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信物】
面对这个食客的连续问题,方长笑道:
“在下姓方,乃西面云中山里一散人而已,今日只是恰好路过此处。”
对于如何发现的对方非普通人,方长没有说,对方也没有问。
方长对面这个,乃是只妖怪。
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终究有不少痕迹留下,又要淡淡妖气弥漫,没有逃过方长的目光。最主要的是,寻常普通人,可不会这样会吃盐,毕竟口再重,也没法将精盐当菜吃。
随手在身旁布置下隔音禁制,方长继续笑问道:
“阁下是从水里来?东海么?”
“是。”对方渐渐放松了一点点,他看方长并没太多额外意思,便老实回答道:“在下乃是出身于东海,已经在陆地上住了许多年,换了四五处地方。只是天性终归难改,盐吃少便会觉得难受,故而常常在用餐时候补上些。”
而后他坦陈了自己出身,却是一只带鱼精,成妖不少年。化形后,听闻人间繁华,便来转转看看。“陆地上样样都很好,就是水太淡了,让人不太适应。”带鱼精说道。
对方姓戴,名深,也是自己随意取得名字,双方重新见礼,算是认识。
交谈中,方长得知,对于陆地上的妖怪,这戴深并没有多少接触,更没有参与他们的组织和活动。却是因为,路上和海里的妖精,颇为缺少共同语言,不管是习性还是交谈,都到不了一起。
“在下正准备去东海一行。”方长道。
“东海啊……”戴深复又吃了几口加足了盐的菜肴,感叹道,“刚刚化形那段时间,我在东海上的岛屿间,游览过许久,还在几个小岛生活过。”
“感觉如何?”
“弗如中原远甚。”带鱼精说道,“来到中原,方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繁华之处,相比起来,岛上物产单一且贫瘠,又常有风雨灾害,各地交通和讯息更是不便。”
方长点点头,只听戴深继续说道:
“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岛上的人类们,甚至不如海底下水族的几个大势力过得舒爽。”
“哦?”方长惊讶道,“水中还有妖族势力?”
“那是自然,而且颇有些年月了。”戴深提起这一点来,有些微自豪,“海里面生物众多,数量远超陆地。虽然鳞属开灵化形困难,但是基数足够,长年累月总有许多妖怪。”
“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有几位修为高深的大妖,互相帮助,建造了几处水府,接着又招募人手、拉拢豪杰,很是成了几方势力。后来创建势力的大妖们,终究寿命耗尽往生而去,但这些势力终究没有散掉,首领缓慢轮替,倒也越发兴盛起来。”
“妖怪不像人类,智慧并非天生就能有,而是要靠运气开灵才行,故而传承困难且不稳定。这几处势力妖怪众多,各种皆有,乃是个十分珍贵的去处,对海中妖怪们来说,修行有了问题,必须选择一方加入,方能有缘后续道路。只是大海茫茫,我们与陆地上妖怪无甚往来,故而少为人知。”
方长听得连连点头,他撤去隔音禁制,叫过店伙计,又给这位带鱼精加了几道菜,并会了账。待更多菜肴上来之后,方长才重又将隔音禁制加上。
“多谢。”带鱼精谢过方长,问道,“阁下可是担忧在海中遇到风险?不用担心,您可以这样。”
他性格颇为爽朗,和方长聊得投缘,干脆从身上掏出个小贝壳,笑道:
“请将此物带在身上,这是我所在那处势力的标志,虽然这身份信物并不罕见,但是带上这个,在海里行走时候会有许多方便。”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确实用得到。”
方长笑道,而后接过这个贝壳,揣在身上。
二人又聊了许久,一直待桌上饭菜皆空,窗外雪花停落。
临走时候,方长忽然对这只带鱼精说道:“我观阁下修为似乎有些瓶颈了?有空时候,不如回东海看看,那里或会有机缘。”
带鱼精有些眼光,他之前就看出了方长颇为不凡,闻听此言,立刻悚然而惊,赶忙记在心里。
门外暖阳重新挂在天空上,风也听了。
下雪时候并不冷,之前藏回家里的人们,也渐渐出现在街上。最为欢快的是那些孩童,他们互相呼唤着,在雪地里面玩耍。只是慑于爹娘竹板和巴掌的威慑力,不敢玩太疯癫,生怕弄脏了衣服回去受苦。
他径直出了城,一路向东。
覆盖了大地和山川的雪,经过阳光照射,映得天地间十分洁白,竟比方长身上的白衣更显素净。
…………
从广平府往东,到朝云港还有不少距离。
之前方长曾经走过这条路,只是未曾在朝云港出海。
虽然天气有些冷,但是离开广平府几十里后,地上便再无雪花痕迹,只剩下干枯的大地,还有不见丝毫生气的田野。
天地大劫已经影响到了这里,不少地方明显有着兵祸的痕迹。
还好百姓们活的顽强,灾劫过后,能够逃掉的人复又回乡,继续过日子。只是繁华不再,满目疮痍,人口也少了许多。很多地方有缺粮的问题,甚至连第二年的种子都没有着落。
还好之前有种名为地薯的作物,被人推广开来,长得快、产量不错、不挑地力和季节,最重要的,是爬腕的茎叶也能充饥,让百姓们能够撑过这段灾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救了许多人。
方长这一路,并未遇到贼寇和军阀,倒是在离着朝云港百多里的地方,遇到一支正在北上的义军。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义军的模样,之前只是和两位大劫主角通信时候,在纸飞机上的字里行间,进行惊鸿一瞥,窥得几分鳞爪。
周围的百姓们听说要过兵,大部分早就逃得无影无踪。毕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古训一直在耳,而之前那些挎着刀子的人给附近造成的损害,还历历在目,所以逃走才是主旋律。
倒是有那少部分没来得及跑掉的人,还有那些年纪太大,宁可与家偕存偕亡也不愿再跑的老人们,惊奇地发现这只军队并不扰民,只是闷头行军,顶多讨口水喝便再次远去。
方长站在路边,看着这只扛着刀棒铳炮,士气高昂、步伐整齐的队伍,从远方列成长列,隆隆而过。
虽然目前地里没有作物,他们还是习惯性沿着田埂行军。
331、【寻船出海】
冬天的朝云港依然繁忙。
虽然这里气温已经很低很低,但是由于大海的含盐量高企,以及水体高强的储热能力,朝云港的位置已经是不冻港。
所以在内陆河道已经无法运作,只有非常北方冻得坚实的河沟,能够用爬犁在冰面上运输的时候,朝云港里面,依然船来车往,兴盛万分。而且朝云港都是吃水深甲板宽阔的大船,载货量甚巨。
这里的市面还算稳定,不过周边府县已经开始有了争夺,还好不管是哪一方势力,暂时都没有能力控制这座南北几百里最大的不冻港。
临近年关时候,南方北方都有需求量增大的货物,需要从外地转运,这时候,许多腰间缠着长长钱串的人,便会在这时候将货物用车船贩运到这里,而后很快被人买走。
当然,在这里买走货的人,也会用大车和海船将买到的货物运走,而后在遥远的别地,将一车车的货物换成钱币、粮食、布帛。
这个过程中,不仅仅是来往客商,赚到好处的还有许多人。
包括大车和海船的车主船主,包括车夫和船上水手,还有客栈、饭店,甚至杂货小铺的生意,包括码头的力夫,甚至跟着富贵人家身后的仆从随人,都能够从这份繁荣之中分到一杯羹。
方长裹着风雪,走进朝云港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朝云港了,上次和两位大劫主角,以及一群江湖人,将郎中令和胡雪球夫妇所在的那队囚车,护送过来上船时候,就到过此地。他记得,这里有个渔船修整之处,那里旁边,就有家酒楼专门处理各色海鲜,都是现捕捞抓到的,十分新鲜,味道也十分好。
如此,先去那家饭馆再次品尝一番,接着从码头找条向东海里面去的船,便可以出海了。
东海里面岛屿众多,人口也不在少数,加上物产丰富,让海外有足够的市场,可以消化从这里开出去的一船船物资。而且,那里的百姓和富贵人家也会过年,南方北方需要的货物,他们也会需要,还能用一些内陆喜欢的货色来换。
不过,走到这家中等规模酒楼时候,方长并未着急进去,而是站在这家酒楼门口,看四处风景,顺便等待。
酒楼后面就是渔港,许多条短短栈桥伸入海水中,而大量渔民,正在从船上往下背运渔获,或者将补给运上船去,准备下一次出航。海上船与江河中船,形制有些区别,除了个头之外,底部更尖更深。
冬天有助于渔获的保险,渔夫们的收获,能够在后面的酒楼或者外面摊子上,卖个很好的加钱,很受大家欢迎,至于为了御寒,而导致得行动缓慢、衣物沉重,在足够的收入面前并不重要。
“嘿,陈远,真巧啊。”
方长终于看到自己等待的目标,出现在几步之内。
之前他在灵觉中和听觉中,就已经知道了陈远也在附近不远处,所以正好在这里守株待兔。
而陈远骤然被叫住,瞬间紧张了片刻,见是方长,才放松下来。“方先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碰到了您……好久不见。”
听到他的话,方长笑道:
“上次一别还是在蜀地,没想到再次见到,竟然是东海之滨的朝云港,不知道陈兄弟这次是从何而来?”
“蜀地转了许多许多处,已经大致有了概念,于是准备趁着这个冬季,离开蜀地到别处看看,所以出了蜀道之后向中原进来,而后从三家村向东,顺流直下,十分快捷。”陈远笑道,“来朝云港,乃是听闻坐船更为健康,所以想在这里找艘客船,直接下江南去看看。”
接着,方长直接将陈远请进了身旁这座酒楼中。
他好好地夸赞了下这里的餐饮,而后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用饭,再同去码头寻海船。对此陈远并无异议,在外头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并不是用在美景上,见过许多人,也经历过很多场合。
影响就是,陈远变的越来越爽朗,也越来越有精神。
照着上次的菜单直接再点了一份儿,店伙计却并没有着急去通知后厨,而是说道:
“两位先生,我们这里有鱼翅售卖,已经炮制的很好。”
“这种东西乃是要从海狼身上割下来的的,风险十分之大,数量自然也少太多,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件,两位要不了来点儿?”
方长摆摆手道:“你尽管端上来就是,末尾一起结账。”
后厨动作很快很快,不等这边收好,流水样的各色菜肴,便被装在或圆或方大小各异的盘碟盆碗上边,被掉小二托着送上来,轻轻摆在桌面上。结果这份稍显豪奢的行为,让本来爽朗的陈远,有些拘谨。
“我们二人,难以吃这么多,不要浪费了……”
“放心。”方长摇摇头,他知道,便是再有这样几十桌子,自己也能够彻彻底底地吃完——甚至桌子椅子不放过都没问题——只是那样便丧失了乐趣。
毕竟他走上修行路到如今,感觉品尝美食也是一种自然,所以从没有限制过自己在这上面的体验,恰好云中山里面又有矿,也支撑得起这每到一地,便顺路去寻寻访下这里特色食物的做法。
“这种东西乃是要从海狼身上割下来的的,风险十分之大,数量自然也少太多,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件,两位要不了来点儿?”
方长摆摆手道:“你尽管端上来就是,末尾一起结账。”
后厨动作很快很快,不等这边收好,流水样的各色菜肴,便被装在或圆或方大小各异的盘碟盆碗上边,被掉小二托着送上来,轻轻摆在桌面上。结果这份稍显豪奢的行为,让本来爽朗的陈远,有些拘谨。
“我们二人,难以吃这么多,不要浪费了……”
“放心。”方长摇摇头,他知道,身上后厨动作很快很快,不等这边收好,流水样的各色菜肴,便被装在或圆或方大小各异的盘碟盆碗上边,
332、【码头】
这里的美食多种多样,而海里的食材更是种类丰富。
加上旁边就是渔船修整的地方,所以渔民们很喜欢将刚刚收获的一些东西,就近送到这里后厨,趁着新鲜卖个好价格,留出更多时间给自己修整船和渔网,双方皆大欢喜。
而许多食客也认准了这一点,专门会来此处,品尝海中鲜货,让这里的生意很是火爆。从方长和陈远这桌,向四周简单望去,能感觉到上座率有八成,厅堂里面觥筹交错碗碟作响,各色香味四处飘散。
两人面前,洁白的上好瓷盘里,光鱼就盛了六七种,根据种类配上这里冬季常见的菜蔬炖、蒸、炒、煎、炸、烤各自不同。除此之外,还有一盘炸虾和水煮虾配作料的两吃虾,一盘蒜蓉炒花贝,还有花胶瘦肉汤、凉拌海蜇皮,以及五花肉酥海带。
虽然这里限于规模,手段算不上很丰富,但食材罕见,新鲜味美,陈远像周围食客们一样,吃的甚是开心。
他一边与方长交谈,一边手上不停,很快吃喝了个半饱。
方长见状,才稍稍放开速度,于是他手上不见多少动作,优雅又稳,但是桌面上的菜肴却减少的飞快。
见到这幅奇异景象,陈远瞠目结舌了几息,而后赞叹道:
“方先生真乃神人也。”
这时候,店里两位伙计过来,其中一个扛着托盘,另外一个为扛托盘的开路,并挪开桌面的菜盘,腾出地方。
“两位客官,鱼翅来了,请慢用。”
而后店里伙计从托盘上端下来两碗,放在方长和陈远面前。
方长对陈远笑道:
“这可是个稀罕物,上次来的时候不凑巧,没有遇到,店里人说,乃是海狼凶猛难以捕捉,且有需要长时间涨发保形,不然难以嚼动。
“今日还算幸运,正好有鱼翅可点,我们尝上一尝,看看这传闻中的珍品到底是何样滋味。”
两人一齐动筷,从碗里挑起品尝。
只是这道鱼翅汤让方长有些失望,盖因里面虽然用了不少上好的调味料,但是食材本身的味道却一般,就和耐嚼些的粉丝类似,有些……名不符其实,倒是价格不低。
方长摇摇头,自怵下次再来这里,倒是没有必要再选这道菜。
他朝对面陈远笑道:“看起来,倒不像传闻中那般味佳,或许更多人只是吃这个稀罕和名头罢。”陈远出声附和,表示赞同,而后两人一起笑。
饭后,他们在门口作别。
陈远对方长说道:
“今日多谢方先生款待。在下这几年,为了追逐各地美景,路上所赚的钱,都用在了路途中,没有多少余钱可以用在吃喝上,今天这算开了次荤。”
“不过,各地美食其实也是天下各处风景的一部分,等以后我宽裕些,倒是可以考虑将各地的饮食特色,写进游记里面,如此可以让日后读到的人,足不出户便感受各地风味。”
…………
朝云港的正式码头十分繁华,来往的船只桅杆如林。
码头上拥挤的很,由于缺乏足够有序的管理,货物堆积的稍显凌乱。许多手执纸笔算盘的人,往来计算统计。
但是在这座码头上,最多的还是扛包工人。
有些是常年做此为业的,还有的只是周围的百姓,趁着农闲过来打个短工。
毕竟这里虽然累,但是有把子力气就能干,而且活计总是不缺,比起土里刨食,收入还算不错。便是打短工,干上个把个月,也能在年关时候给家里多买上几斤肉、多扯几尺布,还能给儿女买个头绳泥娃娃,给父母添床棉被。
他们扛着藤包,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将货物从船上运上运下,将补给运进船里,或者将货物从这个堆集场,与周围仓库,或者道边马车之间,按照雇主的指令搬来搬去,从工头那里按件儿算钱。
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很多,他们还发明了不少节省体力的工具,诸如吊杆、滑槽、滑轮之类,在这里应用的挺是广泛。但往往,这些东西反而会让后来者被雇主压价——他们会说用不了那么多了力气,自然不给之前的钱数。
方长站在这里,左右看了看,马上有眼力好的上来招呼:“这位先生,您是找船还是寻货?”
“找船怎么说,寻货又怎么说?”方长听到来搭讪的话后,随口问道。
看见方长对此有意,对方明显来了精神:
“嘿,先生您应该知道,咱们这朝云港,是南北数百里第一大港,每日间往来的船只数量、集散的货物数量,算出来那都是能吓死人的。故此来这里,又像您这样打扮的,往往只有两种,要么找船,要么找货。”
“找船的,往往是自己手上有货物,准备寻找租了船位的买家出手,或者自己找船运到别处;找货的,便是自己从外地过来,准备在这里买上批货物,运回乡里一转手便是大笔银钱进项。”
“而许多为了别事到此处的,往往也会在回去途中,转换为后面这种,毕竟这种事情赔钱几率很低,稳妥又实惠。”
方长看对方口齿伶俐,笑道:
“我既不是前面这种,也不是后面这种,我就一个人,没带货也不准备买货,只是想寻找艘运客的船,去东海一趟。”
听到方长的话,对面这个青棉衣戴小帽,身材五短口阔眼明的人,猛地一拍大腿,说道:
“那末,先生便是第三类了,这样的也不少,毕竟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走海路坐船迅捷的很。在下这里便有几条合适的船,客人是否考虑下?价格绝对公平划算。”
方长哂然一笑:
“既然碰上就是缘分,那便劳烦带我去看看,只要尽快启程去东海的便好。”
“客官放心。”这人拍着胸脯保证道,“咱们这里的船都大,坚固且结实,不怕风浪,船长和水手也是常年的老行家,保证让您满意。”
“只是,客官不考虑考虑带些货?买上批货,在咱们这里的船上租些货位,在东海转手一卖,就有不少收益。”
方长微笑着拒绝了他。
333、【启航向大海】
准备的客船,就停泊在码头上一个泊位处,紧挨着栈桥。
船上船下的顾客和船员们,只能用长长的搭板上下。搭板两侧没有扶手,走上去颤颤巍巍,让很多胆小的人心里惊慌不已,甚至时有落水情况发生,还好这里从不缺会水的人,倒是没人因此伤了姓名。
与此相比,反而是那些扛着大包,将货物运进船舱或者从船里运出来的力工们,脚步更加稳重。随着重力弹动的搭板,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平地一般,走起来稳稳当当,迅捷快速。
当然,方长走在上面的时候,反而是搭板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他看了看客房,爽利地决定自己就选择这艘船出行。
毕竟周围几里的动静都逃不过自己的感应,而且灵觉感应也向来准确,这条船上的水手们大致靠谱,于是干脆定了下来。方长也没有什么其它行李,只是缴纳了订金,便直接获得了房间钥匙,走进了自己住处。
似乎是给花了钱的客人们优待,这里并不像航海时候常见的那种板床,而是单独的居住室,还有一张舒适的大吊床。
根据介绍他上船人的讲述,吊床能够最大程度上过滤掉外面风浪的波动,睡起来相对舒适许多。
待到方长付了定金,乃是两位专门用来待客的水手,引领他熟悉船舱里面的结构,顺便告诉注意事项。
“开船时间已经临近,客人请自己留意些,千万不要误了时辰,毕竟过时的话船可不候,也不会退定金。当然,上面托运的货物,还是会按照之前协定,在目的港口卸货入库,只是仓储费需要您自己缴纳。”
“好。”方长点点头,继续查看里面还算整洁的舱室。
看起来,在布置居住环境这一点上,船里的人们是用了心的。吊床上被褥很新,地面也被擦的光洁且少尘土,屋里的小桌上,数件竹木制的茶壶杯盏也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扣在个浅浅的木盘子里。
旁边带领他来的小船员继续说道:
“舱室里面不供应开水,但是会有热水随时提供,只要有需求,到门外面招呼我们一声便好。另外,船上的餐食不会统一供应,更不会送到各位房间里,大家需要去甲板下面,那里有个小饭堂,吃多少取多少,只是需要排队等候。”
方长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类似分配给自己这间舱室的房子,走里廊上两侧全是,听动静,里面大部分已经有了人。想来剩余的舱室,里面应当也有部分已经售卖了出去,只是里面的主人尚未登船。
偶有几个开门遇到的,往往会点点头,方长仔细看了看,他们大都是商人打扮,估计多是带了货要去东海售卖的人。
自顾自将注意事项讲述完,小船员躬了下身,对这个看起来令人心生亲近的顾客说道:
“客人可以自去歇息,或者在船上非货舱的地方转一转,下船也可,周围有很多玩耍的地方,只是千万记得,开船前回来——若是无要事,还是待在船上就好。在下还有事情在身,这便去做活了。”
方长微微拱手:“多谢。”
他独自走进属于自己的单人间,将包裹和灵泉剑解下放在一边,脱掉外套轻轻躺在吊床上。
倒是很舒服。
而且这个角度,窗外的阳光恰好照射进来,没有被周围层层叠叠的桅杆和缆绳遮挡住。
船上的饭食还可以,由于靠着岸,甚至能够提供新鲜蔬菜,只是食材种类不算多,花样也一般,对于普通人倒是不错的地方,若是常年锦衣玉食养刁了口舌的,估计忍不了多久。
饭后,方长找了处栏杆,趴在上面看海面景色。
他心里仔细盘算了下,按照刚刚从船员们那里得到的消息,这趟船并不会太深入东海,而是在离着朝云港最近的那个岛上靠岸,下船的旅客们,再自行寻找交通工具,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毕竟,东海十分广阔,而里面的岛屿星罗棋布错综复杂,并不存在对于大船来说完美且覆盖面积更广的航线。
从这儿看去,能看到两侧舰船上面,忙碌的水手们。
他们往往训练有素,或者在船上修葺整理,补填些不算重要的船板伤口,或者爬到桅杆上面,协助底下的人一起,运用滑轮组之类,合力将巨大的硬帆挂上桅杆,接着开始整理缆绳。
在启程前两个时辰,方长终于见到了船长本人。
他看起来上了不少年纪,相对于周围岸上的那些市民来说,显得更加老成些。久经海风的脸庞,倒是像勋章般记录着船长的经验。
“开——船——喽——!”
呼和声从外面的甲板上传来,那是船上特地找的大嗓门船员,每次开船前吼一嗓子,即提神醒脑,又提醒在附近的人赶紧上船。
果然,又等了半刻钟,这艘船才将搭板收回去。
接着粗大的锚链被合力从水中提出来系好,将船拴在码头上的系留绳也被解开。接着船员们才掏出摇橹,微微升起一点点帆,借着风力,轻轻从码头边上荡出去,直朝着远处大海而行。
“升帆!”
船长看了看风向,朝下面的水手们命令道。
很快众人合力将沉重的帆升了起来,而后调整方向,借着冬季白天,从陆地上吹来的风,径直朝东海里面行驶而去。
码头渐远,如林的桅杆也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完成了这最具有风险的出港操作,船员们才逐渐放松下来,各自停下动作,回到自己岗位上。
而船舱里面,那些隔着窗户看外面动静的乘员们,见已经成功启航,也开始渐渐从船舱里面走出来四处活动。他们有的互相交谈,有的四处走动查看外面风景,还有的去船上经营散货的地方,买上些吃食和小玩意儿耍子。
方长也走出来,看着四周。
海上向来是“无风三尺浪”,如今有风,更是波涛起伏不停,船只在水中穿行,随着波浪起伏,不停地嘎吱嘎吱响。
334、【依然在途中】
由于船速够快,朝云港已经被甩在了后面,消失于海面之上。
扶着甲板边缘的栏杆,向外望去,只能见水天一色。十余只白色水鸟展翅于空中,短暂而高声地鸣着,在海面上连续击逐,抓捕水中小鱼,偶尔也围着船帆转悠。
对于水手们来说,水鸟是吉利的象征,因为只有在靠近陆地的地方,才会有这些美丽的生物。
这条船是朝云港典型的海船样式,船舱在船头和船尾,中间开阔的甲板上,立着几根高粗桅杆,厚厚的甲板下面是水密墙分隔的货舱。
坐船的乘客们中间,颇有许多身家丰厚者,他们来往于四处,进项从来不少,因此在花钱上面也甚是大方。为此,船上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物事,用来从这些乘客们中间多赚上一点儿创收。
船上有水手穿梭推荐,出租鱼竿鱼饵和小抄网,价格足以在码头上买更多新的,但大家依然趋之若鹜。很快,船舷边有许多鱼竿鱼线被抛将出去,随着船身移动,在水面上划出长长波纹。
还有一些似乎互相认识,他们和船上水手进行了一番交涉之后,支付了些银钱,接着在后面船舱里头,合力抬出来个敞口小炭炉,又买了些木炭和食材,便就在炉中生火,开始烧烤。
香味顿时扑鼻,周围顿时有人围上来,大家都是久混江湖的人精,交往间也十分融洽大方,甲板上一片其乐融融。还有人将钓到的海货拿过来,一起烤吃分掉,倒也人人都尝了些。
还有人去船上采买,或者干脆打开自己携带的货物,取了些耐储蔬菜、盐酱油等调味品,还有香料粉,大大丰富了烤制手段。还有豪客让水手从舱底牵了羊上来,当场处理好片片,烤好后分予众人。
方长虽然包裹里面很有钱,但是他没有参与这些。
吹着舒适的海风,他只是在四处溜达,与不同的乘客交谈,获取一些东海上面的消息,了解一下东海群岛的风物人情。大家出了海之后,因为前后不着店,往往感觉烦心事儿顿消,都悠闲了下来,倒也乐于和人交谈打发时间。
有个对东海情况很清楚的人,一边轻轻抚着自己手中鱼竿,一边说道:
“……东海上的岛啊,谁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更没有人知道和登上过每个岛,更遑论有谁知道上面都有什么了。总之大多数有人岛,都是因为有淡水而成,无一例外。而淡水充足还有耕地的岛屿,农业繁荣才会繁荣起来,才会有大量船只停靠。”
“这些年的传言,甚至还说有许多大盗没有子嗣,将自己多年积累所得,藏在隐秘地方,于是有人发现之后,直接暴富,让大家听得口水直流。结果还有人借机售卖高价藏宝图,说是孤品难得,转眼间就能又掏出几打。而上当受骗者,往往求告无门,施骗者也很快就会卷款逃走。”
“各岛往往都有个岛主,根据各岛的情况,有的是推举而出,有的是世袭,还有的只是凭借武力前镇。而各岛上所实行的规矩,也天差地别,没有统一法律,更没有统一法庭,行事一定要小心。若是来往犯事,更是要提前说明白……”
直到从对方口里再不出什么东西,方长才拱手告辞,转战下一个。
看到那边吃烧烤的人们兴致正好,甚至又从船里仓库搬出了两三个小炉,在甲板上一字排开,吃喝耍乐,于是方长走过去摘下腰间葫芦,向他们赠送了几盏高度高粱酒。
这番动作,将甲板上的气氛推向更为高涨热烈之处。
船上倒是有酒,但也只有比较柔和的普通酒,都用大木桶装着,屯在船里。有个水手告诉方长,像这种短途航行还好,若是时间长了,大家平时饮水只能用酒代替,不然会喝出病来,这些木桶正是为彼时而设。
水手们爬上桅杆,在甲板上合力,将帆调整方向以配合航向,获得最大的借风效率。
忽然间,船上的水手们开始唱起歌来。
一个,两个,三个,加入的水手们越来越多,很快便成了合唱。甚至还有几个听过对应乐曲的乘客,也击打着拍子,加入进合唱行列之中,同时带起更多人的参与,声音响彻海面。
于是有些朝云港特色、有些激昂和粗狂的调子,在甲板上回荡,并向空旷的四周传出去。
“……小小的船儿呦风浪里钻——”
“不见亲人呦,也不见岸上炊烟——”
“脚下没有实地,头上只有青天——”
“风浪不惧出海也不悔,茫茫水面是我家田……”
声调不算复杂,很大众,几乎人人都能唱的来,又有些朗朗上口。方长听了些这海上腔调,笑着摇摇头。歌曲是否传播的广泛,很多时候就在于歌曲本身,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是这些民间歌谣,有着独特而强大的生命力。
而后他继续凭栏,欣赏周围的浪花和泡沫,看冬日照耀下的广阔大海。
船行驶的飞快,但是东海里面的群岛,离着朝云港有两三日的路程,距离不近。即使在夜间,船也不停,船主手执牵星板,观察着星象根据针路行走,不会迷失方向,这是他吃饭的手艺。
倒是夜里的大海,更为迷人。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宛若黑色绸缎的夜空中洒下来,于水面上反射,并被不断摇晃的浪涛击打粉碎,或者是摇摆不定。目前尚未到月中,天上的月亮弯弯如钩,十分清冷并不耀目,夺取不了星光的地位。
待在船舱里面也没有什么一丝,方长干脆一个人,躺在楼船尾部的高顶上,翘着脚喝葫芦里面的酒。旁边放着几条咸鱼佐酒,乃是他从晚餐桌上取来的,船上对此倒是并不干涉。
船行驶的飞快,但是东海里面的群岛,离着朝云港有两三日的路程,距离不近。即使在夜间,船也不停,船主手执牵星板,观察着星象根据针路行走,不会迷失方向,这是他吃饭的手艺。
335、【海中妖和登上第一座岛】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甲板两头的船楼里面,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光芒,从窗棂里面透将出来。但灯光也传播不远,甚至无法做到像星光那样,遍布在浪涛尖上,随着海浪的动作被揉碎在夜色里。
感受着冬日里十分凄冷的夜风,方长正准备回房间去。
不过马上,他将目光盯向黑暗里面去,看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是谁?”
在刚刚那一瞬间,方长感觉到了窥探,有道视线在挺远处的海里,瞅向脚下的这条船。
对周围感觉十分灵敏的方长,登时捕捉到了这一丝动静,而后他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小妖,半个身子踩在水里,脸上带着好奇,兀自正从几百丈外,瞅着这边的灯光。
他伸手一指,而后手翻过来,朝这边勾了勾。
于是远处那块水面登时硬了起来,带着被固定在里面的小妖一起,朝这边疾驰过来。
面对此种状况,那个小妖竟然毫无惊惧,依然只是好奇。
待其到了近前,方长才看着上面小妖,笑道:“阁下何人,为何窥探这条夜航之船?”
说是小妖,其实只有体型稍小,论修为早已经化形,更遑谈开口人言之事。
对方见固定住自己的海水已经散去,微微活动了下,不正面回答问题也不逃走,而是依然满眼好奇的问道:“这个法术有意思,请问是如何将我困住的,有什么名头没?”
方长摇头道:
“倒也没什么说道,只是信手而为,将阁下请来所用。”
小妖也不疑有它,点点头道:“那真是可惜了,这道法术十分厉害,理应有个好名字。”
“倒也不是不行。”方长哑然失笑,“水乃天下至柔之物,但变化形态,便又坚硬无比,或可名之‘刚柔相济’。”
“好!”面前妖怪拍手喝彩道:“好名字,我只是夜里无事到处乱逛,看这条船灯火通明又行的快,当做风景来看,没想到上面有你这样一位厉害人物,还会取如此好名字。”
面前妖怪行谈举止,十分有特色,明显与陆地上面妖怪不同。
方长来了兴致,问道:“请问阁下是海中妖怪?化形有多少年月了?怎么称呼?在下乃是陆地上的修行人,名叫方长。”
妖怪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上下打量这艘船和楼船顶上行的方长。虽然船在借风行走,但他相对于船只的距离并不变化。幸好从这个角度,倒是不会有甲板上的人看到这里,而方长刚刚的随手施为,也让船里船员和旅客们,无法察觉这边的动静。
又看了船帆两眼,妖怪才收回目光,说道:
“我当然是海中妖怪,你看我这幅形态应当就知道。至于化形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化形有多少年月了,谁会记得并刻意数这种事情?至于称呼,大家都喊我夏二五,便如此称呼我即可。”
这个名叫夏二五的妖怪,看到修行人完全不怕。却是因为,海中妖怪和陆地上的妖怪交流并不多,因此许多关于修行人可怕的传言和故事,并未从陆地上传进海里,加上海中妖怪与百姓无碍,修行人们很少会去海中斩妖除魔。
而方长看了看,则发现了不同,这只海中妖怪头上气息清明,明显未涉足进这次天地大劫。
看起来,海中的妖族,倒是有些超然尘世外的意思。
方长忽然想起什么,伸手进怀中摸了摸,掏出了当初在广平府吃饭时候,遇到那个海妖时所得的信物,冲着前方海面里的妖怪晃了晃,问道:“阁下可识得此物?”
“当然,黑水崖的标记嘛,很常见了。”夏二五说道。
“哦?”方长略喜,问道:“在下倒是有事情想去黑水崖一趟,拜访那里的话事者,不知道阁下可知道黑水崖怎么走?”
“当然。”
妖怪答应的很爽快,不过临到指路时候又犯了难,毕竟他只是知道怎么走,让他将走的路线描述出来,却是难上加难。
仔细琢磨了下,夏二五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朝那个方向游几个日出日落,会在某个黄昏到达一处小岛,接着朝右面转向,一直向前朝大洋里面游,待到地势越来越低,周围岛屿越来越稀少时候,海底忽然会有个断层。”
“那个地方,海水会突然冷的紧,从远处望去宛若黑水,里面少鱼少虾,难以捕获到什么吃食。而那黑水崖,就设立在这条断层的壁上。不难寻找,因为有座建筑,其通体用海里面产的漂亮水晶打造,点缀上些夜明珠后,光亮能够透出周围几里,耀目的紧。”
方长点点头,问道:“不知道阁下在海中,可见到过陆地上来的妖?”
“没有。”夏二五说道,“我们天性向来不对付,大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未知异域,海里妖怪上岸游览倒还行,怎么会有陆地妖怪来海里?”
…………
这艘海船的目的地,就是东海里面离着海岸最近的一个有人小岛,并不继续深入。
在这里的简陋港口停泊,卸下人和货物之后,这艘船会继续返航,载着以此处作为中转回陆地上的人和货物,重新回朝云港,而后稍微修整,等待接下来的再次启航。
方长和船上的许多乘客,便就在这里下岸。
岛上岛主似乎在商业中收益不小,手下有许多兵丁,他们卡在码头上,仔细检查着每个人和每个人的货物,并课以不低的厘金。缴纳了货物的税金后,船上的商人们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将货物出手。
码头还算热闹,虽然和朝云港远远没法比。
这里由于靠着陆地近,有许多东海物产和陆地物产在此处集散,倒也繁忙。不过比起久沐王化的中原,这里行事带上了一丝荒蛮风气,无论是前来收税的兵丁,还是街面上的告示,以及来往的百姓。
得益于这里繁荣的经济,此处百姓们的生活,看起来大体还算安稳。
不过税收很重,对人身控制的很严。
336、【再次前行】
因为对于自然条件恶劣的海岛上来说,劳动人口是十分宝贵的财富。不过各岛岛主们,不约而同地使用限制而非拉拢的手段,控制住手下百姓。他们对手下百姓流出看的十分严格,但又都想从其它地方挖人。
毕竟人口多一点儿,就能多开垦些耕地,也能多上交点儿税,这笔账,各岛的主事人们都算的很清楚。
方长的目标远不是此处,他从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但是,在岛上大致调查了下,他没有发现和青龙堂有关的线索。
那么只能转变思路,询问周围海域与岛屿间,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只要存在过,肯定会有痕迹,如许大一个妖怪训练堂,不可能对周围没有任何影响,而那些蛛丝马迹,往往会被人们私下里当做奇谈所传扬。
和人交谈起来最快的方式、最好的方式是——买点儿东西。
方长寻了个摊位,买了些现场制作的蒜泥炸芋块,一边用小竹签扎着吃,一边用轻松地语气向摊主询问。
这芋头用特殊方法处理过,还沾了糖和面粉,在老油锅里一炸,金黄焦脆,清香扑鼻。而用手中小竹签轻轻一戳,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松脆和内里绵软。吃起来更不错,至少很适合妖怪的口味。
又戳了一块拿在手中,方长问道:
“这东海之上,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
摊主是个稍有点年纪的中年人,听到方长的问题,他笑嘻嘻地说道:“客人对这些有兴趣?咱们永福岛上倒是没啥事儿,依然是平常那样,船来船往,作息如常。”
听出来摊主口中的潜台词,方长顺着往下问:
“那么其它岛上呢?”
“这可就多了。”在这较为繁荣的永福岛上经营小本生意,摊主早就历练出一幅灵活的口舌,他当即打开话盒子,为方长分说:
“东面不远处的明光岛,有几个外来人做恶,被岛主抓住每个抽了十鞭子,吊在港口的桩子上整整两天才释放。再远处,有座不知道名称的岛屿,趁着陆地上兵荒马乱,搜集了不少流民运回岛上。那些流民们感恩戴德,而那座岛岛主则有了更大势力,实乃双赢。”
“据说,东南方向有个港口,那里的水流暖和,所以鱼虾居多,港口所在岛上的人多以捕鱼为业。最近两年,他们那里的鱼突然又多了好几倍,个头也大了许多,仅需晒些盐,腌了后又能自己吃,又能卖出去换粮食。当然,大家都在感叹,若是能够将那些鱼送到陆地上,价格再翻几番也是合理,可惜路远难航。”
“在东面很远处,有块地方很容易少船,而丢掉的船,没听说有谁能够回来,所以一直确定不好里面的情况。这种事情,在船主们中间早就传遍了,每每提起来总让人噤若寒蝉。。”
“东面偏北百多里外,有个十分偏僻且个头很小的岛,没有港口,也有没居民,更没有岛主。不过听说,前不久有条船有些损坏,到那里想寻找背风处下锚停靠下,结果上岸取水的几个人,遇到怪人被吓了回来,各个惊魂未定……”
小贩滔滔不绝,不过看到方长已经将炸芋头吃完,立刻停住口,招呼旁边新顾客去了。
方长笑笑摇摇头,他将小碟放回去,接着转身离开。
这事儿说急也不急,但是说不急也很紧急,只是一切都要看缘分,不然没法找到自己的目标。方长相信,这方天地里面,除了自己根据冥冥中的指引亲自过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修行人,能够将那个隐蔽起来的训练堂找到。
方长回到码头转悠了一圈,看了看,还是准备买一艘小船。
毕竟大船一般不会售卖,而是按照位置向外出租,总是会获利颇丰,看不上这些。各种船只比来比去,最后方长发现,反倒是港口外边缘处,停的几艘连网都没来得及摘下的小渔船,十分适合他的需求。
“您是这条船的船主?不知道何如售卖。”
“你要买船?”那船主一身腱子肉,裋褐打扮,也不怕冬日寒冷,上下打量方长两圈,着重看了看他身后形制虽然怪,但是鼓鼓囊囊的包裹,咽了口唾沫后,说道:“我这船可不便宜。”
方长背包里面从来不缺乏资金,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加了两次价格,就顺利地击破了船主的心理防线,拥有了这艘小渔船。小船的长度大概有不到二十尺,上面有个小棚,足以遮风挡雨,还有一面简单的船帆。
底舱里面空荡荡,另外船主也是坚持上了船,将上面的渔网收了回家,并且言明,自己这次卖出去的只有船,不带这幅价格不低,且需要实时维护的大渔网。
原船主还嘱咐道:
“阁下出发时候,一定要带足水,很多时候,可以没有吃的,但是不能没有淡水!”
“大海里面的水又咸又苦涩,根本不能可喝,若是在茫茫大海上面,能够给你补充道淡水的,除了碰运气去有淡水的小岛上取,就是不知道间隔多久才会来一次的风暴了。”
“若是怕水变质,可以将淡水装进桶里,上面滴上几滴油脂,这样保存的话,短时间内不怕坏。而若是长距离旅行,还是要弄一些酒装上,最好是不易醉人的那种……”
方长不以为意,对此听得十分仔细。
他谢过转身离开的船主,轻轻跃上小船,微微一拱手,便将船儿从岸边撑开。
早已经不是新手,这些年走南闯北去各处游览,对于各种样式的船接触了许多,对于撑船那一套并不陌生。所以这套船在他手里,行驶倒是挺顺畅,很快就借着风力和桨力,滑进了大海中去。
方长的目标道并不算明确,他准备顺路,先去那个摊主所说那座“有怪人”的小岛上看看。根据从那位摊主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的灵觉中,早已经得知了那个小岛的方位。
于是他不惧迷路,更不担心如何在茫茫大海中获知方向。
337、【荒岛怪客】
海很大,路上连条船都没有见到。
四周望去,除了水还是水,根本见不到半点陆地,不过这里仍然属于群岛地域,偶尔有水鸟斜着身子从海面上掠过。
方长干脆将船帆收回桅杆放倒,接着放开手脚摇桨,将小船儿摇的像是离弦之箭那样,劈波斩浪猛力前行。于是这条小渔船,船头压碎浪花,微微抬起,两边的水纹和激荡起的泡沫,远远地传播开去。
倒也有些趣味。
如此大半日,方长看到前面已经有了陆地影子,又过一两刻钟,他已经开始寻找停泊位置。
小岛周围障碍众多,即使他能够知道每块礁石与暗礁的位置,仍然十分小心,才将船儿停在一片小水湾,并用长绳系在树上。
紧了紧身上的包裹背带,方长跃下小船朝岛中行走了几十步,忽然转头回来,将系留小船的绳子重新解下收好。而后,他履于水面走到船边,双手扳住船舷,轻轻举起,把船儿塞进了背包里。
而后他重新转身,离开这个重新变得平静的小水湾,朝岛中走去。
岛并不大,地形也有点点崎岖,几个小山包错落地分布在岛上,加上山坡到处都是的枯草光枝,倒显得有些荒凉。这里决计撑不起多少人口,毕竟这个地势应当开不出什么田地。
倒是一条尺许宽的小溪,证明这岛上和传闻中一样,倒是有淡水存在。
人迹渐渐多了起来。
比如某些枝干上砍伐的痕迹,比如一些脚印。
然后,山谷里面有道炊烟升起,随着逐渐升高而随风消散,方长看了看烟迹,又看了看天色,暗道:这应当是里面人在烹饪晚饭。
再往里面走,果然山谷中有片空地,能够容人居住。
周围零散开辟了几块田地,不过现在是冬天,只能看到田垄和周围作物秸秆,田里没有东西在生长。上岸时候看到的小溪正从这里流过,中间被人挖了个小池,让那里更容易打水。
田地边缘,有几道低矮的篱笆墙,篱笆都是孤立的,互相之间也没有封闭起来,看不出在围什么。
再里面,则是座简陋的茅草屋。
能够看出来盖屋子人手艺不算好,屋子虽然用料扎实,但有些歪歪斜斜,倒是上面稻草盖得很厚。似乎是为了防火,炊烟升起的地方,乃是不远处一个小棚子,里面有几块石头支撑的锅灶,上面用陶罐煮着东西。
方长没有给身上增加“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状态,但他站在那里,依旧自然地融入天地,很难察觉。于是他只好给自己身上用了个小法术,让自己成为当前的焦点。
毕竟,在他的灵觉中,茅屋里面的人,并不具有修为。
几乎就在同时,有个人从茅草屋子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木头汤勺,似乎是刚刚从灶台离开,回屋取勺。
乍一出门,这个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到了方长所在的地方。
看到有人来,对方大吃一惊,紧紧抓住汤勺,目光有些惊疑。定了定神,他对方长喊道:
“来者何人?有何事情?”
方长微微打量了下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其身上衣衫破旧,但还能看出些浆洗痕迹,不过他眉毛很长,胡子又许久未刮,头发也杂乱,加上年纪让须发都有些微斑白,倒真的有些唬人,无怪乎在传言中被称作“怪人”。
于是他朗声对屋门口的怪人说道:“在下来自中原,听闻岛上有位逸士,特地过来拜访。”
虽然这个不请自来的白衣客,让人自然心生些许亲近,怪人依然气哼哼地说道:“有什么好拜访的?我更非什么逸士,这个破岛更没什么值得过来看看的东西,不要来打搅我才好。”
方长不以为意,笑道:“远来终归是客,不请在下入内一叙?”
他早已经看出来,这座小岛和自己寻找的妖族青龙训练堂并无关联,不过面前这个怪人引起了他些许好奇,故而问一下,想了解了解里面的故事。
那怪人并不固执,听完方长所说,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叹口气,接着放下拿着勺子的手,用来另一只手做了个“请进”的架势。
方长微微一笑,抬脚走上前。
他右手不着痕迹地向背后双肩包一掏,拽出些熏肉点心之类吃食在手里,又取了包盐,作为礼物拎着,便走进了草屋中。
对方也随后走进来,端着两碗粟米粥,将其中一碗放在方长面前,便自顾自呼噜呼噜喝了起来,宛若周围无人。方长也端起粗瓷碗,不管其中粟米粥凉热,一饮而尽。
这动作倒是让对面人呆了一下:“诶!小心烫。”
见这个奇怪的白衣人无事,怪人继续喝粥,直到喝光,又将旁边水壶取来,倒水进碗里,微微一晃,继续喝光,不留一点粟粒在碗里。
方长来回打量了下这间茅草屋,屋子建的倒是结实,而且里面没有漏水痕迹。屋里采光并不好,几张自制的桌架四周分布着,上边摆着些生活用具。
一张木床躺在窗边,上面被褥十分旧了,有许多修补痕迹。而后便是几套书籍,整齐地放在架子上,看起来一直被小心呵护。
好奇心更盛,他看着对面怪人,主动开口问道:
“阁下怎么称呼?”
“名字并不重要,就像我也不关心你的名字。”怪人收拾好两个碗,微微检视了下方长带来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我知道的自然会回答,看在这些的份儿上——这里不常能弄到盐。”
“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方长语气诚恳的说道,“原本来这里,是调查一些事情,不过看起来这里与我所调查之事无关。倒是看见阁下,让人十分好奇,为何偏要住在这个不方便的地方?”
怪人小心收好那包盐,将点心和熏肉放在旁边架子上,而后看着方长的眼睛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好奇。”
“我和你一样,也是来自中原,不过我来到这里,就不准备回去了。”
338、【沧海寄余生】
说到这里,怪人叹了口气,转身开始整理屋子里面的陈设。
看起来,这便是他平日里的习惯。
不过其口中话语没停下:
“活了半辈子,学的多,看的多,后来遇到不幸,经历的也多。于是,我对很多人、很多事儿,感到彻彻底底的寒心和失望。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了,当时我就念了句诗‘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而后彻底离开了那片名利场。”
“买了条小船,弄了些吃喝用具,我凭着小时候在水上玩耍的技艺,舍命来到了这茫茫东海上。结果运气不错,真个让我寻到此处,一个没人但是能住人的小小荒岛。”
“初期困难很多,各种事情都不会,不会盖房搭屋,不会找吃的,甚至差点儿饿死。还好我会生火,最终挺过去活了下来,盖了间草屋,开了几亩薄田,也知道了去哪里捞捡盐和海货。”
“虽然日子很苦,而且我老了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善终,但我不后悔。”
半是讲述半是自言自语了一番,怪人转过头来问方长道:
“说这些也没啥意思,你听个乐子就好,话说回来,你调查的是什么事儿?说来听听,说不定我知道些什么。”
方长点点头,他也不隐瞒,说与怪人道:
“我是个修行人,正在东海上寻找一处盘踞了许多妖怪的地方,那些妖怪并非善类,于天下有大害。”
“修行?”怪人定住身子,转过来上下打量了方长一番,呵呵笑了两声,满脸不信的样子。接着,他对方长说道:“假设你说的是真的罢,虽然天下于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还真的知道些个东西。”
“哦?”方长说道,“还请叙说。”
怪人拍了拍手,笑道:
“我这个岛上常年累月见不到人,消息闭塞的紧,不过前不久有条船停泊在这里,从山上砍了些木头修船,还在溪边把船上的水灌满。初见到我时,他们挺害怕,不过确认我是活人后,倒也能够交流。”
“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中原如今已经一片乱糟糟,而东海上面,虽然还跟往常差不多,不过也暗流涌动。当然,你是来找妖怪的,而且号称那些妖怪们并非善类,那么你应当往东面去。”
“那里有几个岛,最近两年少了些人,而且都是整户消失。在周边这些海岛上,人丁少了从来都是大事儿,所以很是显眼。但追查之下,并没有发现遁逃的痕迹。”
“所以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你口里的妖怪们干的,对了,据说那些岛屿附近,有些地方不能行船,因为船只可能会无故消失。”
方长起身拱手道:“多谢,我会去查探的。”而后准备告辞。
面前这个怪人,虽然面上胡须多,心肠却挺热,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其感觉意冷,躲到这世外之地隐居。
怪人叉着手,并不来相送,而是说道:
“听说,北面偏东一点点有个不错的岛,离此处最近,人挺多。你若离开寻找下一个岛屿,可以向北。”
方长闻言笑了笑,点头后便消失不见。
怪人噫了声,上前查看。
却见原地只留下一本书,他当年便是读书人,识字自然不在话下,拿起来看了看,封面上写着《清净要术》四个字。
原来方长从这里得到了消息,还被招待,又看这怪人行为略对胃口,便以这本和城隍土地们交往时候得来的修行法门,作为酬谢。
…………
方长从怪人居所处出来,径直走到了海上。
行了几千步,已经远远离开了那座荒岛,他才站在水面上,从背后双肩包里,将来时所乘坐的小船抽出来,扔在面前。
跳上小船,方长用船里的小泥炉,烤了两条随手从海里抓来的鱼。
似乎因为这鱼很善于游泳,它只有脊骨,肉也是红色,烤过后鲜美可口,还自带盐味。烤熟后轻轻一撕,便能撕下几条无骨无刺,一节节连在一起的鱼肉,吃起来方便又美味。
依照着怪人的指引,方长张了帆,借着夜里的海风一直向北行去,中途又往东修正了些许。
天蒙蒙亮时候,方长已经进入了航道,周围不时能看到有船行驶过去。
他变换方向,跟着两条载货载客的船只向前。
殊不知这举动让前面的两条大船有些紧张,毕竟这东海上虽然贸易兴盛,但并不太平。周围的环境催生了不少海上盗匪,所以看到这条孤独的船在后面跟踪,让他们顿时提高了警惕,随船的护卫也将更多时间投入在检查兵器上面。
当然,一路无事。
薄薄的海雾中,前面岛屿的身影越来越凝实,继而显露出一座繁华的港口。
方长跟着前面两条大船,靠近小岛,不过他并未入港,而是绕着岛屿边界,寻了个偏僻地方,重新将小船装进包裹里面,接着独自一人上岛。
还好岛上对人员进出管的虽严实,却不禁在岛上走动,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个白衣人并未从港口上岸,而是突然出现在岛上。
在码头附近寻了个小饭馆,吃了顿豆浆油条早餐,方长径直朝码头走过去。
刚刚的早餐里面,豆浆做的很不错,就是作为配料的糖价格稍贵,需要单独购买。毕竟这东海岛屿上面,只有些枫糖和麦芽糖,其余的白糖红糖只能从陆地上运来,而且主产区还是江南以南的地带。
油条炸得金黄酥脆,而且为了节省成本,店家特意练出了技术,让油条上面没有多余的油脂,这样能够少耗费些油,还意外地让油条更加爽口。方长不差钱,一个人就吃了一斤油条,配了两碗豆浆。
清晨时分,码头上面正喧嚣。
许多昨天停泊在这里的船准备装货,那些早早来到这里的力工,也各自得了活计,开始卖力气赚钱。
不过方长准备找艘客船,直接往东面行驶些时候。
这样的话,路途应该会舒适不少,而且无论哪个说法,都表示那处有船消失的地域,在东面“很远”处,所以先向东狠狠行驶一段路程,当无错处。
339、【勇者】
这并不难找,因为在海岛间,比起有搭船需求的人数,船只的容量总是有巨大富余,所以,每个港口都能看到船上的人在那里揽客。
这些船往往是货船,所以并没有预留什么位置给乘客,所以乘船的人往往只能待在甲板上。好消息是甲板面积很大,很宽敞,而且船舷和货物堆比较挡风,不会太过难受。
对于拉货的途中顺便载客这种事情,每条船都很热衷,毕竟船只的货舱容量固定。这种情况下,每多载一个人就多一份钱,反正会乘船的顾客要求也不高,路途往往也不长,额外收入没人会拒绝。
“客官,坐船不?价格好商量!”
看到方长走过来,便有两三个人前来招揽。
来人全都挽着袖子微敞着怀,露出被海上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胳膊和脖颈,应当就是船上水手临时客串。
他们的话倒是很抓住群岛间旅人的需求,毕竟对于整体较为贫困的东海群岛来说,绝大部分人人比起其它如舒适性之类,更在意船票价格。而且那些有钱人,往往也有自己的船,没有谁会选择这些渡船。
“谁是向东走的?越早出发越好,只有我一个人。”方长说道。
对面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很显然,他们对各自的行程和出发时间心知肚明,所以只有一个水手留下,其余的退了几步散开,去询问码头上其他人。
留下的水手笑容满面,带着方长就上了船,同时没忘收了几个铜子儿的船费。
他带着方长走上甲板并嘱咐道:“客官您可以待在这里,船舱锁住不能下去。”
“那么下雨怎么办?”方长好奇地问。
“这……下雨的时候也不怕,船上备了充足的蓑衣,足够每人一套。”
“也好。”
方长点点头,走上甲板。
这时候,船上已经有了许多乘客,看衣着身份各有不同。
虽然其中没有大富大贵人家,但互相之间气色相差很大,有的扶老携幼,有的孤身一人,年龄更是从青壮到老幼皆有。不过现在所有人俱都蜷集在甲板上,各自找位置坐着,或互相闲聊,或忙自己的事儿。
随着发船时间接近,岸上的水手们逐个回到船上,船长点数人头确认无误后,便下达了启航的命令。
“开——船——喽————!”
随着几声高喝,船上的水手们解开缆绳后,合力拉绳升了帆。
船儿离开这个小小港口,缓缓加速,划开水面向着朝阳的方向行去。海上没有遮挡,太阳虽然明亮但显得不算很大,只是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被镀上了一层不断闪烁的金光,煞是好看。
行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一路上有些无聊。
甲板上的人们,早就开始互相搭话,闲聊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有的互相吹牛,有的说些自己身边的家长里短。反正都是萍水相逢互相不认识,下了这艘船也就再也不见,因此言辞反而更加放得开。
方长早就注意到,有一些人并不理会别人的搭讪。
他们多是青壮,正在面色平静地互相靠拢,而且都带着行李。
心中微微一动,已然知道怎么回事儿,方长微微笑了笑,静静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其中一个乘客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者,他看看天空估摸了下路程,忽然将手指伸进口中,打了个唿哨。
“动手!”
那群人忽然喊道,而后纷纷从行李里面抽出各种兵刃,短刀、匕首、分水刺,都是更适合水里的轻便兵刃,而后朝周围杀去。
为首的更是朝周围大喝一声:
“我乃丰源岛洪老三,尔等还不受死!”
随着这声喊,正准备抵抗的水手们,很多软了脚,便要投降求饶。周围乘客们更是不堪,许多身体弱的已经把下半身衣襟弄湿,淋淋漓漓。只有船主怒气勃发,却有些无力地大声咒骂道:
“贼子!!!”
水手们的抵抗很快被解除,连船主也被迅速地压到地上,用衣带捆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倒是没有人死掉,只有几个水手受了伤,于是在一旁蓄势待发的方长,一直没有出手。
看到控制了局面,匪首兴致盎然,他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准备讲话。
猛然间,他看到方长背后的长剑,眉头一皱。
周围的匪徒们,见状立刻围了过来,兵刃指向这个似有威胁的白衣人。方长笑了笑,用单手缓缓摘下背后灵泉剑,放在面前地上而后后退一步。于是众匪松了口气,兵刃微微放下。
“哈哈,想必你们早已经知道我的名头,丰源岛洪老三。”
“筹划许久,终于让我们捞到一条落单的船,如今,你们,还有这船货,都是我的那个……战利品,对,战利品!”
“你们放心,我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年轻漂亮的留下,剩余的把身上钱财都交出来,绕你们一命!不从的直接砍断丢进水里,老实听话的,给你们截木头自己下海,游回去就能活命。”
“啊,每人都有木头,没那么容易沉,这里还是航道,说不定就遇到别的船呢?别说我不够宽厚,我洪老三,可是海盗里面出了名的仁慈人,看我多为你们着想,哈哈哈哈哈……”
除了被捆起来堵住口的船主在呜呜作响,甲板上一时间很是寂静,只剩下匪首嚣张的声音。
终于有人按讷不住,却是个年轻后生,他猛地站起身来。
不待这年轻人说话,洪老三忽然露出猫戏老鼠的神情,他看向年轻人,轻轻拍了拍手:
“好!有种!局面更有趣了。”
“我洪老三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每次不遇上两个真是让人难过。来人啊,给他兵刃,我们比上一比,赢了的话连船给你,输了的话老老实实被我们砍成段扔水里。”
话音落下,旁边有匪徒取来柄大环刀,放在匪首手里,又拿出只两寸长的小刀,扔给年轻人,而后一起大声哄笑。
匪首活动了下身上的筋骨,狞笑道:“来啊,小伙子。”
340、【货物】
接着他上前一步,抢先进攻。
勇敢站起来的年轻人,有些措手不及,仓促应战,结果左支右突,十分狼狈。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在哪里学过几招,手上有点功夫,但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更何况,他手上的小刀实在是太短了,几下便被大环刀砸飞。
匪首狞笑着,挥舞手上大刀逼近,这幅情形,让周围的海盗们也兴奋至极,他们十分期待看到接下来的残忍场面。而周围的乘客和水手们一片惊呼,纷纷露出不忍之色。
眼看,这个年轻人便要被在大环刀下砍成几截,殒命当场。
方长微微叹了口气,袖子下面的手指轻轻一勾。
年轻人直觉背后被猛地一提,纵跃而起,从匪首头顶四尺处翻过,跃到船的另外一头,顺便将个海盗踩于脚下。被踩中的匪徒一声尖叫,弯折于地,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不活了。
接着,几道透明身影,从船舷外攀了上来。
他们有男有女,各个身姿修长卓越,手中执着扇、笛、琴、笔、琵琶等物作为兵器,只是浑身上下无论衣着还是肌肤,皆泛着大海的颜色。他们离开船帆船楼阴影处,被阳光照射到时,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宛若琉璃。
这几道身影正是方长的水人,他们不惧刀枪,又天生自带功夫和些微修为,只是几个来回,便将海盗们打的人仰马翻,并挨个束缚起来,抓捕在地。甚至连匪首,也被空手入白刃夺了大环刀,接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年轻人呆呆地站在海盗尸体上面,看着眼前这幅奇景:
几位有着琉璃般绚烂外表的人,干净利落地制服了所有海盗,并顺手将自己从必死的险境中解救出来,也救了船上所有的人。
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免不了被砍作几段喂鱼,其余人也必然会被投入海中,经历一番痛苦挣扎,不知道有几个能够脱身。这让年轻人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身躯渐渐活了过来些,心中的欣喜也爬到了脸上变成表情。
“多谢几位前辈!”年轻人冲那几个外表琉璃色的人喊道,“可否赐下名号?不知道这些海盗前辈们准备如何处理?”
没有回应,他们只是维持着最后的动作,按住那些海盗。
方长暗自摇摇头,略一思索,又在袖中勾了勾手指。
于是领头一位拿着扇子的水人,形状又变得凝实了些许,神情也更为灵动。他转过身来,冲着年轻人说道:“名号不重要,至于这些海盗……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诸位感觉如何处理才好?”
地上被按住的匪首,神色大为惊恐,一幅萎靡的样子,只是嘴上依旧执拗:“我丰源岛洪老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杀要剐随便!”
水人并未理会他,而是看着周围。
倒是年轻人略微思索,说道:“他们刚刚想把我们中间,反抗的人砍作几段扔进水里,其余人发块木头扔进水里,可见这种事情他们之前已经做了不少,所以熟稔得紧,那么,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主意!”
旁边已经被甲板上乘客们解救出来,正重新系好刚刚被用来捆绑自己衣带的船长,高声赞同道:“少侠说得好,这种恶贼,让他们尝尝一报还一报的滋味,最为恰当不过。”
两个最为强硬的人如此表态,其余人自然唯唯诺诺。
于是船长亲自动手,将洪老三砍作几段扔进水里,又取了些木板木块之类,分发给其余海盗们,接着逐个提起来扔进海里。海盗们的兵刃,则被分配给了船上各人。
“唔,此间无事,我们告辞了。”
几个水人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说道,周围人赶紧抬头,却只见几个水人归散在地,打湿了甲板。
于是众人一齐叩拜,拜谢不知道哪路神仙的恩泽。
想来,等他们离开这条船各自回家以后,世上不知道又会多出多少种充满想象力的新故事。
船长又将剥下来的浮财,与年轻人一起对半分掉,倒是让初经此事的年轻人,有些忐忑不安。
水手们重新操起帆,将船儿朝前驶去。
方长也将面前横于甲板上的灵泉剑拿起,重新背在背上。周围人见了,言语间对此颇有不屑,毕竟这柄长兵看起来挺唬人,却在洪老三一伙的威胁下,毫无停顿地投了降。
倒是刚刚的年轻人,自觉心里有些理解方长。
毕竟在匪徒淫威之下,能够保持本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下来倒是无事,方长也没有现身彰显存在感,而是默默地待在船舱里休息,偶尔还会沿着甲板周边的围栏走上一圈,看看周边风景。
接连两日过去。
还好路上天气不错,并未下雨,因此只需要挤在一起,使用些草毯棉被子,甲板上的人们就顺利地渡过了海上冬夜。只是早上湿气重,每到中午时候,大家就要抓紧时间晾晒这幅临时铺盖。
“靠——岸——嘞——!”
依旧是标志性的高声呼喊,方长脚下这艘货船,缓缓地驶进港口,靠岸后系上缆绳,将搭板搭好。
许多水手瞬间冲下了船,激动地感受大地。
乘客们更是不堪,甚至有哭出来的,最过分的一个,下岸后立刻扑在地面上,也不惧尘土,拼命亲吻大地。看来前天被海盗们劫持,给大家留下了许多阴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今后再难乘船出行。
方长走下船,忽然见到所乘船只的船主走下来,对周围的力工们喊道:“来八个手脚麻利心细小心地人,帮我运货!管吃!日结!”
“选我选我!”“我可以!”“掌柜的看看我合不合适!”……
周围人瞬间兴奋了起来,拼命朝前挤压,以求被看重,得到这份待遇还不错的临时差事。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船主用在船上发号施令练习出来的高声喊道:“船上这批货物,可是稍稍值钱的易碎品,万万不可损坏!所以我只要心细的人,若是中途有了损坏,你们作价赔偿便是,反正它的单价并不高,你们都买得起。”
341、【阿牛的消息】
方长倒是已经知道,船主口中的“货物”是什么。
之前在船上,为了安抚惊魂未定的乘客和水手们,船主打开货舱,指挥手下从里面抬出来口箱子,给每人分了一件。
当时就有许多乘客惊呼出声:
“掌柜的,这水晶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倒是船长哈哈大笑道:
“放心放心,这并非水晶盏,若真的是水晶盏,我怎么可能舍得分给大家?这只是个寻常用具罢了,它叫玻璃,和琉璃类似,相比起来更加耐用,而且很便宜。”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阳光端详,看着这微微带些绿色和细密气泡,但依然通透的器皿,啧啧称奇,而后小心地保存好。
这种易碎物件,批量用船只运送很麻烦,需要用木箱装满稻草之类防止磕碰,但是对于普通行人来说,在身上带一两个就很简单——反正大家都有行李,往衣服里面一裹就好。
又有人出声问道:
“掌柜的这是从陆上贩运来的?到底是哪里,竟然能生产如此奇物。还有,中原现在什么情况。”
船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非如此:
“我没有去陆上,而是在熟悉的人那里订的货,这船玻璃盏、玻璃杯、玻璃盘、玻璃瓶,都是他们送到东海来的。”
“按照送货那些人的说法,从江口往上溯一段距离,有个小镇,那儿盛产此物。小镇所在的那个府里面,有许多人都在做玻璃品,已然成了规模,产量不低,它们都在小镇集散,而后通过江水运出来。”
“据说,镇上有位刘员外,从不知道哪里过来,到那个镇上定居。而后这刘员外建房买地之后,便开炉烧制此物,又毫不藏私教给愿意来学的人,说是让大家都过好日子。”
“所以如今那府里所有做玻璃的工坊,都尊这位刘员外为师。”
众人感叹道:
“如此说来,那刘员外真是善人啊……也该当他学得此法。”
有个看起来做小生意的人,啧啧两声问道:
“以这玻璃盏的卖相,多高的价格都会有人买吧?只要找对了人家,出货估计不难。”
“自然是难的。”
船长摇摇头说道:
“若是能够卖高价,谁会这样平价出货?定然是没法持续。”
“主要是这玻璃器,从源头上就不贵,听说原料很贱,在作坊里造出来时候就卖的便宜。那位刘员外的弟子也多,产量又大,往咱们东海运玻璃器的船数量也多,诸多卖家竞争压价,价格怎么都上不去。”
“当然,最终卖出去,还是会比陆地上贵许多,主要是路费。这一路上车马船只车夫水手,还有搬运货物的花费,都要算在这价格里头。当然,还要给中间各级留下些利润,不能白干不是。”
船长也拿了个玻璃盏,放在手中端详。
而后他满脸爱惜地,将玻璃盏放回装满稻草的木板箱里面,继续说道:
“那周围几府好生兴旺,听说那里无论是开工坊的,还是在工坊里面做活的,甚至码头上扛货的,日子都过得更好了些。据传言,那位刘姓员外乃是得仙人传授,才学会了这份造玻璃器件的手艺,从此吃穿不愁,甚至天下闻名。”
“至于你们问中原的情况……我这段时间也没去中原,说话做不得数的!不过从出货量上还说,中原元气依然很足,当无大碍……希望吧。反正好不容易又有个地方发展了起来,若是遭了兵灾,就太过可惜了。”
倒是有个老人,在一旁朝太阳旋转着碗,十分感慨地地说道:
“如此漂亮,又这样便宜,日后此物必然大行于世。”
“那位刘员外,不管是否得仙人传授才有此法,他都当得起一声‘有德高士’,不会辜负传艺仙人的照拂。”
众人皆点头不已。
…………
结束回忆,方长笑了笑,转身朝其它地方走去。
他下山这么久,头一次听说阿牛的消息,之前船主和乘客们的闲聊中,他灵觉中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位“刘姓员外”,就是自己曾经的记名弟子刘阿牛。
对方曾经在仙栖崖住了许久,还从自己这里学会了制玻璃的手艺。
方长对阿牛很满意的一点就是,阿牛下山安顿好后并未藏私,而是和许多百姓一起,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广泛传播。
玻璃这种器皿,也终将会走向自己注定的未来,成为百姓们日常生活所用材料,给这世界带来更多美好。
听传言中,阿牛的日子过得还很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去,阿牛的修行现在如何,是否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只可惜,自己和阿牛的师徒缘分已尽,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对方的道路和生活,就此不再理会,才是最好的态度。
从这里下船后,方长本想再去寻找艘客船,继续往东。
但是,从码头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小船多,大船少,而且多为小商户自家的船,并不像来时所坐大船那样,尽力揽些客赚外快。这导致这里没有多少乘客位,更没有几个招揽顾客的船主,他问了一圈,向东走的更是一个也无。
既然如此,那便离开罢。
方长沿着海岸走了半圈,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里枯草萋萋、树枝浓密,周围乱石嶙峋,只有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
他寻了个水较深处,打开双肩包将那艘小渔船又掏了出来,放在海面上。
而后方长轻轻一跃,站在船头。
小船儿依然随着岸边的水波晃悠,好像并未因中间突然多出一个人,而有任何震动。脚下轻微用力,不升帆、不用桨,小船载着他离岸远去,渐渐消失在苍茫海上。
冬日海风有些猛烈,他乘着这艘小船,漫无目的的在海上漂流,方向随心所欲,不过大体上还是朝着东面去的。
方长知道,自己这次出来,定然是能够找到那青龙堂的,现在欠缺的只是一点机缘。所以他也不急,碰上船偶尔会升帆去打个招呼,问问周围岛屿分布,看到小岛,就上去瞅瞅,倒也逍遥。
342、【再次突破】
路上荒岛倒是有许多,上面少有人迹。
因为这些岛屿里面,仅那些拥有足量淡水、同时还有足量耕地的小岛,才能具备让人类生存的条件。
方长随便找了个小小荒岛,将船儿系泊在岸边歪斜伸向海面的树上。
总是在海上漂泊,虽然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烦腻,但还是准备上岛待些时候,换换环境,倒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者考量。
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发现由于在水面上漂泊的时间过长,其已经熄了。方长干脆捡起之前的旧手艺,从船上拿了根绳子,选择合适小木棒和木块,做了个简易取火弓。
很快,一堆篝火燃烧在岛上,为了避免被远处船只误会,方长还特意将火烧旺,减少烟气。其实他知道无烟灶的做法,但是想一想也没有必要,所以依然选择了篝火。
这座小岛上面,没有明显的淡水,但是土地下面定然是有淡水的,不然岛屿上面的植物不会有如今表现。此岛明显属于那种“有淡水但缺乏耕地”的典型,毕竟上面怪石嶙峋,草木稀疏,没有办法开垦。
他捉了几条鱼虾,稍微撒点儿盐之后,串在树枝上,放于篝火顶端烤。火苗舔着树枝,以及树枝上面串好的鱼虾,散发出阵阵香气。食物的外表渐渐变得有些焦黄,明显会有些微酥脆口感。
方长将篝火上面的所有食物,一扫而空。
“唔,有些单调。”
他意犹未尽地想到,而后起身离开篝火,高高地跳起来,一头扎进海水里面。
当然,方长并不是想不开而蹈海,他只是去海中捞些好吃的货色。
“哈,就是你了!”
荒岛附近的海底,是个略带阶梯状的急降走向,生命多样性及极其丰富。里面水流复杂,十分危险,但方长未巍然不惧。他娴熟地在靠近海岸处,抓了两只蟹捆了,转身便下了海底更深处。
水面透射进来的阳光十分明亮,但是在水深几十丈处,就出现了明显的黑白交界地带,再往下看,则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海沟。
方长没有过多挑剔,他只是薅了两条巨大的海带,又在深水里面抓了几条梭子形状、应当是常年保持运动的鱼。除此之外,方长还寻找到一头巨大的乌贼,他将乌贼的触须都打结在一起,拎出水面。
若是正经烹饪,自然需要锅碗瓢勺之类,还好这些东西虽然方长没有带,但是他买下的那条小船里面,锅碗之类都有。应当是这艘船之前的渔家主人,做活之余
寻找个地方煮东西吃,船上剩余的两小把粟米,则证明了这一点。
有锅又有上佳的食材,再将渔获用树枝串了放在火上烤,有些暴殄天物。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到合用的淡水,没有水就没法有效的做东西吃。然而这座荒岛上面,只有一些石头山包,没有泉水或者小溪流出来,自然也没有直接可以在地面应用的淡水。
“那么,只能挖井看一看喽。”
岛上虽然较为荒芜,但也不缺草木,虽然它们都在冬天的肆虐下,变得枯黄干燥。当然,这让方长寻找合适的柴禾与取火材料时候,得到了巨大的便利。这些草木的存在,证明岛屿下面是有淡水的。
方长轻轻踩了踩地面,暗自盘算了下,发现地面的材质过于坚硬,当然这也难不倒方长。他干脆从背后,将灵泉剑取了出来,而后朝着地面上轻轻一剜——就如解腕小刀掏豆腐一般,爽利地滑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滞。
他微微一笑,弯腰伸手,揪住被灵泉剑消掉的这块大石,向上一提:
“嘿!”
大石头被提了出来,远远地扔进海里。
如此往复几次,终于打穿了含水层,水柱从石壁上喷了出来,很快就盖住了洞底,并开始向上抬升。方长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发现这里的水流,竟然在超出地面后依然往外涌出。
水流依循着找最低处的规则,哗啦啦地奔向大海,很快在荒岛上形成了一条新的小溪。
更妙的是,由于这次是在石头上上掏洞,并且使用的是锋锐无双的灵泉剑,所以完全不需要打井之后再次沉淀,从水井里面涌出来的水,直接清冽甘甜,味道美妙。
方长直接拿过船上的锅,在出水的洞中灌够,回到篝火边上烹饪。
渔船上调料也有不少,虽然都是家常货色,但有了它们和葱姜蒜,也能够去腥提味,为食物增色。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响起。
方长将乌贼切了片,串在木棍上面烤着吃,锅里的鱼和蟹,尚需不少时间才能够食用。海带被他清洗干净后,扔起在空中用小刀切成了细丝,用酱油和蒜末凉拌装大盘。
直到夜晚时分,他才将这次的收货全部享用完毕。
收好锅刷好碗盘,方长选了个干枯树枝跳上去,躺下在树枝上。
天空漆黑无比,海面上起了些许白雾,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穹上,光芒穿透雾气洒下来,在海面上铺下了一道白练。
风渐渐起来,海面上的浪涛也愈来愈大。
哗啦啦,哗啦啦。
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人心情平静。
以方长的目力,黑夜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阻碍,大海的壮阔被他一览无余。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许久没有松动的修为,再次突破了些。
再透过命运看向前路,竟然有一丝豁然开朗之感,可惜天地大劫笼罩下,这份感觉也就持续了一瞬间。
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人心情平静。
以方长的目力,黑夜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阻碍,大海的壮阔被他一览无余。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许久没有松动的修为,再次突破了些。
再透过命运看向前路,竟然有一丝豁然开朗之感,可惜天地大劫笼罩下,这份感觉也就持续了一瞬间。
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人心情平静。
以方长的目力,黑夜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阻碍,大海的壮阔被他一览无余。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许久没有松动的修为,再次突破了些。
再透过命运看向前路,竟然有一丝豁然开朗之感,可惜天地大劫笼罩下,这份感觉也就持续了一瞬间。
343、【酒棚里】
修为愈加高深,方长便愈与周围天地万物相合拍。他躺在树枝上,简直就如同树上长出来的果子一样,自然又协调。冬夜来自海上的冷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带着他来回摇晃,在月光下相映成趣。
第二日,方长又到了海里,径直往下,一直到那幽深至极的地方。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脚下的海底依然以一个陡坡向更深处倾斜,不过海底地形复杂,倒也不乏平地。这里生物造型奇特,方长随意摸了两条扁平的肥鱼,又寻了两只蚌带回去。
细细烹饪,味道还不错,不过蚌里面并没有珠。
他洗干净了锅碗,走回船上寻找了下,只发现了个小铲子,没有其他趁手工具。拿在手里掂了两下,他回到篝火处,将火堆用沙石盖上,把周围恢复之后,重新跳回船上,向东启航。
行出去三五里远后,方长回头一望。
却见这个他曾经待过的小荒岛,有灵气环绕,再不复往昔灵机涸旱的模样。
或许百十年后,这里也会成为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只是因为有修行人在这里停留,并在此突破。不过以后的事情和方长无关,他也不会在意,转头调整了帆的方向,小船微微倾斜,更快地向东驶去。
…………
大海上小岛繁多,有人的岛屿星罗棋布。
在这些岛屿们中间,是纵横交错的航道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并给每个岛上带去活力,带去交流,不停打破它们的封闭氛围。
许多船儿行驶在这些航道上,载着人,载着各岛或者陆地上的物产,在各处交换后换成钱帛或者当地的粮食物产,赚取其中的差价,牟取大量利润。而岛上的居民们和管理者,也对各路商船很欢迎。
对于百姓来说,来往的船只可以带来紧俏实用又稀缺的物资,还能将这里积压的物产换出去。对于岛屿的管理者们来说,商船不仅可以带来周围的情报,还能带来赋税。
不过,虽然各岛都不忘记收集其它地方情报,但是能够养的起水师之地寥寥,剩下的几条船也无登陆能力,故这东海上面虽然势力众多,但是武力互相征服统一有些困难。
方长站在小船船头,看着远处航路上的船只。
有人注意到这里有条渔船,还指挥大船靠上来,寻找是否有稀奇美味的渔获,他们愿意出钱购买,不过方长都回绝了。
他只是问道:“请问,最近的港口在哪里?”
船上人见到没有新的渔获,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扬起手来,指着前方回答道:“那边,差不多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岛屿,上面人很多,补给也毫无问题,罪对于老兄来说应当也是个好去处,那里渔船不少,渔获出手也简单。”
“好,多谢,祝阁下一路顺风!”
方长拱拱手道谢,而后转了个方向,跟着这艘越来越远的大船,朝正前方慢慢行去。
鸟儿在水面上翱翔,这里已经接近岸边。
方长渐渐靠岸,发现这里和之前碰到的船上人所说一样,确实是个大港口。
光泊位就有不下五十个,而且其中大部分已经停泊着船,还有几艘正在进出港。方长在泊位上,还看到了刚刚那艘船,不过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些码头劳工们,正从船上往下背半人高的货包。
“渔船不能停在这里!朝北面三里,有专门的渔船港口!”
有港口的成员,划着小船过来,向这里喊道。
“好嘞。”
方长应和一声,操纵小船转了个方向,才到那个停泊渔船的地方。
由于这里不上冻,冬日里渔船也是往来不停,将海中捕获到的鱼卸下,或直接出手,或者简单地出手。因此,这里也开了一大堆较为矮小的馆子,用平价朝着这些渔夫们提供各种服务。
这里有茶水棚,有小饭馆,还有小酒棚,以及一个穿着破旧衣袍,站在那里说书的人。
劳累了许久,经过几天只有鱼和海风海浪相伴的日子后,渔夫们最喜欢的,就是卖掉渔获后,在这里要上一碗喝的,互相聊天吹牛,或者听说书先生讲上两段忠臣孝子、才子佳人的故事,然后带着欣喜和兜里钱钞回家和家人在一起。
方长看了看,便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走到一个酒摊上,找桌子坐下,而后朝店掌柜说道:
“温一碗酒,再来两碟下酒物事。”
掌柜的嗯了一声,转头便过去温酒装菜。此处生意不错,在这有些冷的冬日里,喝上一碗温过得烈酒,能让人浑身都暖合起来,最是安逸不过。
方长一身白衣,背后还背着柄宝剑,更遑谈腰间还挎着的大酒葫芦,和这里吃喝的渔夫们,完全是两幅模样。但是由于方长修为的特性,完全没有人或者鱼虾在意这一点。
方长旁边又有两人坐下,各自要了酒。
虽然看起来互相不认识,但等待掌柜温酒的空隙里,面前的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很快便互相攀谈起来。
“你们那里今年年景如何?”问话人说道,听起来像在咨询另外一处大岛上的酒客。
“太平无事。”
“好!”问话人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将周围好几人都吓了一跳,接着他夸赞道:“太平无事,可不就是顶好的年景么?大家说是吧。”
虽然有些咋呼,但是大家还是比较相信此言,纷纷点头不之。
掌柜的端着几个酒碗走过来,凭借记忆力,给方长分了一碗,又向其他人逐个分配了托盘里面的碗,无一错漏。
“唔,好酒。”
方长夸赞道,至少对愿意坐在这个棚子里面的人来说,这里的酒不错。这种酒力度够、不掺水,虽然有点浑浊,真真切切是烈酒的味道,无关乎此处最受渔夫们欢迎。
掌柜的又端了两叠小菜上来,却是一盘炒黄豆和一碟盐菜,盐菜腌制的时间很短,咸味不高,但是清脆爽口。方长将盘子向前推了推,示意桌上另外两人一起,他们也不推辞,简单道了谢便一起挟豆子嚼。
344、【怪病和海盗事】
刚刚问人年景的那位,端起自己的酒碗,小小地嘶溜喝了口,而后使劲抿了抿嘴唇,尽力让味蕾抓拢每一丝酒味。看这幅馋且小心翼翼地模样,就是个喜好这口的人。
只听他朝方长和桌上另外那个褐色衣衫的人,亮着大嗓门说道:
“年景好是好事儿啊,听说中原现在可不太平,那种情况下,就算收成再好,也称不上是好年景。年景不好,自然活的艰难、活的困苦,即使中原是个咱们想象不到的神仙地儿,但不太平的年月,也不会很舒服。”
方长旁边的另外一人点点头,不无担忧地说道:
“就怕中原的情况蔓延过来,东海虽然广阔,但终究太过羸弱,而且与中原同属天下,本就为一体。”
“那又如何?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喽。”大嗓门的人倒是有些豁达,于是三人大笑,端起酒碗叮地轻轻一碰,各自喝了一大口,而后拿起筷子夹菜,压一压嘴里火烈烈的酒气。
“老哥是哪里人?”
发话的乃是褐色衣衫的人,他和另一边大嗓门的人都是渔民,此番乃是出了货在这里喝些酒歇脚。他们都不是这座岛上的人,但是会来这里卖货,因为这座岛繁荣、人多,能够卖上价钱。
而且换了钱之后,还能方便的换成自己家里需要的各种物资,诸如油盐酱醋、针线布匹、绷子顶针、锅碗瓢盆,甚至笤帚和簸箕。他们往往还要给邻居带一份,回去他们会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换。
毕竟岛屿之间,虽然有四处巡游的杂货商人,但总归是成本会高上一点,稍贵。东海生存环境稍显恶劣,这种情况下的百姓,会更加节省,能省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大嗓门的人虚抬了下碗,抿了口才回答:“我是黑礁岛的人。”
“噢,老哥是黑礁岛的?”褐色衣衫的渔夫说道,“你们岛上最近办的事儿很出名啊,称得上是义岛,且收下我这一分敬意。”话毕他端碗敬酒? 而后自己喝了一大口。
听到这里,方长有些好奇? 他开口问道:“不知道黑礁岛上发生了何事?”
褐色衣衫的渔夫扭头看着方长,问道:“这位老兄是来自别处的?竟然连最近这么轰动的事儿都不知道。”
方长笑道:“我来自中原,这是第一次到东海。”
“噢怪不得,不过老兄第一次来就进入这么深? 也是够胆大。”解除了疑惑,褐色衣衫的渔民收回目光? 半是给方长解释? 半是重复黑礁岛上发生的事情:“约莫大半年前? 黑礁岛忽然有几个居民得了怪病? 他们病得很重眼看就要死了? 家里人都准备放弃。”
“这时候? 岛上人一合计? 干脆募捐了一大笔钱粮,从外面请来大夫医治? 于是活下来一大半。老实说,这种事儿在东海的岛屿上? 罕见的很,所以事情传开之后? 听到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方长点点头,赞道:“确实不错。”
那个大嗓门人一直在旁边听? 褐色衣衫人说到黑礁岛故事时候,让他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见方长已经听到故事的整个全貌,赶紧开口插言道:
“其实难点不在于募捐,这事儿只要大家达成共识,还是挺方便的,毕竟大家家境都差不多,能够拿出来的数额也接近。用黑礁岛旁边小岛上的秀才话说,‘人必自助而天助之’,我们花费更多力气的部分,并不是募钱,而是先让这几家人生出自助心。”
“你们可不知道,他们几家原本是要放弃的,毕竟这病来的又快又猛,外观也吓人,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都已经灰了心,已经开始准备后事儿。咱们岛上的人家底都薄,谁也不想为了赌能不能留下自己的命,弄个破家的下场。”
“便是乡亲们凑了钱,他们也没提起来这口气,说是不能让大家出这份钱,不然后面可能人救不回来,大家都变穷了云云。大家都做到这一步了,哪里肯依?选出来几个口齿伶俐的中年妇人,劝说了两日,才让他们升起来求生欲。唉。”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到了后面有些摇头晃脑,还好面前的烈酒吸引力依然不错,大嗓门人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酒碗上面,轻轻抿嘬。
“听阁下描述,这种病是一同发病,难道不会继续传染么?”方长问道。
大嗓门人摇头道:“不会,大家一起开始有点儿恐慌,后来发现也就那样,就渐渐失了惧怕、大起胆子。”
“还好只有开始那波人发过病,后面再也没人得。咱们东海上面,各种稀奇古怪不知来由的病症多了去了,也不缺这一种。大夫也没有给出最终原因,只是根据症状开了药。”
旁边的褐色衣衫人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每年病死的人就不在少数,还好如今船路方便,只要岛上能有一两条小船,乘船到有大夫的大岛上,终归是个可能会好的生路。”
接着,他们的话题又到了岛屿间的海盗上面。
对于渔民们来说,海盗还是很可怕的,但又不是特别可怕。
毕竟渔船上面的东西不多,能够抢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打渔途中遇到海盗,虽然跑是跑不掉了,但顶多也就损失些消耗力气打来的渔获。海盗们虽然杀人不眨眼,甚至以之为乐,但往往也会对这些没油水的普通人们网开一面,不会过多杀戮。
对于渔民们来说,他们有着和陆地上一样的格言“力气只会越用越多,是用不完的”,所以再多待几天多下几网就好了。
与之相比,返程时候带着各种杂货,碰上海盗反而更加心疼些。
和渔民相比,载货载客的大船们,更加惧怕海盗。所以往往会在船上携带武器,遇到侵扰时候一起出动,只要心齐,往往便能将势力小一些的海盗们驱逐出去,毕竟到了大船上,海盗们经常会杀两个人立威,这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