长的眸子里,仿佛缀满了碎星,亮的司嗔嗔不敢直视。
果然真是一如既往的骚气。
“桃花谷怎有这么多俗气之物,只有八千金。”
闵笙蹙了蹙眉头,似是不经意道,“那温禽兽怎的来京城了。”
“老狐狸告老,他便来了。”司嗔嗔恨得磨牙。
说到底都怪温丞相,若不是他告老,那温启华,又怎会来京城,怎会算计了她二万金!
“你哥那边……”闵笙想起司池迟给自己的信,有些犹豫。
司嗔嗔一愣,随即紧张道,“他…可还好?”
“如今的边疆,已在他的掌控中了,就是银钱困难,原你没来信之前,他便来了信,想周转些银钱。”闵笙细细打量着司嗔嗔,她…竟瘦了这般多。
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那可爱的婴儿肥,让他心动不已,总时不时的掐上几把。
后来,后来温启华出现后,她就和自己保持了距离,再后来,她嫁了温启华,而他,连那心悦二字,都不敢言明。
“他需要多少?”司嗔嗔闭上了眼,只觉得一切都是宿命。
闵笙心口一疼,不忍道,“你…不该承受这些。”
“到底需要多少。”司嗔嗔紧抓闵笙的衣袖,那泛白的关节,早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闵笙的目光一暗,声音里也带了不甘,“五十万金。”
“……”
510.番外:借条
司嗔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丞相府的后门的。
自打来京城一年半,官员们的府邸位置司嗔嗔了若指掌,别的没有,过目不忘这个被她隐藏起来的优势却是发挥了十分的作用。
唯独,丞相府。
就像一个钉上了符咒的禁地,她司嗔嗔,每每经过,必绕道而行。
可如今,为了在边疆举步维艰的长兄,她已没了别的退路。
“这位大人,何事?”守门的两个粗使婆子打量了司嗔嗔许久,若不是因她长得俊美,哪有这么好声好气的!
丞相府的后门,历来都是府内奴仆进进出出忙碌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魂不守舍的官员,自当是警惕十分。
司嗔嗔回过神,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本官乃钦天监副监,因卦象直指丞相府后门,故寻来探究一二,并非有意冒犯,只因此事天意难料,还望回禀温公子一二,本官有要事相谈。”
那两粗使婆子一愣,随即也恐慌起来,老爷夫人才去了江南,大公子刚乘位,便出了此番怪事,可不得了!
虽钦天监官员的官职都不高,可那是能预测天意一二的,回想方才司嗔嗔的严肃和困扰的表情,一个粗使婆子跑了进去通报,另一个搓着手掌不安的试探道,“大人,不知是何卦象?”
司嗔嗔闻言叹了口气摇头,“事关重大,不可说。”
那婆子一听,腿当下就软了,险些跌坐在地,六神无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大人,请随老奴来。”一路跑回来的婆子喘着气道。
司嗔嗔矜谨的微微颔首,随那婆子一路去了温启华的书房。
午后时光,种满了爬山虎的墙边,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平添几许淡泊的味道。
奴仆尽退,司嗔嗔站在书房门口,却觉得双腿灌了铅一般的,沉甸甸到抬不起来。
“司嗔嗔,你可知,构陷丞相府天卦之说,按律法,该当何罪?”
里边传来温启华阴沉的音调,连燥热的风,都趁机迎面吹来,压抑更甚。
司嗔嗔咬牙,以前,她怎么不知,他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明知她只是胡乱找个借口见他,还这般要挟她。
许是羞恼,司嗔嗔大步而入,推门用了吃奶的劲,响声将室内冷凝的氛围一分为二。
“司家左右不过是四条贱命,若能搏得温家九族陪葬,也是划算。”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袭来,熟悉到大脑空白,心肺剧痛的气息扑鼻而来。
温启华居高临下的怒视着司嗔嗔,如刀刻一般的五官上,不复曾经的玉树倜傥,温润如玉,只剩能将热血冻成冰棱的狠厉。
司嗔嗔惊得想往后退,却被温启华一把擎制住,冷而薄的唇覆上,寒齿冰舌,如狂风暴雨的肆虐着她的气息和呼吸。
司嗔嗔用力的挣扎着,却如何能敌得过有武功在身的温启华。
渐渐地,她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想起了嗷嗷待哺的腾哥儿和困顿的长兄,想起了自从父亲去世后,身体一直不好,把自己关在佛堂的母亲。
司嗔嗔闭上了眼睛,如认命的浮萍,脆弱的仿佛再用力一分,便会溺水而亡。
温启华目光一滞,心肝大痛,忙放缓了力度,依依不舍的轻舔慢挑,让司嗔嗔有呼吸的空间,温柔的不自知。
得以呼吸的司嗔嗔,终于不再头晕目眩,被缱绻的气息包围,昔日的温情与宠爱,历历在目的凌迟着她封闭的内心,痉挛的阵痛,无不让她热泪盈眶。
那时他为了娶她,不顾父母反对,鲜衣怒马,亲自带着二百九十九台聘礼,如那腾云驾雾而来的天神,不管眼前是何等的艰险拦阻,只为能娶她。
后来,终于如愿,他待她至好,百依百顺,千疼百宠。
再后来,她一把匕首,强行砍断了两人的一切。
猛地睁开眼,司嗔嗔一把推开温启华,后退三尺。
“借我五十万金,求你。”
司嗔嗔垂着无力的脑袋,不敢看温启华的眼睛。
她欠他的,莫说这一生一世,即使几番轮回,也还不完了。
温启华隔着三尺的距离,贪恋的情绪一一收了起来,平静的看着弯了背的司嗔嗔,宽大的官服下,愈发单薄的身体以及,藏在广袖下,已紧握起来的手。
“盖官印。”
转过身,温启华提笔一番,一张欠条已成。
司嗔嗔低着头上前,只觉得那熟悉的字眼里,仿佛有着熟悉的温柔和怜惜一般,不由得酸涩的红了鼻头。
拿出官印,红泥侵染,落定尘埃。
温启华扯下系着的血玉,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竟是一个字都不言,默然离去。
像是知晓她的难堪一般,给她台阶逃走。
司嗔嗔呆滞的看着放在桌上的血玉,一缕阳光打在上面,散发着滚烫的光芒。
红了眼眶的司嗔嗔拿起血玉,安静的离开了丞相府。
这血玉,两年前,他轻轻地系在她的腰带上,眉目里满是欢喜,“嗔嗔,我心悦你,这是我出生时戴到现在的,送与你,当做我们的定情之物。”
后来成婚,她才知道,这血玉不只是他从小戴到大那么简单,它是温家背后庞大的商铺的调动令,可以说,谁有这个,就相当于捏住了温家的咽喉。
他视她如命般珍重。
一年半前,她脖颈上的血,滴在血玉上,永远的留在了江南。
离开了丞相府后门的司嗔嗔,流着泪跑回了司家。
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她何尝不是,视他比性命更重。
“姑娘,这是怎么了。”圆圆和满满愕然的看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的司嗔嗔,在门口焦急的询问着。
闵笙坐在门外的秋千上,目光里是圆圆和满满看不懂的不甘和伤情。
是啊,他心悦她那般久,未曾言明就是因为,他知晓她的心里,没有他。
即使没有温启华,也不会是她。
一个人若有情,何须十几年了,还无动于衷。
空气里的桃花香,仿佛也带着万分的辛酸。
司腾腾从司夫人的佛堂里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自打先前被司嗔嗔教训后,司腾腾就羞愧的不敢见司嗔嗔,可到底是在司嗔嗔怀里长大的,比司夫人这个亲娘都要来的亲近,忍了一日就忍不得了,小心翼翼的迈开胖乎乎的短腿,一路皱着包子脸苦思冥想,等会见到司嗔嗔应该怎么撒娇。
闵笙眼力好,大老远的就瞥见了圆滚滚的司腾腾,当下有了主意。
“腾哥儿!别躲了!我瞅见你了!”
屋内的哭声一下子止住。
大老远的司腾腾忽然听见闵笙喊自己,顿时心虚的栽了个跟头。
司腾腾打开门,洗过脸的脸上,用粉盖住了红肿。
“京城里女子的钱,最是好赚,信天信地唯独不信自己。”闵笙背对着光,看不清神色。
司嗔嗔抬起头,突然发现,原来,闵笙竟是比自己高出许多,她只恰恰到他的胸口。
昔日那个比自己矮还瘦弱的挂着两条鼻涕的小男孩子,已不见踪影。
“你最擅长的坑蒙拐骗,倒是十分对那群闺阁女子的胃口。”闵笙听到司腾腾怪异的脚步声,拉开了和司嗔嗔的距离。
司嗔嗔本还别扭着,经闵笙这般提醒,豁然开朗。
欠温启华的,总要还,可靠着那贫瘠的俸禄,遥不可及。
“……姐姐。”司腾腾抬着湿漉漉的眸子,怯怯的从柱子后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司嗔嗔的心,软成一滩,终归是自己急躁了,“过来。”
司腾腾见长姐朝自己招手,顿时高兴地迈开萝卜般的小短腿,磕磕巴巴的一头撞进司嗔嗔怀里,嗅着熟悉的安心气味,奶声奶气的撒娇,“姐姐不要生气,我今天把大字写完了。”
“咳咳。”闵笙没忍住笑意,故意发出声响。
司腾腾的耳朵刹那的红到了脖子根,想起方才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都被闵笙看在眼里……
“姐姐,我想起昨天没写的大字,我去母亲那边写完再过来。”不等司嗔嗔回过神,便扭着小身子一溜烟没影了。
“……”司嗔嗔愕然。
511.番外:算命
晚上司嗔嗔递了病条给钦天监监正,然后一脸苍白,佝偻着腰,满面愁容的回了司家。
气的钦天监握着手里的烫手病条,撕也不是,还也不是。
要说这司嗔嗔啊,虽一无是处,凭的一油嘴滑舌,芝麻点大的小官,在这朝野里也还是混的如鱼得水,虽不能升官,不加俸禄,但文武百官无人打压他,倒不是因为他官小不屑一顾,要知道,即使是九品,能在京城上任,还是在清闲的钦天监里呆着,那也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差事。
且不说和帝王妃子们时常打赏,就是那面子上,也是十分好看的。
只不过,说到底是因为这司家和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罢了。
不然,哪能让司嗔嗔过得如此舒坦,顺风顺水一年,无人问津?
钦天监监正想起如今走马上任,比昔日的老狐狸还要不好对付的温启华,就觉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比见了武帝还要头疼。
答应了司嗔嗔吧,得罪温启华。
不答应司嗔嗔吧,还是得罪温启华。
得了,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这般操心操命?
说起来,司嗔嗔也是时候升官了。
可惜此人胆子极小,明里暗里的提点了几次都无动于衷。
害得他连告老还乡都不能,上有君王,下有温启华,这过的都什么破日子?
钦天监监正愁的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上朝时,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吹过去,就升天了一般。
武帝对于司嗔嗔的告假不以为然,左右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又是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告假倒是无所谓。
反倒是温启华,脸色在听到告假二字时,难看的几乎冻伤了站在周围的官员们。
且不说那朝堂如何风云涌动,京城闹街的主干道上,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易容了的司嗔嗔和闵笙二人,仿若两个古道仙风的得到真人一般,在新开的算命馆子里慢条斯理的泡茶对弈。
求知馆,不知道的听起来以为是个书阁,实际上却是家算命馆子。
馆子不大不小,两个大师坐镇,规矩是一日只算十人,一个问题五百两银子。
平民百姓们拉长了脖子张望,好奇的心痒痒,无奈荷包羞涩,即使再如何求知欲旺盛,也不敢踏进这求知馆半步。
第一日,无人问津,但是却不出司嗔嗔和闵笙所料。
这样的算命馆子,摆明了就是只给达官贵人所用,但初出茅庐,难免让人生疑和警惕。
虽两人仙风道骨的自顾自的泡茶对弈,如逍遥人间的仙人一般,但还是能感受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打量和试探。
次日,求知馆里来了第一位客人。
闵笙慢条斯理的泡着尝着桃花酿,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司嗔嗔目光淡淡的开口,“可是来求知?”
那戴了帷帽,身后站了十个婢女,门外守着三十个护卫的粉裳女子原还有些迟疑,待打量完闵笙和司嗔嗔后,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
司嗔嗔拿出签筒放在一旁,温润道,“所求何事?”
“如何退婚。”隔着帷帽,女子的目光紧盯司嗔嗔。
司嗔嗔面色不改的伸出手,坦然磊落的让人莫名信服。
女子了然的拿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郑重其事的放在司嗔嗔手上。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果相报,在下乃修行之人,不能提供阴损招数,坏人命数,因此,姑娘便自毁名声,浴火重生罢。”
司嗔嗔收下银票,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血落玉佩时,温启华那张分崩离析的脸。
女子浑身一颤,眼里又是释怀又是不甘。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能如此吗。”
司嗔嗔再次伸出手,目光里没有半分情绪。
女子将一千两银票递了过去,身上,已没有来时的焦虑和不安。
“只能如此。”司嗔嗔没有感情的冷淡声音,将这女子的一生,一锤定音。
女子淡然起身,微微颔首,施施然离去。
闵笙放下手里的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
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如此冷静到冷血。
人性都是自私的,那女子要退婚,并不是没有完全不吃亏的办法,可她竟然生生的要那女子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你可知,她是谁。”
闵笙背后一凉,是啊,这里是京城,并没有任何简单的人物。
“兵部尚书的独女,被武帝赐婚给老鳏夫刑部尚书。”
司嗔嗔想起武帝的阴险用心,忍不住冷笑。
兵部尚书忠诚了一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武帝担心上门女婿,又担心兵权,便让一直不安分的刑部和兵部绑在一起,为的,可不就是一起拉下。
“是我想的简单了。”
闵笙黯然,他的确不适合风云诡谲的京城,也…不能真正的为她做什么。
“任何办法都行不通,这已经是伤害最小的办法,她自己心里早就晓得了,但却偏偏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不过是把她心里想的说出来罢了。”
司嗔嗔挖了挖耳朵,目光里是不容忽视的冷漠。
她何德何能拯救苍生,武帝当政,多少无辜百姓苦苦挣扎,那女子到底是贵门千金,能有多惨呢?
香风袭来,脚步声虽然清缓,却也暴露了来人是女子的身份。
闵笙重新拿起书,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请坐。”司嗔嗔少了几分严肃,语气随和。
中年女子从善如流的落座,目光清扫了下倚窗看书的闵笙后,这才把目光放在摆弄乱糟糟签筒的司嗔嗔。
“师弟疲乏,今日乃在下坐馆。”
中年女子端庄一笑,保养得当的脸上,一丝岁月的痕迹都找不着。
“如此,我也不拐弯了,宅中近日接连着没了几个胎儿,是以,前来求解决的法子。”
说完,一万两银票,轻轻地放在司嗔嗔手旁。
司嗔嗔平静的收下银票,目光里没了开始的随和,反添了几分冷意,“这等小事,夫人随便找个寺庙大师前去驱邪便可。”
中年女子闻言,笑意更深,“实不相瞒,家中相公不信鬼神之说。”
“夫人可想清楚了,确定要解决。”
司嗔嗔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语气却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厉音。
中年女子的笑意僵在脸上,似是回忆自己是否漏了什么一般,娇美的长眉染上了三分狠辣。
司嗔嗔也不多言,她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信因果相报,她此生不求如何,只求问心无愧,不害无辜性命。
“高人还请支招。”中年女子恢复笑意,声音里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司嗔嗔垂下眼帘,“夫人心中已有答案,无需在下多言了。”说完,把方才收下的银票,还给了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然,她有千万种法子解决,可就是担心不够缜密,才来听听别人的说法。
司嗔嗔的冷淡和平静,更是让她觉得,此人一定是隐居的高人,闲得发慌了才来红尘逛逛,不然,一万两,任凭再何等修德高超的大师,也不会收下了又换回来。
这般一想,中年女子便自信许多,既然是高人,定看出了她的计划,原也只是不确定罢了,既然高人说了没问题,那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此番叨扰,这银钱就留下喝茶罢。”
中年女子心情愉悦,司嗔嗔也没有再推脱,目送中年女子离开后,这才收下银票。
“好大的手笔。”闵笙忍不住咋舌,虽他觉得银钱乃世间最俗的东西。
司嗔嗔揉了揉眉心,不耐道,“京城首富的夫人,你说手笔大不大。”
闵笙一拍大腿,后知后觉道,“那干脆打劫算了。”
“首富的靠山是户部。”司嗔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深深地觉得闵笙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最好代表。
“……”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的,虽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嫡母厉害,她的肚子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尽管她把身边的丫头都开了脸,却也都是生不出的,倒是嫡母安插进去的一个接一个怀了孕。”
闵笙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刚才那位夫人言中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没了……
“一个从小受尽折磨,嫁人后还被这般折辱的女子,哪能还是个善茬。”蓦地,司嗔嗔想起偌大的温家,却是少见的一夫一妻。
孩子……
司嗔嗔的眸子黯淡下来,她曾经也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可…当她知道哥哥的秘密后,她就害怕有孩子,不得不喝了一年的避子汤,原,在知道秘密后,她就该和温启华和离,可她舍不得啊,本就是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在一起,如何放得下,可当哥哥铁了心要那样做时,她再舍不得,都不能拿温家几千条性命去赌。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耳尖的闵笙在认出脚步声后,脸色顿时便是黑的彻底。
陷入回忆的司嗔嗔并没有意识到,温启华已经走到了跟前。
“司嗔嗔,开馆子骗钱该当何罪。”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耳朵钻到每一个毛孔里,惊的司嗔嗔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闵笙抿紧了唇,拂袖离去。
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他从来就,插不进去。
“温丞相此言差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司嗔嗔不敢看温启华的眼睛,只得捏紧了袖子里的荷包,热乎乎的一万四千两银票,绝不能给温启华发现。
温启华大步上前,直把司嗔嗔逼到角落,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互相被彼此的呼吸乱了心神不自知。
“司嗔嗔,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炽热的呼吸卷走了司嗔嗔所有的意识,大脑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司嗔嗔,如果你想,可以回来。”
温启华眷恋的握着司嗔嗔瘦削的肩头,只觉得心,该死的疼。
一面对她,他总是这样不可自拔的卸盔解甲。
“我不想。”恢复理智的司嗔嗔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的吐出。
温启华的呼吸仿佛凝滞了一般,连带着空气急促骤降,把两人冻成了冰雕。
“自欺欺人该当何罪。”
温启华克制着胸口翻滚的怒气,反复的跟自己说,再给司嗔嗔这个蠢女人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司嗔嗔淡淡的看着温启华黝黑的瞳仁,疏离道,“律法上,没有此条,温丞相若是看我不顺眼,杀了便是,不必如此。”
512.番外:九公主
砰!”的一声,温启华一掌震碎了门离去。
门外的闵笙有些惊愕却也毫不意外。
她和他再也不可能了。
司嗔嗔几乎是扶着墙和桌子走出来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向来灵秀的眸子也如同死水一般沉静。
这一刻,闵笙突然觉得,他的心,从未如此绝望过。
“苦了你……”
留下这么一句,闵笙踉跄离去。
夕阳迟暮,如火如荼的铺满天空,司嗔嗔张张嘴,苦涩十分。
暗二忽然出现,面无表情道,“司大人,我家主子说,利息不按月,按日,每日五十两银子。”
不等司嗔嗔反应过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嗔嗔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伤痛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胸满腹的气恨。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司嗔嗔三步并作两步,气冲冲往温府而去。
可当脚奔至正门时,却偏偏的又心虚的一拐,往后门走去。
似是温启华知晓她会来一般,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这是挑衅!**裸的挑衅!
待司嗔嗔气势汹汹的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听到了久违的琴音。
依旧是初见时他弹奏的曲调,也是她最爱的曲调。
火气莫名的消了大半。
“司嗔嗔,知错了吗。”里头传来温启华冷硬的音色。
司嗔嗔刚消了大半的火气,顿时蹭蹭蹭的比先前涨的更高,她哪里错了!
“下官竟是不知,温丞相这般的牙尖嘴利,心胸狭窄,如街头粗妇,刻薄无知。”
只听见破空一声锋利,弦断音止。
冰冷的空气迅速蔓延开,若是从前,司嗔嗔定会唬的不敢做声,可现下她正当盛怒,忽略了里头蓄势待发的寒冰。
“温启华,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话音刚落,暗处的暗卫们纷纷倒抽了口冷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里头的温启华终于从牙缝里把冰棱爆发而出,“哪里来的疯狗,赶出去!”
“……”暗卫们深吸了口气,苦笑着现身,架住气的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司嗔嗔,从正门,“丢”了出去。
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好端端的从丞相府门口被“丢”出一人,不少好事者三下两下围成一团看热闹。
司嗔嗔羞辱难当,气的浑身发抖,耳边身后,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和嘲笑让她委屈的红了眼眶,爬起来正想理论,却瞧见人群突然让开了道,属于皇家的轿撵轻轻落下,盛装打扮,美艳的不可方物的九公主,高贵走出,落落大方的进了温府。
似是一盆冷水,浇醒了司嗔嗔。
心莫名其妙的又酸又涩,又痛又苦,难受的司嗔嗔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趁众人围观九公主的气派,黯然离去。
本就单薄的身子,因为弯着腰,显得越发消瘦。
暗处的一双眼睛,注目许久。
暗一暗二搓着手,不安的提醒道,“主子,九公主来了。”
温启华回过神,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去。
他刚才,似乎看到司嗔嗔,吃醋了。
正厅里茶香袅袅,夹着一缕属于少女的幽香,有意无意的在每一个缝隙里,试探前行。
九公主放下茶杯,痴迷的看着走进来的温启华。
还是和多年前一般,丰神俊朗,君子如玉。
这般好的他,只有她才配得上。
司嗔嗔?那是什么破玩意!
破落户,寒酸又卑贱!如何能与她皇家高贵血统相提并论?
都是那狐媚子司嗔嗔,勾引了她打小就喜欢的温启华,不然,他当年怎会不顾一切的,娶那狐媚子。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许是这句话在心中辗转了无数个日夜,才能这般自然的脱口而出。
温启华冷淡落座,不冷不热道,“劳九公主挂心,微臣很好。”
九公主心中一痛,他还是这般,待她冷淡十分。
“你,放下了吗?”
九公主踌躇万分,这个问题她忍了一年半。
温启华的目光顿时冷成冰棱,“那九公主放下了吗。”
“我等了你许多年,恋慕了你许多年,如今你和她已是不可能,朝中近来的变化你也清楚,和皇家联姻,对温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九公主压下胸口钝痛,放缓了声音。
“公主请回,温家百年祖训其一,便是不与皇家联姻,祖训不可违,天色已晚,恕微臣不能奉陪。”
说完,也不等九公主回应,温启华便只顾离去。
他对九公主本就无心无意无情,若不是因她身份,他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这世间,没有任何女子,能与她司嗔嗔,相提并论。
想起方才司嗔嗔离去时眼里的痛意,原本的气恨转为了笑意。
她心里,定有他。
虽然他查了一年半,都没查出来,她为何突然和他和离。
可司嗔嗔这个蠢女人,没有他怎么能行。
都说欲速则不达,他徐徐图之,总能曲线救国。
但是……
想起今日她离去时的背影,便心疼了起来。
原本走向书房的脚,却是急急的转了方向,往司家而去。
他这一生,真是被司嗔嗔吃定了呢。
话说司嗔嗔这边,从温府灰溜溜离开后,便回了司家,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气恼的写着大字。
一个静,却是写了百来张,每一张都锋芒毕露,情绪外泄。
守在外头的圆圆和满满,十分不解。
今日闵公子突然告辞,回了桃花谷,也没和姑娘告别。
而姑娘后脚回来后,黑着脸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不吱声。
这又是哪一出?
“把院子里埋下的梨花白全挖出来!”
里头传来撕拉一声,而后司嗔嗔便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
圆圆和满满愕然对视一眼后,沉默的去小厨房拿了铲子,三下两下,便把埋在院子里数十年的十坛梨花白送进了司嗔嗔屋里。
“不用守着,忙去吧,今夜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司嗔嗔阴沉着脸,脑海里全是九公主落落大方走进温府,而她却被当众扫地出门的画面。
圆圆和满满不敢多问,只得退下。
看着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十坛梨花白,司嗔嗔只觉得物是人非到了极致。
这是父亲生前,酿的梨花白。
打开一坛,司嗔嗔含痛暴饮。
该死的温启华,才和她和离一年半,才回到京城,就开始沾花惹草,对她百般欺凌。
一坛见底,再开一坛。
天色已晚,潮意渐浓,云层压抑堆积,风起花落,大雨将至。
温启华落在院子里时,便是满地残花,泥坑凌乱,毫无一人。
司嗔嗔看来,气得不轻,竟然把院子折腾成这样。
门窗紧闭的房间,挡不住泄露的酒香。
温启华莫名的弯了唇。
司嗔嗔,一定是嫉妒了。
大步上前,推门而入。
浓烈的酒香迎面扑来,空空如也倒了一地的酒坛子,粗略一数,竟有九个。
还有一个被深醉的司嗔嗔抱在怀里,歪在榻上,无端端的,风流至极,妩媚至极。
空气里,是他熟悉的气息和味道。
“司嗔嗔,几十年的梨花白,你竟是这般糟蹋的?”
温启华关上门,落锁,目光凝滞在司嗔嗔红若胭脂的脸上,脚步越发的急。
司嗔嗔头晕脑胀,抱着酒坛子艰难的抬起又重又晕的脑袋,眯起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靠近的人。
“来者何人,与你何干,滚出去。”
温启华站定脚步,挑眉,看来的确是醉的不轻,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楚了。
世风日下,趁虚而入,实在不君子。
可司嗔嗔这个,与他山盟海誓,却突然抛弃他的赖皮女子,谈何君子?
温启华扬唇,打横抱起烂泥一般的司嗔嗔放在腿上,这才坐下。
“司嗔嗔,明日的早朝,你打算就这样去吗?”
司嗔嗔耳尖动动,鼻子动动,顿时醒了三分,抬头一看,放大的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可不就是温启华么!
“你!”
温启华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醒酒药递给司嗔嗔。
“嗯,我如何?”
司嗔嗔一把打飞温启华手中的醒酒药,半醉半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司嗔嗔,你今日吃醋了。”
温启华不在意司嗔嗔此时此刻的张牙舞爪,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紧抓司嗔嗔的眼睛不放。
司嗔嗔闻言,眩晕的脑袋更是转不过来,“我晚上没用饭啊。”
“……嗯,那你饿吗?”温启华轻轻贴近司嗔嗔的脸,低沉的声音里缀满了细腻的温柔。
司嗔嗔迷茫的望着温启华,只觉得口干舌燥,“不饿啊。”
“嗯,可是我饿了。”温启华贪恋司嗔嗔身上的气息,喷出的呼吸灼热的让司嗔嗔越发目眩神迷,不知当下是何等危险的状态。
司嗔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温启华的脸,这世间竟有男子生的这般好看啊,“那你去吃饭啊。”
“嗯,吃你可好。”
温启华循循善诱,狼尾巴摇的黯然无声。
司嗔嗔歪了歪脑袋,显然不明白温启华在说什么。
“那,你吃我可好。”
温启华再接再厉,蓄势待发。
司嗔嗔捧着温启华那张好看的脸,有些纠结,她不饿啊,可是,真好看啊,应该很好吃吧?
脑子里这么迷迷糊糊想着,就不由自主的亲了亲温启华有些凉凉的唇。
还没好好品品是什么好吃的味道,便被温启华覆身而上,热切又温柔的吻,让本就迷糊的司嗔嗔更是缺氧,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一夜缠绵,一夜细雨。
待四更天时,司嗔嗔率先酒醒,当她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睡得很沉的温启华时,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床。
地上凌乱的衣衫混着室内的酒香和两人的味道,无不告知着司嗔嗔,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她喝多了,居然把温启华给强办了?
司嗔嗔连连后退,她不敢想象,温启华醒了之后会如何,只觉得当下脑子又疼又乱,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执笔写了张病假条,匆匆跑去钦天监监正的府里,丢给管家,便逃命一样的雇了个马车,迎着朝露的凉意去了桃花谷躲避。
天色全亮时,温启华缓缓醒来,已没有司嗔嗔的影子。
收拾妥当后,运起轻功回了温府,洗漱穿戴好,这才去上朝。
却不料,司嗔嗔竟然请了病假。
武帝虽然不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可这老请病假的,莫不是为了躲着温启华?
谁人不知,温司两家,结亲结成了仇?
温启华黑着脸直到退朝后,才从暗卫嘴里得知,司嗔嗔人在桃花谷。
513.番外:意重重
桃花谷之所以是桃花谷,不仅仅因为除了桃树没有任何花草树木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桃花谷的桃花,一年四季,从不凋谢。
还没睡饱的闵笙,顶着肿大的眼袋,愕然的望着酒窖里头抱着桃花酿不松手的司嗔嗔。
“你翘了早朝来的?”
司嗔嗔抬起头,雾气蒙蒙的眼里倒映出闵笙欣长的身影。
“大兄弟,快来陪我吃酒。”
闵笙摸了摸下巴参差不齐没来得及修理的胡渣,有些犹豫。
吃酒这般风流的事情,自当是白衣翩翩,仪容万千才是。
“你可以大方的告诉他真相,何必独自承受。”
在看到司嗔嗔红肿的眼角时,本想调侃的声调骤然变了味。
“我和哥哥左右不过是两条性命,可我不能不顾及母亲和腾哥儿,更不能不顾及温家千百余性命。”
司嗔嗔放下酒坛,想醉时难醉,无意时沉醉。
顿了顿,想起深宫里刚传来的消息,更觉沉重悲伤。
武帝欲将九公主赐婚给温启华,以此将温家与皇家,绑在一起。
有了九公主这个靠山,即使哥哥举事失败,也不会连累到他,而他,定会顾及旧情,放母亲和腾哥儿一条生路。
“你是不敢告诉他,还是不敢相信他。”
闵笙嘴角苦涩,却又不得不提醒司嗔嗔,温启华这等妖孽,岂是经不起事的。
何况,若是司池迟成功了,也需要温启华这等妖孽去辅佐大业的。
左右都是逃不掉的,不明白司嗔嗔何苦这样钻牛角尖的独自承受。
开的灿烂的桃花,也添上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情绪。
“我是不相信天意,也不敢相信天意。”
司嗔嗔垂下好看的眉尾,只觉得桃花酿也不好喝了起来。
“不想喝便回去罢,有些事我始终不能替你选择。”
司嗔嗔故作半醉的表情刹那变了,“始终还是你懂我。”
骑着闵笙心爱的追风,司嗔嗔痛快的策马扬鞭,绝尘离去。
吃了一嘴巴灰土的闵笙,目光又添了三分伤色。
半日光景过去,司嗔嗔前脚回到司家,后脚温启华便查到了司嗔嗔这一日的行踪。
暗卫们纷纷往后退了再退,脑袋低了更低,虽知此番殃及池鱼已是定局,却仍然希望能避开。
“司嗔嗔,很好。”
温启华捏碎了手里的暖玉杯,碎片扎入血肉,渗出鲜活的颜色。
暗卫们目光齐齐一变,“主子息怒。”
温启华似是没听到一般,望着窗外的落日,想起昨夜的缠绵,更觉悲凉可笑。
她想要就要了,她想走就走了。
那他,算什么东西!
因为醉酒与他缠绵,醒来觉得对不起闵笙,所以天没亮就赶去桃花谷。
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的真心,弃如鞋履。
“告诉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每日利息加重三倍。”
温启华艰涩的开口,只觉得他和她之间,竟只剩下了金钱这个纽带了。
何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暗卫们松了口气,纷纷退下。
话说司嗔嗔这厢,屁股还没坐热,茶水还没咽下去,就看到了暗一的黑脸。
许是因昨晚醉后荒唐,司嗔嗔有些尴尬别扭,不管怎么说,她强上了温启华,完事了还第一个跑了,按温启华的性子,怎肯轻易罢休?
“主子让我告诉司大人,每日利息加重三倍。”
“……”
司嗔嗔又气又恼,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暗一离开。
夜渐深,京城的热闹丝毫不减半分。
司家依旧是安静的。
因为清贫,住在了最偏僻的巷子深处,周围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银钱,就也没什么挥霍的理由和动静。
无论白日黑夜,都一贯的静谧。
小律子骑着马,才到司家门口,便被黑漆漆又过分的安静给唬的心头乱跳。
想起宫里发生的大事,小律子顿时连滚带爬的进了司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拽上司嗔嗔,上马进宫。
而此时此刻的后宫,却是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张德妃虚脱在床上,一盆盆的血水无不昭示着无力挽回的结局。
李后和淑贤惠三妃,各怀心思的站在武帝身后。
司嗔嗔进来时看到武帝深不可测的表情,顿时惊得一身冷汗。
刚才在马上,小律子虽然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却是不知晓为何,武帝找她进宫的理由。
不等司嗔嗔行礼,刘惠妃便阴阳怪气道,“司大人,据说你是钦天监里最优秀的占卜师,快算一算,究竟是哪个心狠手辣的人,害了德妃妹妹的孩子。”
司嗔嗔脖颈一凉,只觉得让自己进宫定是刘惠妃出的主意。
先不说张德妃向来稳当的胎儿怎么就突然早产没了,端看在场的四个位高权重的女人,就知晓这是趟浑水,刘惠妃敢明目张胆的趟这浑水,便不是凶手,而且她还十分感谢幕后凶手,一来除了张德妃肚子里的心腹大患,二来还能表现她对张德妃的姐妹情深,三来还能把真正的凶手彻底拉下马。
不得不说刘惠妃运气真的很好,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司嗔嗔叹了口气,为官不易,哪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官。
拿出几枚铜板,司嗔嗔冷静了下来,集中注意力后,左右手灵敏翻转,三枚铜板如珠子一般跳跃翻滚,最终尘埃落定于司嗔嗔的掌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盯着司嗔嗔手里的铜板。
司嗔嗔捻起铜板,仔细卜算。
这一算,可了不得。
司嗔嗔虽然脸色不改,心里却已惊涛骇浪十分。
害死张德妃肚子里孩子的人,竟是武帝。
这个卜算结果,她就算是有一千个脑袋,都不敢说出来的。
刘惠妃不肯放过司嗔嗔任何一个表情,却始终看不出司嗔嗔到底卜算出了什么结果。
“司爱卿,结果如何?”一直沉默的武帝,阴沉开口。
在他人听来,这是武帝痛失皇子,疲于后宫的怒意。
可在司嗔嗔听来,这绝对就是**裸的警告。
“回禀皇上,微臣才疏学浅,只算出了凶手就在现场,但,卜算不出是谁。”司嗔嗔手心湿透,藏于广袖中,那三枚铜板,热的滚烫。
武帝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刘惠妃不甘的追问道,“司大人,难道算不出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惠妃娘娘恕罪,微臣算不出。”司嗔嗔无奈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场面又静了下去,不一会儿,太医院院正带着所有的太医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查验结果出来了。”
司嗔嗔顿时竖起耳朵,借机退到了暗处。
“究竟是谁,胆敢害朕的孩子!”武帝怒气爆腾,脸色阴冷的可怖。
太医院院正吓得一个哆嗦,可手里的布包却是分毫不乱。
“回皇上,德妃娘娘是因这醉仙散早产。”
话音刚落,禁卫军统领便也拿着一个布包进来,面无表情道,“启禀皇上,属下在坤宁宫的树下挖出了一包可疑的物品。”
李后闻言,气恨不已,“胡说八道什么,竟敢诬陷本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刘惠妃逮到机会,不等武帝开口便讥讽道,“院正,还不快查验一下是何可疑物品!”
院正忙接过禁卫军统领手里的布包,小心打开后,是一包粉末,待捻起一闻,却是脸色大变,“此乃醉仙散!”
李后不敢置信的冲了上来,一把打翻院正手里的布包,尖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诬陷本宫!本宫连醉仙散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陷害张德妃的孩子!”
刘惠妃讥诮的望着脸色铁青的李后,心中大快,这些年没少吃李后得亏,想不到她这一次竟是如此胆大,若是不除了她,可真对不住自己呢!
“皇上,你要为德妃妹妹做主啊!可怜小皇子,就这么没了啊!”
武帝的脸色沉到了极点,冷冷的望着李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你可认罪?”
李后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件事根本不是她做的!她为何要认罪?
“这是诬陷!这是栽赃!皇上,臣妾没有做这件丧尽天良的事!臣妾不认!”
武帝再一次望向了院正,语气里已是刀光乍现,“院正,你可确定这就是醉仙散?”
“回皇上,是。”太医院院正郑重其事的点头,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陷害李后啊!
武帝又望向禁卫军统领,“这包醉仙散,真的是坤宁宫里找到?”
“回皇上,是!”禁卫军统领面无表情的回答,语气笃定无疑。
武帝失望的看向李后,“朕与你数十年夫妻,竟不知你如此毒辣。”
“不!不是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件事!这是诬陷!诬陷!”李后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目光森冷的瞪着院正和统领二人,恨不能拆骨扒皮了他们!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谁收买了他们两个!瞧刘惠妃那掩藏不住的喜意!
真当她是傻得么!可她没有证据!该死!
“来人,拖下去,谁敢求情,一律处斩。”武帝大手一挥,拂袖离去。
禁卫军统领带人将李后绑起,丢入冷宫后,将整座冷宫团团包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次日早朝,废后的消息震惊全朝,得知事情经过后,不仅无人敢求情,连没有参与其中,李后所出的两个皇子,皆贬为庶民,发配西北。
不出三日,便传出了李后自缢身亡的消息。
武帝心疼张德妃,李后前脚去了西天,武帝后脚就封了张德妃为张贵妃。
没有皇后的后宫,张贵妃名正言顺的掌管凤印,接管后宫。
514.番外:黄雀
这几日司嗔嗔过得特别不好。
每日加重的利息不谈,温启华在朝堂处处针对她给她冷脸不谈,武帝那时不时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每天都恍惚自己的脑袋即将不保。
她知道的太多了。
虽然她说自己没有算出来什么,但是帝王向来敏感多疑,何况还是残暴惯了的武帝。
哥哥还没举事呢,她就要脑袋不保了。
谁说钦天监是个混吃混喝等死的部门?
明明就是个每天提心吊胆,得过且过的部门。
司嗔嗔迷迷糊糊的走回司家,眼前一阵阵发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司腾腾那圆润的包子脸,哭的像个熟透的烂桃。
“姐姐!”
司腾腾见司嗔嗔睁开眼,欣喜的跳了起来。
司嗔嗔爬了起来,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依然头晕脑胀得很。
“这是怎么了?”
司腾腾委委屈屈的一头扎进司嗔嗔怀里,闷声闷气道,“大夫说姐姐是忧思过虑,累病了。”
“腾哥儿,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吗?”
司嗔嗔心中暗叹,她虽向来单薄,却强健的很,如今前有温启华添堵,后有虎视眈眈一言不合就要摘了她脑袋的武帝,能不累么?
司腾腾圆滚滚的身子一僵,讪讪的离开了司嗔嗔温软的怀抱,别扭道,“家中如今只有我一个男子汉,姐姐病了,腾哥儿不能安心写大字,要照顾姐姐。”
“腾哥儿真懂事,但业精于勤荒于嬉,去把大字拿来,一边写一边照顾姐姐好吗?”
司嗔嗔虽知弟弟没有撒谎,但还是忍不住提点一番,如今腾哥儿正是塑造好习惯和自律性的年纪,若是松了,以后想紧起来恐怕就难了。
“这样子,姐姐会开心吗?”司腾腾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司嗔嗔一愣,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姐姐的愿望,便是腾哥儿有出息!长大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那我这就去拿笔墨纸砚。”司腾腾开心极了,这些日子司嗔嗔一直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看起来十分焦虑,刚才大夫走前还说,要开心,才是最好的良药。
司嗔嗔怔忡的望着司腾腾圆滚滚的扭着小身子跑出去,突然想起那日张德妃房里的一盆盆血水,只觉得浑身发凉。
张德妃如何且不提,可那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孩子,确确实实的是武帝的骨肉。
可武帝竟然,下了这番狠手。
醉仙散是什么,不只会毒死胎儿,还会让女子此生,再无孕育的可能。
一个女子,还是后宫的女子,没有孩子傍身,失去生育的可能,何等残忍。
更何况,明明还有一个月,便能见到孩子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果真不假。
司嗔嗔垂下眼帘,这样的君主,难怪哥哥那般看淡名利的人,会选择这样一条没有退路的选择。
“姑娘,你醒了!”圆圆端着煎好的安神药走进来,看到坐在床头发呆的司嗔嗔,欣喜不已。
司嗔嗔回过神,闻到那药味儿,只觉得恶心的很。
打小她就不喜药。
昔日她还在江南时,每每一丁点的小问题,温启华就如临大敌一般,猛灌她药,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一命呜呼。
虽十分夸张,可温启华那眼里眉间的恐慌和紧张,却让她无比甜蜜。
淡淡的自嘲一声,司嗔嗔摆了摆手,“拿下去罢,不过是进来朝堂纷繁了些,不碍事。”
“不行!”圆圆和刚走进来的司腾腾异口同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司嗔嗔。
司腾腾放下东西,接过圆圆手里的药碗,缓缓上前道,“姐姐不乖,生病了当然要喝药。”
“……”司嗔嗔只觉得十分无语,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是了,先前腾哥儿生病不肯喝药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接过司腾腾手里的药碗,司嗔嗔无奈的一口气喝完,嘴里的苦涩,不知为何,远不及心里。
“姐姐真乖!”
“……”
次日上朝,司嗔嗔头重脚轻,喝了药不见好,过了一夜反倒是更严重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她没有揭穿武帝,害的张德妃的孩子和李后蒙冤而死所遭到的报应。
钦天监监正皱眉,看着摇摇晃晃,脸色苍白的司嗔嗔,低声斥道,“你昨晚做贼去了?”
“……”司嗔嗔喉咙又痛又痒,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不理会监正的“关切”。
文武百官来齐,武帝才慢悠悠的出现,一番唇枪舌战后,早朝结束。
司嗔嗔呼吸沉重的看着各种表情的官员,只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人性更捉摸不透了。
温启华一如这几日,当司嗔嗔不存在,彻彻底底的忽视和冷淡。
前几日还觉着温启华是先抑后扬,今日却觉得莫名的委屈和心塞。
司嗔嗔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走出大殿。
外头伸长了脑袋等待的小平子,看到司嗔嗔后,恭敬道,“司大人,惠妃娘娘有请。”
司嗔嗔揉了揉突突乱跳,跳的她呼吸紊乱的太阳穴,只觉得胸口的焦虑更甚。
“劳平公公带路。”
小平子担忧的望着司嗔嗔,犹豫道,“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司嗔嗔强打精神,刘惠妃突然找自己,定没好事,十有**是为了那一日张德妃的事,自己若是推拒,指不定那刘惠妃怎么想,又怎么吹枕边风了。
如今她被逼到风口浪尖,前后左右,已无路可走。
锦绣宫内,刘惠妃表情冷淡的看着跪在地上已有一刻钟的司嗔嗔,不紧不慢的用花汁染甲。
十指纤纤,骨肉均匀,白皙娇嫩。
“瞧,本宫只顾着染甲,差点忘了司大人呢,快快请起。”
司嗔嗔扯着脸皮赔笑道,“谢惠妃娘娘。”
“今日本宫宣你前来,是为了那日占卜之事。”顿了顿,刘惠妃满意的看了看染好的指甲,笑道,“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那日,你占卜出了什么。”
在这深宫里,没有人,比刘惠妃更了解李后,更懂李后了。
从还在家中当闺秀时,两人就已经势同水火,争相比较到嫁给同一个男子后,越发不可收拾。
李后率先怀上了皇子,因此稳坐皇后宝座,而她也因慢了一步,从此与那宝座无缘。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斗了大半辈子。
那日,起初她也是头一个怀疑李后干的,可当院正和统领出现后,一切太过顺利和巧合,加之皇后眼里那实打实的气恼和震惊,更是让她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假设真的不是李后做的,那这个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刘惠妃不能不紧张,也不能不害怕,对方在暗,她在明,且不知不觉得被对方利用了一番,彻底扳倒了李后。
如此厉害的敌人,若不知是谁,那便是一把嗜血的长剑,抵在她的脖颈上,说不定哪天,就稀里糊涂的没了。
司嗔嗔心下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微臣不明白惠妃娘娘的意思,那日,微臣确实是占卜出凶手就在房内,但微臣才疏学浅,根本占卜不出是何人所为。”
刘惠妃半信半疑的观察着司嗔嗔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虽本宫与皇后不合,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还是在的,这几日夜夜梦回,皇后和本宫诉说冤枉,这才多此一问。”
拿鬼神之说吓唬她?
司嗔嗔心下无语,面无表情道,“惠妃娘娘心地善良,把世人都看的太过善良,可惜微臣能力有限,实在占卜不出什么结果,况且当日院正和禁卫军统领都指正了废后,想来凶手便是废后无疑了。”
“是吗?”刘惠妃深深地望着司嗔嗔,恨不能拆开她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刘惠妃正想开口,司嗔嗔却已经吃撑不住,晕了过去。
刘惠妃不由得大怒,不想回答她竟装晕?
“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
十杖下去了,司嗔嗔依然一声不哼,脸色白的惊人。
刘惠妃蹙眉,心中暗喊不妙。
想不到这司池迟,竟是真晕过去。
正思索如何处理时,温启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待看到那一动不动的司嗔嗔时,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汁来。
刘惠妃讪讪的看了眼温启华,尴尬道,“一场误会罢了。”
温启华冷冷的看了一眼刘惠妃,打横抱起司嗔嗔,运起轻功赶回了温府。
司嗔嗔这一晕便是三日三夜。
这三日,朝堂变了又变。
先是不知怎的传出了刘惠妃质疑当日张贵妃早产的事,然后又传出了刘惠妃滥用私刑,重责朝廷官员,把人给生生打个半死过去了。
据说若不是温丞相偶然经过,恐怕就得打死了。
武帝勃然大怒,将刘惠妃打入冷宫后,准许了司嗔嗔七日养病,却不料,这司嗔嗔直接就晕了三日三夜未醒,想问点什么都问不出来。
恼的武帝恨不得把锦绣宫都给拆了。
温启华衣不解带,照顾了司嗔嗔足足三日,在听到府医说已无大碍时,这才疲倦的将司嗔嗔送回司家,沉默离去。
关于张贵妃的事,他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
她也是运道不好,硬是被卷了进去。
想到武帝的性子,温启华冷冷的凝住嘴角。
御书房内,长年累月的燃着龙涎香,深入骨髓的威严让人莫名生畏。
武帝若有所思的望着进来后安静的喝茶,半个字都不言的温启华。
“说吧,何事?”
顿了顿,想起自己批了司嗔嗔七天假,莫不是作为对头的温启华因此不满了?
想到这,武帝率先道,“司池迟虽只是个九品,但好歹是文官,此番是他倒了霉,若是朕不批假休养,他也没办法上朝。”
温启华闻言,淡淡一笑道,“皇上误会微臣的意思了,微臣是来告诉皇上一件事。”
“哦?何事?”武帝放下笔,颇感兴趣的反问道。
温启华不言,上前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后,行礼告退。
武帝的目光在轻轻碰到纸条后,便再也挪不开。
期初的清淡也变成了凝重,最终又松散开来,纸条随着火焰化为灰烬后,武帝的眉间平坦下来。
“钦天监监正一直想告老还乡,如今两鬓发白,朕也不能强人所难才是。”
武帝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第二次早朝时,钦天监监正一如既往的请求告老还乡,而武帝,却是出人意料的同意了,还同时升了司嗔嗔的官儿。
如今,司嗔嗔已经是八品芝麻官了。
虽然是接替了老监正的位置,但好歹算是钦天监部门里最大的官了。
515.走私
温启华见司嗔嗔不理会自己,把自己当空气一般,不由得暗怒。
“司大人真是越发俗气了,左右不过是些黄白之物。”
司嗔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本官自然是俗气的,比不得温丞相风光霁月。”
“司嗔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从今日起,每日再加三倍利息。”温启华讥笑的看着司嗔嗔,他就不信了,他治不住她。
司嗔嗔猛地转过身,气急败坏的指着温启华大骂,“好你个不要脸的,温家家大业大,何苦跟我一个九品小官过不去。”
“脸皮值钱吗。”温启华一语双关,黑的不见底的眼睛里,盛满了司嗔嗔的倒映。
“……”
房内陷入僵局,虽司嗔嗔梗着脖子不理会温启华的攻击,但终归败局已定。
一阵桃花香袭来,外头传来了闵笙聒噪的嗓音,“嗔嗔,我踏着七彩祥云来看你了。”
“……厚颜无耻!”温启华见司嗔嗔脸上一闪而过的愉悦,怒极,却又不能如何,只得愤然离去。
司嗔嗔莫名其妙,不知为何,总觉得温启华这句是骂自己。
闵笙大喇喇的推开门,一双桃花眼仿佛能流出风流来,“据说你病了三日,起初我是不信的,如今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三千两金子封口费,武帝倒是看得开。”司嗔嗔摸了摸脖颈,眯起眼喃喃。
闵笙打横抱起司嗔嗔,放回床上,像个老嬷嬷似得叨叨,“你若是继续这样折腾自己,你哥还没举事呢,你就不行了。”
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房间,不着痕迹道,“他来过了。”
“嗯,又加了我三倍利息。”司嗔嗔有些疲倦,眼下一日难熬过一日。
闵笙替司嗔嗔盖被子的手微微一滞,“你…还未告诉他真相?”
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温启华心下一顿,果然,司嗔嗔定是有什么原因,才突然和他和离,他查了一年半都没查到,这闵笙,倒是什么都知道!
“你真是越发像个老嬷嬷了,操心个没完。”司嗔嗔避开话题,不欲多言。
暗处的温启华默默咬牙,该死,竟没说。
再看那闵笙,堂而皇之的照顾司嗔嗔这个蠢女人,真是用心险恶,明明就是想趁虚而入,非要装什么风度翩翩的君子。
温启华沉下脸,司嗔嗔这个女人极蠢,还迟钝,若是让闵笙真的这样和她相处下去,以司嗔嗔那少的可怜的脑汁,定拒绝不了。
想到这,温启华离开了司家,直奔皇宫御书房。
察觉到温启华的离开,房里的闵笙敛下眼底的异样,他只能帮他到这里了,谁知司嗔嗔竟然没有顺着话说下去。
到底,还是温启华和她,没有缘分罢。
想到这,闵笙又高兴起来。
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想帮他。
如果两人没有缘分,那他,也算是有机会。
武帝捏着手里的奏折,阴沉的脸已持续有半个时辰之久。
李公公屏息凝气,动也不敢乱动。
温启华进来后,目光轻轻落在李公公身上一瞬,便移到了武帝手中的奏折上。
“微臣不请自来,还请皇上恕罪。”
武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压下怒意道,“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皇上分忧解难而来。”温启华语气平静,让人摸不清想法。
武帝闻言,诧异的看向温启华,“哦?”
“江南的走私案,想必皇上困扰许久,说来惭愧,温家在江南,倒是能插手一二,微臣愿领下这无人敢领的差事,连根拔起,为皇上分忧。”温启华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武帝的眸子深了又深,越发的坚定想把九公主赐婚给温启华的想法。
九公主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自当是要给她谋个幸福美满的归宿,放眼朝堂,只有温启华最合意,且不说温家背后的财力和势力,光是温启华本人,就值得他最宠爱的女儿下嫁。
江南走私案,已是块老钉子,派去多少能臣,都治标不治本,如今整个朝堂,已没有人敢接手。
温启华左右不过上任一些时日,就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温家在江南举足轻重,但隐居的百年世家少说也有数十个,温启华这般信誓旦旦,也不知是有几分成算。
“你向来不喜奔波,为何此番提出。”
武帝不傻,温启华什么人他也是十分了解的。
“微臣别无所求,只希望皇上能让司大人与微臣一同前行,路途坎坷,生死有命,有司大人在身旁卜卦一二,也能谋的几分平安。”
温启华面不改色,淡漠寻常。
武帝心里却是一惊,难道,温启华打算在路上,借个什么原由的,把司池迟给弄死?
虽说温司两家撕破脸不合已久,按温启华的性子,也不像是赶尽杀绝的样子。
还是说,这一路上,会有许多势力的阻挠?
武帝又黑了脸,江南走私案,难道和京官有着什么联系?
越想越觉得不简单,难怪派去那么多官员,却没有一个解决了。
这其中,定有只手遮天的主谋。
“前三日你救了司池迟,想必他也是愿意与你前往的。”
武帝压下心中思绪,很快就写好了诏书。
“谈不上救,凑巧罢了,若司池迟真死在了惠妃娘娘手里,皇上反倒难做。”
温启华不以为然,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小事一般。
“还是你懂朕。”提及刘惠妃这个蠢货,武帝就恼火十分,计划内的事情,三番两次差点被刘惠妃给破坏了,任是谁,都忍不得。
只是…刘惠妃背后代表的势力,却是不容武帝随意动手。
刘惠妃不比废后,也不能同废后一般。
次日早朝,司嗔嗔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就被武帝下令,跟温启华一同前往江南,调查那桩陷入僵局的走私案。
她就知道!温启华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要倒霉,也非要拉上她这个垫背的!
司嗔嗔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接下了圣旨。
下朝后,看着温启华一步步走来,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得意神情,司嗔嗔就觉得心头火直往脑袋上冒。
“恭喜司大人升官一级,此番与本官前去,若是立下功劳,想必回来定能得许多俗物。”
司嗔嗔眼尾扫到许多官员的目光,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赔笑道,“皇上有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温启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梗着脖子的司嗔嗔,竟什么也没说,施施然离去。
恼的司嗔嗔咬碎了银牙,恨不能将温启华的头发一根根拔光才泄气。
御书房里,武帝却是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九公主,气不得打不得骂不得,难受的差点晕过去。
“父皇,我要去!我一定要去!”九公主红着眼眶,却是半分不肯退让。
李公公急的团团转,好声好气的劝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皇上最疼爱公主你了,眼下是公务,公主莫要与皇上置气才是,一路凶险,若是公主出了啥意外,皇上该何等心痛啊!”
九公主咬着下唇,眼里的倔强不曾减少半分。
武帝拉下了脸,斥道,“还没嫁过去,心就不在了!你眼里可有我这个父皇!”
“父皇明知那一路凶险,为何还要让温启华去!”九公主满心焦虑,顾不得那般多。
她爱恋了他十几年,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怎能就此作罢!
“你可知,这是温启华自己请命的!”武帝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告诉了九公主实情。
九公主一愣,随即不敢置信的望着武帝,她再了解武帝不过,也明白,武帝这般表情,定是真的了。
他怎么会……
“父皇,如果不能收回成命,那让我乔装跟去吧!”九公主不肯放弃最初的想法,若是他真的死在了刺客的剑下,她一个人活着,有何意思!
“胡闹!”武帝啪的一声,一掌击碎了书桌,吓得李公公忙跪下。
九公主不甘示弱的站起来,铁了心道,“父皇即使不答应我,我也有办法跟着去!”
“你!”武帝忍无可忍,一耳光打下来,却是用了十分的力,九公主被打的摔在地上。
“父皇,我一定要去。”九公主的脸红肿不堪,可目光却是始终笃定。
武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冷哼一声,离开了御书房。
李公公这才扶起九公主,忙宣太医看伤。
“公主何苦与皇上置气,皇上也是为了公主好啊!”
九公主摸着疼痛的脸,思绪却是飘远了。
他请命前去,还带上了司嗔嗔的哥哥司池迟,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为了提拔司池迟,若是司池迟偷偷把司嗔嗔带上,温启华定会和司嗔嗔又走到一起。
她绝不能,让司嗔嗔,再有任何机会靠近温启华。
这一次,就算父皇再如何,她也一定要跟着去。
“李公公,你说父皇,会答应我吗?”
李公公是看着九公主长大的,和武帝一样,那是打心眼的心疼,“公主为何一定要前去?想让皇上答应,就必须有充足的理由才是。”
516.南下
三步一跺脚的回到宅子,司嗔嗔一天的明媚心情一扫而光。阴沉着脸回到屋子里甩手合上门。
看到姐姐回来,已经写完大字的司腾腾原本兴冲冲的想着让姐姐表扬自己,可看到一脸怒气的司嗔嗔却也不敢上前,扭头去找正在院子里逗弄花草的笙哥哥去了。
闵笙从嗔嗔进门就注意到她反常的表现,多半又与那个当朝宰相脱不了干系。
安抚了小肉团几句,他便移步来到司嗔嗔房门口,边推门边一如往常嬉皮笑脸的调笑说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我们钦天监监正大人不快?莫不是项上人头不要了。”
司嗔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今日早朝,皇上命我南下彻查江南走私案。”
江南走私案?那个烫手的山芋?闵笙略带意外的挑了挑眉,疑惑道,“你可是得罪了皇上?一个小小的八品监正如何也不能参与到此等要案中去啊。”
司嗔嗔咬牙道,“那你便猜一猜,此番谁与我同去?”
闵笙闻言蹙起了眉头,一双桃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个温启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是他跟皇上请命主动要带着嗔嗔?
司嗔嗔越想越生气,他不是嫌自己活着碍他眼么,利息加了数次不说,这番又是打算变着花样折磨自己。
可是皇命难违,此行已成定数,司嗔嗔不得不憋着火打点家事,这次南下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此去的凶险她也心中有数,
跟母亲报备了一番,又嘱咐圆圆和满满照顾好腾哥儿,这才打算回屋收拾行装。
闵笙远远看着她打点好家事,瘦削的背影早就不如以往那般活泼神气了。心里钝钝的疼。
他拉住欲要进屋的司嗔嗔,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只管去,我陪你。定会护你周全。“
“你与我同去?”司嗔嗔不可置信的惊呼,认识多年,他从不愿参与到政事中去,否则凭他的才华,定能有番大作为。
可刚刚自己明明听到他说与自己同去,司嗔嗔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心下暖意涌动。这么多年,他到底懂得自己的不安与顾虑。
九公主的固执己见让武帝头疼不已,这丫头从小便顽固,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到得到。
李公公惯会揣摩皇上的心意,此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道。“皇上莫与九公主置气,她小孩子脾气,何况对方是青梅竹马的温丞相。公主自然更上心了。”
武帝放下手中奏折,叹了口气,自己当然想早日促成两人婚事,可他并非不知如今的宰相心思慎重,比起他父亲阴险百倍,行事不得不顾忌几分。
看着武帝无心朝事,李公公心中思量一番,字斟句酌的轻声道,
“皇上,老奴有几句主意不知可否为皇上分忧一二。”
“说来听听。”对这个打小跟在身边的奴才,武帝倒是愿闻其详。
“皇上宠爱九公主,自然担忧此次出行一路的安危。既然九公主执意要去,奴才以为皇上不妨以此为借口,加派重兵保护公主与丞相,对外也可打着公主江南避暑的名号,避人耳目。
而且老奴认为,此番若是九公主能与温丞相朝夕相处数日,对两人的关系也大有裨益。”
说完低头用余光打量着武帝的神情,恭顺的站在身侧。
武帝心中默许了李公公的说法,的确,若此番温丞相能与九公主互生情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按你说的做。让那丫头别闹别扭了,早作准备吧。”
李公公应了下来,走出殿门便被躲在一旁的九公主拉了过去。
“公公,父皇怎么说,可是答应了?”
看着这个从小自己疼到大的小公主,李公公柔声说“小祖宗,奴才可是腆着老脸把皇上说服了,你可要多注意安全啊。”
九公主开心的差点喊出声,谢了李公公后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寝殿。招呼婢女们把绫罗绸缎张扬了一屋子,喜滋滋的收拾着行装。
“司嗔嗔,你休想再靠近温启华。”
这件事很快传到闵笙耳中,他得知九公主的刁蛮任性,一年半前嗔嗔嫁到相府也没少受气,于是跟司嗔嗔知会一声后独自提前出发去了江南。
司嗔嗔对此事并不知情,直到临行前,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和车上华贵的配饰,才晓得自己又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她怎么来了?”司嗔嗔狐疑的问身旁同样皱着眉头的温启华,后者虽也极不情愿多了这个拖油瓶,却装作吊儿郎当的说“皇命难违,再者说,有美人相伴,我何乐不为?”
司嗔嗔看着他轻佻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以为当初他待自己便是一心一意。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转头上了马车,留下温启华在原地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她果然吃醋了。看来当初答应武帝也并非没有用处。
满心欢喜的九公主雍容华贵的走到温启华面前,徐徐施礼,语气拿捏的如春风拂面般,柔声道,
“此番有劳温丞相照拂。”
温启华语气中带着让人无法接近的疏离,淡淡的扔下一句“公主无需客气”,转身登上马车。
九公主碍于众人在侧,不想落人笑柄,便也走回马车上,心里想着来日方长。
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从京城出发,沿途景色如画,倒也让司嗔嗔放松了不少,痴痴的看着山河浩大。
沉浸在山河美景中,不觉马车忽然吱悠一声停了下来。前方跑来一个小厮,站在车前朗声说道
“司大人,温丞相邀您一同乘车。”
司嗔嗔心里一紧,又搞什么幺蛾子。连声回绝道“劳烦公公回禀丞相,微臣就不前去叨扰了。此去路远迢迢,丞相应多休息才是。”
小厮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并未离开,而是更大声的说道“丞相有要事与司大人相商,还请司大人移步。”
躲不过了,再回绝就会落人口实,她司池迟与丞相闹不和虽是人尽皆知,却总不好一而再的拂了温启华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