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的死了吗
地下秘窟。
唐泽谦整个人都浸泡在灵气池中,盘膝而坐。
“净土圣莲”的荷叶缓缓地舒展过来,遮挡在他头顶上,淡淡的芳香气息将他包裹在内,为他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唐泽谦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枯草一般,拼命地吸收着灵气池中的灵气。
然而,这些灵气进入他的经脉之后,根本就来不及流淌,就被经脉壁管给吸收的干干净净。
他的经脉壁管、血管、神经元……全都经过雷霆的淬炼和强化,虽然也吸收了一部分雷霆之力,但是根本不足以维系粗壮的经脉的运行!
所以,当唐泽谦回到钩玄馆的秘窟,开始汲取灵气池中这些充满澎湃生命力的青龙精气时,所有的经脉、筋膜、血管、神经元先开始浸润和吸收。
等到所有的经脉、血管浸润完毕之后,灵气池中的液态灵气水位竟然下降了近一半……
随后,都不用他再费力催化吸收,那灵气池中剩余的灵气,就仿佛一条条咆哮的青龙主动钻进了他的经脉之中,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路崩腾狂泻而去。
他的意念才刚刚跟随着灵气运转了一个周天,就听到“净土圣莲”发出了惊呼声:“你也太贪心了,好歹给我留一点……”
唐泽谦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灵气池中的灵气液已经见底了,只有“净土圣莲”扎根的区域,还剩下一汪浅浅的灵气液,也已经不多了,大概勉强还有一脸盆的样子。
再被他这么吸下去,估计最多一分钟,就会彻底吸干!
难怪“净土圣莲”都坐不住了!
“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它忍不住嘟囔起来。
它能够从千年的莲子中孵化出来,并迅速成长到巅峰状态,靠的就是这灵气池中充沛的生命力,如今眨眼间都被唐泽谦这家伙给吸干了。往后它自己又靠什么来维系平日里庞大的灵气消耗呢?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它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大量的灵气消耗,灵气池中充裕的灵气液原本也足够它挥霍上百年,可是却是一夜变得赤贫了,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唐泽谦见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净土圣莲”是水生灵植,需要灵气池中的灵气液才能存活,而他却是人类,刚才吸的太爽了,一时没注意,居然把所有的液体都吸干了……
唐泽谦带着一丝歉意道:“那个……我刚刚吸进去的灵气液还能吐出来吗?”
——我吐你大爷!
“净土圣莲”很想把池子地下的淤泥吸出来,然后吐他一脸。
“你滚远一点就行了!”它没好气地道,“幸好这灵气池中的灵气是可以再生的,否则的话,今天我说不得要除魔卫道,戳死你之后,扎根在你的尸体当中吸收养分了……”
虽然唐泽谦知道这多半是“净土圣莲”的玩笑话,毕竟它是佛门净土之中诞生的莲子,又在本愿寺中受到佛门香火千年的供奉,早就已经铸成了慈悲的善念和佛心……
但是唐泽谦还是被它说的话撩的猛打了一个寒噤。
尽管在修行这件事上,他显得有点业余,问题并不算太大,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刚入门的菜鸟鶸鸡而已。
但是在对人性的认识上也显得有点业余,这就不可原谅了!
幸亏今天面对的是“净土圣莲”,这要是换成一个将灵气池中的灵气液当成是私有财产的其他人,只怕已经跟他翻脸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实在是千古不易的真理啊!
他这一次却是有点太肆无忌惮了!
他笑着伸了个懒腰,问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但是也一直都忍着没问,这灵气池中的灵气液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净土圣莲”晃动了一下他头顶上的荷叶,指向不远处的那座青铜巨鼎道:“当然是被那尊鼎炼化出来的!”
“鼎炼化的?”唐泽谦不禁惊呆了,“这尊鼎……”
“净土圣莲”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地下河,神秘兮兮地道:“那尊鼎是用来镇压这条地下河里的龙脉,只不过不是那种灭绝式的镇压,而是很有节制的在悄悄的从这地下暗河中抽取灵气,所以两百年来都没有被发现!”
唐泽谦的脑袋仿佛瞬间宕机了,停顿了足有十几秒钟,好一阵子之后才倒吸一口灵气,难以置信地道:“什么龙脉?地下河里竟然有龙脉?”
“自然是瀛洲四岛的龙脉!”
“净土圣莲”泰然自若地道,“你好歹也学了一点风水堪舆学,难道不知道隔壁的京都御苑是什么地方吗?”
唐泽谦当然知道京都御苑是什么地方。
京都御苑乃是瀛洲古神天照赐福之地,是万世一系的天皇一脉的行宫所在,行宫下面就是瀛洲龙脉气运所在,几千年来,即便京都御苑历经多次战乱,前后七次被焚烧的干干净净,但是最终还是又重建起来。
直到并入瀛洲版图之后,天皇一系才搬到了东京都享受生活去了。
“这么说来,灵气池中的灵气液都是那尊鼎抽取了地下河中的龙脉灵气,并且炼化之后存储在这里的?这……这……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唐泽谦瞬间联想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表舅,脑海中一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并且迅速脑补出了几十种可能性。
表舅难道是中土玄门派来瀛洲卧底的绝世强者?这些年来表面上是经营这座钩玄馆,暗地里其实是在负责镇压瀛洲的龙脉?
可是中土玄门又为什么要镇压瀛洲的龙脉?毕竟两百年前瀛洲四岛就已经并入华夏版图了啊!
何况从风水堪舆学上来说,瀛洲四岛就算有龙脉,也不过是陆地神龙的余脉而已,至于要这么草蛇灰线、蛰伏百年来算计吗?
如果表舅不是中土玄门派来的,他又会是哪一方的势力?镇压龙脉、抽取龙气,又到底有什么样的企图?
还有,表舅他真的死了吗?
表舅真的是他唐泽谦的表舅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滋润和修补
胡猜了一阵之后,唐泽谦感觉他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可是却仍然没有推测出什么靠谱的结论和答案。
“算了!”
他揉了揉额头,果断地站了起来,忍不住自嘲道:“找不到答案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当初上学考试的时候,选择题就四个选项,我都猜不到对的那个答案!”
“净土圣莲”惊讶地道:“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错了!这不叫自知之明,这是自信!”唐泽谦云淡风轻地道,“如果换成是以前那个在华夏本土当十八线小演员的我,这叫有自知之明,而换成现在的我,这就叫自信!因为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不需要靠着那个答案来拯救自己!就算没有答案,就算找不到答案,我也仍然可以自信的说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净土圣莲”嫌弃地道:“你这个逼装的不够圆润!太生硬了!”
“哈哈哈!”唐泽谦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你这一棵植物如果都懂得什么叫装逼了,那才是真的装逼呢!
“净土圣莲”的意念从他身上扫过,忽然问道:“你现在突破到那一阶了?”
唐泽谦有些尴尬地道:“这不重要!”
“净土圣莲”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消耗了我这么多的灵气液,你不会仅仅只突破了一境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真的想直接戳死唐泽谦,然后看看炼尸能不能把灵气液重新炼回来!!
“怎么可能呢!”唐泽谦感觉到了迎面扑来的杀气,连忙否定道:“我的意思是经过雷霆淬体之后,我体内的经脉得到淬炼和强化,催动灵气的速度和强度几乎是正常人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如今真要动起手来,战斗力绝对不会比初入六阶的熏弱到哪里去!”
“净土圣莲”稍微松了一口气:“六阶的话,那还差不多!只要你勤于修炼,境界应该还能提升……”
唐泽谦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刚刚压根就没说实话!
他的战斗力确实很强了,不会比一般的六阶高手差,但是他的境界……根本连二阶都没能突破!
也就是说,单从境界上来看,他其实还是个一阶巅峰的菜鸟鶸鸡。
当然,这回是万万不能跟“净土圣莲”说实话的,否则的话,估计它会气得直接原地爆炸。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勤于修炼是好事!不过我如今这经脉强度,如果勤于修炼的话,灵气池里的灵液恐怕就有点不太够了!你看你是不是搬到别的地方去扎根……”
“滚!”“净土圣莲”没好气地道:“你别太过分啊!刚念完经就要打和尚?刚过了河你就想拆桥?”
唐泽谦摊手道:“所以,修炼这种事,已经到了这一步,随缘就好了!”
“别想偷懒!你以为你每次修炼都能吸收那么多的灵气吗?”“净土圣莲”戳穿他道,“刚才是你在雷霆淬体之后的第一次修炼!可是世界上,雷霆的破灭之力固然拓宽你的经脉和血管,但是也导致了你的经脉和血管千疮百孔,布满了裂纹,只要稍微动作大一点,说不定就会崩碎了!
所以,之前的大部分灵气液,其实都是在修补和巩固雷霆淬体之后造成的损伤,滋润修复经脉!
我之所以不让你在外面吸收灵气,就是因为外面的普通灵气根本没什么卵用!
唯有这灵气池中源自龙脉的青龙精气之中,蕴含了澎湃而纯粹生命力,才能滋润和修补你千疮百孔的经脉!
真因为如此,灵气池中的灵气液才会透支!
如果你只是日常的修炼的话,是不会出现这种透支的情况的,即便你是在一场生死相搏的大战之后严重透支体力和精力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一下子汲取这么多的灵气液……”
唐泽谦恍然大悟,心说:这样才对嘛!
如果平日里修炼的消耗都这么大的话,那京都其他的六阶高手每一次修炼岂不是都有可能会倾家荡产?
毕竟也不是谁都跟他唐泽谦一样家里有灵气矿啊呀!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唐泽谦笑道,“至少不会发生狡兔死走狗烹的惨剧了!”
“滚,你才是走狗!”“净土圣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跟过河拆桥差不多,但是感**彩不对啊,怎么听都觉得很不顺耳!
唐泽谦哈哈笑道:“你不必否认了,否认也是没用的!我乃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已经实锤了!而你净土圣莲,血眼鬼帝,豹猫,苍狼刚好就是我麾下的四条狗腿!说吧,你到底想当前腿,还是相当后腿?”
“我想当你奶奶的腿!”
“净土圣莲”简直要气炸了!
因为它也发现了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很悲催的事情了!
唐泽谦被抬上神坛,它是有很大的功劳的,或者说是有很大的责任的。
如果不是它扎根在灵气池,将附近方圆几里范围内全都经营的跟铁桶一样,唐泽谦早就破绽百出被人揭穿了无数次了!
如果不是它帮唐泽谦洗髓伐毛,炼制了玉髓分身,他可能到今天连菜鸟弱鸡都算不上。
如果没有它在鬼门风波中悄无声息地潜入鬼门,将鬼门炸毁,眼下秽土幽冥的大军,只怕已经在京都扎根,大肆杀戮了!
如果不是它提醒唐泽谦出去挨雷劈,他也绝对不可能完成雷霆淬体,拥有了六阶的战斗力!
唐泽谦能够靠菜鸟假扮成神明而不被人识破,完全是因为有它“净土圣莲”在背后助纣为虐!
现在,唐泽谦已经被所有人误认为是神明,血眼鬼帝,豹猫,苍空……甚至包括它在内,自然理所当然的成了神明级的馆主阁下麾下的狗腿子……
这尼玛!
还真是拼尽全力把自己给弄成了别人的狗腿子啊!
而且,还特么是最粗的那一条!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服不行
人乃是万物之灵。
身体之中暗含天地玄机,穴窍之中更隐藏着宇宙运转的周天奥秘。
故而,不管是草木还是禽兽,修炼有成的第一步就是马上化作人形。
这不是因为它们羡慕人类的皮囊,而是因为借助人形来修炼,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是,人类自己却并没有这种认识!
事实上,人类修行起来的难度却往往比妖精鬼怪的难度更大!
这是为什么呢?
主要是因为人心里面太复杂了——贪婪、嫉妒、懒惰等等各种**过于强烈,就好像一层层被污染的油膜覆盖在人心之上,遮蔽了人类的认知,使人类不能明心见性。
比如懒惰。
为何天下修士之中旁门左道横行,真正有真传却是少之又少?
并非是各家各户各方势力敝帚自珍、法不轻传的缘故,而是因为旁门左道修行的速度快,不像道门真传,想要夯实根基,动则需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人心懒惰,既然能够走捷径,为啥还要苦苦的夯实基础,去耗费时间和心力去修炼呢?
唐泽谦也是走的捷径。
否则以他的天赋,这辈子估计都修炼不到三阶!
只是,他走捷径却并不是因为懒惰。
如果他真的有偷懒的思想,只要躲在钩玄馆里继续装扮成高深莫测的神明的样子就可以,反正已经有各路高手为他背书,认定了他是以为游戏人间、隐匿在人间的神明,等闲也不会有人想不开,会来冒犯他!就算偶尔真有几个脑残的蹦出来招惹他,交给血眼鬼帝、净土圣莲和狼妖苍空它们去解决就行了,根本就轮不到他亲自出手。
可他并不打算这么安逸的糊弄下去。
在他看来,表面上似乎已经高枕无忧了!
但是实际上眼前这世道真的已经在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巨变了。
在这巨变的洪流之中,人心之猖狂如龙,人身之狞恶如虎!只有了解人性之黑暗,方能掌天下之光明。降服人心,犹如驾驭猛虎。
所以唐泽谦有一种难言的紧迫感。
别人是为了偷懒而去走捷径,他是为了拼命变强才去走的捷径——而且是一条极其危险、随时有性命之忧的的捷径。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的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却已经拥有了接近顶尖的战斗力,加上麾下的几个强势狗腿,怎么都可以算的是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小觑的恐怖力量了。
按理说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偷个懒了……
可他反而变得更焦虑了——主要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修行就消耗掉太多的资源,让他有点担心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幸好,“净土圣莲”打消了他的焦虑。
……
“那行吧,先这样吧!估计过不了多久,冢本大神官他们也该解决掉八臂鬼婴了,等他们回来之后,少不得又得好好的忽悠他们一番……”
唐泽谦叹了一口气,心累道:“想要忽悠一群六阶的大神官,实在太耗费脑子了!我估计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变秃了!”
“变秃之后你也会变得更强的!”净土圣莲不以为然,“说起来,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的物种!植物上面长绒毛倒刺,那是为了保护脆弱的枝叶,动物身上长毛是为了在严寒之中保暖,可是人类头上和身上的毛发在进化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保留下来……保留下来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三四十年之后,这些保留下来的毛发又会变秃……”
唐泽谦愣住了,因为这还真特么是一个很现实的难题啊,确实挺让人困惑的!
他在华夏有很多写小说的朋友,书都写的挺好看的,但是书越是写的好看的作者,头顶就越是锃光发亮,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唐泽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写了《京都诡怪秘谭》的家伙,之所以书还没火起来,多半是因为头发还没掉光吧?
正在胡思乱想呢,净土圣莲忽然道:“还真的被你说中了!血眼鬼帝刚刚传来消息,八臂鬼婴被冢本大神官杀死了!”
“呃?”
唐泽谦傻眼了: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明明是血眼鬼帝在跟八臂鬼婴厮杀,作为这次的主力,怎么最后还是让半截黄土埋到鼻尖的百岁老朽给捡了人头?
净土圣莲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八臂鬼婴催动秘法,施展出了魔神爆体之法,分裂了不同的肢体,向四面八方逃窜出去。一时之间,大家都没办法判断到底哪个才是八臂鬼婴的主魂,只好各自分头截杀!没想到这家伙的主魂反倒潜伏在原地,没有动弹。
它本打算调虎离山之后,再悄无声息地逃窜,谁知道年老体衰的冢本大神官估摸着自己追不过那些年轻的大神官,于是就祭出了山川社稷雷神符,随手来了一个地毯式的轰炸,一路上噼噼啪啪地用雷霆之蛇将方圆几百米的范围都犁了一遍,结果八臂鬼婴就悲催了,主魂直接被雷霆劈成了青烟,分裂出去的八条残肢也因此失控,被各位大神官追了上去,直接轰成了渣滓!!”
唐泽谦瞠目结舌地道:“这还真特么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冢本老爷子真不愧是百年人瑞,自带好运光环,明明已经老的走不动路了,居然还能因此而捡个大便宜!这也真是没谁了!”
净土圣莲瞥了瞥他,有些嫌弃地道:“你如果真的以为这老头是因为老朽不堪而捡到便宜的话,那你就真的太弱智了!”
“咦?难道不是?”唐泽谦不禁好奇地道,“莫非是冢本大神官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老当益壮、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早有图谋不成?”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但是根据早前他来到钩玄馆之后显露出来的身体状态,绝对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半截黄土快要埋到鼻尖的老不死!他的身体保养的很好,甚至要比年轻了三十岁的北野天满宫纱织婆婆还要好!”
啧啧!不服都不行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口水喷死
与此同时,各位大神官也在返回钩玄馆的途中了!
北野天满宫的纱织婆婆、贺茂御祖神社的伊藤太郎、八坂神社的须贺御垣……全都非常羡慕地看着冢本大神官。
刚才他们几个在追逐八臂鬼婴的肢体分身的时候,一个个也全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追赶上去。
没想到拼尽全力厮杀了一阵之后,才发现居然上当受骗了。
最后反倒便宜了负责留守的冢本大神官,居然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捡了一个大便宜。
也不知道冢本大神官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多上了几柱香,运势竟然这么旺。
不说别的,单说灭掉八臂鬼婴的神魂,就足以让馆主阁下另眼相看了,说不定就此在关注阁下的心里留下了极深极好的印象。
接下来,在场的众位大神官当中最先得到证道机缘的人,或许就是冢本大神官了。
“恭喜冢本老师!”
京极奎率先开口,露出一副很为冢本大神官感到高兴的样子。
当然,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京极奎眼底深处的失落。
不过,看破不说破,其他的大神官倒也没什么心思去揭穿京极奎的虚伪了!他们也纷纷的附和起来,恭贺冢本大神官。
冢本大神官脸上笑眯眯,心中mmp!
幸好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眼光仍然很毒辣,一眼就发现了往四面八方逃遁的八臂鬼婴肢体分身都不对劲。
可惜他身边的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急着建功立业,竟然将他老人家独自撇在一边,让他留守。
于是一直等到这些家伙追远了之后,冢本大神官才祭出了山川社稷雷神符,一举将藏匿在附近的八臂鬼婴的神魂彻底轰成了烟灰,并且拿到了八臂鬼婴的鬼王晶。
——这一次回去之后,机缘应该上稳稳的了,只要他能抓的住,说不定立马就能立地证道,瞬间撵上已经先行一步的悟能老和尚。
从没有哪一刻,冢本大神官觉得自己离证道那么近过……
落在最后面的须贺御垣悄悄地向夜摩使了个眼色。
“夜摩兄,今日大战八臂鬼婴,虽然跟着一起去的众人出力都不算太多,但是钩玄馆的那位馆主阁下却因此而威望大涨,这一次回去之后,如果冢本老师能够因为得到馆主阁下的提点而证道的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根本不需要说的太透彻,他相信夜摩一定能听得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就眼下这种情况,唐泽谦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了!若是冢本大神官也为得到唐泽谦的指点而证道的话,京都各大神社神宫都将臣服在唐泽谦的脚下。
到时候,即便上中土玄门的高手从东京赶过来,也得低调一点,态度恭敬谦卑一点才好,否则的话,说不定会遭到各大神社神宫势力的围攻,指不定就落到了今天八臂鬼婴的下场!
八臂鬼婴的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绝对要超过他们在场的绝大多数六阶大神官。
中土玄门虽然也是高手如云,但是未必就能比得上八臂鬼婴,充其量也就比他和夜摩这种级别的略胜一筹罢了!
真要是引得京都各大神社神宫与中土玄门的高手针锋相对,后果不堪设想啊!
夜摩自然听懂了。
只不过他并不打算提前知会中土玄门的诸位师兄,也没打算提前引起诸位师兄们的警觉!
夜摩原本以为这位唐泽谦馆主必有什么蹊跷,没想到竟然真的上如此强横的存在,从头到尾不过两三个小时,这位馆主竟然就将八臂鬼婴这样一位鬼王中的至尊高手给生生弄死了——而且唐泽谦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借助了冢本大神官的一道神符的威力而已。
他很想知道,在玄门中自高自大、傲气逼人的那些师兄们,若上突然撞上了唐泽谦这样一位强悍到无法匹敌的铁板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干嘛要提前通知他们?更何况就算自己通知了,以那些师兄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当真!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费力不讨好呢?
倒不如跟在场这几位大神官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唐泽谦的身边,说不定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回到了钩玄馆。
狼妖苍空好像一尊石狮子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看到这些实力远超过它的大神官们,也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反而跋扈地问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这回又想干嘛?”
冢本大神官丝毫不以为忤,笑眯眯地道:“守御大妖如此威武雄壮,岂能不知道我们已经杀死了八臂鬼婴,这回是专程回来复命的?守御大妖虽然有守御之责,却也不必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苍空一听到“守御大妖”这四个字,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这几个字真的深得它心:冢本这老家伙虽然看着一副随时都快断气的模样,但是说出来的话还真是让它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十分熨帖。
于是,它笑着道:“冢本大神官一路辛苦了!请稍带片刻,本座立马进去向馆主通报!!”
“有劳了!”
等到苍空转身进门之后,一旁京极奎顿时变了脸色,不悦道:“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竟然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摆谱,简直……”
冢本大神官皱了皱眉头,打断他道:“京极君若是真的这么想,刚才为何不直说?非要等老朽豁出这张老脸之后,再来这里指桑骂槐?莫非京极君是对老朽有什么不满吗?
京极奎当然对这老家伙心有不满,但是这话还真没法说出口啊。
一来,冢本大神官年高德劭,素人受人尊敬;
二来,老头这回立下大功勋,指不定等一下就能得到馆主阁下的指点,用不了多久就能证道,现在得罪这老头就真的太蠢了!
三来,原本他京极奎也是有机会立下功勋的,可惜他自己胆小如鼠,半路当了逃兵,他要真有脸说出心中的不满来,估计马上就会其他人的口水活活喷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靠
幸好苍空很快就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唐泽谦请诸位大神官进去休息的口谕,正好缓解了京极奎的尴尬。
众位大神官再次来到钩玄馆之后,看着端坐在桌案后面的馆主唐泽谦,心情又与此前初来时截然不同。
唐泽谦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玉露茶:“诸位辛苦了!先请坐下喝一杯茶,歇息片刻!”
众人自然不会客气,纷纷入座饮茶!
只不过,喝完茶之后,他们却微微有些失望——原本以为神明一般的馆主阁下至少应该用一些神茶之类的招待客人吧?没想到却至少普通的明前玉露而已。虽然明前玉露的价格同样不菲,但是对于他们这些能够成为六阶大神官的人来说,这点点钱又算什么?钱能买的到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呃,其实倒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之前听说过馆主这家钩玄馆中的法器居然可以用钱来买!说起来这位馆主阁下的行为还真是高深莫测,令人匪夷所思啊!
等到喝完一杯茶之后,冢本大神官将自己缴获的八臂鬼婴鬼王晶取了出来,送到了唐泽谦的面前道:“侥幸夺得了八臂鬼婴的鬼王晶,总算是没有辜负馆主阁下的期望……”
唐泽谦看都没看这枚在世人眼中价值连城的宝物,毕竟白灵和熏她们弄死了好几个鬼王,他那里还有两三个存货,因此根本没有把这枚鬼王晶放在心上。
“诸位大神官为了京都的百姓不辞血战,奋勇拼杀,可谓是神道中的顶梁柱!本馆主无以为报,便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与诸位聊一聊命运和未来吧!”
唐泽谦已经琢磨了很久要怎么忽悠这些大神官们了,普通的说辞显然是不行的,得戳中他们这些人的爽点才行,所以他选择了命运和未来这两个在场的所有人非常关注和关心的问题。
可惜这些大神官的底蕴深厚,非一般的愚妇村氓可比,否则的话,只要把五右卫门君叫过来问一问他们知不知道命运就行了。
果然,冢本大神官、京极奎、伊藤太郎、纱织婆婆……全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看着唐泽谦,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命运和未来,他们当然想知道!
他们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未来究竟能不能够证道,突破天人之障,成为超脱于世俗世界之上的神明。哪怕只是最底层的侍神,也可以长生不死啊。
唐泽谦继续道:“嗯,这个话题可能有点太沉重了,我们还是找个轻松点的切入点吧!这一间钩玄馆的门口,有一副对联,想必大家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上联是:景孚为文,钩玄猎秘,古文奇字安天下。所谓的钩玄猎秘古文奇字,其实说的是中土玄门上古时曾经有一门测字的学问……”
话刚说到这里,一旁的夜摩不禁愣住了,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瀛洲本土人,唯有他是从中土来的。别人或许不知道测字是什么勾当,但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测字就是用模凌两口的话来糊弄白痴啊!馆主这么高级的人,怎么会操弄这么低级的勾当?
他忍不住道:“测字往往都是借题发挥、牵强附会,糊弄人的吧?”
唐泽谦奇怪地看了夜摩一样,心说这家伙不对劲,听着像是个内行,于是忍不住道:“这位跟随须贺御垣大神官一起来的野摩天君是从中土来的吧?”
夜摩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居然被一眼看出是中土来的。他有点担心唐泽谦会因此而爆发出怒火来,万一因此而取消的坐而论道的计划,估计在场的几个人能活活把他掐死!
看来嘴巴不能太欠啊!
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的克制住辩论的**!
幸好唐泽谦并没有针对他,继续道:“测字确实不能就字论字,必须要借题发挥,触类旁通,旁征博引,才能纵横捭阖,无往而不利。但是并不是糊弄人……野摩天君不如写一个字,看看我能不能从中解读出你的命运来!”
夜摩正琢磨要“克制”呢,没想到唐泽谦让他测字,于是他便随口道:“那……我测一个克制的克字吧!”
唐泽谦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缓缓地道:“这个克字,将它拆开来,是十兄,寓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字表明了此番与野摩天君一起来的弟兄,足足有近十人,而且你们个个都争强好胜,都想当大哥,这么一来,难免造成你们主次不分,恐怕是免不了要产生矛盾,导致你们彼此之间互相克制,形不成合力,最终必然是办不成你们想要办的那件事的……”
靠!
夜摩陡然色变,直接爆了粗口,因为唐泽谦完全说中了!
他们这一行中土玄门来的师兄弟足有十个,一个个都肩负着使命,彼此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所以他才会被排挤到京都来,而其他人却去来东京。
最可怕的时候,馆主阁下居然说他们办不成想办的事,那岂不是意味着这次任务要失败?
正因为如此,他才一时没忍住,爆了粗口。
唐泽谦微微一笑,这个“靠”字更加佐证了眼前这人是从华夏来的。
因为靠这个词是非常有辨识度的,瀛洲四岛人不会用这种语气说“靠”的!靠不同男人的是夜场的公主,靠北啦是台湾人,靠恁娘的是河南人,靠你几哇的才说瀛洲人……
“看野摩天君的表情,我应该没有解错吧?”
唐泽谦一副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表情,继续忽悠道:“可见测字真的不能就字论字,必须要借题发挥,触类旁通,正所谓事物相感而动,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事能毕也……其余各位大神官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随便写一个字,让我来测一测!”
众位大神官不禁露出来跃跃欲试的表情。
夜摩还不死心,用力地拱了拱身边的须贺御垣,示意须贺御垣先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可操之过急
须贺御垣心中十分不情愿。
他觉得夜摩这家伙可能有些魔怔来!
钩玄馆的这位馆主阁下愿意与众人一道交流命运和未来,这对于他们这些困在六阶不得寸进的大神官来说,不啻是久旱迎甘霖啊!
可是夜摩这厮竟然还在这里质疑来质疑去?
若非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加上这厮有中土玄门的背景,须贺御垣都想直接喷他一脸的玉露茶水!
不过须贺御垣其实也很想测一测自己的命运和未来。
于是在其他人还在思量测什么字的时候,须贺御垣很干脆地起身,来到桌案前,执起毛笔写来一个“亘”字。
“这个‘亘’字乃是我的名字须贺御垣最后这个‘垣’字中的一部分,还请馆主阁下为我解惑!”
唐泽谦看来他写的“亘”字一眼,微微沉吟道:“亘这个字有些特别,我们可以从字义和字形两个角度来解读。
首先从字义来看,亘是指空间上和时间上延续不断的意思。
在瀛洲这片土地上,万世一系,在空间上和时间上延续不断的,唯有天照女神这一神系及其子孙天皇一脉。而须贺御垣大神官所在的八坂神社之中供奉的主祭神,恰恰便是天照女神的弟弟素盏鸣尊夫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须贺御垣君的出生来历很可能也上天皇一脉的直系血亲。只不过,从须贺御垣君的名字中的‘垣’字来看,‘亘’是被一旁的土掩埋住的,也就是说,须贺御垣君的身世秘密恐怕注定要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理由,而被尘土掩埋……”
须贺御垣瞬间全身一震,眼眸深处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撼,他的母亲出于源氏,的的确确是皇室血亲,只不过他却是私生子,因此未成年之时,就被母亲送入神社之中侍奉神明。
这件事可以说是绝密中的绝密,除了他母子二人以及早已经故去的老师,八坂神社上一任的藤原大神官,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眼前的唐泽谦君竟然凭借他写的一个字,就差不多推算出来全部的真相!
这若还不是神明之力,那什么才算是神明之力?
须贺御垣心中不禁对唐泽谦愈发信服。
这时候,唐泽谦又继续道:“接下来,我们从字形的角度来解读这个‘亘’字!看起来很简单的字,日字上、下各有一横。
‘亘’字下面这一横,可以看作是地平线,太阳跃出来地平线,天空渐渐明朗,此乃蒸蒸日上之意,诗经曰:旭日始旦,旭日来自晨曦,通向光明,故而旦字乃是吉兆。
由此可见,八坂神社正是在须贺御垣君接手之后,才开始渐渐的兴旺起来的。
但是很可惜,日字上面还有一横,这意味着,旭日东升并不能无限上升,它有一个极限横亘在那里,阻挡在那里,所以不管是八坂神社还是须贺御垣君本身,恐怕已经到来一个无法继续提升的瓶颈……”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大神官全都目光闪烁,因为确实像馆主阁下分析的一模一样。
昔日八坂神社在上任藤原大神官的手中时,神社荒芜破败,神职人员贫困度日,几乎要断了传承,正是须贺御垣接掌了八坂神社之后,才带着八坂神社一点点恢复元气,从破旧没落到几再次跻身京都前五位的神社。
须贺御垣更是激动的难以自持,忍不住插嘴道:“敢问馆主阁下,未来我还有突破瓶颈的希望吗?”
“须贺御垣君不必着急,且听我把这个字解读完……”唐泽谦微微一笑道,“须贺御垣君在写这个‘亘’字的时候,上面一横用笔最浅,越往下写,笔迹越深,到最后一横收笔的时候,笔力最重,力透纸背。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须贺御垣君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上面这一横代表的是阻隔、是障碍,但是颜色较浅,说明阻碍并不是很难突破,而下面一横笔迹深重,意味着须贺御垣君扎根在地上,根基非常深厚,未来可期。”
须贺御垣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忍不住继续问道:“大概要多长时间才又可能突破?”
唐泽谦忽然问道:“须贺御垣君今年贵庚?”
“四十一岁!”
唐泽谦指了指在场的诸位大神官道:“须贺御垣君与其余诸位大神官相比,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这倒是实话,在场的其他人就没有低于五十的!
纱织婆婆七十多了,冢本大神官更是上百岁了!
在这些老家伙的面前,须贺御垣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须贺御垣君可以过来看一眼,看你刚才亲笔所写的这个‘亘’字,中间的这个‘日’字,到底离上面一横近还是离下面一横更近?”
须贺御垣凑上来看了一眼道:“似乎是离下面更近一些!”
唐泽谦点头道:“不错!离下面更近,这意味着太阳刚刚才跃出地平线不久,黑夜尚未完全退去,地上的景观还很模糊,距离突破到如日中天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因此,须贺御垣君尚需略作等待,万万不可过于急躁……”
这时候,一旁的京极奎忍不住道:“就是!须贺御垣你晋升到六阶大神官也不过才三年时间,就想着要突破了,那我们这些晋升了十几年甚至更久都还没看到希望的老家伙们还怎么活?”
这话说的不错,冢本大神官晋升六阶大神官都有四十年了。
但是所有人看向京极奎的目光都不太友善,他们觉得谁说这句话都能接受,偏偏京极奎说出这番话来,让他们心中颇为不屑——别人或许真的有可能会因为羞愧到无地自容而没法活下去,但是京极奎这么不要脸的人,绝对会比任何人都活的更好的,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此时,须贺御垣的心情十分激动复杂,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京极奎。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唐泽谦说的那句话:距离如日中天还需要一段时间……尚需略作等待,不可操之过急!
这意味着他日后真的有证道的可能啊。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对唐泽谦鞠了一躬道:“我明白了!多谢馆主阁下为我解惑!”
这时候,京极奎再也忍不住,直接跳起来道:“到我了,到我了,馆主阁下也给我测一测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字之义而百事如见
命运之所以会让人着迷,是因为前面充满的未知,而未知是会让人觉得恐怖的东西。
婴儿之畏生,恰如老人之惧怕死。
就是因为婴儿不知自己突然降生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老人也不知死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恐惧。
此时此刻,唐泽谦通过简简单单的两次测字,也成功的引起了大多数人心中的恐惧。
因为这很可能就意味着只要他们在唐泽谦的面前随手写出一个字,从此以后,他们就没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所以,除了京极奎这个功利心极重的家伙之外,其他人一时之间反倒不怎么想跳出来找唐泽谦测字了。
因为一测,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是如果不测的话,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看破他们的内心吧?
唐泽谦自然不会强求,他这一次跟各方神社神宫的大神官们坐下来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想办法稳住他们而已。
至于京极奎……
唐泽谦其实并不憎恶京极奎这种人,趋利避害只不过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本能罢了。京极奎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选择逃跑,其实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是有点丢脸罢了。
当然,不憎恶也并不代表会欣赏。
在他看来,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是能够爆发出超越动物性本能的更高级更高尚的言行。比如舍己为人、舍生取义……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自然没必要表露在脸上。
唐泽谦好整以暇地看着京极奎道:“京极君请说出你想要测的字!”
京极奎抓住了机会,但是却反倒犹豫了起来。
他希望能够得到唐泽谦的指点,但是有害怕的**暴露的太多,原本经过这一次围剿八臂鬼婴的行动之后,大家就已经对他有所……如果继续暴露出更多的东西,不知道往后大家在路上看到他之后,会不会直接扭头就走,甚至是破口大骂。
他琢磨了片刻,心里想着说的越多,写的字越复杂,笔画越多,必然蕴含的信息就越多,既然这样,不然测一个笔画最少的字好了!
于是他脱口而出道:“我就测个‘一’字吧!”
唐泽谦不禁笑了起来,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恐怕都会有这种心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测“一”字的人了!很多人一方面是觉得笔画少的字暴露的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个“一”字难度最大,最适合用来考验测字的玄师。
一,望无际;一,言难尽;
一言之微而千古如新,一字之义而百事如见。
所以,一字不是那么简单的,它乃是“天”字起笔,是为天之始;它亦是“土”之最后一笔,是为地之终。
一者,上下通达也,一者,顶天立地也!
画一横,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竖一指,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尽说人世微幽。
一字固然暴露的少,但是给命理高手发挥的空间却反而是最大的。
唐泽谦看着京极奎道:“京极君说的这个字……是脱口而出的,这里面显现出来的信息就有点……”
京极奎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万分紧张地道:“可是未来的前景和命运不太好吗?”
唐泽谦摇头道:“那倒不是!”
京极奎闻言顿时又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未来的前景不太好,那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来,于是便故作大方地道:“既然已经说出来来,还请馆主阁下为我解惑!!”
唐泽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姑妄言之!京极君刚刚脱口而出说出‘一’字,口中加一横,可以是‘日’字,也可以是‘曰’字,这两个字的外形差不多,它们又有什么隐藏的深意呢?
如果是个‘日’,通俗点说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就是东瀛风靡世界的动作片!可见京极君在女色或者房事上面必定有过人之处……”
“呃……”
京极奎不禁臊的满脸通红,他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来,又是神道体系中的高手,堂堂冈崎神社的大神官,平日里也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突然被唐泽谦点评为在女色和房事上面有过人之处,这实在是……
哪怕这的确是事实,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于是他连忙道:“我的嘴巴扁扁的,比较大,脱口说出了‘一’字,应该不是‘日’而是‘曰’才对!”
唐泽谦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道:“曰,从字形上看,乃是口中有一舌,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出京极君的确是一个口活很好、巧舌如簧的男人,能脱口而出测这个‘一’字,可见京极君必然是身怀绝技,在房事和女色上面有过人之处……”
“噗……”贺茂御祖神社伊藤太郎刚刚喝了一口茶,结果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喷了出去。
京极奎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精彩万分,馆主阁下竟然从这个“一”字测出了这些,只怕今日之后整个京都乃至整个瀛洲四岛的神道体系全都要看他的笑话了!
他挣扎着问道:“馆主阁下,这个‘一’字之中难道就没有关于修行境界未来的信息吗?”
唐泽谦点点头道:“有啊!这个一字,你若是写在空白的纸上,就相当于在一笔破开混沌鸿蒙的状态,使得上下有了明显得间隔,上面是清气升腾,下面是浊气下沉,就好比是开天辟地了,那京极君日后的前途恐怕不可限量,即便是本馆主,也未必可以望其项背……
但是很可惜,京极君你却选择了空口白话,直接从口中说出了这个一字,这么一来,不管是‘日’还是‘曰’,其实都是被囚困于笼中之像,京极君想要突破这四壁的禁锢,难度可就比之前的须贺御垣君要大多了……”
京极奎无言以对。
确实,须贺御垣写的“亘”字,只要突破上面浅浅的一横就行了,相当于只有一道不是很坚固的禁锢,而他说的“一”字,却被囚禁于“口”中,四面不通,想要突破的难度怎么都要大的多,这么看起来,只怕是希望渺茫了!
京极奎不禁变得无比沮丧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懂就好办了
这时候,唐泽谦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净土圣莲”的声音。
“你手下正好还缺一个人类的高手!血眼鬼帝、狼妖苍空、豹猫它们终究不是人类,很多事情也不方便直接让他们去办,如果有一个京极奎这样的打手,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容易的多……”
唐泽谦对这番话有些不以为然,意念传递过去道:“可是京极奎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打手,他太懂得趋利避害了,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很可能转脸就把我们出卖了……”
“不!你弄错了!”
“净土圣莲”毫不犹豫地驳斥道,“京极奎擅长趋利避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甚至连脸都不要了……
旦恰恰是他的这种性格,才有可能为你所用,成为你的打手。
其他大神官好歹都是要脸面的人,你让他们放下尊严和架子来充当你的打手,他们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但是京极奎一定会答应!
至于你担心他会反叛,其实是多余的,因为他最大的执念恐怕就是证道了!只要他明白只有跟着你才有希望证道,那么擅长趋利避害的他就绝对不可能背叛……”
呃!
不得不说,“净土圣莲”的这番话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除非有人蹦出来,说能让京极奎再更短的时间内证道,并且证明这一点,否则的话,京极奎反叛的几率真不大。
可是谁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帮助六阶高手证道呢?
而唐泽谦却已经有了帮助悟能老和尚证道的成功案例了,只要京极奎的脑子里面不是装的屎,他就不可能反叛。
于是,唐泽谦沉吟片刻之后,又瞥了京极奎一眼,忽然再次开口忽悠道:“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上面是绝对的!京极君想必应该听说过,我们中土有一句古老相传的话,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京极奎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听过,这段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
瀛洲自古以来就属于中土文化的辐射圈,佛道儒玄的思想在四岛广为流传,京极奎身为神道体系中的高手,自然没有可能连《道德经》都不知道。
唐泽谦平心静气地组织语言道:“读过原文吗?”
京极奎有些惭愧地道:“读过,但是经文太过于简洁玄妙了,我并不是太理解!”
唐泽谦又问道:“哪一句不太理解?”
京极奎更惭愧了:“从第一句开始就不太懂啊……”
旁边的其他的诸位大神官也很惭愧,因为他们也不是太懂《道德经》的玄妙。
一来《道德经》毕竟是数千年的古籍,用词艰涩难懂,二来《道德经》并不是瀛洲本土的修行经典。
虽说千百年来瀛洲的学术界对于华夏文明的传承一直都做的很好,但是神道界却走出来另外一条道路,不管是神道体系、佛门体系、阴阳师体系……都与中土玄门、佛门体系有来极大的差别。
唐泽谦心说:你们不懂,那可就好办多了。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表演:“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德经的第一句其实还是很好理解的。道是可以成就的,但是每一个成道的方式却不可能是一样的!就好比从京都到东京,是否只有恒定的一条道路?”
京都到东京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条路,飞机、磁悬浮、公路、水路……都可以到。
“同样的,可以辨识某件东西的名字、名相,是否只有恒定的一种呢?”唐泽谦没有等京极奎来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当然不是,土豆和马铃薯都可以是同一个东西,番茄和西红柿也可以是同一个东西,所以,同一个东西未必就只有一个名字名相啊!道便是如此,它既不是实物,也不是虚无,它是一种既存在而又不能用任何一个名字或者意思去解释的东西……”
京极奎等人若有所思。
“虽然天道是不可描述的,甚至是无法揣摩的。但是,在天道运转的过程中,必然会留下可以被人感知的痕迹,这个痕迹就是‘道生一’的‘一’。这个‘一’,可以说是距离天道最近的东西!
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解读京极君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字,便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京极君的证道过程虽然极其艰难,但其实距离证道已经不远了,很可能只有一步之遥来。
这个时候,对于京极君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苦修、也不再是积累、更不再是争夺修行的资源来……而是要去顿悟,要去领悟不可知的天道在运转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生出的‘一’……”
京极奎的情绪突然有被调动起来了,莫名奇妙的有了一种枯木又逢春的感觉:馆主阁下的这番话,岂不是说明只要我能够抓住这个“一”,就有可能找到证道的契机了?
可是要怎么才能抓住这个天道生出来的“一”呢?
京极奎忍不住抬头看来唐泽谦一眼,只见馆主阁下的眼神似乎大有深意,盯着他熠熠生辉……
这一瞬间,京极奎的脑海中突然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京极奎虽然不知道如何抓住天道衍生的“一”,但是馆主阁下知道啊!否则的话,本愿寺悟能老和尚的天赋还不如他呢,又怎么可能抓的住道生出的‘一’呢?
正所谓:蚊虻终日经营,而不能越阶序,附骥尾则涉千里,攀鸿翮则翔四海!!
只要能依附于馆主阁下,就好比一只靠自己的实力不能越阶序的蚊蝇,一旦依附在了千里马的尾巴上,就能抵达千里之外更广阔的天地了!一旦攀附在鸿雁的羽毛上,便可以翱翔四海……
想到这里,京极奎瞬间有了决断,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十分虔诚地道:“我京极奎愿意从此以后归附钩玄馆门下,馆主阁下但有所命,莫敢不从!还望馆主阁下不吝赐教!”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神明本无种
所有人都惊呆了!
诸位大神官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京极奎,心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不要脸了啊!这尼玛分明是脸和屁股全都不要了啊!你好歹也是冈崎神社的六阶大神官,怎么能突然改换门庭呢?
唐泽谦却对京极奎的反应非常满意,正如“净土圣莲”所说的那样,京极奎只要还想证道,只要还没证道,投靠之后,就暂时不存在反叛的可能性,除非有一天,京极奎真的证道了……
只不过,真要是证道了,唐泽谦也确实不太好意思再拿人家都狗腿使唤了,毕竟他自己都还没证道呢。
“京极君请起,正所谓:字里乾坤大,笔间日月长,天命有定数,字里现飞龙,人随天星转,神明本无种……我相信你迟早有证道的那一天!”
在场各位大神官,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唐泽谦刚刚说的这番话,天命有定数,神明本无种……对他们的认知简直是一种颠覆性的解构。
——你说你身为一个神明,却在凡人面前宣扬“神明本无种”?你这是要造自己反啊,还是希望我们这些凡人来造你的反啊?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夜摩的脸色突然变了。
因为他感应到几个熟悉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钩玄馆。
他连忙起身,对唐泽谦行礼道:“馆主阁下,我有几位同门师兄弟从东京赶来,为了避免他们因为急于寻找到我而冲撞冒犯了馆主,我先出去迎一迎他们……”
唐泽谦无所谓地道:“你去忙你的吧!”
夜摩立马急匆匆地冲出了钩玄馆,化作一道炫目的遁光冲上云霄,他倒不是为了显摆自己,没那么浅薄,他主要是为了引起中土玄门的师兄弟们的注意力,免得这些目中无人的师兄弟们惹出点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下面的街道上有几道同样璀璨的遁光拔地而起,向夜摩飞了过来。
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夜摩神色微凛,拱手道:“柳寒烟师妹,洞幽子师兄,范朱师兄,小弟夜摩有礼了!”
那女子是岭南玄门的柳寒烟,她相貌美艳绝伦,只不过脸色冰寒,一副生人勿近、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在她左侧的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长髯翩翩,手中横握一支洞箫,很有仙风道骨的风范。此人乃是漠北玄门的洞幽子。
还有一个则是尖嘴猴腮,一副奸诈的市侩小贩的模样,手中拎着一件秤钩模样的奇门法器。他是辽东玄门的范朱。
“夜摩师兄怎么会在此地?”柳寒烟蹙眉道,“我们在东京接到了师兄的传讯,听说京都八坂神社封印的素盏鸣尊分身有异动,便立即赶过来,本想去八坂神社助夜摩师兄一臂之力,可是为何师兄却在此地逍遥?”
夜摩心说什么狗屁分身有异动,我要不这么说的话,你们几个会屁颠屁颠的过来吗?
当然这些心思说不能表露出来的,他神色凝重地道:“这两天京都发生来许多翻天覆的巨变,八坂神社封印的鸣尊分身异动已经被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明重新封禁来,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尖嘴猴腮的范朱忍不住吐槽道:“什么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夜摩师弟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洞幽子也道:“自从瀛洲四岛归降中土、重新厘定九州,开启了神州大结界隔绝天人良界之后,神明若是下界,必定会被记录在案,这瀛洲四岛上哪有什么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夜摩师弟你不会是被奸人蒙骗了吧?”
夜摩果断地摇头道:“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两天京都发生的很多变故都是仰仗这位钩玄馆馆主才得以解决……”
说着,夜摩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京都御所鬼门意外开启,妖怪与秽土生灵结盟入侵,人类与妖怪和秽土生灵爆发大战开始,钩玄馆馆主唐泽谦说如何介入战争,如何摧毁鬼门,如何引发了人面妖树血祭了众多生灵炼制出了一只强大的鬼婴……以及本愿寺的悟能老和尚竟然在唐泽谦的指点下意外证道,八臂鬼婴一夜之间屠戮数十人,今天一大早,唐泽谦又带领京都各大神社的高手剿杀了强悍的八臂鬼婴……
柳寒烟、洞幽子和范朱三人听的目瞪口呆。
“妖怪一族与秽土生灵结盟,想要入侵人间、改天换日?”
“一位隐匿人间、游戏风尘的神明级高手,随手覆灭这场巨大的阴谋?”
“这位神明随手就能炼制出强大无比的法器、随口指点一下就能让卡在六阶巅峰数十年的高手证道?”
“夜摩师弟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他们三个几乎第一时间怀疑夜摩是在编瞎话,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夜摩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这两天来发生所有事情,京都各大神社的神道高手全都看在眼中、诸位师兄师妹若是不信,可以下去随便找一家神社打探一下,便能知道真假……”
洞幽子犹豫来一下,果断地驾着遁光“咻”的一声,降了下去。
他去打探情报来!
短短几分钟,他便又驾着遁光飞了回来,脸色极其凝重。
范朱在一旁瞠目结舌道:“洞幽子,刚刚夜摩说的不会都说真的吧?”
洞幽子点头道:“夜摩师弟所言真实不虚!而且这位诡异莫测的钩玄馆馆主的事迹,远比夜摩师弟说的更加惊人!
据说这位名叫唐泽谦的钩玄馆馆主是从中土来的,三个月之前才抵达瀛洲,但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他售卖出去数百件法器,救治来病入膏肓的大阴阳师石田一郎,帮助平安神宫的御神子短短一天之内接连突破两境,成为神道体系为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甚至连他手下都是高手如云,暗藏来不知多少恐怖的高手,连潜藏在京都上千年的七情鬼王这样一股大势力,都在短短一夜之间就被他连根拔起……”
范朱和柳寒烟顿时彻底惊呆来。
第一百九十章 怕什么来什么
“这绝对不可能!”范朱直接跳了起来。
即便他知道洞幽子绝对不是一个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人,但是他仍然觉得这事不可信!
“洞幽子师兄你必定是被人骗了!”范朱脸色有些阴沉地道,“这位钩玄馆的馆主若真的是三个月之前才从华夏来的,他便绝对不可能是神明级的高手!”
一旁的柳寒烟也道:“范朱师兄说的不错!中土有结界隔绝,神明级的高手哪怕是派遣一具分身下界,也肯定会引起注意的!更何况,中土所有六阶以上的高手全都登记在册,绝不可能存在遗漏的情况……”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夜摩欲言又止道,“可是事实俱在,今日我更是亲眼目睹钩玄馆馆主在雷霆大阵之中闲庭信步一般穿行,那雷霆之猛烈,连鬼王巅峰的八臂鬼婴都被劈的浑身焦黑,可是馆主不但毫发无损,反而还越劈越精神了一样……”
“他多半是身上藏着能避雷、甚至能存储雷霆之力的法器吧!”范朱不以为然地道,始终不太相信。
洞幽子道:“既然大家有分歧,夜摩师弟你不妨带着我们去一起去会一会这位传说中行走在人间的神明!若他果真有神明之力,或是某一位上界神明的分身下界,我们自然要礼敬他三分。可若他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哼,就不要怪我们揭穿他的真面目!!”
夜摩心中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洞幽子的话合情合理,他根本没办法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三位中土玄门来的高手,一起前往钩玄馆。
刚到门口,还隔着挺远的一段距离,范朱就看着门外那副对联冷笑起来:“安天下、镇瀛洲!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夜摩尴尬地道:“范朱师兄,唐泽谦馆主三个月之前才从华夏过来接手这间钩玄馆,而这门口的匾额和对联看起来至少都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了……”
范朱这才没吭声。
几个人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一直像石狮子一样蹲在那里的苍空忽然“活”了过来,斜睨了他们一眼道:“站住!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敢往里面闯?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
范朱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胆!一只看门狗也敢在本座面前狂吠,信不信本座……”
话还没说完,苍空便冷笑着转过身去,屁股冲着范朱,“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又臭又长的屁。
一时之间,范朱面前谎言滚滚,一股恶臭钻进鼻孔直冲脑门,他哪里还能说的下去,连忙屏住呼吸,往后狂退好几步。
范朱的脸都青了!
也不知道说气的,还是被苍空的屁给熏的!
他在中土玄门也说顶尖的六阶强者,不敢说在中土横行,但是到了瀛洲绝对可以横着走,除了最顶尖的几个六阶巅峰之外,还真没什么人敢惹他!
可是,眼下钩玄馆这条看大门的狗居然敢对着他放臭屁?
“你找死!!”范朱咬紧牙关,已经有了将苍空格毙当场的年头。
然而,苍空这货却好像没什么知觉,不屑地道:“你想找屎?不好意思,我刚刚只不过是放了一个屁而已,没有屎!不过如果你十分想要我的屎的话,可以现在预约,回头你走的时候,我给你现拉一泡热乎乎的,包你满意……”
卧槽!
这条狗没救了!
夜摩觉得脑袋都快要炸了,他本来就担心范朱他们几个会跟唐泽谦起冲突,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还没进门呢,就先跟看门狗掐上了!
范朱被一条看门狗这样当众羞辱,哪里还能忍受得了?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道凌厉无比的剑芒划破虚空,直接对着苍空拦腰劈了过去。
苍空若是被劈中了,绝对要横尸当场!
然而,苍空却夷然不惧,直接“呸”的一口,吐出了一口浓痰,啐向了范朱劈过去的那道剑芒……
范朱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他这把朱雀剑乃是以南明离火所炼,擅长破除污秽,即便是毁灭级的鬼王,也能一剑斩之。这条看门的狗居然妄图以吐沫口水来污染他的朱雀剑,简直太愚蠢了!
“噗……”
苍空的浓痰啐到了朱雀剑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朱雀剑的剑芒竟然瞬间变得黯淡下去,然后“啪嗒”一声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
范朱甚至感觉到自己与朱雀剑之间的感应正在迅速被削弱。
“怎么会这样?!”
范朱惊呆了!
朱雀剑仿佛被什么恐怖的污秽之物给污染了!
这可是他的本命飞剑法器啊,烈焰淬炼,剑光纯阳,即便是斩杀邪祟,诛灭鬼灵,都不可能呗污染的!
一旁的柳寒烟他们也全都傻眼了,一个个难以置信地道:
“那只蠢狗刚才吐出的究竟是什么阴秽邪物?竟然污染了范朱师兄的朱雀剑?”
“按理说,朱雀剑能够诛灭邪祟,除非……”
“除非邪祟的实力远在范朱师兄之上!”
“这不可能!这只看门狗充其量不过是一只枯萎级的妖怪,怎么可能实力在范朱师兄之上?”
“……”
范朱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越发觉得羞愧难当,脸上发烫!
实在太丢人了!
他堂堂六阶巅峰的强者居然在一只看门口的嘴下吃瘪了!
而且还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不仅仅是自己的脸丢尽了,就连玄门的脸、祖师的脸也一起丢尽了!
正当他准备彻底发飙,拼尽全力杀死苍空的时候,钩玄馆内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既然有客人到了,为何不进来一叙?反而在门外流连却是为何?”
正是唐泽谦的声音。
范朱心中的杀机顿时被湮灭。
是啊,这是别人家门口呢,还没见到主人就想杀了人家的看门狗,就不怕进去之后主人家跟他算账?
连看门狗都有这种实力,主人又岂是普通人?回头只怕会更加灰头土脸……
范朱强忍着怨气,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猪丝马迹
范朱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台阶和借口。
于是放弃了追杀苍空,哼了一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朱雀剑。
夜摩见状,连忙引着他们走进了钩玄馆。
狼妖苍空看着这四个人的背影,又啐了一口,然后再慢吞吞地蹲回远处,懒洋洋地望着远处发呆。
单凭它自己吐出的唾沫自然是没办法污染朱雀剑的。
但是它的舌头下面还藏着血眼鬼帝的一枚分身呢,血眼鬼帝可不是鬼王之中的至尊强者,实力比起范朱来,强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因此苍空啐的那一口,其实饱含了血眼鬼帝的阴灵之气和血腥杀戮意念,瞬间就将朱雀剑的灵性抹去。
……
钩玄馆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来的范朱、洞幽子、柳寒烟他们几个人身上。
夜摩微微致歉道:“很抱歉,其实我和这几位师兄师姐都是从中土玄门来瀛洲处理公务来,故而起初没有对诸位透露真实的身份,还请诸位见谅……”
除了须贺御垣之外,其他人都露出来一丝讶异的表情:这种谦逊有礼的说话方式可不像是中土玄门的做派。
自从瀛洲四岛归降华夏之后,虽然高度自治,但是在那执掌玄门各派的强者眼中,瀛洲四岛的居民始终都被视为化外蛮夷,总有一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心态,表现在日常的交流过程中时,自然不会对瀛洲四岛的这些神官术师有什么好态度。
今天夜摩之所以表现出了谦逊的一面,主要还是看在了唐泽谦馆主的面子上,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今天看到了在场诸位出手围剿八臂鬼婴的场面,发现这些人的实力并不比他逊色。
但是,范朱他们却对在场的这些京都神社的大神官们完全视若无睹。他们的眼中就只有端坐在中间的唐泽谦。
“阁下就是钩玄馆的馆主?有骆驼咱不吹牛,我听说阁下是三个月之前从中土来的,不知道能不能问一问阁下之前是做什么的?”
范朱的语气很冲,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甚至连起码的自我介绍都没有,摆明是心中并没有太把唐泽谦当一回事。
唐泽谦笑了笑,他过去的履历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于是他据实相告:“之前曾经卖过保险,写过网络小说,还在一家视频网站做过小演员,并不是很出名,都是演绎一些很傻吊的人物,比如什么歪嘴龙王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赶来跪下之类的……”
范朱目瞪口呆。
唐泽谦居然回答的这么实在,这么接地气,没有丝毫遮掩,反倒让他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按理说,暴发户突然发达了之后,应该对以前干过的那些事讳莫忌深才对啊!!
京都各大神社的大神官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于,擅长溜须拍马的京极奎还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愧是馆主阁下!为了体验人间红尘气息,竟然做过那么多不同的职业,确实是我辈楷模!”
北野天满宫纱织婆婆、贺茂御祖神社伊藤太郎他们也纷纷点头,对京极奎的话深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神明级的强者唐泽谦竟然会在红尘俗世之中从事卑微而低贱的职业,想必是为了体验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更深入的认知人世间的红尘之气。
因为即便是他们这些六阶的大神官,平日里锦衣玉食,逍遥惯了,根本不可能再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馆主阁下竟然一直这么低调地在人间行走,这实在是一件让他们难以想象、却又觉得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
真不愧是馆主阁下啊!
柳寒烟、洞幽子、范朱他们却一脸蒙逼,总觉得眼前这些瀛洲的土著高手,都特么好像是傻子!
夜摩犹豫了一下,为唐泽谦介绍起来:“这位柳寒烟师姐出身岭南玄门,洞幽子师兄出身漠北玄门,范朱师兄出身辽东玄门……都是威震一方、赫赫有名的玄门高手。”
唐泽谦微微一笑:“中土玄门的高手……应该不是来我这钩玄馆兴师问罪来了吧?”
夜摩连忙到:“不敢!几位师兄师姐是有公务在身,这一次听说京都发生了许多诡异变故,这才过来看个究竟。他们听说鬼门风波和八臂鬼婴事件都是被馆主阁下解决掉的,因此才特意过来拜会……”
不得不说,夜摩的口才不错,这番话倒也说的很有水平,完全没有范朱他们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
唐泽谦点了点头,看了范朱他们一眼道:“远来是客,不如先坐下喝一杯茶!熏,给客人们泡茶……”
熏应了一声,去泡茶了。
柳寒烟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一时也有些摸不透唐泽谦的底细,便决定留下看看再说,于是倒也干脆,朝着唐泽谦拱了拱手,便在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熏就把泡好的茶端了上来。
范朱和洞幽子看了熏一眼之后,陡然一惊,他们原本以为端茶倒水的不过是普通的侍女,没想到竟然是一位毁灭级的鬼王。
两人同时露出了惊骇之色,反倒是柳寒烟看起来似乎要比他们镇定的多。
柳寒烟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仿佛生人勿近,但是实际上她所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绝心绝命绝情,对于熏身上流露出来的一丝情愫非常敏感。
所以她断定,眼前的熏多半不是被馆主以力降服的,而是一颗芳心被俘获了,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钩玄馆充当侍女。
柳寒烟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这位馆主阁下或许未必是什么神明级的强者,也有可能是一位擅长蛊惑人心、俘获人心的大骗子。
要怎样才能揭穿他呢?
柳寒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将自己的判断传音给洞幽子和范朱。
范朱一听,顿时来精神了,他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地开口道:“唐泽谦馆主在瀛洲经营这家钩玄馆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想必精通了玄门术法,范朱不才,想要请教一二。不知道馆主阁下能否为我解惑呢?”
“这位贩猪道友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猪丝马迹,既然如此,倒不必客气,有话可以直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挑衅
唐泽谦实在有些不理解,好歹是泱泱华夏、文明古国的玄门高手,怎么能叫“贩猪”这种恶趣味的名字?估计是小时候生下来的时候长的比较丑陋,不得父母的欢心。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同情起“贩猪”来了,并没有因为这人的挑衅而动怒。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自然又高看了他一眼:馆主阁下过人气度过人,风度翩翩!
范朱道:“我看馆主阁下这四壁上挂着八卦、河图、博古架上售卖法器,不知馆主阁下是玄门中的那一派?”
唐泽谦心说:我特么哪知道自己是什么派,我只不过是看了几个月的书自学成才!
他笑着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略懂一些玄门五术山医卜命相的山野闲人,哪有什么派不派的?”
“山医卜命相?”范朱失声惊叫一声,差点露出嘲讽的表情。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馆主是玄门正宗,没想到却是学的山医卜命相,这玄门五术历来都被视作糊弄无知愚民的江湖手段。
没想到这位看似高人的馆主,竟然是跑江湖的出身,看来只怕真的是个骗子。
于是,范朱陡然间变得更加自信起来,傲然道:“馆主说的说看风水、寻龙点穴、六爻占卜、八字命理、摸骨看向这些吧?可是,据我所知,这些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啊……”
这话一出口,京都各大神社的大神官们可就来精神了:
啊哟,这家伙莫非想不开么?居然当面挑衅馆主阁下?
嘿,等下看这蠢货怎么出丑!
“哦?骗人?贩猪道友这话说的有点太过了吧?”唐泽谦微微皱眉道,“玄门五术在中土至少都有三五千年的传承,怎么能是骗人的呢?若说轩辕黄帝演绎奇门遁甲、周文王被囚推演易经八卦还多少带一点神话色彩,后世的诸葛亮、郭璞、李虚中、李淳风、袁天罡、邵康节、刘伯温等等精通玄门五术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范朱冷笑道:“玄门五术之中,八字命理好测可以预测一个人的过去未来。若是真有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算算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发大财呢?为什么不算算要怎么改变他们自己的命运呢?我觉得完全可以算一算如何让自己变成大老板啊,为什么非得流落街头摆摊算命那么苦逼呢?”
唐泽谦不禁哑然失笑:本以为这货是个能打的,没想到却是二货,而且是个不入流的二货,居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乍一听,贩猪道友的话确实有几分歪理,说实在的,通常情况下,对于这种挑刺的人,我一般是不屑于回答这些问题的!因为这会显著的拉低了我自己的智商。
——这个问题真的很蠢啊。”
呃,这话说的就有点不给面子了,相当于说当众打脸啊!
范朱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京都各大神社的大神官们对此倒是喜闻乐见,一个个聚精会神,神采奕奕地盯着唐泽谦,想听听馆主阁下接下来还有什么更犀利的言辞。
唐泽谦见状,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侃侃而谈道:“这样吧,为了便于大家的理解,我可以列举几个类似的问题,贩猪道友和其余诸位不妨都听一听,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比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很多老师能够教好别人家的小孩,却管教不了自己家的孩子?连自己的小孩都教不好的老师算什么狗屁老师?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医生能治好别人的病,但却治不了自己的病?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的人,也敢说自己是医生?不会是庸医吧?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天天砌高楼大厦给别人住的人,自己却连一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连自己的房子都造不出来的人,你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民工吧?
大家觉得这是正确的逻辑,还是在强词夺理?”
这几个例子都具有相当的典型性。
所以,大家听完之后,都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深度,又好像完全没深度,因为这在一千年前的宋朝,就有人写过一首诗质问世人。
这首诗有这么两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唐泽谦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空间,继续道:“其实这就和刚才贩猪道友质问我,为什么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彻底掌握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帮别人预测未来算命是一个道理。
事实上,我曾经说过很多次,命是注定的,运是可以改变的。
算命的命理师其实也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职业罢了,并没有多神秘,会从事命理这一行,其实也是因为命中注定和命理这一行有缘!
这是命理师命中存在的先天条件。
就好比,很多人天生就只是搞体育理论和教学的料,你却在反问说,教授你讲的头头是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奥运会夺几面金牌回来?
这其实和你问命理师你算的这么准,为什么不自己改变自己的大运,出去赚大钱,何必在这里守着个命理馆帮人算命是一个道理!
命中的先天条件是会有限制的。先天的命是不可更改的,人有人的命,动物就有动物的命。生下来是男,就是男的;是女的就是女的。
这个你改变不了,爸爸妈妈自己也决定不了。
否则的话,为什么诸葛亮和刘伯温不自己去当皇帝呢?诸葛亮辛辛苦苦去辅佐阿斗当皇帝,又何必呢?累的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刘伯温又何必呢?辛辛苦苦帮朱元璋打下江山,结果自己反而功高盖主,受到忌惮,被害死了!
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先天条件啊!
命理师也是人,也是普通人,自然也会有升官发财的念头,但是当你发现自己命里没有的时候,又怎么会去强求呢?
你根本就是个五音不全的嗓门,就算再怎么想当歌星,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啊!太顽固、太执着了,反而会伤害自己,反而把自己原本该抓住的大运都没抓住。
俗话说的话,识实务者为俊杰,真正精通了玄门五术,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其实也就通达了人生,眼中看到的众生其实都是一样的,有人性,有缺点,有闪光……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对于很多看破命运真相的人来说,人生是有很多动人风景的,并不仅仅只有权位和金钱而已。”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命运的轮盘
“对于很多看破命运真相的人来说,人生是有很多动人风景的,并不仅仅只有权位和金钱而已。”
这句话说的令在场的众人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再配合唐泽谦的人设,游戏风尘的神明级强者,心怀慈悲善念,对世间生灵一视同仁,不忘大义又不拘小节……
这番话听起来就显得格外又逼格。
即便是柳寒烟和洞幽子,都微微有些动容。
唐泽谦继续道:“然而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
范朱不禁心中一凛。
“这种人说白了,其实是社会上比较失败的一类人,他们总觉得自己目光敏锐、具有洞察力,分分钟就能拆穿别人的假面具。可他们活的太累,因为不管是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都想去插一脚,去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我可以断言,这种自以为万人皆醉我独醒的人,不仅在家里不讨家人喜欢,在单位也不讨领导和同事们喜欢,因为这个世界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总看别人不顺眼,总想挑别人的刺,你觉得别人会看你顺眼吗?”
范朱的脸上不禁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仿佛突然被扇了一耳光。
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平日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挑刺和抬杠,除非是真正牛逼到他当面惹不起的人,否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有好声好气好言语的。
刚到京都的时候,他就对夜摩横挑鼻子竖挑眼来着。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夜摩、柳寒烟他们一眼,心道:难道他们真的也是这么想我的?
夜摩感觉到他的视线,但是却没看过去,只装作被唐泽谦的话吸引的样子,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确实不愧是馆主阁下,仿佛一眼就看透了范朱,看到了这货的骨子里,将这家伙的人性剖析的纤毫毕露……
可是夜摩越是不看范朱,范朱就越是火大,觉得遭到了羞辱。他硬着头皮又强行追问了一句:“馆主阁下,如你所说,既然命是注定的,那么去算也是这个命,不算也是这个命啊,那又何必再算呢?即便命理师算的再准,又有什么意义呢?岂不是浪费时间?”
唐泽谦笑道:“这个问题也是大多数自以为是、自以为智商在线的人经常会问的问题。
其实,算命这种事和体检是颇有些相似之处的。
你的身体条件、有什么遗传基因、可能会在什么年纪导致什么疾病,这是先天带来的,是父母遗传的,dna是没办法改变的!
如果照贩猪道友的说法,那大家何必去医院检查身体呢?大可不必去啊,反正有遗传会得肝病的,始终会得肝病,有遗传会得心脏病的人,终归会得心脏病,又何必去检查呢?
再说了,就算检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这些遗传病也治不好,早晚还要遗传给自己的后代……
他们完全不明白,按时去医院体检,可以最大限度的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就算遗传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起码医生可以帮助病人将发病的时间延后、或者减轻痛苦、甚至延长生命。
其实,这就是命虽不好,通过自己的努力却可以改运的一种表现啊。
所以,同样的道理,我们算命的意义,就在于躲避、减轻人生道路上前面可能会出现的未知灾难。
尽管因为受到先天条件的限制,完全改变命运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某一段路上改善一下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我打个比方。
假如贩猪道友你去算命的时候,得知自己命中注定有可能会出口成脏、脾气暴躁、时常出口伤人而最终导致了离婚,那么,你完全可以尽量少发脾气,稍微改善一下自己出口伤人的习惯,尽量不因为自己的暴脾气而让婚姻走到不能挽回的境地……
就算最终还是离婚分手了,也可有多种选择,可以离婚了,仍然和前夫是朋友,毕竟两人可能还有孩子,当然,也可以选择和前夫变成陌路人,当然,还有变成生死仇敌,即便是离婚了,仍然恨不得拿刀砍死对方……
如果让你预见了自己原本命盘中不好的将来,你会原意尝试对自己的缺点略作改变吗?
我想很多人其实是愿意的!
但是很可惜,知道归知道,却坚持不了太久。
比如有些人意识到自己的脾气不好,也许一次两次能稍微忍住,第三次再也忍不住了,彻底爆发出来,甚至比正常情况下爆发的还要狠,有没有这种人?
我想一定有很多这样的人!
这是原本的命盘在起作用,就好像科幻电影里讲到的,时间、空间、命运、历史……会有一种惯性!
你出生后形成的命盘,也同样具有这样的惯性。
当你能够真正认清楚自己,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命中的各种缺陷,脾气、性格、习惯上一些不好的东西,并且希望做出改变的时候,命盘还是会有这样的惯性。
所以,很多人经过一次两次之后,就放弃了,因为他们觉得,反正没什么用,我能忍一次,却忍不了第二次,那么我这一生还有那么漫长的日子,怎么能忍得了呢?又何必亏欠自己呢?
当你出现这种心态的时候,其实,就等于失去了改运的机会。
你忍一次,你的人生就被改善了一次,因此当你决定忍住的那一刻,其实,你的命运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口,也就等于你抓住了一次“运”,你的未来已经在发生改变了!只是因为是很细微的改变,你没有办法觉察到罢了!
但是,不要忘记,量变只要慢慢积累,总有到达质变的那一天。
婚姻如此,术法修行、境界的突破难道就不是如此了吗?
那些拼命想要突破境界的人,经历过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便沮丧下来,甚至是彻底悲观失望,觉得自己的这辈子估计不太可能破境证道了……
他们或许先天上存在一些不足,但却绝不是命中没有证道的希望——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这不就是在说本愿寺的悟能老和尚吗?
那老和尚一直被人认为天赋不够,这岂不是先天不足?而且老和尚历经近百年的艰苦修行,始终不得突破,眼看着要成为冢中枯骨了,但是却有幸遇到了馆主阁下,并在馆主阁下的提点下,顺利突破证道。
可是实际上,悟能能够证道的根本原因是他这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修行,坚韧如一,心怀慈悲善念,不改初心!
馆主阁下只不过是那个帮他体检的医生而已。
嗡!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说,却有玄而又玄的气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异象纷呈
唐泽谦将大家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他发现自己被雷劈过之后,好像不仅仅是经脉、血管得到的了拓宽和强化,就连思维都好像变得更加敏捷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范朱的诘问。
但是,挑了一个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思路就好像一条源源不断流淌的河流,所有的想法和观点就这么不停的往外冒,想堵都堵不住!
他不禁暗暗称奇,心说早知道这样,应该多让雷劈一会儿才是!
“一个能够真正顺天应人、善于努力改善自己的缺点、遇到机遇敢于去奋力拼搏的人,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生,而且很可能是和你出生时注定的命运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另外,刚才贩猪的道友说到算命算的准不准这件事,我还有一个跟他不一样的看法!
我说觉得算命这种事,算过去绝对要准,但是算未来,最好说不准!
当你遇到一个既能算准你的过去,又能算准你的未来的命理师的时候,你不要高兴,也不崇拜命理师,你应该感到悲哀,因为你已经被人算死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在这个框里活着了。
就好像看现在的粗制滥造的劣质电视剧一样,我看了你人生的第一集,就猜到你第二集一直到大结局会是什么情节了,你觉得这样的电视还有意思吗?你觉得你活着还有意思吗?
很多人活了一辈子,始终都在别人的掌心里转,不幸的人只好认命,幸运的人,看似富贵荣华,其实也只是命盘里该有的,这样的人,就好比被喂在笼子里的小宠物,区别只不过是你这个小宠物的主人是贫穷还是富有,贫穷的主人可能自己都吃不饱,自然不会给你喂什么好东西吃,而富有的主人呢,可能天天给你大鱼大肉,你吃都吃不完,但是看似富足的人生,你觉得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吗?
过去的已经过去,恒久不变,被算准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你自己未来的命都被别人算得那么准,拿只能证明你自己没有进步,被业力所牵,一生随波逐流,没有多大的出息。
所以,你应该努力去做一个再厉害的命理师都算不准你未来的人,就算遇到了从不失手的‘神算子’都没有被算准,那才是你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因为那意味着你的未来会有无限的可能,意味着你的第二集、第三集还有更精彩的故事情节……”
不得不说,唐泽谦的思维敏捷之后,简直灵感爆棚,这番话说到最后,差点把他自己的都给忽悠了——不愧说馆主阁下啊,一旦上了头连自己都敢忽悠!!
北野天满宫纱织婆婆、贺茂御祖神社伊藤太郎、八坂神社须贺御垣等大神官的神色有些复杂。
冈崎神社的京极奎听的心中火热,要不是顾忌到这说公众场合,他都快忍不住要抓耳挠腮了!
夜摩若有所思,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柳寒烟、洞幽子和范朱三个却说满脸的震惊之色,唐泽谦的这番话本身就是灵感大爆发的结果,再加上有“净土圣莲”暗中的佛法加持,虽然没有出现口吐莲花的异象,但是也足以令从中土玄门来的这几位绝顶高手有一种见证了神迹的震撼和敬服。
这时候,端坐在角落里,默不吭声,毫无存在感的小白灵忽然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
她被唐泽谦刚刚那番话直接说到心眼里去了:“过去的已经过去,恒久不变,未来却要求新求变求万种可能……”
这与她所修炼的七情合一的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源自七情鬼王的功法有一个最可怕的缺陷就是修炼了一种情绪的功法之后,就只能够在技术层面控制和展现这种情绪,而心中真实情绪就会逐渐消失——只有这样才能在战斗的时候,既能挑起对手的情绪,又不至于失控。
七情鬼王各自只修炼了其中一种情绪,即便失去了这种情绪,它们也还有其他的情绪,除了会显得脾气古怪之外,对日常生活影响其实不大。
但是,白灵却不同。
她陷入了偏执之中,为来报仇,她不惜将喜怒哀乐忧思恐七种不同的情绪功法全都修炼了,以至于修为越高深,她就越不像活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能够随时操控不同的情绪,或哭或笑或喜或怒,情绪控制简直精妙到毫巅,但是实际上她已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冰凉冷漠的石头人了。
同时,她为了不被七情鬼王觉察到她的复仇**,不惜分裂出那么多种不同的人格来承载不同的情绪功法,使得她有可能出现人格不稳固的状况,甚至直接疯掉。
这两种状态叠加起来之后,她就好像是一个在仙人掌丛林中随风飘动的气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她很想摆脱这种状态。甚至于不惜冒险请熏打开临时鬼门,也想要进入秽土幽冥之中寻找改变这种危急状况的机会。
可是,刚才唐泽谦的一番话却让她体会到了一种无比契合的美妙感觉。
过去为了复仇而行险,弄出了那么多不同的人格,别说是正常人了……就算是正常的鬼,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干。
这可谓是一桩极其疯狂的创举。
可偏偏白灵就这么干了。
这一点既然已经不可改变,倒不如在这个基础上面继续求新、继续求变、继续拼下去……
倒也未必不能在此基础上开创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创举。
想到这里,白灵眼前陡然一亮,只觉得原本模糊不清的前路陡然间光明起来,之前眼前仿佛被七条破裂不堪的断头路环绕,茫然而毫无头绪,可是此时此刻,撇开了那七条断头路的干扰,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条全新的、明亮的康庄大道。
她毫不犹豫,果断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霎那间,一道道令人无与惊骇的异象从虚空之中纷纷涌现出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生七面、善恶难辨
从虚空中冒出来的是一颗心脏,一颗巨硕无比的心脏。
七张不同的面孔,分别占据了心脏七个不同的方位,呈现出喜怒哀乐忧思恐的不同表情,或怒吼,或哀嚎,或嬉笑,或忧愁,或惊惧……
白灵看着这一幕,愣愣的有些出神,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与虚空之中钻出来的硕大心脏之间,似乎隐约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勾连。
柳寒烟、洞幽子和范朱看到这一幕之后,陡然色变,洞幽子肃容道:“心生七面,善恶难辨!真没想到这钩玄馆中竟然还藏匿着一位鬼修!寒烟师妹,夜摩师弟,还不快快出手将这鬼修余孽拿下!!”
夜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唐泽谦一眼道:“洞幽子师兄,这不太好吧!此地并非我等玄门重地,且这女娃虽是鬼修,却是唐泽谦馆主的麾下。馆主他有教无类,看待所有妖怪、鬼灵尽皆一视同仁……我们就不必越俎代庖了吧?”
洞幽子勃然大怒道:“荒谬!鬼修便是鬼修,岂能因为此地不是玄门重地,就对鬼修视而不见?这瀛洲四岛早已归降中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没有撞见她也就罢了,既然撞见她了,岂能不除魔卫道?”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了在场的所有神社大神官们同仇敌忾之心。
一个个都忍不住对洞幽子怒目瞠视。
刚刚投靠到钩玄馆麾下的京极奎率先嘲讽道:“呸!就你这种货色也想除魔慰道?你除的是什么膜?慰的又是哪条道?”
这话太猥琐了!
那些原本怒视洞幽子的大神官们,忍不住有纷纷转过头来盯着京极奎:这货不对劲,看来之前唐泽谦馆主说的没错,这家伙在男女之事上面确实很有天赋,之所以一直没办法突破,想必跟他沉溺于此有很大的关系。
唐泽谦有些奇怪地道:“白灵她虽然是鬼修,但是却从未因为修炼而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她只不过是因为从小就被鬼王收养,为了能活命和复仇,才不得不与七情鬼王虚以委蛇,成为了一名鬼修……如今她刚刚才大仇得报,杀死了四位从鬼门逃进人间的鬼王,即便不说她有大功于凡人,也不至于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吧?”
洞幽子顽固地道:“可笑!鬼修功法极其诡异,人类想要练成,殊为不易,岂能不吞食血食,她既然能修炼到足以杀死鬼王的境界,又怎会不伤害人类?”
唐泽谦不禁被这货个气笑了:“洞幽子你莫非也是一位鬼修?”
“当然不是!”洞幽子怒道,“本座与鬼修势不两立!”
唐泽谦不解地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能断定鬼修在修炼的时候一定要吞食人类鲜血?”
“因为本座此前遇到过的所有鬼修全都如此!”
唐泽谦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快速追问道:“那你总共遇到过多少个鬼修?”
洞幽子想了想道:“这二十年来,大约有七八个吧!”
唐泽谦又道:“那你知道世上一共有多少鬼修吗?”
洞幽子的思路瞬间就被带偏了,皱眉道:“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不知道?”唐泽谦的声调立马就高了起来,“你都不知道这世上一共有多少鬼修,就敢断定鬼修们都是这么修炼的?如果这世上有一万个鬼修,你只看到七八个鬼修是吸血练功的,便敢信口雌黄说世上所有的鬼修都是这么干的吗?”
洞幽子目瞪狗呆,一时之间,气势被唐泽谦死死地压了下去。
“你这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啊!”唐泽谦叹息道,“你所看到的鬼修或许都是吸血的坏蛋,但是你所看到的并不是全部啊,他们很可能只是所有的鬼修当中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渣滓而已!比如我今天认识了你洞幽子,我今天只看到你吃东西,却没有看到你上厕所,我连续五天都只看到你吃东西,却没看到你上厕所,然后我就信誓旦旦的跟别人一口咬定说:洞幽子他每天都只吃不拉,绝对是一个貔貅成精……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洞幽子无言以对!
可是这么多年来降妖缚鬼、除魔卫道已经浸润到他的本能当中去了,一时之间思维根本改变不过来。
不过他倒也没有贸然对白灵出手,否则的话,势必会引发一场大混战!
柳寒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泽谦,比刚开始过来的时候低调了许多,目光之中更多了一些探究之色。
夜摩则松了一口气。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白灵给吸引了过去。
白灵的注意力则全部都落在了那颗心脏上面,她仔细的注视着心脏上面的每一个面孔,心中却默念着刚才洞幽子喷她时说的那两句话:心生七面,善恶难辨。
“善恶难辨,其实就是可人可鬼,亦正亦邪。”她小声嘟囔道,“既然如此,如果可以善恶呢?如果我选择了善呢?一旦选择之后,岂不就变成善恶分明了?可是,要怎样才能做出善的选择?”
当她处于人格分裂状态的时候,反倒可以通过分裂的不同人格将不同的性格弱点隐藏在不同的面具下面,可是一旦所有的人格都汇聚在一起,就好像所有的面孔都汇聚在一颗心脏上面的时候,她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掩饰了,她变得非常的不自信,甚至有些自卑、无助、惶恐、绝望……
如果任何这些负面情绪蔓延下去,她很有可能真的变成一个洞幽子口中的那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邪恶鬼修。
白灵不由自主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唐泽谦。
唐泽谦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是他其实还没弄清楚状况,通过刚才洞幽子的话不难看出一旦白灵在这个过程中出现问题,搞不好要出人命。
所以,他也觉得有些束手束脚,不敢随便去忽悠白灵。
这种事,只能靠她自己去顿悟,靠她自己去做出自信的、正确的判断。
当然,他可以给于白灵必要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