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绝处
莫行宇趟在客栈房间里,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发黑的蚊帐,耳边响起侄儿莫涛的哀求之声。
“二叔,你就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三日未进水食了,你这样会病得更严重。”
莫行宇充耳不闻,一动未动。
莫涛从迷茫到绝望,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这些日子的遭遇,二叔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已经三日滴米未进了,这样的他们还能否回家。
“客官,你们已经欠着两日的房钱了,再不交银子就给滚出去。”门外敲门声适时响起,两日未缴房租已经让店伙计变了嘴脸。
走投无路,身染恶疾,身无分文,即将要流落街头……
亦或是客死异乡。
想到此处,莫涛低头着,一滴泪滑落到地,手中的稀粥显些倒出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此时的莫行宇才有一丝动作,动了动快要干涸的血唇,取上手指上的一枚不粗的金戒指递给侄儿,喘着气道:“你把这个当了,把我的灵柩带回家,二叔是回不去了,家里就靠你了,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不要像二叔这样轻易受人蒙骗了。”
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从他发黄的老脸上流淌而下。
“二叔,我不行的,求求你要好起来。”铛的一声,粗瓷碗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莫涛却全然不顾,伏在床前哭求。
年轻的他一直活在二叔的羽翼之下,初体会到了世道的无情,更无法撑起一片家业。
“我已经写信请回乡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莫涛泪流满面,说着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
只要有人来帮他们,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叔也会痊愈。
“没有用的,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愿意帮我们。”莫行宇无力的摇头,伴随着他的说话声,咳嗽得更急迫。
他之所以会绝望,完全是知道家乡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即使是收到了他们的求救信又如何,那些冷血无情的族人只会想方设法的从他们身上捞取银子,根本就不会对落难的他们伸出援助之后。
若不是那些吃他肉喝他血的族人们在他生意遇到困难时却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出卖他,他又怎么会远走他方寻求出路,更不会有今日客死他乡的结局。
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莫涛眼神一暗,这个道理他亦明白的,可是,到了些时,他又能请谁人帮助呢。
“唉!”莫行宇唉叹一声,无力的啪着侄儿的手道:“做人要靠自己,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男儿行走于世,得顶天立地。”
“二叔……”莫涛心中悲戚,到了这个时候,二叔还不忘教导他。
“我死之后,你把灵柩送回乡安葬后你就离开吧!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看着年幼的侄儿,莫行宇还是不够放心,年幼单纯的他是应付不了家乡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
“二叔……”莫涛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哭了。
“不哭,不哭……”莫行宇安慰着,努力忍下喉中的腥甜,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上那张黑比白更多的蚊帐出神。
到底是不甘心呐!
他这一生苦过累过,也荣耀过,自己只身闯荡,尅尅业业的积攒下诺大家业,虽然族人们并不那么让人如意,可是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没曾想他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萧家的果子酒在南方颇为出名,是个好东西,高额的利润让他怦然心动,又加上原本的营生又被人排挤打压,实在是做不下去了,他几翻思虑之后最终决定改行易途。
砸锅卖铁凑齐了十三万银子北上平城,孤掷一注的想要在萧家果子酒上谋求一条生路。
这生路又何尝不是他最后的一路。
哪知,还未到平城便在合春码头偶遇了萧家的管事,几翻接触之后,他用他的十三万两银子购得了一万坛酒。
十三两银子一坛,这对于一坛尽百两银子的利润来说,这买卖太值当了。
还未来得及喜悦,码头搬运的工人在不小心打碎了一坛果子酒后让他掉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最开始的上百坛果子酒没有任何问题,后面的全是假货。
他被骗了~
那时,萧家那位姓易的管事早已人去楼空,他连夜赶至平城,风餐露宿,又淋了雨,一气之下便病了。
到了平城他才发现,他甚至连萧家在何门何地都不知道。
到底他又不甘心这样回去,只得在平城守候几日,病又越发重了,好在他总算想起了四海镖行。
萧家他不认得,四海镖行却是知道的,当初就是通过四海镖行才得知了萧家。
几番接触,他终于找到了四海镖行的大当家蒋四海。
可是,这让他更加的绝望。因为在蒋四海口中证实了除了之前的一百坛果子酒与罐头是萧家真品之外,其余的全是假货,而且蒋四海给了他各种证明,这批货根本就不是来自于萧家。
十三万两银子,居然全被买了一批垃圾。
他当时一定是昏了头,轻易就相信了那位叫易风的男人。
而易风,蒋四海告诉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去了京城,又怎么会在十日前出现在平城。
莫行宇不相信,直至从蒋四海手中看到了易风的画像。
失魂落泊的走出四海镖行,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听不清身外之声,他只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怪不到萧家头上,是他有眼无珠被人所骗。
最终,他选择了报官,在人生地不熟之地唯有官府是他们受苦人的保护,他把希望寄托于官府,可惜到如今,收下他唯一银钱的官老爷没给他任何的回复。
‘咚,咚……’敲门声再起,惊动了屋内沉默着悲伤的两人。
是来赶他们走的伙计吗?
莫涛脸色发白,紧紧的篡住手中的戒指,这是他们如今仅有的财物。
“两位客官,你们出来吧!房钱已经有人替你们付了。”是店伙计的声音。
门外的店伙计,从刚才的恶言相向到现在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里,让人分分钟明白什么叫有钱就是大爷的道理。
第五百五十七章 逢生
莫涛洗了打脸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急急的打开房门去见这位替他们叔侄二人交付房钱的恩人。
见到来人,莫涛不由一喜,原来是平城衙门的总捕头周朝阳。
“多谢周捕头。”莫涛一揖到底。
莫涛何止是感动,他感动得快哭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位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周捕头大人却为他们支付的房钱,避免了他们流落街头的局面。
何况,在二叔生死之际。
想到二叔,莫涛心下又是一痛。
“莫公子请起,不必多礼。”周朝阳面对可怜的莫家叔侄二人很是同情,在得知二人两日未付房钱后,便随手付了。
这两人也是可怜,身怀巨款千里北上,却被人骗得身无分文,落到如此结局,直让人唏嘘不已。
周朝阳同情归同情,可怜归可怜,心里便没了更多的情绪,这样的人他每年都能见到不少。
境遇不同,结果却是相同。
这几日周朝阳忙得交头烂额,往返于平城与合春之间追查真凶,他不得不对些事的重福山,因为此案为特大诈骗案,已经惊动了刑部,让彭大人焦头烂额多日,自然作为总捕头的他日子更不好过。
“周捕头可是有那贼人消息?”
莫家少年强打起精神,眼底带着希翼的光,希望周捕头能给他们带来好消息,可惜并没有,只见周朝阳摇头道:“还未查到贼人,不过已经有了些线索。”
那贼人十分的狡猾。
他们拿着画像把合春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人,他们根本就不是合春人氏,并且在得了银钱后直接坐船离去。
以他多年断案的眼光,他怀疑那贼人是外地人氏,把酒运到合春行骗,得手后再坐船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地上他还有迹可寻,可在水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拆瞎!
合春码头每日有不少客船流进流出,要掩藏一个人的去向简直是不要太容易,他们或许先可以北上,从半道上任何一个地点下船均有可能,亦或是改船南下也无不可。
周朝阳心中的苦闷没有人知道,彭大人每日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仇人视的,他甚至能听到来自彭大人的怨念‘为什么在合春被骗了不去找合春衙门,却到平城来报官……’
年轻英俊的彭大人每日鼓着眼碎碎念,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他现在都不敢待在街门里了。
“……”莫涛心中一凉,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来,低到周朝阳跟本就听不清,只能看见他脸上浓浓的失望与绝望。
十三万两银子,那是二叔用这一辈子辛苦挣来的,没了有这十三万两,二叔的命也就没有了。
“莫公子莫心急,在下此次前来是因为有两个人要见你们,一位是四海镖行的蒋镖头,另一位却是萧家家主萧姑娘,他们听闻了你们的事,特意前来拜望。”
莫涛神情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朝阳,蒋四海他当然认识,令他震惊的却是萧家人。
萧家来人了?
萧家,给他带来的震憾不止是有着神仙酒称号的果子酒,还有萧家那位医术超群的萧姑娘。
莫涛垂下的双手不可控的颤抖,当初二叔为了接近于萧家,曾经对萧家多方打听,对萧家的人有所了解,知道萧家有一位年少成名的萧姑娘,不仅会一手酿造之术,而且医术十分高明。
当然,萧家还有一位能力出众的易风管事,那贼人‘易风’所言之事有理有据,因此对他深信不疑,才遭了道。
莫涛的双眼不可止的亮了起来。
“是那位会医术的萧姑娘吗?”
“正是。”周朝阳微微点头,心里却想着,难道萧茗的医术都传到南边去了?
“小子冒昧,可否请萧姑娘为二叔诊病,我二叔他病得很重……”莫涛声音低了些,有些彷徨,有些不自信。
听闻萧家姑娘年芳十六,还未婚配,请她为二叔治病这个近乎是无礼的要求,让他难以启齿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没有银子了,又如何支付诊金?
“无防。”周朝阳摆摆手,像是看出了莫涛的难言之隐,“萧姑娘深明大义,救死扶伤,在她眼里病人不分贵贱,不分男女,我这就请萧姑娘。”
听闻莫家叔侄二人典当了不少财物,治病花销,到如今已经身无分,莫行宇更是病得起不来床,如果萧姑娘知晓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曾经亲眼所见,萧茗救助穷苦病患分文未取。
萧茗与蒋四海并不在此间客栈,而是在对面的茶楼里,他们并不是两个人来的,有萧茗的贴身保镖梨儿丫头,还有夏小八与蒋香媛,自从夏小八被亲哥教训一顿之后,不敢再离萧茗一步,萧茗在哪他跟到哪儿,当然还有他的未婚妻蒋姑娘。
此时,两个性子活跃的人才不甘于在小小的茶楼里待着,相约去逛街了。
虽然两人订了亲,婚期并未定下,但并这不防碍两人交往,人家说定亲了要绣制嫁妆什么的,可他们倒好,天天腻歪在一起,还正大光明的那种。
蒋四海心里装的都是月娘,对妹妹的越矩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秦氏忙着照顾怀孕儿媳,还要置办女儿的嫁妆,倒是隔三差五的规劝着女儿,无奈不见成效。
这不见成效的原因在于萧家,萧茗的顶力支持,按萧茗的话来说,既然订了亲自然是要天天一起相处培养感情的,若是阻止着连面都不上见,双方不熟悉又哪来的感情,甚至以后还怎么生活在一起,日日相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夫妻感情不和,这不是给男人纳妾找理由么?
一听纳妾,原本还反对的秦氏不吭声了。
开玩笑!反对啥啊!难道真让夏小八纳妾,让女儿成亲后生活不如意。
至于萧家里,宋氏明婶听萧茗的,一向重规矩的易妈妈闭了嘴,易风成亲那会还不是天天带着刘瑜进城。
她能有什么理由反对,她默默的给夏小八缝制着喜袍。
清静幽雅的包间里,梨儿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快乐的吃着点心,不大的圆桌上摆放的都是她的零嘴,可把她乐的。
萧茗与蒋四海二人商议着莫行宇之事,远在京城的易风遭了无妄之灾,彭游钦朝阳甚至专门跑了一趟萧家确定易风在两个月之前就去了京城。
这事最终把萧家给扯了进来。
萧茗心底有个猜测,这个骗子对萧家了解颇多,他知晓易风不少事,甚至连易妈妈与易玄都知道……
可惜,周朝阳的敲门声,把萧茗心中的猜测给冲散了。
听闻莫行宇抱病在身,她也不推迟,当即便起身去了客栈为莫行宇医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客栈外人来人往,喧嚣不断,客栈内不时有跑堂伙计招呼客人们的声音,楼道的木板被踩得呵吱作响。
一切是那么的嘈杂。
房间内,闻可落针。
蒋四海,周朝阳坐在室内的木桌旁安静的等候,莫涛则是站立在床前,神情紧张,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屏住呼吸看着坐在床榻边矮几上为二叔诊脉的女子。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侧颜,也令莫涛的一颗心里一砰一砰的跳动。
也许是,自己是太紧张二叔的病情了。
眼见萧茗诊完脉,莫涛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萧姑娘,我二叔的病怎么样了?”二叔才刚睡下,双眼闭着,他们一行人进了屋二叔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他真怕二叔就这样睡下去。
更怕从萧茗口中听到任何令他害怕的话语来。
“病情倒是不甚至危急,本只是小小的风寒之症,只因怒气填胸,脾胃失调,导致身体日渐消瘦。”
莫行宇的病其实并不严重,之所以能变得这么严重,不外乎是外力所致,他所忧心的便是那十三万两银子,每日活在忧思积虑之中,满腔怒气难平,兴情阴郁难解,自然无心服药安心养病了。
时日长久则会导致肾气虚,肝火盛,心气结,阴阳失调,全身机理失衡,最后不治身亡。
“病来如山倒,莫公子还是当多开导莫老爷才是,令其心情舒散,按时服药,这病自然就好了。”
“真的!”莫涛惊喜的叫,可片刻又低落下来,那可是十三万两银子啊!二叔的心情怎么能好起来,二叔因为这事整日整夜的闭不着眼,药也不肯服用。
前几天还好些,他们还有些许银钱可以治病拿药,可如今,他们已经……
“我先拟一个方子为莫老爷调理身体,你们目前的难处我也有所了解,请你们放心,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全力配合周捕头,把这十恶不赦的骗子抓回严惩。”
莫涛感动的点头,拿出那枚金戒指当作诊资,却被萧茗给挡了回去:“等抓到骗子再付我诊金也不迟。”
等萧茗拟好了药方,几人回到茶楼里,萧茗问了莫涛几个问题,她问的甚至比周朝阳更详细,莫涛也述说得更多,甚至把当日见到那骗子时穿的是件什么样的衣服都说了出来。
“当日黄昏时许,我与二叔才从船上下来,便打算找一间客栈投宿,哪知在客栈内便见到了那两个人,当时我们与他们是不认识的,只因那二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又提到了萧家,二叔便留意了起来……”
二叔虽然留意了那人,便在他们临桌坐下,状若无意的听那二人闲聊。当听到另一人对他称呼为易管事,又数次提到了刘家村萧家,二叔才怀疑此人极人可能是萧家的管事易风。
如今回想起来,莫涛只沉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二人旁若无人的在客栈大堂里闲话,完全没有避着人的意思,现在眼看只怕是故意为之……
可是,当时他与二叔前没有识破这场骗局。
那位‘易管事’穿着极其富贵,一身竹绿色的直缀,用的是杭绸的料子,腰间配了一条宝石带子,挂着数枚价值不菲的佩饰,颈上还带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还有十指上数个金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只觉得奇怪,这样的穿着根本就不像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反而更像富贵人家的老爷。
甚至,他想到这位易风管事背后的萧家是个近年才兴起的暴发之家,这样人家底蕴不足,走出来的管事自然是打扮俗气,恨不得把金的银的都穿戴出来,甚至是言语粗鄙。
当二叔与这位易管事接角了两日后,不着痕迹的打听了不少的事,对这位易风管事更是深信不疑了。
这位易风管事在与二叔相处两日后,把二叔引为无话不谈的知已,甚至还拿出萧家的特产果子酒中的葡萄酒招待二叔,在一次喝醉酒后不仅告诉二叔他曾经遭受了火灾的痛苦,脸上留了难看了疤痕,多亏了他的主子萧姑娘妙手回春……
甚至还告诉二叔他三月新娶了填房,是刘家村里的姑娘,为此姑娘还赏了他一座不小的宅子……
甚至还告诉二叔,萧家种子铺的生意日进斗金……
甚至还有一些二叔没有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
基于这些,二叔对这个‘易风’越发的深信不疑,在无意中得知‘易风’此时出现在合春是因为萧姑娘安排他运送一批果子酒和罐头去京城,天亮便要出发……
得知消息,二叔自觉机不可失,左磨右泡的请‘易管事’帮忙,甚至还送出了不菲的礼物,‘易风’这才免为其难的连夜把一万坛果子酒与罐头给了他们。
银货两讫,‘易风’便以急着运货进京的借口剩船北上。
临别前,‘易风’还多翻热情邀请了二叔去刘家村萧家做客,到时他定会好生招待。
语毕,莫涛只觉脸上湿润一片,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恶梦般盘旋在他们心头,事后想来整件事情这般巧合,处处透着蹊跷,但当时身在局中,他们叔侄二人早被失了心神。
他们甚至想到了是自己在家乡的对手寻上门故意设下的骗局,可细想下来又觉不对,毕竟,二叔积家财北上,没有何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如今想来那人等在客栈以萧家为饵设下此局,引诱的并不只是他们,如若他们不上当,自有别人上当。
萧家的果子酒太诱人了。
他们完完全全是做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的那条鱼。
还是条蠢鱼。
二叔固然有急着订下货物的心态,可他又何偿没有跟在二叔后面沾沾自喜。
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批酒和罐头能卖多少银子,事后,二叔又会给他多少银子的奖励。
可惜,没有银子,也没有奖励。
“那些酒你们是怎么处理的?”萧茗再问,一万坛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量。
“除了那百来坛真的,其余的都被我二叔毁去了。”莫涛此言一出,令在坐的几人皆是一惊。
这毁去的可不都是酒和罐头啊!这可是实打实的银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雁过留痕
这……
居然都毁去了。
蒋四海心下暗叹,这莫行宇倒是个有魄力的。
可惜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感受到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莫涛脸色越发红了,坐在凳上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二叔说过,我们有眼不识珠被骗了,上了当是罪有应得。但是,做人不能对不起天地良心,更不能再让别人再次承受我们所受的痛苦。是以,那些酒和罐头都被二叔毁去了。”
说到此,莫涛突然想到那一百坛被二叔留在合春的果子酒与罐头,当日事突然,二叔寻不到那骗子‘易风’,只得冲忙赶往平城,是以,还未来得及处理那些真的果子酒和罐头,如今还在合春他们临时租用的仓库里摆着。
到平城后二叔就病倒了,他们就更顾不上了。
如今想来,兴许事情还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
有了那一百坛果子酒和罐头,他们甚至可以东山再起的。
莫涛低沉的心瞬间就晴朗了起来,应付完萧茗几人就匆匆告辞而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叔去。
“周捕头,这事还要劳累您的。十万两银子,可是件大案子。”萧茗对周朝阳说道,在前世,这个可算得上是巨大的行骗案了。
不过,那莫行宇倒是个有勇气,有魄力的,一万坛酒,说毁就毁了。
“属下职责所在,办案揖拿真凶理所应当,只可惜,此案周某尚无头绪。”周朝阳有些遗憾,莫行宇一案,已经惊动了朝廷,如果能在他手里把案子办了,不止是作为父母官的彭大人会升官发财,就是他这个总捕头也会跟着受益,至少名扬天下。
可惜,案无好案啊!破不了案,一个无能无用的帽子就扣自己头上了。
周朝阳心底有点儿慌~
为了这案子,他忙得焦头烂额,合春平城两头跑,脚都跑肿了,他去客栈,去合春码头,凡是有那骗子去过的地方他都去盘问过,拿着画像缉拿,可这两贼人上了船,跑得无影无踪了。
“雁过总留痕,任何事情或者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也不会凭空消失。”萧茗说道,她能明白这个时候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信息技术不发达,查案追凶更不像前世那样到处都有天网,犯个事的人跑不出五十米,jingcha就会把一切信息给调出来。
不过嘛!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的!
“一万坛,这可不是小的量,仅是每一坛上与萧家独无二致的标志也是个技术活,能绘制出这么多的标志的人也一定是个绘画高手。”
周朝阳眼前一亮,是啊!那标志除了萧家他们自己人可没人会认会是仿冒的,能绘制出这样一模一样的标志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周朝阳心绪思散开来,过滤着各地有名号的丹青名家,有谁会接这样的活儿,又有谁肯接这样的活儿。
看着周朝阳若有所思,萧茗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有限经验,既然不知道骗子去了何处,何不反着来,查查他们是怎么来的。
“酿制一万坛酒和罐头用的果子,可不是小量,总得是树上长出来的,从果农处收上来的,总得有个人去收果子,周大哥不防派人拿着画像去各处走一走,打听打听,总有认识他们的果农……”
“还有这一万坛的酒坛子总得有地方烧制,它们又是怎么凭空出现在合春码头仓库的,是一直就在那里的还是临时运送过去的,仓库的房东是谁?租赁人又是谁呢?”
“如果不是外地来的客商,那么一万坛的数量,运送也是个力气活,陆运吧,总得有庞大的车队,护卫,行船吧!得有一艘大的货船运输……”
“还有搬运,他们是不是请了码头的工人……”
“这个饮食习惯,说话的口音……”
周朝阳双眼越发亮膛起来,他想到了些,只是没有萧茗这样的细致,如经让萧茗一指点,他的思路越发的明了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周朝阳高兴的一啪手,忙激动的对萧茗施礼感谢:“多谢萧姑娘提点,让周某茅塞顿开,我这就去合春码头巡检办查一查,看看他们是怎么来的。”
为了方便管理码头来往客商,每个码头都设有巡检办,来往商船停留的商船必须在此处登记。
如果能查到对方是走的水运还是陆路,这案子就好办多了。
“周大哥客气了,这些不过是我的一些小小的愚见,相信不用我周大哥也会想到的。”萧茗一笑,周朝阳急着破案,暂时没有理出头绪,用不了几天脑袋清醒了自然会理清思路的。
“雁过留痕,我就是刮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揪出来。”周朝阳狠道,又对萧茗与蒋四海二人辞别,大步而去,想来是去合春了。
“没想到你还有断案的本事。”蒋四海赞道,对萧茗更加常识了,寻常那些闺阁女子哪里会有这样心细如发的见解。
萧茗啜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说道:“旁观者清,周捕头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想到而已。”
“姐夫见多识广,你认为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蒋四海摸了摸下额的新冒出来的胡须渣子,他心里确有几位认识的大商家有意做果子酒与罐头的生意,想了想才道:“这个可不好推测,想做这生意不在少数,不过能做到如此精妙相似的甚少,不过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不是外地来的,一万坛酒运送到合春工程量太大,而且极易暴露。”
所以,一万坛酒不可能从海上过来。
他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合春当地或是附近城市的人,能如此了解萧家,定是对萧家所有事做过精细的调查。
萧家素来低调行事,从不张扬,仅有的铺子也不过是平城的两间种子铺,能知道萧家这么多人和事,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平城人。
或许,刘家村里人。
想到此,蒋四海不由把目光投向萧茗,看着萧茗淡笑不语的模样,不由好奇。
这小丫头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刘家不是收了不少果子酿制么?怎么没见着他们在售卖?”萧茗问道,对于让她有数百两银子进账的刘富顺,她颇为关注,只是也不见对方下文呢。
蒋姐夫拿回来的那些标志里,既没有姓刘的,也没有姓周的。
蒋四海:“……”
哈,这丫头~
夏小八与蒋香媛二人吵吵闹闹的进茶楼来,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嬉笑的声音。
“夏小八这些日子也太松散了,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得找些活儿给他们做着。”萧茗云淡风轻,决定着夏小八的命运。
第五百六十章 大事件
平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城周家女婿刘富顺眼红萧家果子酒与罐头利润大,于是学着萧家的酿制方法,投入了无数银钱,收购了不少果子,新酿制了一批果子酒与罐头。
有要与萧家分一杯残羹的势头,很多人看好。
当然,也有很多人夸赞周家有个好女婿,有能力,是个做大事的。
很长一断时间,刘富顺走路都带着风。
风光无限。
可惜,好景不长,刘家突然传出开封出来的果子酒与罐头口味奇差,无法入口,很多给了定钱的商户纷纷闹着要退银子,这事吵得有点大,满城皆知,连彭大人都被惊动了。
周家面上无光,各种风言风语纷至踏来。
不过,这个周家女婿也是个狠的,有担当的,知道果子酒和罐头坏了,不但赔给人家两位的定钱,还把果子酒与罐头给毁了。
是的,毁了。
夏小八打听回来,绘声绘色的给萧茗说着。
“刘家那个小白脸,当时那个脸色啊!白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的可精彩了,亲自拿了斧头把那酒坛子一坛一坛的给打碎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那味道还真是难闻儿。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酒掺合着的烂臭味,难怪那些给了定钱的要吵着要退,这样的东西怪的味道猪都不喝。
夏小八连连摇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仿若他亲眼所见了一般。
刘富顺把碎了的酒和罐头统统给倒进了护城河里,当时很多人看热闹来着,可结果吧!被彭大人给训斥了一顿,说是污了护城河的水。
刘富顺无法,只得让人把剩下的拉到山上去。
刘家闹了个大笑话,成了平城人茶余饭后的笑点。
这事也就发生在几日前,如今护城河里飘荡着数个酒坛子。
萧家人聚在一起,听着夏小八说着刘家的热闹。
“哎哟,这刘富顺可真舍得,那么多银子做的,说砸就砸了。”明婶一拍大腿,啧啧可惜。
“这哪里是笑话,刘富顺这是高招呢。”易妈妈说道,手里拿着个络子打着,也不见她眼睛盯着,动作却是飞快。
“这怎么不是笑话,不是有句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嘛!”明婶笑道,那刘富顺她看着就不是个好的,油嘴滑舌,言行轻挑,做事不稳重,这回还妄想学着萧茗酿果子酒,得瑟到天上去了。
没那个金钢钻也敢领瓷器的活儿。
这不,报应就来了嘛!她就是要鄙视她,他敢回村来,她非得啐他两口。
“壮士断腕,名声上不差了,看着吧!知府大人还得夸他。”
“夸他啥,夸他学得好啊!”明婶不明就理,觉得不可思异,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还得官老爷夸赞。
“是夸了,彭大人不止亲自召见了刘富顺,还当众赞他有赞魄力,夸他品行端正,做生意实诚能干。”夏小八证实了易妈妈的猜测。
“嘿!这还有没有理了。”明婶不干了,大声的反驳,“那小子当初抢我们的果子,抢我们生意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人赞他实诚能干、品行端正。”
“哦!他肯定是卖不出去了才砸了的。”明婶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是的,肯定是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果子酒酿坏了,他卖不出去了,才当众砸了好讨个好名声。
“做生意不就讲究诚实守信嘛!他敢当作全城百姓的面儿砸了酒坛子,说明他的人品得到了彭大人的认可,彭大人赞他也不足为其。”萧茗说道,谁不想与品行端正的人做生意,想来经过这一次,在不少人眼里刘富顺能混一个人品端方的君子名声。
“他还人品好?真是个大笑话,他要是人品好就不会做出抢生意的事情来。”明婶挥挥手,明显的不齿。
人品好那只是表像,刘富顺真要的人品好会争对着萧家做生意,至今还欠着刘家村不少人的银子没给呢。
人品好的人会对亲戚叔伯不闻不问,别以为她是外地来的她不知道,当初刘富顺一家人在刘家村的时候,村长是怎么帮着他们的,事事为他们撑腰做主,事事照顾他们,那小子成亲的时候也是刘村长跑上跑下的帮忙,如今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了。刘村长想把孙子送进城里念书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闭门不见,逢年过节也不见回来拜见一下这位曾给帮助过他们的大伯,明显的断绝来往。
这算什么同族亲戚哈。
白眼狼。
他人品能好,母猪都能上树。
明婶粗俗的想着,不过在易妈妈一个眼神后,好歹把心里一些不合宜的话语给咽了回去,把位置移了移,跟着易妈妈一起打起络子来,支耳朵里听着萧茗与夏小八说话。
“那些送上山的酒,真的被销毁了?”萧茗问道,真相信刘富顺能慷慨大意,就好比相信他突然穿越了。
“这个我真没去看。”夏小八摇头,他只是听人说的,“听人说是晚上运上山的,黑灯瞎火的,有几个注意这事。”
“这里面的猫腻可大得很,对了,他哥哥刘富贵去哪儿了。”萧茗问道,她怀疑刘富顺是为了掩人耳目。
听说,刘富顺今年可是大手笔酿制的果子酒和罐头不止一万坛。
夏小八想了想,恍然道:“还真没看到,往日刘富顺可高调得很,端个紫砂壶,脖子上挂个金链子,手上带着十来个大戒指,走在大街上像个大老爷似的炫耀,不是逛窑子就是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好些日子都没有他的传说了。”
说起来刘富顺他哥刘富贵挺出名的,衣着富贵,打扮靓丽,出入各大酒楼赌坊。招摇、炫耀、高调是他的风格,他是平城大街小巷的一道亮丽风景线,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了,让人很不习惯呢。
就像一件习以为常的事物,当人们习惯它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把它带入自己的生活,成为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份,若是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自然会让已经习惯它存在的人变得很不习惯……
刘富贵就是这样。
第五百六十一章 咱们的大哥
能短时间打听出这么多消息,夏小八还是有能力的,值得萧茗给0.1分表扬,多一分怕他骄傲了,这些本就是简单的事。
如果他能不把这项任务当成是带着未婚妻游山玩水就更好了。
是以,第二日,夏小八又被萧茗给打发了,任务进行中,请继续保持努力状态。
夏小八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城,已经日上三竿了,蒋香媛早已等候在城门处的茶棚内,喝着茶水吃着小点心,见着夏小八过来还不忘吐槽道:“一个上午的时间被你糟蹋在路上了,还能办什么事儿?”
“姑奶奶,我能与你比吗?我这几十里路赶过来的呢。”夏小八把马栓在一旁的马桩上,又扔了银钱给伙计给马喂食,才坐在凳上反驳一句。
伙计及时端上来一碗豆汁,夏小八端起来就喝上一大口,大爽道:“爽/啊!”
“看把你急的,饿/死/鬼/投/胎呢。”蒋香媛嗤的一口,却招手让伙计再送一笼包子上来。
包子一上来,夏小八就抓了一个吃着,一个不大的小包子两口就下了肚,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道:“我不是怕你等急了嘛!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对了,昨晚怎么样,有没有新情况?”
“呵!”听得夏小八这么解释,蒋香媛甜蜜一笑,露出白净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没有,小路子正盯着呢。”
小路子正是上次把陈荣祖送进春风楼的那小子,为此陈荣祖还消费了二百两银子,吃了顿官司,蒋香媛见他机灵能干,这回也把他叫来帮忙了。
有他帮忙盯着,夏小八轻松了不少。
“嗯,让他先盯着那边,我们去找找刘富贵在哪儿。”夏小八边吃边说话,语速极快,“那孙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他弟在前头装好人,他背地里就偷偷摸摸的做阴损事去了,我怀疑这回这个事十有**就是他们两兄弟干的。”
对于这一点,夏小八很是笃定。他昨夜寻思了一晚,他还真不相信刘富顺会把酿坏的果子酒与罐头给扔了。
他们两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村里他们的名声不太好,那些族里亲戚提起他们都是摇头鄙视,一个跟家族关系不和的人,说明这个人名声不好,做了对不起族里的事。
总觉得刘富顺这个人虚伪得紧,做人轻浮,不够实诚,好好一个绸缎庄被他经营得要死不活的,月月亏损。
能从盈利做到亏损,也是不容易的。
至于刘富贵,这个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得脏眼。
要真的给一个评价,那就八个字……
‘烂人,泼皮,无赖,小人。’
“说得你真知道他在哪儿似的,平城这么大,咱们上哪儿找去。”蒋香媛一边给夏小八递了一个包子,一边抱怨着。
“我不知道,大哥肯定知道。”夏小八自然而然的接过包子吃着。
打听消息,还是得请蒋四海帮忙,他人迈广,找个人多容易。
“呸!谁是你大哥?叫得这么亲热,还要不要脸了。”
“你的大哥不就是我的大哥嘛,咱俩谁跟谁啊。”夏小八厚着脸皮嘻笑。
“我大哥是我的,才不是你的。”蒋香媛红着脸反驳,对这个人的厚脸皮彻底的没脾气。
“当然是我的了,不信我叫他一声大哥你看他应还是不应。”
……
用了早饭,夏小八也不敢耽搁了,与蒋香媛一起离开了,径直去了几个刘富贵经常去的地方找寻。
殊不知,他们正苦苦找寻的人,此时正在平城一处偏僻小巷里的一栋小宅子中呼呼大睡着。
红罗帐内,冲刺着一股激情后的情愫,刘富贵闭着眼,打着呼噜,睡意正浓,薄被下外露的胸膛一起一伏,肥膘颤颤。
梳妆台前,一位红衣女子正对镜梳妆,描眉含唇,曲线妖娆,眉目含情,一会儿不是拿着支金簪在头上比划,就是拿着朵珠花在头上比比,十指丹蔻红艳夺目。
女子轻抚着妆奁,里面堆满着各式各样的首饰,每一款都精致昂贵,不由志得意满柔媚一笑,眼角的细纹随着她的笑意向上勾着。
她付出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子美美的打扮完毕,窗外的阳光已经透了进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款款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凉水。
这个时候的天,凉水洗脸正合适。
门外敲门声响起,女子皱了眉头,这个时辰谁会来?
敲门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惊动了宅子里唯一的仆人。
“王妈,还去看看是谁,不相干的就别开门,这大清早的,没得扰了老爷清静。”女子张嘴就吩咐着,语气并不是很和气。
完全不觉此时日上三竿与大清早有什么关系。
“哎!”王妈应了一声,迈着不太灵活的步子去开门。
女子摇了摇头,都老得走不动路了,是时候换个人了。
“老爷,该起床了。”女子径真端着木盆进屋,温柔的呼唤着床间熟睡的男人,声音柔得出水,见人床上的男人只嗯哼声就是不愿睡来,女人也不恼,把木盆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准备再接再厉。
适时,门外响起了王妈的惊呼声!
“你们是谁?不能进来,快出去,哎哟!”
哎哟一声,紧接着是王妈痛苦的倒地声~
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三个男人径直冲进屋来,个个手持着木棒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见着呆立的女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女子脸色一白,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民宅。”一面说着,一面又扑向床摇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大声叫道:“富贵,富贵,快醒醒,家里进贼人了。”
哪知,刘富贵迷迷糊糊的还未睡来,那为首的男人先发作了起来,一巴掌打过去,怒骂道:“好啊!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娘+们,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养家,你却在家里偷汉子,给我带绿帽子,不要脸的臭/婊/子,老子打死你们这对奸*夫-***-。”
第五百六十二章
说话间,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手掐住女子的咽喉,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那女子张扬舞爪的想要让其松手,奈何力量悬殊天差地别,除了几道血印子什么也没留下。
女子只觉脖子都快要断了,整个头被迫向上抑着,双眼翻白,脸色赤红一片,红唇大张,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男人?
她男人都死了三年了。
说着话,那男人铁箍一样的大手掐住女子的咽喉,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女子张扬舞爪的想要摆脱钳制,奈何对方力道太大,她尖利的指甲只在对方手背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女子感觉脖子都快要断了的难受,整个头扬着,双眼翻白,脸色赤红一片,红唇大张,竞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男人?
她男人都死了三年了。
男人制住了女子,头也不回的对后头两个兄弟道:“兄弟们,把床上那个奸+夫给我弄起来打,敢碰老的女人,老子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勒,大哥,你就放心吧!敢睡咱嫂子,咱们废了他第三条腿。”两个男人也不客气,啐了一口被大汉制住的嫂子,撂起袖子就对着床上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还带节凑性的边打边骂。
“敢勾引我大嫂,真是色胆包天啊!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刘富贵昨夜他喝得多了点,以致于到现在脑子里还混沌着,直到身上的巨痛传来,才令他瞬间清醒。
刘富贵:“住手,有话好说。”
被懵逼糊了一脸的刘富贵万万没有想到与他相好的半年多的寡+妇+玉荷居然是个有夫之妇,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这……
刘富贵好懵啊!
不,不对,玉荷跟本就没男人,这半年都是他养着她的,她敢去勾引别的男人?
这,这……
刘富贵脑子里还没想明白,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断的躲避着追打,嘴里不断的求饶。
“别打了,有话好说,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别打……”
“救命……”
片刻后,两人打得累了,也打够了,才停了手,而刘富贵趟在地上痛得哼哼叽叽的叫唤,身上临时套的一件中衣也是破碎不碪。
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若不是一身的肥膘够了多,只怕会被人打得咽气了。
刘富贵痛得眼泪滚滚的流,他前几日就偷偷回来了,一直躲在这里,玉荷花言蜜语会伺候人,很讨他喜欢,昨夜他们喝了些小酒温存了一夜,没想到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刘富贵心里明白,他算是着了道儿了,这个玉荷心计深呐!
哎哟~~
痛死我了~
屋子里,刘富贵哎哟哎哟的喊着痛,一面眯着红肿的双眼观察着有没有逃跑的可能,可惜,机会渺茫,屋子里三个人里任何一个人都能把他给撂倒。
玉荷早已被人绑了起来,堵了嘴扔在角落里,她哪里敢动,面对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她连吱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只希望自己不存在。
领头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装死的刘富贵,冷笑道:“别装死了,说吧,这事要怎么处理?”
刘富贵还没回话,男人旁边的两个兄弟就张口了:“大哥,这还要怎么处理,他敢给您带绿帽子,咱们直接把他们给浸猪笼,沉江。”
“对,对,大哥,这种事哪用得着惊动官府,咱们直接把他给阉咯再沉江,这事咱们又不是没做过。”另一个男人更狠,说话间径直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作势欲上。
刘富贵吓得脸都青了,奈何他全身都痛动弹不得,鼓着个大眼惊恐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菜刀,下意识的紧紧并拢双腿。
“大哥,饶命,有话好说,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男人心里一呸,这熊样,真是个不经吓的,见差不多了,抬手就招住欲动手的兄弟:“哎,哎,哎,干嘛呢,老子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咱们要做正经人,怎么还学着以前那一套,咱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把以前那些打打杀杀的习惯都收回去。”
刘富贵:“……”
以前打打杀杀的,现在不也一样,我特么的一身伤你还有脸说你是正经人。
不多时,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领头男人手里提了个布包,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屋里两个人已经被弄晕了。
三人径直出了门,门口被绑着的王妈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嘴被堵着的她甚至连呜呜声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惊动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三人离开时,还好心合上了大门。
外面小巷内偶有零星几人经过,又因为玉荷平日里的风评不好,大家都是远着这座院子走的,因此,一时之间全然不知小院里发生过的事件。
却说三个大汉离了玉荷处,拐了几道弯至一处人烟僻静处,空地上正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着。
听得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几人一翻交谈,男人把布包抛给那男人便带着兄弟转身离去。
而小院里,被打昏的刘富贵终于醒来,揉着肿痛的脖子爬起来,只觉全身痛得难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也顾不得身上痛了,赤着脚去翻找东西。
“我的银票呢,我的银票呢,这群杀千万的强盗,把我的银子全偷没了。”刘富贵急了,发疯似的找,他带回来的那么多银票怎么全没了。
哎哟!这要了他老命哦。
那是他辛苦赚的哟。
他偷偷回来,把银票藏在此处,就是为了昧下些银子,刚才给那男人的也不过几百两,哪知道他们打晕了他把其他银票全偷走了。
刘富贵发疯似的翻找,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半张银票的影子,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整个心都被掏空了。
要死了,没法活了。
突然,他看到角落里被捆绑着的玉荷,猛地上前,几个耳光打玉荷给打醒,摇着她喊叫道:“你这个贱人,有男人居然敢骗我说是寡妇,贱人,贱人。”
“告诉我,那个男人在哪里,老子要去杀了他。”此时的刘富贵凶光毕露,也不知道打了多少耳光,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柔情蜜意,花言巧语,他想杀了玉荷的心都有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玉荷被打醒,脸上结结实实的补抽了几个耳光,鲜嫩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玉荷又怒委屈,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哪怕是以前男人在世时也不曾这样对待他。
外强中干的刘富顺让玉荷顿时怒了,刚才三个男人在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本事,这会打起女人来倒是厉害得很啊。
玉荷结结实实的受了一顿来自于刘富贵的毒打,甚至可以说是发+泄,玉荷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恨这个往日里百般讨好的男人,相对于刘富贵没了银子的疯狂,她更在乎的是自己被打了。
恶向胆边生,玉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头做武器,半个身子猛地向前一顶,刘富贵猝不及防,被顶得一个仰倒。
“哪里来的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玉荷吐出一口血,趁着刘富贵倒地这个空档站了起来。
“有本事打女人,刚才怎么不见你反抗,人家打了你就打回去啊!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孬种!我呸!你这个臭男人,像头猪,像堆屎一样,还要老娘伺候你,老娘告诉你,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娘才不伺候你这头猪。”
“死肥猪!”
虽然手被绑着,双脚却是自由的,玉荷一连踩了好几下,每一次都结结实实的踩到脸上,她才不管刘富贵脸上的血飙啊飙的。
等到刘富贵终于爬起来的瞬间,玉荷尖叫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救命啊!杀人了~~”
刘富贵:“……”
玉荷的嗓间尖细,此间一喊,自是惊动了人,外间人听得声音自是把门一推,看见里面被绑着的王妈与披头散发,双颊红肿,叫声凄厉的玉荷,对于玉荷的遭遇自是一翻猜测,甚至有的机灵的已经去报了官。
等到刘富贵慌张追出来了时,哪里还有玉荷的影子,院门口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这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多。
看着门外一圈指着他的人刘富贵脑袋发懵,头晕目眩的脑子在阳光下一晒让他摇摇欲坠,几欲栽倒。
他被人像猴儿一样围观着,还报了官。
突然,刘富贵像发了疯一样,拨开人群就冲了出去,留下一地的人莫名其妙。
“不是被抢了吗?都已经报官了怎么就跑了,莫不是脑子给打傻了?”
“对,对,看那一头一脸的血,肯定是傻了。”
“这就是平日里太招摇了,这不招祸事了吧!”
一群人一面摇头点评,一面脚下移动,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开玩笑,官府报了,人却跑了,等着官府的人来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又如何交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看到刘富贵一路跑回北安街周府,夏小八与蒋香媛才冒出头来,看着刘富贵的惨样,夏小八居然觉得很解气,莫名的想笑。
拉着蒋香媛的手笑道:“我就说这刘富贵不是好人,你看不是挨打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呢。”
夏小八与蒋香媛并不知道刘富贵有个相好的寡妇玉荷,更不知道那玉荷身在何处,于是就先去寻了蒋四海帮忙,等到他们寻着地方找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玉荷尖叫着跑出门,后又见刘富贵这般疯狂的跑。
在路人处零星得知,原来是玉荷家里进了歹人,把刘富贵给打了一顿,还抢了银钱。
“被打了也不报官,反而跑回来找弟弟,你说是不是有鬼。”蒋香媛问道。
“是不正常,这样,我进去打探打探,你去寻小路子问问。”夏小八作了安排,他心里急不可耐,觉得自己的猜测快要真相了,是以有了进府一探的想法。
想要快速知道刘富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得使出他的看家本领了。
那就是上房揭瓦——偷听。
周府里,刘富顺一个人在院子里躺在椅上听着小曲,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一个美貌的丫头,一人持酒,一人剥着葡萄皮的侍候着。
刘富顺就这样一口小酒,一口葡萄的悠闲吃着,俏丽小丫头清脆的嗓音如黄莺轻鸣,晚秋的太阳暖暖的洒在刘富顺的身上,加上心中舒畅,刘富顺半眯着眼享受着,舒服得想学猫咪叫。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天气特别的好。
平日里,他可不敢这样用这样的姿态沐浴着这阳光,享受着丫头们精心的侍候,今日完全是因为周莲蓉去了城外的观音庙潜心参拜,甚至还在小住两日以表心诚。
他们成亲两年有余,至今未得一儿半女。刘富顺并没有对此有任何的不满之处,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样的日子甚好。
可惜美好的时刻被刘富贵的到来给驱散得无影无踪。
“三弟,出大事了。”刘富贵的声音凄厉得像杀猪时临近那一刀。
刘富顺坐直了身体,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丫头们,脸上带着急切的声音迎着扑向他的二哥:“二哥,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三弟,大事不好,银子……”刘富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吸着想要把话语表达完全,可是他越是气急败坏,就越是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主要是太累了。
“二哥勿急,咱们书房去说。”刘富顺心中一凛,双臂用力,制止住刘富贵接下来的话。
他的二哥还是这样的蠢,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避讳。
这样的大吼大叫,是唯恐别人听不到吗?
人多眼杂懂不懂。
这一点上,二哥永远也比不了他办事稳当。
不一会儿,书房里却响起了刘富顺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二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被人给套了,抢了银钱,那么多的银子,你全给出去了?”
书房里,刘富顺紧紧抓住刘富贵的衣襟,狠狠的逼问,脸色赤红一片,与刚刚跑了半个城的刘富贵完全不遑多让。
“是啊!”刘富贵哭丧着一张脸:“我被那玉荷给骗了,她明明有男人却骗我说是寡/+妇/。”
“玉荷是谁?”刘富顺气极,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打过去,现在是讨论玉荷是不是寡/妇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我问你银子去哪儿了?我叫你把银子先给管事的带回来你为什么不给?我叫你别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观音庙
“我这不是怕管事的拿了银子跑了嘛!这么多的银子当然是我带着回来才稳当。”刘富贵无力的反驳。
按照计划,本来这个银票是要让三弟的心腹管事带回来的,可是他怎么会愿意,这么多的银子给了三弟,他自然是要昧下些。是以,他让管事的坐船北上,他偷偷的溜回来,躲在玉荷家里,打算等过些日子克扣个两三万两再交出来再要求三弟分三成予他。
三七分成,早就说好的嘛,除去本钱银子,他还能得不少呢。
他算盘倒是打得精,只可惜银子还没捂热,便被人莫名其妙的抢了,他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这银子来路不正,如今被人给抢了,他连官府都是不敢惊动了。
“你!!蠢货。”刘富顺甩开刘富贵的衣襟,凶光毕露,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哥哥该有多好,他又何须顾忌手足之情。
他宁愿相信自己收买的管事也无法信任这个同胞哥哥,可见这个哥哥让他有多失望。
“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我告诉你,这么多的银子,小心你撑不下。”刘富顺盯着刘富贵看,想要看出端倪来。
“天地良心,二哥我是那样的人吗?”刘富贵急了,当然不承认了。便是有这个想法他也是不敢承认的。
“这样的事你干的还少吗?绸缎庄里每个月你私拿了多少银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之所以容着你完全是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赶紧把银子交出来,我们还是兄弟,不然就别怪做弟弟的不顾兄弟情义了。”
刘富贵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弟还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他就不止一次偷偷看见他给周家人吃食里放东西。
能避着人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呢?刘富贵偷偷的想,他知道他弟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了模样,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弟弟了。
如果,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吃食里也放些什么东西什么,那他……
周家人吃了这么久都没事……
刘富贵心底一寒,赶紧抹着泪装可怜,“三弟,你要相信二哥,二哥虽然爱贪些小便宜,可十三万这大的数目哥哥是万万不敢的,你要相信哥,我们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二哥又怎么会骗你。”
他也冤得狠啦!白挨了一顿毒打,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刘富顺冷眼瞧着装可怜的哥哥,心里冷哼不已,相信?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偷偷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呵!愚不可及的二哥。
“最好别这样,不然即使你是我哥哥,我也不会放过你。”刘富顺放出狠话,一脸的狠厉,这模样还真把刘富贵给吓得腿肚子打颤。
“那……,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银子也没有了。”
“还能怎么办,你敢报官吗?”刘富顺睨了他一眼,“万幸我提前做了准备,你这些日子老实些,别再惹事了。”
“好!好。”刘富贵忙不迭的点头,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过去了,他真怕弟弟会了为这一次的事夺了他绸缎庄的事务,他如今就靠这绸缎庄子过活了。
这杀千刀的贼人,强盗啊!这么多银子啊,他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他容易吗他?说没就没了,真是剜了他身上的肉一样疼。
打发了刘富贵,刘富顺喝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虽然茶水冰凉,入腹却舒爽得紧,刘富顺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得意之情尽显。
呵!他这个二哥,只长了副身子,忘了长脑子了。
平城以南,有一座不大的观音庙,观音庙并不大,左右不过三四间庙宇,四五尊佛像,却是早早的燃起了香火。
观音庙距平城较近,早早的就有善男信女们前来上香祈祷,庙里还设有几间厢房,用来安置留宿的香客们。
周莲蓉端正的跪拜在大殿中,对着殿中一尊大大的送子观音雕像虔诚的祈祷,她出嫁三年有余,至今却未得一儿半女,起初她并不心急,哪知在母亲的督促下寻了些名医看治,药喝了不少,肚子始终不见信儿。
这下,她不得不急了起来,大夫没少看,汤药天天喝着,就是这观音庙的门槛儿她也是经常踏的。
骄傲如她,也终有对现实低头的一天,把希望寄托于神明,企图神明庇佑,能让她得偿所愿。
半响,周莲蓉被丫头扶着走出大殿,看着庙内人来人往,有男也有女,有的衣着朴素,有的打扮富贵,周莲蓉心里莫名的有丝悲凉,也许身份再高贵,身家再是富有,在有些方面她们都是一样的吧。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我们这就回去吧!”贴身丫头扶着周莲蓉,观其脸色,心知自家小姐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是以在说话之时很是小心。
“嗯,启程回吧!”周莲蓉神情恹恹,任由丫头扶着走。
出来两日,也是该回去了。
“咦!她怎么在这里?”忽然,周莲蓉看着前方的人影惊疑出声。
“是萧大夫。”丫头看见来人脸色一喜,忽又想到自家姑娘的心情,不由惴惴不安起来,平日里,姑娘是最不喜听音萧茗这个人名儿的。
周莲蓉看着前方的声影沉默了起来,若是以前,她最不喜欢的人怕就是这个萧茗了,在她看来,日日的走街窜巷给人治病像什么样子。
女孩子就应该活成女孩应该有的模样。
哪怕是在得知萧茗给彭知府家夫人治好了不孕之症后,萧茗在平城的名声地位渐渐的提高起来,她也是瞧不起萧茗这样的。
以前,她高高在上,对萧茗不屑一顾。
可如今,她突然发现,萧茗却是她仰望的存在,特别是母亲日日在她耳边念唠萧茗的医术如何的高明,如何的厉害,甚至有让她去请萧茗给看看的意思。
即使不得不承认萧茗的医术,可是她仍是不愿意的。
她放不下她自恃的高傲,她做不到在萧茗这样的女子面前低头。
总感觉是低人一等。
周莲蓉沉思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推了推身边的丫头:“你去打听打听,萧茗来这里做什么。”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修行
观音庙后院,是寺院女尼们居住的地方,萧茗从里面走出来,避过人声喧闹的大殿,观音庙的新任观主一路把她送至大处。
“这几日你们就在她身边多陪陪大师吧!她时日无多了。”萧茗站定,看着一脸悲戚的现任观主。
“师傅她……,没有其它办法了吗?”观主双手合十,祈求的看着萧茗。
萧茗却是摇头:“大师年事已高,已处在弥留之际,节哀!”
观主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手指熟练的转动着,佛珠在长年累月的转动下圆润光滑,这是师傅在月前传给她的:“对于死亡,师傅早有预感,她早已看淡生死,她常开导我们生老病死,就如同春夏秋冬的轮转一样,是自然现像。”
观主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悲伤,手指转动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语调却更加平静:“生命的无常是无法回避的,苦难和死亡于本就是生命中的一场修行,只有平静面对,坦然接受,放下无谓的执着。我们已经做好的准备,师傅也是,请萧施主不用自责,我们都很感谢你,若是没有你,师傅或许会更加的痛苦。”
说着,观主双手合十,郑重施礼,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萧茗双手同样合十,默默回礼。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修行,能如大师一般能如此坦然的能有多少。
人生百年,转眼成空。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看得透,放得开,则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虽然赏心悦目,却非永恒。不如心如止水,坦坦荡荡,不让自己在悲伤中度过,别让自己在徘徊中漫步。
随缘起止,一切以心为准。
可惜,人生一场,又有多少人能活得随心所欲。
她何尝不是希望生活如自己希望的一般,她努力追求,努力活着,不想被外界的纷绕打乱心神,不想纠缠家长里短的繁锁事务,不想……
她只想活得清静、自在,万事随心……
这原本只是个很简单的愿望,可惜,求而不得。
很多事物并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总有很多很多的人或事朝着她扑来。
告别观主,萧茗独自走在路上,她要去与白小雨和云苓、梨儿三人汇合,如今两人小有所成,她让她们去城里看些简单的头疼脑热的病患。
从观音庙回城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道路并不是一马平川,不过萧茗也不急,左右时间还早,她慢慢走回去,一边还可以静静的思考些问题。
拢了拢药箱带子,萧茗继续走着,偶尔能遇得一两个赶往观音庙求福的路人。
蹄!身后有马车过来,萧茗主动让到路边,想等马上过去,却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帘打车,露出一张精致熟悉的脸。
“萧大夫,一起吧,我送你一程。”周莲蓉说道,看着萧茗心里百样滋味,曾几何时,她曾因为一支簪子对萧茗报有敌意,也让她认识到了萧茗平静外面下凶恶的一面。
曾经她以为她再也不会与萧茗这样粗鲁的人有交集,身份地位不同,所处的阶层也不会让她们有交集的一天。
可如今,她却邀请她同行。
语气里带着诚恳,带着忐忑。
她想,她之所以如此,只是她的一时心慈,不想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山间小道上步行。
萧茗淡漠一笑,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多谢刘夫人,不用了,路不远,我自己能走。”
发生过那么多的不愉快,她能像没事人一样坐周莲蓉的马车吗?
不可能的?
即使是周莲蓉也是无法面对她的吧!
果然,在得到萧茗的拒绝之后,周莲蓉脸色一变,轻哼一声甩开帘子:“不识好歹,我们走。”
呵!恼羞成怒了。
一转眼,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就跑得没了影。
四条脚跑路的果然不一样。
周莲蓉会出现在这里她能猜到一些原因,这么一个骄傲的姑娘同样被现实压弯脖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时间,真的可以打败很多东西。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萧茗看着从天而降的细雨无奈,这老天爷就像个小孩子,说变脸就变脸了。
萧茗打开药箱,想从空间里拿出把伞来。
手中一顿,突然惊住了,伞那么长,怎么能从小小的药箱里出来。
凭空变出来更是不行。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总感觉这几日有眼睛一直盯着她,像财狼一样紧紧的监视着,仿佛要把她的一切都看透。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无中生有,她前世有被人绑架的经历,虽然有惊无险,却是让她毕生难忘的惊险。
今日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也许就在附近。
萧茗并没有慌张的四处张望,只是状若无意的在药箱里搜寻一阵,终于拿出一小扇子出来,举在头顶勉强避雨。
开了药箱总得拿出个东西来,不然无缘无故的动作也会引人怀疑,再者,她总不能把药箱举在头顶上挡雨,因为药箱很重,她举不起。
这看着就是一次很平常的开箱拿东西,没有人知道萧茗的心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脚下的步子加快,在外人看来就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走了没多远,就发现前面有一处茅草亭,萧茗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才发现里面还有人。
萧茗一怔,居然是周莲蓉和她的丫头,前方一百米处,周家的马车歪斜在一边,一边的车轮子掉进了农田旁边的水沟里,水沟有些深,导致了马车的半边整个轮都陷了进去。
车夫正奋力的打着马,想要把马车赶出来,可惜,陷得这么深,没人帮忙想要出来怕是难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下着雨,想要找人帮忙也更难。
周莲蓉看着过来的萧茗就想起了刚才被拒绝的场景来,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黑了。
反观萧茗,脚下不停的走进了亭子,一脸的坦然,她甚至还可以友好的与周家姑娘打声招呼,道声‘你好!咱又见面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雨一直下,甚至越来越大了,雨水随着亭顶的稻草顺流而下,瞬间就让亭子起了帘子。
亭外灰蒙蒙的,时不时有冷气吹进来,有点儿冷。
相比于外面的低气压,亭子里气氛持续下降。
萧茗与周莲蓉分东西而坐,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周莲蓉因为先前的事特不待见萧茗,而萧茗却是懒得理她。
周莲蓉高昂着头,背脊挺得直直的,竭力在萧茗面前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生人勿近,我与你不离熟的意思。
虽然这种姿态在萧茗看来,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儿,这样的傲骄姑娘要与她相处和谐吗?
不,她一点也不想。
马车迟迟拉不出来,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周莲蓉强忍着发脾气的冲动坐着,萧茗越是沉着冷静,周莲蓉就越发的不爽。
‘哼!同样是走不了,装什么云淡风轻,乡野丫头装什么清高。’周莲蓉暗哼一声,对萧茗很是不满,拒绝了不起啊!有本事别进来避雨呀!
周莲蓉满肚子碎碎念,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看萧茗不顺眼,索性把脸扭到一边去,她哪里知道萧茗此时的心境,垂头不语,萧茗心底思量着这几日的不同寻常,昨日在广济堂坐诊的时候先后发现两个虎口有厚茧的男人。
当日事忙,并没有多想,今日细想下来,却豁然发现那两个男人是练过的,只有日日刀不离身的人手上打有握刀后的厚茧。
而且那两个男人强壮有力,特别是眼神锐利,盯着她就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眼神凶狠,有血腥之气。
她原本以为那人是山中猎户,现在想来,不尽然。
怕是针对她而来的。
上门,探虚实?
仇人终于寻上门来了吗?
萧茗手指一点一点的,心底止不住的跳动,她并不害怕,这仇恨来得太晚了。
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四周,泥泞的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样的天气不利于出门的吧!当然也更不适合跑路。
萧茗心底暗自发愁,荒郊野外的,她学那几招抬拳道真不够看的,希望这雨赶紧停了才好,至于周莲蓉,她不想搭理,也不能连累。
周家的车夫想要把马车给拉出来,可最终除了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雨水,马车轮子仍是牢牢的陷在水沟里,车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快步跑进了亭子。
“姑娘,这马车老奴一个人实在是拉不出来,不如我去附近村子寻些人来帮忙,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到了天黑就不安全了。”
车夫是周家的人,对于自家姑娘一直沿用着出阁前的称喂,不止是他,家里的奴才婆子们仍是尊称周莲蓉为姑娘,而不是刘夫人。
这个称谓在周家习以为常。
“快去快回。”周莲蓉无力的点头,若不是相信车夫是跟了周家几十年的老人,她都要怀疑人家是故意把车拉到沟里了。
若是在以前发生这样的事,周莲蓉定是一早就发作起来,今日她却忍了下来,虽然心里不高兴,却没有发作了车夫。这两年周父带着她管理生意,教了她不少道理,她早已不再是出嫁前那个嚣张跋扈、随意打骂下人的周家千金了。
得了主子点头,车夫不敢耽搁,冒着雨跑了,他得赶在雨水变成瓢泼大雨之前回来。
少了车夫吆喝马儿的声音,茅草亭子里除了头顶的雨滴声,就只剩下凉风一丝一丝的吹着。
“姑娘,你冷不,婢子去车里给你拿件披风披着。”贴身丫头翠萍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
“冷什么冷,你别来烦我。”周莲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雨你就别添乱了,一边呆着吧。
良久,周莲蓉看着一直平静如水的萧茗,决定不能再让她这么好过下去了,于是开口道:“听说,萧茗惹上官司了。”
萧茗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太能明白周莲蓉是什么意思:“也不算,只是有人冒充萧家的果子酒惹了事。”
“也是啊!树大招风,想要分一杯羹的肯定不少,所以说啊,这吃独食的总会被噎着的。”周莲蓉看着萧茗,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好过。
“这好的坏的都拿出来祸害人,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萧家的,一听是萧家管事就信了,最终受害的不都是给了银子的。”
“可不是谁都能像我们家一样,知道坏了就毁掉,可不像其他人,现在不少人还以为是萧家自己卖出来的呢。”周莲蓉噗哧一笑,眼神里有些得意。
现在市面上不就有流传是萧家自己卖假的嘛!
这个消息让亏了不少银子后的她安慰了点,谁叫萧茗这嚣张。
当初刘富顺酿酒她是一力支持的,还拿出嫁妆支持,她就是要和萧茗争一个高下,同为女人,她就不信比萧茗差了嘛。
可如今,她们的果子酒不成,她只得忍痛毁去,而不萧茗也没得到什么好,官司缠身,她也算平衡了点。
父亲说过,这就是商场,这就是竞争,不关乎人情,在一切上打倒对手,立足自己。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吃用皆是最精细的,做事也是一样,要么不做,做了就得必须做到最好,若是不成,宁愿毁去。
萧茗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莲蓉,这姑娘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她家老公都/干/了什么好事?
姑娘哎!你还太天真了点嘛!
虽然莫行宇被骗一事对萧家果子酒影响很大,她并不放在心上,等到一切水落石出,自会真相大白。
“银子嘛!谁不想有更多,只是得到的方式不尽相同。有些人用自己的劳动获取,偏偏有些人想要不劳而获,甚至于走捷径妄想得到一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痴心妄想。萧家的果子酒,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萧家也从来不制止别人跟风酿制,这点肚量这是有的。”
萧茗看了一眼周莲蓉,慢慢的道:“只是做生意如做人,不欺、不骗、不害、真实、心诚、守信,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浅见,我只希望世道是美好的,所有人心底都一颗善念,这样世间就没有了欺骗,没有了痛苦。可是有的人总是喜欢千里走单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周莲蓉美目一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什么意思,说谁呢?
总感觉萧茗是在针对他们。
转瞬,周莲蓉便要反驳,却发现萧茗的目光盯着远处,周莲蓉回头,顺着萧茗的目光看去,却看见道路上走来三人。
雨下,三人带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头低着,让人看不到脸。
“姑娘,是吴伯找着人回来了……”翠萍指着来人高兴的喊,后半句却被周莲蓉的一个冷眼给卡在喉咙里。
吴伯离开时那里走的那个方向,而且三人里也没有哪个像吴伯。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准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人,萧茗心底不安越发强烈起来,看来了眼同为女子的周莲蓉主仆,只来得及交待一句:“来者不善,小心。”
若是冲着她来的,她只希望不要连累了周莲蓉主仆。
周莲蓉皱眉,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三个过路的,或许想要进亭子避雨,萧茗居然如此小心,还来者不善,吓唬谁呢!
这一刻,周莲蓉深深的鄙视之。
一转眼,三人走进亭中,周莲蓉扬眉,站起身怒喝着:“谁让你们进来的,没见着里面都是女眷吗?”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避嫌会不会,在周莲蓉根本就没想到这三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就闯了进来。
她根本不会同意这些人进来的。
周莲蓉气得心绞痛,这三人一身农家打扮,乡下人粗鄙,见着个亭子就莽撞进来了,也不想想里面都是年纪娇小的女眷,更不知为女子的名节着想。
哼!真是四六不分的乡野粗人,跟刘家人一样不懂得规矩。
这边周莲蓉还没有鄙视完,那三人却已径直走到萧茗面前,对周莲蓉视而不见,看来周家大小姐的威势也不是无处不在。
其中一人用阴鸷的目光看着萧茗,声音低沉沙哑:“萧大夫,我家主人身子不适,劳请萧大夫移步诊治。”
“你们……”原来是来找萧茗的,周莲蓉到底心有不甘,有心要想呵斥一二,却不想其中一个男人一眼回眸,眼神阴测测的,那气势,吓得周莲蓉胆寒心惊,一时间忘了说话。
她感觉到了杀气。
“姑,姑娘……,”周莲蓉还好,丫头翠萍着实被吓着了,只觉那个眼神太可怖了些,她被双腿吓得打颤,身子抖得都站不直了,本能的抱着自家姑娘的胳膊寻求庇护。
小小年纪的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你家老爷姓甚名谁,府阺何处?”萧茗看着眼神的男人,细白的手指轻轻勾着药箱带子,早在三人进亭子时她就已经站了起来。
仰视着来人,对面人很高,足足高出她一个头了,面容普通却冷硬,眼神有一种阴狠的意味,这个人一定是个狠碴子,她不怀疑他们是见过血腥的人。
她甚至看见了对方藏在蓑衣下的刀柄。
来者不善啊!
直接就找上她了,直呼其名,看来是事先就知道她是谁了,而且出现在这里,怕是一直就是跟踪她的人。
“到了地方便知晓,萧大夫,请吧!”男人一扬手,志在必得的语气。
“不准去,你们算什么东西,你让去便去,她已经先答应了我,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周莲蓉不满的吼了起来,瞪着眼看着,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周莲蓉只觉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从小到大,父母待她如珠如宝,一句重语都舍不得说她,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居然敢凶她,无视她的存在,还拿眼瞪她,哪里来的臭男人。
所以,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周莲蓉直接就吼了出来,也不管她没有请过萧茗给她治病的事了。
男人回头,阴测测的目光盯着周莲蓉,嘴角抿起笑的弧度,语气却是冷的:“这位姑娘,我家主人病重缠身,还请行个方便。”
“十万火急,请萧大夫即刻上路吧!”这一句是对着萧茗说的,即使亭子外下着雨,男人仍坚持着并不给萧茗拒绝的机会。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请,分明是强迫。
萧茗皱眉,来人如此强势,看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请她上路让她分分钟想到了那个‘上路。’
只怕也是了。
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边的周莲蓉又叫了起来,只见她挣开一直拉着她示意她别再说话的翠萍,上前一步拦住萧茗,坚定道:“不准去。”
显然,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或许冲动了些,可是她不傻,若真是主子爷病重缠身,做奴才的请大夫不应该是恭敬些,哪怕时间急迫,也应该派个马车什么的。
马车都没有,还下着雨,真让大夫走着去,那主子爷不早就没命了。
所以,这三个人有问题。
显然,周莲蓉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已经让男人到了忍耐的边缘,眼见男人有所动作,萧茗赶紧道:“我跟你去。”转而又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周莲蓉:“这位姑娘,治病不论先后,只看急缓,这位大人病情似乎更严重些。虽然我们素不相识,既然我答应了你为你诊治就一定会去的,容我先去与他们处。”
萧茗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男人却是冷笑一声,怕是没有以后了。
周莲蓉一怔,明明是认识的,她居然说素不相识,看来真如她当前所说的来者不善了。
周莲蓉犹豫,她与萧茗关系并没有多好,她甚至是更讨厌她多些呢,她为什么会讨厌她?完全还不是因为她与自己有太多的不同,在她面前她总觉得差她一等,不如她。
可是,萧茗给过义兄很多的帮助,义兄每每都夸赞她。
若是就这么放任她离去,她的良心能安吗?
这三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就周莲蓉这么一犹豫间,萧茗已经跟着男人走出了亭子,后面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哪里是请。
看着远去的人影,周莲蓉心一横,冲进了雨幕里。
“姑娘……”翠萍尖叫着,看着姑娘冲进了雨里,居然双脚在原地跳了起来,然后也跟着冲进了雨里。
好在几人走得并没有多远,周莲蓉几步就追上了,只见她紧抿了唇,双臂发力,把前面一人狠狠有推了一个趔趄。
推倒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完全不可能有力气推倒一个壮年劳力,能把人推得一个趔趄已经是她使出的蛮荒之力了。
“不准去。”周莲蓉想要去拉萧茗。
萧茗:“……”
周姑娘你的勇气用错地方了,萧茗手指在袖子里动了动……
“嘿……”被推的男人摇晃了两步稳住身形,咧嘴一笑,其余两人同样的咧嘴呵笑,显然并没有把身为女子的周姑娘放在眼里。
右侧的男人掏出一把短刀来,却被领头的男人一个眼神给收了回去,于是他抬起了手,准备打晕周莲蓉。
周莲蓉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背后抬起的手。
这一切只是几息之间,赶过来的翠萍看见了,想也不想的扑了过去,嘴里大喊道:“姑娘,快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扑过去,还未到近前就被举起手的男人一个手刀给打晕在地上。
泥地里,翠萍人事不知的躺着。
“翠萍……”
“啊!”
周莲蓉惊叫的同时,一声惨叫响彻云端,周莲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萧茗给拖着跑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逃命
“啊……”
疼痛使男人坐在了泥泞地里,紧紧的捂着右眼,鲜血从五指缝中流出,阴沉的脸痛苦到狰狞,就在刚才,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萧茗居然用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右眼。
他轻敌了,他眼睁睁的看到那个小丫头冲过来,然后看到同伴把他打晕在地,他甚至还想笑笑,现在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冲动。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在心里,他甚至在想要把这两个缠人的小丫头一起灭了口。
可是,就在一瞬间,他只觉眼前银光飞速闪现,他居然被萧茗刺瞎了眼睛,她甚至完全没有把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萧茗一直都很镇定,原来也是个狠的。
实在是太轻敌了。
他们三人来到平城后,就对萧茗展开了严密的监视,四处探听过,无论是在平城还是在平安镇,萧茗的名声很好,皆传她医术很高明,为了印证这一点,他们特意先后伪装成病人去了广济堂看诊。
人如其名,医术确有几分。
秉承主子吩咐,宁抓错不放过。
他觉得这样的人留不得,必须为主子爷除去。
然,他们打听了很多,却完全忽略了萧茗会用银针伤人。
确实,萧茗接手的寻常病患,那些四邻八乡的病痛百姓,多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哪里有使用银针的机会,甚至在广济堂萧茗都很少使用银针,而平城哪些大家大户的老爷太太们,即使用了银针诊治也是不会对外人传的。
在短短时间里,他们根本就探听不到。
这就是轻敌的代价,多么痛的领悟。
男人痛不欲生,眼见萧茗拉着周莲蓉跑远,气急败坏的对两个同伴咆哮:“还不快追,放跑了她,你我别想活着回去。”
“是。”刚刚站在一旁的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追,就在一息之前,他还笑着看热闹,可现在却是心有余悸,还怦怦的跳,还好那丫头的目标不是他,如果刚才是他,他也逃不掉…
黄蝎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啦!
从老大右眼上留出来的一截针头上来看,他觉得老大那只好端端的右眼怕是要废了,能留下一条命都是万幸……
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保佑不是我。
男人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追逐着萧茗离去的脚步。
那个打晕翠萍丫头的家伙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翠萍,又看了一眼正在泥地中打滚的男人,有些犹豫。
“别管我,抓人要紧,不能让她逃掉。”男人忍着痛把话说完,身上已经痛出了一声的汗了,头上的斗笠早已掉落,蓑衣上合是泥污,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心急着逃走的萧茗,不为他口中的主人,而是为了他们这条命。
萧茗不死,他们就得死。
男人没有再犹豫,飞快的跑去。
在主子命令面前,他们没有同胞兄弟,有的只有相互的杀戮。
他们本来就是杀戮的机器。
“快跑,他们追上来了。”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了,周莲蓉哪怕是累得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来。
停下来便是个死,别问她怎么会知道。
头顶着雨,华美的衣衫尽湿,因为急跑而惹得满身的泥污,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也许是她二十年生命里最倒霉的一天,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在亭子中安静的避着雨该多好。
周莲蓉抿着嘴,回头看了一眼离她们越来越近的男人,又看着前面一路牵着她跑的萧茗,沉默的萧茗,始终向前,哪怕敌人越来越近,拉着她的手不曾放弃。
这样的人,其实她并不讨厌。
“你怎么还背着药箱,快扔掉,命都快没了。”周莲蓉急着叫喊,因为距离的拉近让她心跳如雷。
近了,越来越近了,她会怎么死。
萧茗冲耳不闻,奋力向前跑着,其实如果没有周莲蓉她可以更轻松些,她有空间在,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的地方躲进去的。
刚才,她自愿跟她们走,一来她不想牵连无辜,二来正是因为有空间这个底气。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傲娇的周大姑娘会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明知道对方来路不明的情况下,居然不管安危的冲过来拦她,这完全就不是周大姑娘往日的风格。
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呢。
不管周莲蓉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是感动的,这份情她领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有义务有责任帮助你,哪怕是配偶、是朋友,如果一个人在生死危难的关头,一个陌生甚至是仇视你的人能够拉你一把,哪么这个人值得真心对待。
不过,这个人有点呱噪咋个整!
“快把药箱扔掉,这么重怎么跑路,等回去我给你买十个八个的~,不是,呸!我才不认识你这个倒霉鬼。”
“近了,近了,我要死了!呜呜”
跑快点,快点跑。
萧茗心里默念着,荒郊野外的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只想甩掉后面的人。
结果是当然甩不掉的。
道路被雨水浇灌后变得很是湿滑,两个脚上穿的又是绣花鞋,根本就跑不快,不消片刻两人便被追上了。
“两个小娘皮,往哪儿跑,行啊哈!”两个男人站定,距萧茗三步开外,紧紧盯着萧茗,防着萧茗突然用银针伤人。
他们老大就是吃了这个亏,他得提防着了,不能步了老大的后尘不是。
看着一前一反挡住去路的两人,站得远远的,萧茗知道她不可能再用银针伤人了,事实上她也没有想过再用银针对付敌人,在经过一次的出其不意之后,再想用银针伤到人简直是妄想。
人家根本就不会给她掏出银针的机会。
雨还在淋淋沥沥的下着,只比刚才小了些,恶劣的天气完全没有照顾两个孤弱无助的小姑娘的意思。
在雨天里用毒也是不成的,根本就用不出去。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萧茗就想到了这一点,她选择了银针近距离伤人。
两人也没废话,直接掏出一把刀来,令萧茗眼神一暗,看了一眼身边的周莲蓉,我是应该谢你还是要恨你。
嗯,还是恨吧!
要死了!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我告诉你们,我哥是衙门首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周莲蓉脸色煞白,大声急喝。
完了,完了,不劫财不劫色,傻子也知道人家要什么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反杀
三步之距,也不过是一跃之力便可终结。
萧茗沉着脸,紧紧抓着周莲蓉,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紧张以及恐惧。
到底是被她连累了。
如果她不那么不管不顾的冲出来,她现在还好好的在亭子里避着雨,也许车夫寻了人回来,她就登上马车回城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身泥泞,不知身上何方,被死亡笼罩着。
死,谁想死?
她也不想死呢。
若是前一世,一世孤独,死了便死了,无可留恋。
可这一次,不行。
她有家人,有守护的人,也有守护着她的人,生活如此美好,她还没活够。
死神降临,她总要挣扎一下。
乖乖受死是万万不可能的。
“银针。”萧茗大喝一声,甩出一把银针,也不管数量是多少了。
果然,对面的男人条件反射的身子一偏,一只脚后退半步,可见萧茗的银针已经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心里阴影。
同时,萧茗趁着这短暂的功夫,拉着周莲蓉向左侧跑去,那里是一个不算陡峭斜坡。
同一时间,在萧茗甩出银针的同时,后面那个男人同样动了,而是举刀向萧茗刺来……。
萧茗二人已经滚下了斜坡,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老三,你下去追,别让她跑了。”男人抖了抖身上,不时有几根银针掉下来。
为什么是叫老三去呢,谁叫他就老二勒,老大不在,他是头儿。
那老三面无表情,长刀之上鲜血滴落,落地成泥,他一声不吭,追着人去了。那老二想了想也跟着去了,虽然万无一失,可也不能大意了。
被雨水浇灌过的斜坡,跟本就站立不稳,踉跄的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萧茗手一推,周莲蓉被推得滚了下去。
周莲蓉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她一眼。
斜坡只是斜坡,早晚会被追上的。
看着追过来的人,萧茗别无选择,顾不得调息一下,便一刻不停。
逃命进行时……
男人提着刀一脚一脚的走着,他走得有些慢,并没有摔倒,他一点也不急,他并不怕萧茗逃走,两个小姑娘作茧自缚的逃得更加荒凉,谁能来救他们。
又有谁能救得了他们。
萧茗已经受了伤,他只需再补上一刀便可完成任务,回了京在主子面前他就是头功,日后必然受到重用。
二哥那个蠢猪。
哈哈~
所以,男人很是悠闲的漫步在斜坡上,甚至是闭停信步的追着。
他一点也不急,让她再活着享受几口新鲜的空气。
周莲蓉已经没了影,萧茗只觉背后火辣辣的痛,反手一摸,满手血红。
她不想在逃了,没人来救援,再怎么逃也是死。
眼前萧茗依在一颗大树后,男人嗤笑一声,以为我看不见吗,衣角露出来了,小姑娘又想用银针伤人,太高估自己了哦。
当然,银针还是得防备着的。
男人小心刺过去,却扑了个空。
男人突然睁大了眼,大树后面,空空如野,根本就没有人,人不见了。
人跑了。
我x。
男人暗啐一口,满脸戾气,择了一个方向快步追去。
别以为用些小伎俩就可以逃过。
“咚咚!……”身后的声响传来,男子回头,却看见那颗大树旁边的身影,在快速的绕到树的另一边躲着。
……
呵,原来是躲起来了啊!
男子好笑,捉迷藏呢,以为这样能躲掉?
“哪里跑?”男子大喝一声,反手一刀就砍了过去,准备把人拦腰折断。
啧啧!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被一分两段,死得多可怜啊!
哪知,只听噗的一声,万无一失的一刀砍在了树上,树后面哪里还有人?
“……”
是眼花了?
还是见鬼了?
接二连三的奇怪令男子惊惧,用力过重导到刀吃进树里拔不出来了。
男子一面用力拔刀,一面四下观望,另一人已经滚下山坡不知所踪,同样刚才还在眼前的萧茗亦消失不见。
看了看树的另一边,同样一个影子也没有。
还真是见了鬼了。
雨已经停了,冷风徐徐的吹佛着男子额头上如豆的汗珠,后背凉飕飕的。
男子啐了一口,手上用力,准备一口气把刀拔出来,跑掉那个不用管是死是活,萧茗不能活。
“老三,好了没有,两个小丫头都这么磨磨叽叽。”嫌弃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蟋蟋蟀蟀的声响传来,同伴已经下来了。
上面人的催促令男子不满,有本事你来?
老子都见鬼了。
男子正想着,突觉背后一阵风声,他也没当回事,只把注意力放在刀上,目光四处搜寻,斜坡有些大,草木林立,利于藏人,那小丫头定是藏在了什么时地方。
反应够快的,主子爷看上的人果然有几份本事。
可惜就是太有本事了。
男子观望着,猜测几处有可能藏人之处,却突的感觉脖子上一凉,细微的刺痛,皮开被割开的感觉,有东西流淌而下。
男人随手一摸,满手的鲜血,满眼的血红。
“噢!”后知后觉令男子惊恐万状,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只觉得生体里有东西快速的流失着。
男子用毕生最后的力气回过头,突的双眼大睁,无故在他眼前消失的萧茗正站在他身后,是...,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
在下雨天,能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后,简直是不可能。
突然的消失,又突然的出现。
杀了他。
难道……
思绪被定格,男子眼神发直,带着惊恐的看着冷若冰霜,眼神睁睁决然的萧茗,她手中捏着一把细细的刀子,闪着幽暗的光,刀尖正在滴血。
一滴一滴,是他的血。
他被她割了喉。
小小的人影仿若是暗夜里走来的幽灵,来去无声息,是地狱里来的鬼厉。
他真的见鬼了。
男子倒在地上,带着惊恐的面容不甘的死去,那把刀至死都没有拔出来。
萧茗也不好过,无力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心里从惊恐到镇定,浑身淋漓扑簌而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后背的鲜血还在小股小股的流淌,背脊湿鹿鹿一片,她刚才利用了空间躲避,她甚至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反杀的机会。
因为她知道,在面对这男子时,她没有任何胜算,差之毫厘也只是个死。
萧茗痛得想笑,原来受伤这么痛的,感觉心脏都快要麻木了,以前在给病人处理伤口时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当时的病人身体上到底有多痛,现在终于切身体会的感受一次了。
莫大的疼痛提醒着她危机并没有解除。
深吸一口气,萧茗再一次消失。
第五百七十章
“老三,在哪儿呢?”说话间,那老二已经下来了,寻不见人影子,不由得嘀咕着。
“这老三真是,跑哪里儿去了,两个黄毛丫头都能拖这么久,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老二慢悠悠的,在他想来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老三一个人足以,虽然那萧茗有银针在手,可只要防备得当,那银针对他们练武之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时的有雨滴从大对上滴落下来,整个地方还是湿溚溚的,整个裤腿都湿尽的,鞋上全是泥。
老三有些烦躁,这该死的鬼天气。
好不容易在一颗大对后看见一片衣角,那老二以为是老三老毛病犯了,不由明悟般的嘿嘿笑:“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呢,原来是……。”
天为被地为床,办这种事也不挑个好地儿。
真是一点也不讲究……
脚下放轻了脚步,慢慢的靠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想来个出其不意的围观,老二没安好心的想着。
到那时,老三定会受惊过度,从此一蹶不振。
渐渐的,一个沾了泥的药箱出现在他眼前,紧接着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整个同伴,男人脸上的坏笑变为了大惊。
他以为正大战三百回合的同伴此时惊恐的睁着大眼,身上血迹斑斑,颈上一条细细的伤处,这是……
男人心下一抖,面色聚变,惊骇的叫了一声:“老三。”
没有反应。
死了!
被人割了喉~
怎么会死?老三武功不俗,想杀他可没那么容易,他怎么可能会被人给割了喉?他甚至连一点打斗声都没有?
男人四下张望,没有看见萧茗的踪影,没有尸体?
怎么回事?
就这么会功夫,本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是谁杀了他?
难道萧茗有帮手?
老二的手缓缓扶在腰上的刀柄上,脚下慢移,目光死死的搜寻,防备着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整个身子更是紧绷着,全身之力聚在一点。
他不相信是萧茗,如此干净利落的伤痕,那就真的是有帮手了。
还是个武艺高强之人。
老二戒备着,前前后后的提着小心,生怕步了同伴老三的后尘。
他们知道萧茗身边有高手保护,特意才选了今日落单的时候动手的,难道那小子在这么快的时间赶来了?
真是倒霉,看来今日是不能了。
男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错开地上的枯枝败叶以免弄出声响来,聚全身之力在一点,可随时发力,雨后的地面,泥泞不堪,很容易留下痕迹,可惜,他搜寻片刻仍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确定了无人了,男人就打起了退堂鼓,如今老三死了,老大又伤了眼,他连对方几个人都不知道,万一萧茗有帮手多怎么办?万一引来的官府怎么办?
他傻了才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能不能成功还两说,如果暴露了就是个麻烦事,好在萧茗在明他在暗,再徐徐图之,机会还是有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找大哥,等大哥养好了伤再出来不迟。
如此想着,男人便收刀入鞘,慢慢回到了同伴的尸体旁。
蹲下身来,看着已经变得僵硬的尸体叹息道:“你这个不小心的,小时候练功你最卖力,我们三个也是你功夫最高,没想到你是最没用的,死得最早。”
男人伸出手,抚平对方死不瞑目的双眼。
“大哥已经废了,你又死了,最后还不得我去……。”男人叹息,觉得有点倒霉。他们三人到平城,只为杀一个小丫头,原本这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差事,可谁曾想会发生这些变故,先是老大被刺瞎了眼,再是老二身死。
他就说今日不适合行动嘛!
男人蹲在尸体旁自言自语,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背凭空出现的人。
……
茅草亭里,一个男人坐于其内,受伤的右眼已经胡乱的包扎了起来,脸上斑驳的血污看着更加的狰狞可怖。
雨已经停了,亭顶的积水顺着茅草滴滴溚溚落地,翠萍仍旧趟在泥地里人事不知,远处的马车依然陷在沟里,马儿时不时的刨向下马蹄,呼呼几声,烦躁不安。
右眼疼得像刀子割肉,左眼只得半眯着,久不见人回来,男人变得愈加暴躁不安,频频望向远处。
男人手握成拳,如今他伤了一只眼,顶着独眼龙一样的脸怕是在主子爷跟前更不得脸了。
想到此,他恨不能把那萧茗千刀万剐了。
突然,泥地里的轻咛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看到那女子动了一下,怕是要醒了,男人站了起来,摸出一把短匕,目光阴冷无情,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呵!不能手刃了萧茗,老子就杀了你泄愤了。
“乡亲们,就在前面了,大家帮忙搭把手,把马车拉出来,我再给每人五文钱。”车夫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有四五人之多。
男人一怔,哪还顾得上地上的人,飞快向远处掠去。
车夫领了三个人走了过来,这里离村子远,为了寻人帮忙他走了不少的路,这一来一回就耽搁了,在好处的驱使下,请了三个村民帮忙,每个人手里还拿着根扁担。
等走进了亭子,车夫却是一怔,亭子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人。
“姑娘呢?人呢?”车夫慌了,马车还在哪儿呢,姑娘却不见了。
姑娘不见了,翠萍也不见了,还有那萧姑娘也不见了。
车夫吓得浑身冒冷汗。
“看,那里躺了个人。”有人指着翠萍的方向喊。
“是个姑娘。”
“是翠萍。”车夫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
好大一会儿,在车夫的左摇右晃之下,翠萍总算是睁开了眼。
几个村民站得远远的,不时的拿眼睛偷看着,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不多见的。
“翠萍,你快说说咋回事?姑娘呢?姑娘哪儿去了?”车夫心急火燎的问着。
翠萍全身除了水就是泥,衣服紧紧的粘在一起,冷得瑟瑟发抖,更痛的是脖子,痛得抬不起来,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想到昏迷前的画面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快回去告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姑娘遇到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