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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禾雀     报行天下txt下载     报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4章 险境

    秦子芊的双手反绑着。她和另外几个人坐在一起,两个虎视眈眈的大汉提着刀在周围看管,生怕有人逃掉。

    就在刚才,一位颇具姿色的妇人被盗匪们拉到了山坳里。任何的哭叫、反抗都无济于事,最终,她还是逃不过惨遭蹂躏的命运。

    有个一脸心满意足的男人提着裤子走了过来。站得离秦子芊很近的那个看守马上谄笑道:“徐三哥,您回来啦?要不,您受累换我一换,让我也尝尝鲜?”

    徐三哥笑骂道:“瞧你那一脸猴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还是个雏儿,这辈子都没碰过女人呢。咱大哥什么时候亏待你了?前两天还让你尝过荤腥,这就把滋味儿忘了么?”

    看守讪笑道:“哪儿能呢!那女人可真是……嘿嘿,妙不可言啊!要不是尝到了甜头,我也不能这么急色啊!哎,这山里实在没什么乐子,我也只能盼盼这个了……”

    话还没说完,徐三哥就不耐烦地挥着手打断了他:“行了,你小子就别惦记了。刚刚‘嘭’的一声听见没?那妇人性子还挺烈,兄弟几个还没玩够呢,她就抽冷子一头撞在了大石上……不说了,真******扫兴。”

    人群中陡然响起了一声惨呼。马上,众人就看到一个男子像疯了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适才妇人被拉走后,面色苍白的他连嘴唇都在不住地哆嗦。待不远处传来号哭声,他马上魂飞魄散的傻掉了。

    他那双根本就没有焦点的眼睛茫然四顾,谁也分不清他眼里充斥着的到底是愤怒还是恐惧。不仅如此,他的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什么,再配上惨白的脸色,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妇人的惨死冲破了心理的临界点。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个没勇气站出来的懦夫,那么现在的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要么死,要么就拼了!

    他怒吼着冲向了徐三哥。就算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一行人在此处只是歇脚。稍后还要赶路,这里又有人看管,所以盗匪没绑住他们的脚。

    看到男子冲来,徐三哥只是冷笑。他的身边就有把刀,可他根本就没准备拔刀。笑话,对付一个弱鸡还要用刀?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刚冲到身前,他便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这一脚力道十足,旁边的人似乎都听到了轻轻的骨裂声。复仇心切的男子惨叫着倒飞了出去,落地时,他的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块大石上。

    鲜血染红了石头,他也没了声息。

    徐三哥冷笑道:“和自己的女人一个死法,算是死得其所了。赶紧追她去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不屑地瞥了下尸体,他拍了拍那个看守的肩,眯着眼睛道:“之前咱们聊啥来着?哦,对了,是妇人。嘿嘿,我倒想起了个有趣的事。”

    说着,他走到秦子芊的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又用手托起了秦姑娘的下巴。

    “大美人,来,笑一个给本大爷看看……”

    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秦子芊用力扭过了头。即便身陷险境,她的眼神依然很坚毅,她的表情、举止也一如往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别人都会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扮得还真是像啊,一点破绽都没有。”徐三哥啧啧赞叹道:“老大的眼睛那么毒,都差点被骗过去,你这个娘们确实不简单。”

    他起身拍了拍手,道:“不过,老大也是肉眼凡胎,弄不好也有走眼的时候。你说,哥哥我是不是应该为你验明正身呢?”

    徐三哥这话是自言自语着说出来的,可听那语气,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旁边的看守闻言一喜,眼中淫光大炽。他摩拳擦掌地道:“三哥说得极是。我也琢磨半天了,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啊?其实也简单,把衣服扒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哈,这种小事自然不劳三哥动手,我来就行了!”

    秦子芊的身体几乎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如此可怕的境况下谁都会害怕,她也不例外。

    谁知,那看守才迈出步子,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徐三哥一把将他扥了回来,怒道:“滚你的蛋!我就是说笑呢,你还当真了?老大的话你也敢不信?”

    看守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双手乱摆着分辩道:“三哥莫要这么说,我知道错了。老大说她是女的,她就就是女的,我……哈哈,我也是说笑呢!”

    徐三哥哼道:“你小子就是口服心不服。老大说了,要好生伺候着她!哪个不长眼的敢破了她的身子,老大一定亲手剁了那混球的命根子,明白么?”

    “为什么啊?”不甘心的看守不解地道:“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就算不能快活一番,动动手脚总是不妨吧?”

    徐三哥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胆量,就试试?”

    看守不吭声了。

    徐三哥叹了口气道:“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进呢?算了,看在你平时没少孝敬的份上,我便教你个乖。睁大招子仔细看看,这女人要是换身女装,一定迷死个人!你以为我不想给她***呵,说句实话,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个味道的。只要老大松口,兄弟们早就带她去那极乐云端了,还轮得到你自作主张?

    可是,这般极品的人货能顶上好几票生意,你信不信?若是卖到代州去,那进项肯定够咱们兄弟花天酒地一年。谁愿意大冬天又冷又饿地跟这山里窝着?比起眼下的爽快,还是多赚点钱要紧。等有了钱,什么女人搞不到手?有道是,洞房夜夜换新人……就算别的货色要差些,可胜在新鲜不重样,还不比折腾她强?

    破了身子就卖不出价了,这你也知道。眼下的有钱人啊,收个货都要先找稳婆来验身,真是麻烦得紧。就算不破身子,你也不能动手动脚啊?好多女人的性子烈,你碰两下她就寻死觅活的,一个看不住,她没准就划了脸、跳了崖,实在不划算。

    眼前这女人就更碰不得了。看这模样,就知道她不是小门小户的人。至于脾气嘛,多半是匹驯不服的小野马。你要是敢动她……呵呵,银子可就打水漂了!只有到了把她卖出去、钱货两清的那天,咱才能算踏实。后面的事,你我就管不着了。只可惜,无论她有多大的本事,有多了不起的背景,进了人家的院子也逃不出院门去。到时候她就只能听天由命,踏踏实实地给人家当个小妾了此一生喽……”

    徐三哥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让看守连连点头。他正想说两句恭维的话,就有位壮汉押着个人走到近前,行礼道:“三哥,又抓住一个!”

    秦子芊像其他几个人一样,把不经意的目光投向了来人的方向。才一看,她的身子便是一震;很快,她的眼里就闪出了泪花,若不是竭力克制着,热泪一定会夺眶而出。

    来的人是萧靖!

    在看到秦子芊的一瞬间,萧靖也笑了。他笑得特别开心,嘴也越咧越大,到后来竟然像是在傻笑;笑着笑着,他还会痛苦地皱下眉头,想来被抓住的时候吃了些苦头。

    此时此刻,两人都旁若无人地盯着彼此,用目光交换了千言万语。秦子芊的眼里有怪责和惋惜,但更多的是感动;萧靖的眼中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整个人都不似之前那般颓丧,看起来又有了些精气神。

    被人捉住生死未卜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人恐怕没几个。一时间,连盗匪们都面面相觑的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这人该不会是疯的吧?”徐三哥狐疑地道:“一个失心疯的人,你捉回来干什么?解决掉就是了!”

    押萧靖回来的那人汗颜道:“三哥,这人循着咱们的踪迹一路追来,怎能是疯的呢。我放风的时候看见他在树后鬼鬼祟祟地张望,还想往这边摸过来,才把他给捉住的。您看……”

    秦子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群盗匪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只要那徐三哥一句话,萧靖的人头马上就保不住了。

    于是,她又有了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出人意料的是,徐三哥也笑了。他缓步走到萧靖跟前,哂笑道:“这位小哥,你笑什么呢?被绑着押过来,你很开心么?”

    话音刚落,萧靖的肚子就挨了一拳。

    说“开山裂石之力”,那绝对是夸张。但,这一拳的力量真的很大,萧靖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他的脸涨成了青紫色,身子也弯成了虾米的形状。过了片刻,他还“呕”的一声吐出了一些东西。

    “住手!”

    怒火中烧的秦子芊起身冲向萧靖,却被看守用刀拦住了。

    徐三哥根本就没理会秦子芊。他挑衅似的望着萧靖,大声道:“你放心,我不杀你。你长得这么玉树临风,我也不舍得杀你。你这朋友,八成是要卖给人做妾的。至于你嘛……嗯,倒是身强力壮的,不过生得一身好皮囊,送去做苦工有些可惜……嘿,老子就把你卖去当‘兔子’!怎样,是个好去处吧!”

    在场的盗匪们猖狂地哈哈大笑,听着让人心悸。

    笑声还未停歇,萧靖把头偏向了秦子芊的方向,又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未完待续)

第125章 陪伴

    挨了打的萧靖也被丢到了人堆里。

    盗匪们的奚落和嘲笑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你们爱笑就笑去,反正老子找到人了!

    萧靖和秦子芊中间隔着两个人,是以没机会交谈;不过,他还是在看守不注意的时候朝秦姑娘眨了眨眼睛,结果把人家弄得更加哭笑不得了。

    一群人在这里没待多久,就像一群羊似的被驱赶着上了路。

    越往深处走,道路越难行。经常打游击的盗匪们倒是还好,被裹挟的人就苦不堪言了。若不是被劫持,他们现在应该躺在某个客栈的床铺上,会有个火盆把整座屋子烤得温暖如春……

    可惜,也只能在脑海里幻想一下这个场景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到了一处相对平整宽敞的地方。

    带头的人打了个手势,十个盗匪就分头去忙活了。不一会,地上升起了几堆篝火,被挟持的人们也集中到了火堆旁。

    天气很冷,山里自然更冷。入夜后,怎么也有零下十几度;如果把这些准备卖掉的人冻出什么毛病来,那对盗匪们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萧靖他们享受不到其它的待遇了。比如,食物。尽管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的,可大家也只能默默地忍着。

    除了能取暖,还有一个好消息:看守也松懈了!

    在被绑住脚以前,萧靖不声不响地凑到了秦子芊身边。结果,根本就没人搭理他,那徐三哥还满是轻蔑地白了他一眼。

    等下把你的手脚都绑牢了,你还能闹什么幺蛾子?有本事就试试啊!

    后来,大多数盗匪都到远处的篝火旁就着酒吃东西去了,大老远的,都能把他们放肆的呼喝声听得一清二楚;鼻子好使的,甚至能闻到那边飘来的阵阵肉香。

    看守萧靖等人的,只剩下了七、八米外的那个毛手毛脚的年轻人。

    这唯一看守还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他的资历不够,别人有酒喝还能凑在一块热闹热闹,他就只能咬着干巴巴的干粮,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饮酒取乐。别说是他了,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平衡。

    结果,过去的一炷香时间里,他的眼睛至少有一半时间没放在萧靖的身上。只要没人逃跑,他才不管谁跟谁说话呢。

    “你既已脱险,跑走就是了,何必再来寻我?”秦子芊低声道:“我一个人受罪,总好过你我都陷在这里。”

    萧靖板起脸道:“这是什么道理?你本就是我同事,也算我的朋友,我岂能丢下你自己跑掉?萧某堂堂男儿,把一个女孩子丢在狼窝虎穴里独自逃生,那简直连猪狗都不如,以后还怎么做人?再说,夏小姐也托我照顾你,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回去有何面目和她相见?”

    秦子芊轻叹道:“说到底,还是最后一个理由最重要吧?”

    萧靖嘿嘿一笑道:“你怎么看随便,反正我只有一句话:你是跟着我出来的,就算没有对夏小姐的承诺,作为社长、作为男人,我都必须把你囫囵地带回去!”

    秦子芊摇头道:“那好,我姑且信了你。可是,你凭什么救我?你会武功么,你斗得过这些盗匪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人捉住了,回来又有什么用处?”

    话一出口,秦子芊就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萧靖也是为了她才以身犯险的,就算出于关心,她也不该这么指摘人家。

    萧靖却浑不在意。他咧嘴笑道:“天地良心,谁都没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把你救出去,我只是尽力而为,先找到你再说。不小心被抓了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就是,兴许天无绝人之路呢?

    再说,我在这儿为什么没用处?陪着你,难道不是用处么?遇到这些滥杀无辜的坏人,谁都得吓得半死,难道让你自己跟着穷凶极恶的盗匪担惊受怕,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讲出这些话的时候,萧靖一直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得就像是在餐馆里和友人茶叙。

    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不是电影里挺身而出击败坏蛋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论武力值,街斗大王邵宁都能甩他几条街;论计谋权变,他也远远比不上那些张奇计百出、多智近妖的人物。

    工作之外,萧靖有几分憨直。只要不涉及报纸,只要对身边人有好处,他会很自然地做任何他认为应该做的事,不会过多地考虑后果。

    秦子芊的心一软,脸上也泛起了薄薄的一层红晕。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道:“你这么冒失,还有道理了?幸亏贼人没动手,要是他们一刀把你砍了可怎么办!”

    萧靖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片刻,秦子芊忽然感觉有人在碰触她的脚踝。在盗匪的身边,她亲眼目睹了太多可怕的事情,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这一碰,她的身子像触电似的一激灵,一句呼救的话立刻就到了嘴边。

    身边所有人的手都是被反绑的,除了看守。如果不是他在非礼,那还能是谁?

    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她便瞪大了眼睛。

    萧靖把左手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略显紧张地看向了看守所在的方向。

    秦子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人在倚着石头打瞌睡。

    萧靖等人围着一处篝火,而看守的身边就有一处只属于他的篝火。他一个人无聊得要死,火堆又把人身上烤得暖暖的,会打瞌睡也没什么奇怪的。

    秦子芊的嘴角有了些笑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不禁有些好奇,好奇之余,眼中也多了些赞赏。

    这家伙还是有一手的嘛!

    她才不知道,萧靖只是走了****运。他所在的报社以前曾出过事情,有位记者暗访黑恶势力控制的黑工厂,结果被人发现并非法拘禁,吃了不少苦。事后,报社领导痛定思痛,决定给全体采编人员组织一次由专业人士主讲的安全培训。其中,就包括简单的防身技巧,还有被束缚后挣脱绳索或皮筋的方法。

    碰巧,这些盗匪用的手法正是他学过,且知道如何破解的。

    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是萧靖成功了!(未完待续)

第126章 奔逃

    萧靖折腾了好久,才解开了秦子芊脚上的束缚。

    彼此颇有默契地换了个姿势,他用身体挡住了看守的视线,一双早已恢复自由的手又去解那条绑在秦子芊手上的绳子。

    忙活的过程中,萧靖的手和姑娘的柔荑难免会有碰触的时候。秦子芊虽然是个颇具现代意识的妹子,可是被男人这样又碰手又碰脚的,身上还是有点不自在。

    不过,一想到从车上下来试图逃跑的过程中连手都牵过,她也释然了。再说,事急从权,眼下是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这次,萧靖的手法倒是熟练了不少。没多会,秦子芊就彻底从绑缚中解脱了。

    为了麻痹盗匪,她和萧靖还是保持着被捆绑的姿势。解下来的绳子依旧搭在脚腕上,身子侧坐着用角度掩饰了手脚的状态,同时让它们远离火光。若不能离近些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两人已处于随时可以逃跑的状态。

    萧靖低声道:“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活动下手脚,不要引人注意。待时机成熟,咱们悄悄跑走,记得前几步要压低了身子小步快走,脚下要轻。待进了林子,再甩开大步跑……”

    话还没说完,他就说不下去了。

    萧靖另一侧的那个女人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渴望和乞求。

    他还记得这人。

    和秦子芊一起躲开奔马后的某个瞬间,萧靖曾清楚地看到有个男人抱着孩子逃上了山。在他身后试图一起逃走却被盗匪捉住的,就是眼前这位。

    萧靖十分理解,她一定很想活下去。

    她有自己的家庭,她也是一位母亲……她确实有无数个应该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可以,萧靖真想把所有被劫持的人全部救出来。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他和秦子芊都坐在火堆远离盗匪的那一端。两人很有默契地互相掩护着,尚且折腾了好久。被绑着的有八个人,如果照猫画虎地救出剩下的六个,只怕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但,用不了这么久,聚在远处吃喝的盗匪就会回来;到时候,谁都别想逃走了,半点机会都没有。

    此外,负责看守的人虽然在打盹,却也没有熟睡。换句话说,他随时可能醒来,再懒洋洋地朝这边看上一眼。

    萧靖挨着秦子芊,自然可以想些办法掩饰。剩下的人和他素不相识,未必懂得配合与呼应。再说,如果他不停挪动位置,就算看守是傻子,也一定能发现异样。

    各种纠结的他最后还是心软了。

    从时间和成功率来说,如果只帮助身边的女人脱身,他至少有七成把握。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肯定多救一个是一个。若是明明有成功的可能却见死不救,萧靖怕未来的几十年里自己都会被良心的折磨摧残得夙夜难眠。

    干吧!

    他侧了下身子,把手伸向了妇人脚上的绳索。

    林间的呼喝声似乎比刚才小了许多。想来,那群盗匪的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不出意外的话,顶多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要回来了。

    几颗豆大的汗珠从萧靖的额头上滚落。挨着火虽然有些热度,但天气更凉,就算是篝火的温度也不足以让人出汗。

    唯一的解释是,他太紧张了。

    终于,绳子解开了。

    “先不要动,活动下手脚,瞅准机会再跑……”

    时间已不允许萧靖处理妇人手上的绑缚,所以,他也只能把交待秦子芊的话原样学了一遍,希望等一会甩脱了追兵再想办法。

    谁知,奇变陡生。

    丈夫和孩子生死不明,自己被人像绑牲口一样绑住,又亲眼目睹了一起被劫持的女子遭人凌辱。

    这个女人的心理,早已处于崩溃边缘。

    在逃生的希望又一次出现的此刻,所有的思绪像潮水一样冲破了她的心防。萧靖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情绪失控的她猛地站起身子,发出了一声掺杂着惊恐和兴奋的怪叫。之后,她才迈开大步,疯了似的向来路上跑去。

    静夜里,这声大叫极其突兀,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引怪”方法了。

    “走!”

    眼看着正在打盹的看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一脸错愕地转过了头,萧靖知道,没有时间可以用来犹豫,也不用再等待任何时机了。

    他发了这声喊,拔足就跑。秦子芊心领神会地跳了起来,紧紧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萧靖并没有选择来时的那条道路,他径直冲进了陌生的树林里。

    盗匪带你走过的路,自然是他们极其熟悉的,最少也是事先踩过盘子的。沿着那条路固然比较容易找到出去的捷径,可前提是,你能跑掉。

    相反,萧靖选择的是一条不容易出山,却更容易甩掉盗匪的路。

    深山老林是极其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在冬季。没有经验的人贸然进入很可能会迷路,以至于尸骨无存。

    可是,萧靖等人毫无准备,盗匪们也未必敢深入追击!

    就在刚才,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想要追萧靖,就一定要有万一追击不成,需要顺原路返回时脚印被雪覆盖的觉悟。

    追逐的时候留下记号也不是不行,但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也没法保证在漫天大雪的夜晚狂奔了一通后还能找到自己做的路标。

    当然,林中也有各种不利的条件。比如,复杂的地形被雪覆盖着,没踏上去以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萧靖和秦子芊没有火把,只能借着有限的月光和雪地的反光奔跑,当然容易出状况。

    再比如,这片树林到底通向哪里?万一前面是死路,是万仞的峭壁,又该怎么办?

    萧靖想不了这么多了。

    偶尔,他还有些赌徒性格。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如把宝押在一个看上去可能更有利的选项上。无论是成、失败,愿赌服输就是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再被人捉住,秦子芊也没什么危险。

    被人押过来的时候,萧靖多少也听到了几句徐三哥的话。若非万不得已,盗匪们绝不会对秦子芊不利。

    好吧,就当我自己跟自己赌,左手和右手赌吧。

    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未完待续)

第127章 有去无回

    很幸运,萧靖的判断是对的。

    离人群最近的是那个看守。此刻,他能选择的目标有两个:一边有两个人,另一边只有一个;一起行动的两人逃向了茫茫的丛林,而独自逃跑的妇人跑向了他很熟悉的那条路。

    所谓柿子捡软的捏,人都有自我保全的心理。或许他还不知道秦子芊是高价值目标,或许他不愿冒着迷路的危险跟进林子,或许他怕萧靖被逼急了会不顾一切地奋力一搏……

    总之,他毫不犹豫地追向了妇人逃走的方向。

    远处的盗匪们也大惊失色地奔了过来。面沉如水的徐三哥带着两个人向萧靖的方向追去,剩下的人厉声呵斥着还留在原地的被劫持者,又粗暴地检查起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快,跟上我!”

    萧靖满脸急切地回头看了眼秦子芊,用简短的语句焦急地催促着。

    跑在前面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路上的各种坑洼磕绊防不胜防,他只是为了让秦子芊踏着他的脚印前进,尽可能避开所有的危险。

    就在刚才,萧靖还踩在山石上滑了一跤。若不小心扭了脚,那便万事皆休了。

    徐三哥带人举着火把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是,不管他们如何奋力追逐,前面两人始终是那么遥远,两拨人之间的距离从不曾拉近过。

    拼命求生的人果然拥有无穷的力量啊。

    徐三哥忽然停下脚步,道:“不必追了!”

    手下们错愕地停在了他的身边。徐三哥望着无边夜幕中两个渐渐模糊的小点,冷笑道:“想跑?那就跑吧,咱们可不能陪着人家一起送死。有命跑掉,可不代表有命走出去!就是可惜了那个女的……嘿。”

    没有食物,不能取暖,不识得道路……唯一的结局,就是死在这茫茫的林海中!

    三人转身向回走去。

    他们放弃了,萧靖和秦子芊却还在奔跑。

    尽管平时经常锻炼身体,萧靖也有点吃不消了。

    剧烈的情绪变化本就容易让人感到疲劳,更不要说他为了找秦子芊还翻山越岭地走了很久的山路。一跑起来,肚子上挨了一拳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可是他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被人追上,便会万劫不复。

    秦子芊也在勉力支撑着。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但她十分清楚:离盗匪们越远,就越安全!

    终于,萧靖停在了一棵松树的下面。浑身无力的他双手抱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了一团团的白雾。

    秦子芊则靠住了一块大石,模样比萧社长还要狼狈。

    萧靖回头看了看,没发现跃动的火光。他不禁面露喜色,颤巍巍地道:“子芊……咱们已经……把他们甩掉啦!”

    秦子芊“嗯”了一声。她发出的是很轻很细的女声,这里没有别人,疲惫不堪的她没力气也没必要继续扮男人。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有个奇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萧靖还没把气喘匀,就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秦子芊的俏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斥道:“笑什么笑,不就是肚子饿了吗?又不是我让它叫的!”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萧靖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饼子递给秦子芊:“赶紧吃了吧,吃完咱们就走。”

    饿过肚子的人都有个习性,那就是囤积食物。经历过河东大旱后,萧靖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是出门在外,无论走多远,他身上都会揣着些吃食,绝无例外。

    尽管这饼冻得像石头,秦子芊还是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对于饿坏了的她来说,这就是人世间极品的珍馐美味了。

    可是,刚把饼送到嘴边,她又停下了动作。

    “你不吃点么?”秦子芊盯着他的脸,认真地道:“多半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还有力气?”

    萧靖呵呵一笑,道:“我早上吃得很多,这会还不饿呢,你吃吧。要是过意不去,就等咱走出去了再请我吃饭。”

    秦子芊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她把饼子掰成两半,其中一半给了萧靖;谁知,萧大社长又把那一半饼子一分为二,自己只留下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又塞给了她。

    秦子芊的嘴唇动了动。萧靖本以为她要说点什么感激的话,谁知她憋了半天,只是皱着眉头道:“还请你吃饭呢,咱们身上的银钱可都……哎,别说去临州了,等走出这个林子,你我就该去要饭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萧靖却不气恼。他面带笑容地走向秦姑娘,一边走,一边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棉袍。

    “你……你要干什么!”花容失色的秦子芊惊恐地后退了三步:“你这登徒子,才脱了虎口,就想乘人之危么!”

    萧靖一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要给你看衣服!”

    今天出了好几次糗的秦子芊这才不好意思地凑了上来。

    为了让秦姑娘看得更清楚,萧靖把衣服又掀开了一些。只见他的右手从一个非常不明显的缝隙伸进去,出来的时候,指缝中已经捏了薄薄的几片东西。

    这不是邵宁送的金叶子么?

    萧靖不无得意地道:“所谓财不露白,出门在外就更要小心。这钱虽然不太多,但要省着点花的话,也够咱们回浦化镇了。实在不行,从这里往北一百多里还有个邵家的商行,先找他们借些就是。呵呵,说起这棉袍来,还是小雅给我改过的呢,不仅穿起来很舒服,她还特意给我加了这个暗兜,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说着说着,他忽然安静了。

    邵宁那混球,不知有没有故态复萌地跑去吃喝嫖赌?

    小雅那丫头要是知道我们遇险,一定会急死吧?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萧靖和秦子芊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黯淡。这声音,属于那个抢先跑掉的妇人。

    如果她能沉住气与萧靖一起行动,如果她稍微活动一下腿脚再跑,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

    可惜,晚了。

    残酷的现实也唤醒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萧靖。

    若逃不出这片林子,一切都是空谈!(未完待续)

第128章 一起走出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长时间在雪地上行走简直是一种折磨。对萧靖和秦子芊来说,从盗匪手中逃出生天的喜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到底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的恐惧。

    最简单的路线自然是原路折回。就算同样会迷路,最起码方向上不会有大问题;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找到出山的路。

    可是,盗匪们还在半路上虎视眈眈。

    这些人都是丛林战的高手,否则萧靖也不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逮到。看那架势,他们似乎是准备在之前落脚的地方过夜;如果贸然返回,万一误打误撞地进了他们的警戒圈,肯定是死路一条。

    就算他们顾忌跑掉的人会招来官差而转移了阵地,在这样的雪夜里也不可能走得太远,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群又冷又饿的平民。

    向西可能会与盗匪遭遇,向东、向北都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穿出密林,他也只能选择向南。

    遇劫前不久,他乘坐的大车经过了一条进山的岔路。那时半梦半醒的他曾听到车把式说,这条东西向的道路建在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区,所以还算宽绰。它横贯了整座山脉,直通向东边另一条向北的官道。在别的季节里,路上也是车来车往,十分热闹。

    只要能找到这条路,再挺过这个晚上,就有获救的希望!

    萧靖从地上抓了把雪塞进嘴里,还用雪水抹了把脸。又向前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了身后。

    秦子芊并没有跟上来,她还在靠在十步之外的那颗大树下一动不动。

    萧靖急忙走过去,高声道:“子芊,没事吧?再坚持一下,就快走出树林了!”

    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从这里到山中驿路的距离确实不远,可彼时他是乘车走在平坦的大道上,这会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摸着黑走在难行的山路上,两者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秦子芊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牙关不停地打颤,半晌才挤了一个字“好”字。

    萧靖的忧色更重了些。

    秦子芊的体质很好,但山里实在太冷了。

    本来,要是穿得厚实些的话,进山待上半个时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从被盗匪捉住算起,前前后后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就算中间烤过火有所缓解,这会也指望不上那点热量了。

    赶往临州的路上,秦子芊一直穿着这件棉袍。萧靖曾经数次问她需不需要加些衣服,都被她嘲笑“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萧靖觉得她没那么耐寒。再说,她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姑娘从来都不用为取暖的炭火发愁,自然也不知道受冻是什么滋味。

    在他看来,秦子芊之所以只穿了一件厚衣服,是出于女**美的本能,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臃肿。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他可没有向秦姑娘求证的胆量。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穿得相对单薄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撑不住的。不要说她了,就连萧靖自己都被冻得瑟瑟发抖,不过是竭力掩饰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萧靖叹了口气。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干脆脱下了自己的棉袍,给秦子芊披在了身上。

    谁知,秦子芊一点都不识趣地嗔道:“你干嘛?别瞧不起人!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想被冻死么?”

    萧靖打了个喷嚏,身上也被风吹得一激灵。不过,他还是耸肩道:“什么话,我里面又没光着,这不是还有件棉衣吗?呵,我穿得可比你厚多了……”

    话还没说完,秦子芊就恨恨地把他的棉袍丢给了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萧靖暗自摇了摇头。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跟上了秦子芊的脚步。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能看到的仍然只有茫茫的雪幕。萧靖的腿终于有些不听使唤了,他不仅眼神发直,脑子里也乱作一团:

    “天呢,我会死吗?”

    “靠,教科书上写的该不会是胡扯的吧,老子刚才可看过树桩的年轮了,这应该就是南边啊……”

    “早知道现在这么惨,出门前应该看看日子,挑个黄道吉日的!”

    无数光怪陆离的念头涌上脑海,在他几乎一片空白的脑子里你方唱罢我登场地打起了擂台。慢慢的,他眼前的一切多了几分迷幻,本该白茫茫的世界忽然变得五颜六色,仿佛春天只用了一瞬间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萧靖就这样机械地迈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猛地回过头去,却见秦子芊扑倒在了雪地上。

    萧靖混沌的眸子马上恢复了几分清明,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起秦子芊,焦急地喊道:“子芊,你别睡,快醒醒!”

    秦子芊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萧靖真是急了。他抬起手用力地拍着女孩的脸,见效果不明显,他还狠下心在姑娘的小腿上掐了一把。

    秦子芊的意识恢复了一些。半睁着眼睛的她无力地怒视着面前的男人,用虚弱的声音道:“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等着,我回去一定要告诉雪儿……”

    她曾在萧靖面前不小心说走嘴讲出“雪儿”两个字。不过,也只有一次而已。如今,她再次当着矢志要成为她表妹夫的萧大社长说起了这个很是亲昵的称呼,令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靖的心又沉下去了一块。秦子芊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如此下去,她很难走出这片树林。

    想到这,他再次脱下了身上的棉袍,不由分说地把它裹在了女孩的身上。秦子芊当然会反抗,但一点用都没有,他才不管人家如何拍击自己的脸庞和身子,反正手上的动作不能停就是了。

    弄好棉袍,萧靖又摸出了剩下的饼子。他用手把饼掰成小块送到了秦子芊的嘴边,可秦小姐只是说了句:“我吃过了,不饿,你吃吧”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说不得,他只能坏笑着把饼在姑娘细嫩的樱唇上蹭了几下,道:“吃吧,你快吃吧,来,张嘴!咦,你真不吃么?那,我可吃了啊!”

    说着,他张大了嘴,作势欲咬……

    然后……

    怒容满面的秦子芊决定还是把饼吃掉。萧靖耐心地给她“喂食”,可她却不太领情;每次张嘴,她都要说个“无耻”、“放浪”、“奸邪小人”什么的,才肯咬下一小口饼来。

    一块饼总算吃完了。

    萧靖深吸了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扶起了秦子芊。就在他准备下一个动作的当口,秦姑娘忽然轻叹道:“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又道:“我吃了不少东西,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坚持到明天,所以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才让人捏一把汗,本来就没什么体力了,还要跟我一起走,又怎么走得出去呢?不如你先走吧,等你出去了,也好找人来救我……啊!”

    萧靖不打算听秦子芊说下去了。他咬着牙弯下身,又用双手从后向前使劲一扒拉;本就摇摇欲坠的秦子芊被他一拉,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用双手抄起腿弯,又把姑娘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你这混蛋,竟敢轻薄于我!”又羞又急的秦子芊有气无力地喊道:“若是我姑父知道了,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才说到一半,她便说不下去了。

    傲娇归傲娇。秦子芊非常清楚,萧靖是在舍命相救。她何尝不希望萧靖先行离开,可人家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她一个女孩子被男人背在身上,先就失了方寸。再加上嘴硬心软的她又是个很少有机会因别人施恩而说出感激言语的官宦千金,好端端的一句“谢谢”到了嘴边,就变成“碎尸万段”了。

    眼下的形势很清楚:要么,一起走出这鬼地方;要么,就变成两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尸骸。运气不好的话,没准要等到开春才会有人发现骸骨的所在;至于有没有人愿意收敛,就要看能不能赶上一个好人了。

    萧靖的呼吸粗重而凌乱。向前走了一段,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子芊,你趴着就好,千万别乱动,乖。每过一会,我就会喊你一声,听到了一定要回答我,明白吗?你放心,我一定带你走出这森林,一定让你活着回家!”

    沉默了片刻,浑身无力的秦子芊缓缓地把头伏在了他的背上,轻声道:“你是因为答应了表妹,才这般对我吗?”

    萧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花上极大的力气。突然听到这句话,他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这种生物真麻烦,这问题你特么都问了无数遍了!

    为了节省力气,他连话都没回,只是点了点头。

    秦子芊又一次沉默了。良久,她黯然道:“早知无此,我不该把那封信给你呀……”

    之后,她就闭上了嘴巴。

    萧靖继续向前走着。每走出一段,他就会喊句话,秦子芊也会应一声。

    两人就这样交流了三次。第四次,萧靖又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未完待续)

第129章 三个愿望

    萧靖晃了晃身体又喊了几声,秦子芊还是没反应。

    情急之下,他想就近把秦子芊放下来;谁知刚往下一蹲,他那又酸又麻的腿就吃不住劲了。

    挣扎了两下,萧靖便扑倒在了雪地上。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真不甘心啊。

    美好的人生画卷刚刚展开,他有近在眼前的梦想,有同心同德的部下,还有深深爱慕的女子。

    难道,是上天有意戏弄?否则,它为什么先将我丢到一个干旱的荒原,又在这阴冷潮湿的世界结束我的生命?

    萧靖咬紧了牙关。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他双手撑着地,用后背顶起了秦子芊。保持着这个姿势喘了几口气,他扭过身子用手扶住了秦子芊的背,继而慢慢地蹭到了姑娘的身前。

    “子芊,快醒醒!”萧靖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颊:“懒猪,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秦子芊没有反应。他故技重施地连掐带捏,秦姑娘才悠悠醒转,气若游丝地道:“萧靖,我冷……”

    这里再也没有那个傲娇又喜欢扮男人的秦小姐。有的,只是一个脆弱到了极点,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女孩子。

    萧靖心中一酸。秦子芊微微睁开的眼里一片空洞,这该不会是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了吧?

    突然,秦子芊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轻声道:“奇怪,怎么又热了?好热啊……为什么我穿得这么厚?快,帮我把棉衣脱掉……”

    萧靖骇然道:“子芊,你坚持住,千万别吓我!”

    有的人被冻死之前会产生幻觉热感。情况十分危急,秦姑娘很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萧靖再没有半分犹豫。他解开了身上宽松的棉衣,用力把秦子芊揽进怀中,又把棉衣拉到后面裹住了她的背。

    他能给的,也只有体温了!

    骤然触碰到冰冷的秦子芊,里面只套着两件单衣的萧靖差点被激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刺骨的寒意渗进了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好像有几千根针在他全身上下扎来扎去,以至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顾不得不停打架的上下牙,萧靖挤出一丝笑容,在姑娘耳边道:“子芊,你知道么?虽然你这人挺讨厌的,但也不是没有可爱的时候。就好像邵宁欺负小潘的那次……”

    他硬撑着说了很多话,其中绝大部分是过往工作中一起经历过的趣事,还有些是两人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的种种过往。说着说着,他看到秦子芊的眼睛睁得比刚才大了不少,原本呆滞无神的眼中也有了些神采。

    看来,这招很有用啊!

    欣喜之余,萧靖又开始忐忑了。

    说来好笑,在这个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当口,他想到的居然是:糟了,子芊不会说我非礼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轻咬着唇的秦子芊微微抬眼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又讲了一会故事,秦子芊忽然惜字如金地道:“还是有点冷。”

    萧靖一愣,随即在手上加了把力气,把女孩抱得更紧了。

    接着,他试着动了动腿,又无奈地笑了。

    腿上还有些感觉,但凭借着剩下的力量很难站起来,更不用说还要背负一个人!这样下去,一起冻死只是迟早的事。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放开了。

    虽然这趟旅程留下了很多遗憾,但能和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共赴黄泉,也算赚了没赔。

    话又说回来……好像还没见过女人版的秦子芊呢!

    萧靖看了看秦子芊,才发现人家也在看着自己。难道,她脑子里在想的事和我差不多?

    僵硬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他忽然开口道:“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有三个愿望,只实现了一个。”

    秦子芊总算愿意凑趣了。她细若蚊鸣地道:“哪三个?”

    萧靖的脸上带着笑意,眼波也更柔和了:“第一个,是把雪儿娶回家。娶她过门时,我要办一场震惊整个瑞都的婚礼,还要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她会是所有年轻女孩羡慕的对象,更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后,我要和她生一大堆猴……孩子。最好有十个以上……我看就五个男孩,五个女孩吧。男的都像我这么英俊帅气,女的都像她那么美丽动人。我和雪儿一起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把他们抚养长大,再看着他们为萧家开枝散叶。等我俩都老了,不仅要儿孙满堂,还要晚辈带着我们到年轻时没去过的地方玩。最后,我会选个山清水秀的去处和雪儿一起隐居,在那里度过一生中最后的时光……”

    说着,萧靖的眼睛湿润了。沉默了片刻,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盛:“至于第二个愿望,此刻已经实现了。”

    秦子芊哼了一声。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他琢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萧靖坏笑道:“第二个嘛,就是我死的时候身边一定要有位美女。哎,三个愿望好歹实现了一个,老天待我不薄啊。”

    秦子芊皱着眉头想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可惜,表情还没保持住呢,她就使劲咳嗽起来。

    萧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第三个嘛……哎,不提也罢。虽然近在咫尺,却难如登天,还提它作甚?”

    秦子芊的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下,柔声道:“你不妨说说看,万一实现了呢?”

    不知不觉间,风雪渐渐停歇了。或许,它也想照顾这对正在窃窃私语的年轻人。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萧靖的声音比适才小了些:“有个姑娘,我认识她好久了,可是每次见面,她都穿着男人的衣装。我特别好奇,她要是换上了女装,得美成什么样?哎,我这辈子只怕无缘得见了,真是一大憾事啊……”

    把话说完,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干脆眯起了眼睛。

    秦子芊好不容易才抬起了头,看清了就快要睁不开眼睛的萧靖。

    她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挣脱了萧靖的“包裹”,又吃力地抬起了手臂,散开了束在头顶的万千青丝。

    少顷,她又用手蘸了些雪水,在脸上不停地抹着。

    易容术什么的,无非就是高级一些的化妆技巧。真想改头换面,方法只有整容。为了扮成男人,秦子芊天天出门前都要折腾一番,今天的一路狂奔让她的妆容不再像早上出门时那样完美,可要卸下去,也得费一番工夫。

    女装什么的这里没有。不过,如果只是变回女人,那倒也不难。

    终于,她停下了动作。再次抬起头时,那写着几分羞赧的俏脸只剩下了出尘脱俗的女儿颜色。

    秦子芊嫣然一笑。

    萧靖的视线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只觉得有什么比雪还白的东西跃入了眼帘,而他的心里也像吃了蜜糖一样,浸满了甜丝丝的味道。

    那两颗闪闪发光的,是宝石么?太好了,这年代下葬怎么也得有点随葬品,否则太寒酸了!

    他伸手抓向了“宝石”。不过,就在手指马上能碰到“宝石”的那一刻,他的手猛地顿住了。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还是我听错了?

    萧靖的视觉越来越差,同为五感之一的听觉却敏锐了许多。

    屏气凝神的他竖起了耳朵。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的,是极轻的踏雪声。换言之,如果没有雪,他很有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萧靖恨极了这一地的白雪。可现在,他又不得不感谢这场大雪。

    人的身体有无限的潜能,危机当前,萧靖体内最后的能量涌向了各处。很快,他像个回光返照的病人似的不明不白地恢复了些气力;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摇摇晃晃地站住了脚,又把虚弱不堪的秦子芊扶了起来。

    他眼中的世界也变得异常清晰。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绝望。

    如果可以选择,萧靖甚至希望是追来的是盗匪。反正自己的命保不住了,那些人一定会救助秦子芊;只要活下去就可以再想办法,她活着总好过两人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可是,这愿望实在太奢侈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头老虎。

    冬天山里的食物少,老虎的活动范围也会比平日大一些。可能真的是“人有三分怕虎,虎有七分怕人”,这家伙并没有采取“打伏击再猛扑上来”的惯用战术,而是和后世许多新闻报道写的“人虎遭遇”一样,在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萧靖和秦子芊,一动也不动。

    “慢慢退后,不要弯腰,不要低头,表情凶恶些……”

    尽可能保持着冷静的萧靖带着秦子芊缓缓向后退,可两人每退一步,老虎就会跟进同样的距离。强打精神退出了几十步,老虎还是紧追不舍,还渐渐伏低了身子。

    它不是为了维护领地,它就是饿了。

    看来,活不成了。与其在虎口下丧命,还真不如抱在一起冻死,至少没有那么痛苦。

    萧靖凄然一笑,拔高了声音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站着别动。待我把老虎引走,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要是活下来,就回去告诉雪儿,萧某幸不辱命!还有……我喜欢她!”

    说罢,他转身就跑。

    老虎啊老虎,你不就喜欢追逃跑的人么?呵,牛b你来咬我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耳畔响起了凄厉的破空之声!(未完待续)

第130章 想多了

    萧靖听到了破空声。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往后看,万一老虎扑上来不就成活靶子了么?如果救兵来了,自己却在获救的前一刻当了老虎的晚餐,那可就亏大了。

    于是,他只能别无选择地继续往前跑。

    才跑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男人的嚎叫。

    随着一声低吼,老虎也动了。听声音,它是渐渐远去的,估计是跑向了来人的方向。

    萧靖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他差点喜极而泣:救援已到,有救了!

    有个小校模样的人正提枪与老虎鏖战。那大虫不停扑击纵跃,动作迅猛异常;再加上它身躯庞大,声势自然极其骇人。

    那持枪少年也不落下风。不知是面对强敌有些胆怯还是有意观察老虎的动作,进退闪避间极有法度的他把一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只有偶尔才瞅准机会刺出如银蛇出洞般凌厉的一枪。

    萧靖不禁为他捏了把汗。以前他只知道武松打虎,亲眼看到人虎大战,还真是第一次。老虎挺猛的,他一个人没问题么?

    小校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就站着一队官兵。奇怪的是,除了个别人拿着弓箭蓄势待发,剩下的人似乎都没有帮忙的打算。有的人在喝彩叫好,有的人在高声谈笑……前面打得那么激烈,他们为啥躲在后面掠阵?

    这群人刚才是摸黑过来的。随着一根根火把被点燃,现场的气氛在紧张之余又多了几分热闹,萧靖忽然有种进了斗兽场的感觉。

    对了,子芊呢?

    转过头,他愣住了。

    秦子芊并没有按他吩咐的站在原地。恰恰相反,她强自支撑着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可惜,体力不支的她没跑出多远就趴在了地上,这会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傻瓜,就你这样子,也想引开老虎么?

    萧靖心口一热,拔腿跑向了秦子芊。

    事与愿违。才跑出没几步,他的眼前便是一片天旋地转。很快,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祸不单行,他还能从身上的痛感判断出,自己的身体直挺挺地拍在了地上。

    最后,还在工作的只剩下了听觉:

    “哎呀,就差一点,太可惜了!还是让那大虫跑了!”

    “这俩人是不是迷路的啊,看样子在林子里冻了好久……要是再耽搁会,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喽!”

    “啧啧,世上竟有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子,该不会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吧?嘿嘿,兄弟们去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卵蛋!俺估摸着他是个阉货,和结了‘对食’又耐不住寂寞的漂亮宫女私奔,才落到今天这般境地的。要是俺猜对了,就请你们喝酒!”

    四周很闹腾,那些官兵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还残存着一些意识的萧靖很怕他们会对秦子芊动手动脚,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

    “你们闹够了么?”

    四周马上安静了。听话音,开口的应该是那位小校,原来他就是带队的。

    稍微顿了顿,他又道:“别他妈给我胡说八道!都把招子放亮点,这男的是俺哥,这女的是俺嫂子。谁敢造次,小心俺割了他的舌头再剁了他的子孙根,把他送进宫里干杂活!”

    一队官兵被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想想也是,碰上一个能单挑老虎的主官,又有那个不长眼睛的敢犯刺儿?

    见他们光听不动窝,小校的嗓门又抬高了不少:“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幸好山下就有房子,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赵五,你去附近的村子找个妇人来帮忙,越快越好,记得让她带身干衣服!何三,你也去,跟屋里烧个火盆,再请个郎中来!王狗儿、孙大个,你们俩壮得跟熊似的,还穿得比谁都厚,臊不臊得慌?赶紧着,把你们那身皮脱下来,给俺哥和俺嫂子盖上……方秀才,你小子手脚一向不老实,一会抬着俺嫂子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要不然……”

    待他分配好差事,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办事去了,萧靖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没了意志力的支撑,意识流失的速度快了不少,没过多久,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时,萧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亮堂堂的屋子里。

    “公子,你醒啦?”床边满脸皱纹的老人喜不自胜地道:“小老儿这就去把夫人叫来……”

    头疼欲裂的萧靖用力眨了眨眼。

    我该不是又死了一次,然后又穿越了吧?

    按照网络小说的桥段,这“夫人”应该是个悍妇,弄不好还想谋夺我的家产;至于我呢,要么读书、要么从军、要么抱大腿,总之最后做出了一番事业,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运气好了还能过把皇帝瘾,再弄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的,人生就完美了。

    无聊的幻想到此为止。他叫住了准备出门的老人,小声问道:“老丈,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我送来的?我的夫人又是谁?对了,你可曾听说过一位姓秦的姑娘,她眼下身在何处?”

    萧靖还很虚弱,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都有些喘不上气了。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那种气虚的感觉才算消散。

    老人家恭谨地道:“上个月,萧公子在野外迷了路差点被冻死,是巡检司一位姓曹的小哥把你救下,又托小老儿照看的。至于姓秦的姑娘嘛,尊夫人不就姓秦么?”

    萧靖先是一喜,待他说到“尊夫人姓秦”时,又是一惊。

    喜的是,没有二次穿越;惊的是,秦子芊什么时候成我夫人了?

    等等。上个月?我记得,遇到盗匪那天是当月中旬的第二天,也就是说……

    萧靖倒吸了一口凉气,急道:“老丈,我在床上躺多久了?”

    老人叹道:“公子的情况太严重,多亏本地的郎中有些手段,才捡回一条命。前前后后的,你先是昏睡了六、七天,又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地熬了十来天。算来,应该有二十多天了吧?”

    天呢!

    萧靖的眼泪差点流下来。莫不是秦子芊感念舍身相救的情义,在我病危的时候自作主张以身相许了吧?

    这实在太尴尬了!

    他张开嘴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老丈,您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老人自然满口应允。待他走出房间,萧靖猛地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娶妻娶贤,从这个角度来说,秦子芊也没什么不好。再怎么说,她也有着极好的家世和良好的教育背景,就算成不了贤妻良母,也绝对当得起一个“贤”字。

    虽然她不太讲究“女德”什么的,但穿越来的萧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全盘接受她那些新观念的人,跟她处起来自然也没什么障碍。

    可是,秦子芊的性格……

    萧靖向往的是隐逸的生活。若不是办了报纸,他才不会如此出世地整天抛头露面呢。但凡这样的人,喜欢的多是岁月静好、温柔恬淡的女子,他也不例外。

    同理,他很受不了“男人婆”这一类型。偏偏,秦子芊就是这型的。

    这种性格的女子执行力强、不娇气,也不爱以八卦的名义搬弄是非,是不可多得的好同事、好伙伴。但是,以名为“老婆人选”的标尺来看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说别的,光是她整天扮男人这事,萧靖就很受不了。他曾经暗自腹诽:如果有男人喜欢秦子芊,那他一定是被秦姑娘给掰弯了!

    就算她不穿男装,只是言谈举止端着男人的架子,别人也吃不消哇?

    虽然很懂女人的邵宁曾对秦子芊做出过“你若是能降服她,这妙人儿便能化身绕指柔”的评价,可萧靖不是什么情场高手,也没有征服秦小姐的野心。

    真难办啊。

    说起来,不扮男人的秦子芊是啥模样?

    那个雪夜,萧靖的意识一会好一会差,后来他又大病了一场,记忆已不是很清晰。

    他隐约记得,人家在他面前卸去掩饰那会,他的眼神出了问题。等眼睛恢复了,两人又忙着和老虎作斗争;结果,他到最后也没看清“女人版”秦姑娘的样貌。

    萧靖正胡思乱想着,有人大踏步走进屋来,高声道:“萧大哥,你醒啦?”

    对,就是这个声音。是那天单挑老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的腔调听起来非常耳熟!

    那人也不跟萧靖客气,一屁股坐在床边憨笑道:“萧大哥,你可还认识俺吗?”

    萧靖点头道:“认识,当然认识。你叫曹驰,对吧?你单挑老虎那天蹦来跳去的,我没看清你的脸,要不当场就喊出你名字了。”

    曹驰一拍巴掌,笑道:“俺就知道萧大哥还记得俺。说起来,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俺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当兵了,居然还能遇到大哥,这就是缘分!”

    萧靖抚额道:“是,的确是缘分。那啥,我有个事问你,秦姑娘她……”

    话还没说完,曹驰便抢着道:“什么秦姑娘,是嫂子吧?大哥你也别害羞了,俺跟你说啊,俺去面试那次还偷偷琢磨,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男人!没想到,她就是个女的!大哥,她和你真是太般配了,简直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萧靖擦了把汗。原来,是我想多了!(未完待续)

第131章 不行

    曹驰这张嘴就是个小喇叭。难怪大家都管秦子芊叫“萧夫人”,他整天说萧靖是他哥,有他给广播,别人还能不信?

    这事也不怪他。要是萧大社长看到一对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岭溜达,也会觉得人家是一对。

    萧靖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曹驰啊,你误会了。子芊是我的同事,我和她不是两口子,不过是一起出差而已。”

    曹驰的嘴巴张得老大,惊诧万分地道:“那,你俩还能你救我、我救你,连命都不要?嫂子……秦姐姐她还想为你引开老虎呢!把她救回来以后,她的神志都不清楚了,嘴里还不停喊你的名字……”

    萧靖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他故意板起脸道:“你个小破孩懂什么?这叫‘伟大的革命友谊’!再说,我救她不是应该的么,哪有男人在生死关头丢下女人不管的?你也不小了,这点道理还不懂么?”

    曹驰“哦”了一声,又伸手搔了搔头,看样子还是一脸懵懂。

    萧靖叹了口气道:“你应该听人讲过不少话本上的事。共同经历过生死,就有了过命的交情。哪个江湖好汉遇到了事情,不是一群兄弟帮着扛?我和子芊差点被冻死,只能相依为命,那交情自然也很不一般,遇上老虎彼此舍命相救有什么稀奇?”

    曹驰一拍手,大笑道:“萧哥你这么说,俺就明白啦。就是说,别人的兄弟是男人,萧哥的兄弟是个女人,但交情是一样的,对不对?”

    说罢,谈兴大起的曹驰又东拉西扯地说起了江湖故事,大都是某某好汉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之类的。他越说越兴奋,到最后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看那架势没准他讲完故事就要跑去落草为寇了。

    萧靖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话说,子芊的身体怎么样?听刚才那老丈的意思,她没事了?”

    “秦姐姐好着呢,她躺了不到十天就下地了。”曹驰笑嘻嘻地道:“郎中说她虽然受了寒气,却也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因为她一直裹得很厚实,再加上身体底子好,才有惊无险地到阎罗殿门口走了一遭。可萧大哥你……”

    他的脸色不停变幻着,嘴上也有些欲言又止。萧靖笑骂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敢说了?老子至少还有六十年阳寿呢,吉人自有天相,你说出来也折不了我的寿算,说吧!”

    曹驰点了点头,道:“萧大哥这身子算是硬朗,只要多花些时日调养好,倒也落不下病根。只是,身上……哎,你自己摸摸看吧,郎中说,这毛病怕是要跟一辈子了……”

    萧靖闻言大骇。曹驰说话的模样格外认真,脸上又写满了遗憾,莫非问题很严重?

    他赶忙伸手到下身摸了一把。只见他先是面露喜色,而后老脸一红;心知会错意的他干笑着摸了摸腹部和胸口,又皱起了眉头。

    有几块皮肤麻麻的,用手摸上去没什么感觉。轻轻一掐倒是又疼又痒,可才松开手,那个位置就又一次变得麻木了。

    这就是冻伤预后不良的结果吧?还好还好,我又不练金钟罩铁布衫,这后遗症也没啥影响。再说,我敞胸露怀的不是为了救子芊么?她没事就好,这点代价又算什么?

    萧靖笑了。他望着面露忧色的曹驰,宽慰道:“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男子汉大丈夫为朋友受点伤,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为了岔开话题,他转了转眼珠,道:“对了,你怎么来了巡检司?你爹娘同意了?你果然还是适合当兵,那天我看你都成带队的了?呵呵,以你的武艺来说,倒也不奇怪呢。”

    曹驰憨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萧哥。俺爹就是读了你那封信才松口的,后来他又去劝俺娘,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了她。可是,二老还是不想让俺去边关,就连托人带使钱地给俺安排了这么个位置。

    哎,打北胡人多过瘾!到了这巡检司,俺还是只笼子里的鸟,上官回护着,下面的十几号人低眉顺目地伺候着,跟窝在家当个少爷也没什么区别。俺就想不通了,家里的男丁又不止一个,爹娘这又何必呢?

    有人盯着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巡检司无聊得要死。一天天的就是到处闲逛,要么就是收些孝敬,弄得俺胳膊腿都快生锈了。萧哥迷路那天,上头正巧有命令下来,说要拿什么江洋大盗。俺这个高兴啊,总算有架打了。谁知道,盗匪没遇上,倒碰上了一只大虫……”

    萧靖陡然睁大了双眼,问道:“贼人呢?可曾拿住了?”

    曹驰摇头道:“听说是群悍匪,俺倒是想会会他们。可惜,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哪有那么容易遇上?这会指不定又跑到什么地方作案去了。听说南边一个多月前也闹匪患,八成是同一批人搞的。其实,哪个县都不愿管这事,只求那群大爷做完一票赶紧滚蛋,他们才好告诉别人剿灭了盗匪,实在可笑。”

    萧靖默然。被盗匪劫走的那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聊着,忽然有人敲门。曹驰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笑道:“嫂子来啦?俺是听说萧大哥醒了抽空跑来看看他,不好待太久,正好你来陪他吧。”

    萧靖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刚跟你说过吗,秦子芊不是你嫂子!你这熊孩子,改个口有这么难么?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真正把他雷得里嫩外焦的事还在后面:秦子芊居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姑娘一直是**一点就着的性子。这声“嫂子”对云英未嫁的她来说何其唐突孟浪,她居然应了!

    萧靖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靠的,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这个女人跟我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换做以往,曹驰一定会倒霉,可眼下……

    他琢磨着这不可思议的事件,慢慢沉浸到了自我的世界中。秦子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见他直勾勾地望着房梁,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萧靖才想起站在床边的秦姑娘。

    和他猜的一样,秦子芊又穿起了男装。不仔细看,会认为她变回了一贯的模样。

    可是,萧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比如,肤白胜雪的秦子芊为了扮男人会把脸涂黄,以免被人从皮肤上看出破绽。如今,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没有刻意涂上的黄色,这就表示,她没有掩饰性别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掩饰吧?

    打破沉默的人是萧靖。他咧嘴一笑,道:“都说养病的人会清减,我倒觉得你富态了些。看来,这儿的伙食还不错。”

    劫后余生的两人重新见面的意义不下于一场久别重逢。萧靖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些,也是怕秦子芊想起那晚的事会尴尬。

    秦子芊白了他一眼,道:“一听说话,就知道你肯定没事了。醒了也好,省得这许多人前前后后围着你转,瞎操些没用的心。”

    按照两人以往的套路,萧靖应该反唇相讥,再把嘴仗带向一个**。

    可是,他的心在胸膛里胡乱扑腾了几下,打乱了他的气息。

    秦子芊眼里有泪花?

    不止如此。她若鄙视什么人,那真的会把眼白亮给别人看。可是,她刚才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翻白眼,还不如说是娇俏的嗔怪。

    心神一乱,萧靖说出来的话也有些不对味儿了:“我躺着的这许多日子,还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

    秦子芊一呆,她没想到一向喜欢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萧靖居然也有好言好语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这么一来,早已习惯了斗嘴模式的她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萧靖忽道:“子芊,你抽时间写封书信托人送回报社吧。记住,千万别提遇劫的事,就说道路难行,又有各种杂事,所以耽搁了。”

    秦子芊点头道:“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萧靖叹道:“咱们这一趟先赶上封路,又遭遇盗匪,前前后后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天了。原本和小雅说的是不到两个月就回……现在看,计划要调整下。还有,夏家恐怕也等得很是心焦,你不妨再写封书信和你姑父说一声。”

    他抬眼看了看秦子芊,续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要不,你先回京城吧?咱们拖得太久了,这样不好;再说,你是千金之躯,本来就不该让你以身犯险。就好比这次的事,若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闪失……哎,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夏小姐……”

    刚说到“夏小姐”这三个字,秦子芊就打断了他:“做事岂有半途而废之理?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到了此处,你却让我打退堂鼓,我回去又有什么脸面见报社的同僚?这话,休要再提。”

    对这个回答,萧靖一点都不意外。他淡淡地道:“那好,你去准备下,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后天一早?也太急了吧!

    柳眉倒竖的秦子芊一字一句地丢出两个字:

    “不行!”(未完待续)

第132章 再出发

    萧靖笑着摇摇头,道:“我是在布置工作,又不是和你商量,管那么多干啥?准备准备吧,咱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秦子芊重重一拍床板:“你都病成这样了,刚醒来就惦记着出门?不成,必须好好休息,哪儿都不能去!要走也行,过一个月再说!”

    一个月?别开玩笑了,就算这报道时效性不强,也不能拖到所有人都忘了临州的事再开始动手!

    萧靖板起脸道:“你是社长我是社长?别废话,就这么定了!”

    奶奶的,还反了你了!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他很少端着社长的架子,今天算是个例外。不为别的,这是想虚张声势地喝住秦子芊,毕竟现在的萧靖行动不便,一应的准备工作都必须依靠她来完成。

    谁知,人家根本不卖他面子。秦子芊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道:“你是谁都不行,新闻哪里有命重要!想让我帮忙?休想!”

    说着,她沉下脸道:“你要是非得走,我就给表妹写信。信里就说……就说……你欺负我!”

    啊?

    萧靖睁圆了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秦子芊的表情很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撒娇的意味,实在充满了违和感。

    他也确实有点心虚。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他抱过人家黄花大闺女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秦子芊真的在信里提一提这事……

    雪儿那妮子在男女情事上迟钝得很,看了信,她没准还以为表姐结下了一番良缘,特意来信和她分享呢!

    话刚说出口,秦子芊也回过味儿来了。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为了不让萧靖看出异常,她赶忙以装咳嗽的方式别过了头。

    拿雪儿吓唬萧靖最好使,问题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神使鬼差地说了这么句富于歧义的话!

    雪夜相拥的旖旎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秦子芊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萧靖用恳求的语气道:“那就七天后出发吧?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反正就是赶路,在车上躺着是颠了些,可也不费什么体力。你要是还不放心,就雇个大些的车子,让我躺得舒服些不就好了?”

    秦子芊这才转回头来。目光一对上,她就被萧靖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打动了。挣扎了一小会儿,她终于松口道:“好,就依你,七日后出发。”

    这事商定了,她的谈兴也淡了不少。随便说了几句话,她就借口还有活要干,起身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秦子芊被萧靖叫住了。她瞪着眼睛等着萧大社长训话,谁知床上那位憋了半天都没弄出半点响动来。

    没办法,她鄙夷地道:“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啊!”

    萧靖这才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道:“曹驰这孩子太小,嘴没个把边的,就喜欢胡说八道。他要是叫你‘嫂子’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说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毕竟,有些话实在不适合讲在明面上;可,为了不引起更大的误会,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谁知,秦子芊只是苦笑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那些人整天‘嫂子’、‘夫人’地叫来叫去,你当我爱听么?可是,我拉下脸说了无数次,他们都不听,我也只能充耳不闻了。怎么,你就要说这个?”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萧靖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搔着头干笑两声,道:“嗯,就是这事。虽然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在乎所谓女人名节什么的,可他们这么说来说去的,我也怕你听了会不开心。”

    秦子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怎么叫吧。再说,不知者不怪,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又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话音刚落,她就闪身出了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萧靖留下。

    三天后,萧靖就能下床走动了。

    到了出发的日子,虽然他的腿脚还是不太利索,但至少也能自己登车,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为了保证萧靖的安全,曹驰亲自带着他那帮弟兄来护送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看到巡检司的官兵护着一辆大车前行,不禁都躲得远远的,旅程倒顺畅了不少。

    送到县界,曹驰就不便前行了。萧靖和秦子芊跳下车来与他道别,三人就站在路边说了会话。

    “萧大哥,俺已使人打听过了,此处往北并没有盗匪出没。”曹驰微笑道:“想来那些人是躲风头去了。如此一来,路上会安全一些,不过大哥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萧靖一揖到地,郑重其事地道:“若非贤弟相救,我和子芊不是曝尸荒野,就是丧身虎口。这份情义萧某记下了,他日定当报答贤弟的大恩大德!”

    曹驰哈哈大笑道:“萧大哥怎么这般客气,俺救你不是应该的么,什么恩不恩的!要说恩,俺做梦都想当兵,多亏了萧大哥俺才心愿得偿,这就是天大的恩情哩,你就当咱们两不相欠吧!

    嘿,要不是遇见你们,俺也看不到大虫。那一场打得可真过瘾呢,俺还在那畜生身上捅了两个血窟窿。可惜,都没伤到要害,还让它跑了!要是捉住了……”

    萧、秦二人面面相觑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曹驰才算说完。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胸膛,道:“萧大哥只管放心去,若是再遇到强人或大虫,俺一定腾云驾雾飞到你跟前,和他战上三百回合!”

    萧靖双手乱摆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曹驰:“为了救我们,贤弟出了不少钱吧?诊金、汤药费、给老人家的寄宿费,想来都是你掏的。这点钱也不多,你拿去吧,顺便再请兄弟们喝个酒,就当是我和子芊的一点心意。”

    曹驰闻言有些不高兴。他看了看手里的金叶子,蹙着眉道:“交朋友讲究情义二字,区区一点点钱财算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萧哥,你非要给钱,莫不是看不起俺?”

    啧啧,这孩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仗义疏财的江湖好汉了啊?

    萧靖好言好语地道:“贤弟说得哪里话?你孤身在外从军,就算家里有送钱过来,又怎会够用?这些日子养伤多亏你照料,愚兄本该置办酒席相请,这会也来不及了。你若是不愿收,那也无妨。到时,我找人送到你家里便是。”

    曹驰还是不要。两人又推让了半天,萧靖忍不住小声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带兵的人,手里没点钱,这些兄弟凭啥跟着你?在这闲得要死的巡检司,勇武能当饭吃么?老哥给你真不是瞧不起你!你把钱拿去分了,他们能不念你的好么?”

    萧靖说到这份上,他才勉强收下了金叶子。

    又聊了一会,眼看着就快到出发的时辰了,秦子芊先行上了马车。曹驰偷偷把萧靖拉到了远一些的地方,神神秘秘地道:“萧大哥,俺嫂子……秦姐姐她也不容易,你在路上可要多担待些。”

    萧靖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和子芊经历了这一番坎坷,早已是患难之交。我自会照顾她,你放心吧。”

    曹驰“嗯”了一声,叹道:“其实,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后来能下床了,又跑到你的房间里日夜看护,老头子想进去换她,她怎么都不肯。你醒来那天早上,她因为太累了差点晕过去,这才换了人。”

    难怪当时觉得秦子芊有点憔悴,原来是这么回事!

    曹驰又道:“萧哥,俺可没当着老头子的面喊过她‘嫂子’,那老人家也是看了秦姐姐服侍你的模样,才……哎,俺说得多啦,萧哥别嫌我多嘴才好。”

    萧靖沉默了。良久,他才展颜一笑道:“这怎么是多嘴?我还要多谢你呢。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贤弟请回吧,再过二十多天我从临州回来时,少不得要找你吃酒,到时我们再聊。”

    一番依依作别后,萧靖跳上了马车。今天的秦子芊不仅在装扮上完全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前些日子经常能从她脸上看到的那种柔软也消失不见了。换句话说,她又“变回”男人了。

    与她对望了一眼,萧靖豪气干云地喊道:“出发!目标,临州!”

    同一时间,浦化镇。

    坐得腰酸背疼的董小雅终于放下了笔。以前,邵宁经常在背地里嘀咕,说萧靖把重活都派给别人,自己却坐在堂屋里躲清闲。虽然她对这说法很不以为然,却也对总编的工作产生了几分兴趣。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总编辑真不是人干的!

    还没来得及捶捶腰,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唤了几声小远都不见人,她也只好自己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位样貌出众的白衣女子。她平静地递来一张名片,道:“你们萧社长可在么?”

    董小雅施礼道:“这位姐姐,社长他办事去了,眼下不在。敢问您贵姓,可否见告?”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等他回来,你和他说我来过便好。至于姓氏……”

    她转身走出几步,回眸一笑道:“奴家姓陆,妹妹可要记得!”(未完待续)

第133章 人心

    萧靖与秦子芊拼命赶路,终于在十天后到达了临州城外。

    一路上风平浪静,越往北走,越是消停。莫说盗匪了,连个泼皮无赖都不曾见过。

    或许,是临州出事后官兵加强了戒备;也可能,是事发后人们纷纷逃离,以至于这一带变得无比冷清,连宵小之徒都不屑光顾了。

    投宿的时候也是,无论大城小邑,多数的客栈都因为客人太少而歇业了。就算是开门迎客的店,也处于一种门口罗雀的状态,店里的人都懒懒散散的,根本提不起什么精神。

    牵一发动全身,一场浩劫几乎废掉了整条驿路啊。

    萧靖望着临州的城墙,眉头紧锁。

    “消息传过来用了二十天,咱们在路上又耽搁了好久。破城的事都过去两个月了,怎么我看这临州还像座死城似的?”

    秦子芊点头道:“这一路才看到四、五辆车,实在冷清得很。拉货的车倒也有两辆,可上面都盖着布,看样子是……唉。”

    萧靖默然。他曾在附近看到一处乱葬岗,想来货车上拉的都是尸体,要送到那边埋葬。

    保守估计,临州的罹难者约有一万多人。可是,就算死者众多,也没有两个月还清不完尸体的道理啊?

    幸亏现在是数九寒天。尸首丢在外面,跟放在太平间冰柜里差不多,倒也不怕引起瘟疫。只是,本地官府的效率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萧靖沉吟了片刻,道:“也不知那些弃城而逃的人回来了多少。若是能多回来些,这临州倒还有些希望。”

    临州的周边是连绵的群山。逃走的人们也是因为城外的地形复杂才敢跑,若是一片大平原的的话,谁还敢逃?人可跑不过四条腿的牲口!

    这样的地形不仅赋予了临州“易守难攻”的军事属性,也把它变成了北方的商贸枢纽。现在,这里却变得死气沉沉,实在让人唏嘘。

    进了城,萧靖才发现根本没地方安顿。

    因为商贾云集,临州最兴旺的就是酒店业,整个城里星罗棋布地坐落着大大小小数十家客栈;可惜,两人转遍全城,都没找到一家营业的店面。

    问起来,客栈里的人要么逃散,要么被杀;个别店家倒是在兵荒马乱时保全了自己,可客人被杀了一大片,一时半会也没法开门做生意。

    不得已,两人只好借宿在了一位老人的家里。

    借宿,自然不能白住。萧靖客客气气地塞给年迈的老婆婆一块银子,她却坚持着不肯要,说得急了,她干脆放声大哭,道:“老身也没几天好活啦,要钱还有什么用?老头子被杀千刀的北胡人砍死了,小孙女也被他们糟蹋了,后来投了井……俺那儿子倒是出了城,可到今天还没回来。若不是还盼着能看看儿子,老身早就随老头子去了!

    家里人都不在了,相熟的街坊邻居又死的死、走的走……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俺就梦到他们满脸是血的在跟前哭,他们哭,俺也跟着哭,没有一天不是哭醒的……

    现如今,能有个人陪俺说说话,就比什么都强。你要是非得给钱,就到别处去,让老身自生自灭吧,死了也干净……”

    萧靖还没来得及劝慰,秦子芊先红了眼睛。两人一路上都以兄弟相称,这会她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就坦白了自己是女性的事,又扶着婆婆到后面说话去了。

    萧靖偷偷擦了把汗。这一路上,秦姑娘还真是变了!以前的她固然会跟着难受一下,可绝不会轻易抛却男人的伪装;经历过那个雪夜,她不仅比以前随和了不少,眼窝也浅了很多啊。

    过了好久,秦子芊才擦着眼角走了出来。萧靖只好假装看不到她的异常,待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两个人才匆匆茫茫地完成了分工,各自去采自己负责的内容了。

    采访总算开始了。

    萧靖折腾了好久又经历了无数了波折才抵达临州。因为过程太艰难,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攒出了冲天的干劲。

    不过,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他就像一个愤怒的拳击手,明明在拳头上蓄满了力,挥出去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根本无处着力。

    可以采访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里是古代,没有照片或手机视频。要想还原当天的情景,只能向亲历者询问,再记录下他们亲眼目睹的那些惨事。

    但是,萧靖一直牢记着那条至高无上的原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揭开被采访对象的伤疤!除非,他自己愿意诉说,并且说出那些经历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潜在的伤害!

    很多时候,不当的采访会给本已身心受创的人造成极大的二次伤害。任何伤口都会结痂,心灵上的也不例外;但,如果你在伤口还没长好的时候就执拗地撕开它,想观赏那让人心悸的淋漓鲜血,你就要做好这颗心因为失血过多而彻底死去的思想准备。

    有些或鲁莽或职业道德缺失的记者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功名利禄,受访者会如何完全不重要。毕竟,等采访结束了就各过各的日子,谁还认得你是谁?

    所以,有的受访者因为反复受到刺激而寻死觅活,还有的人精神彻底崩溃;另一些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终其一生都沉默寡言,关闭心门拒绝交流,抗拒心理辅导……

    这些事并不罕见。更有甚者,有的人还以消费受害者为荣,那就是更加可恶的行为了。大瑞朝当然没有能进行心理干预的心理学专家,任何被人为加重的心理创伤都要伴随受害者的一生。

    幸好刚才老婆婆不是因为受到采访而失态。否则,萧靖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不过,如同一枚硬币,任何事都有它的两面性。

    在史官的UU小说,临州的惨剧一定长这样:“某某年冬,北胡轻骑突袭临州,城陷,屠万余人,帝大怒……”

    完了,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哪怕泪水、血水汇成江河,史书上也不会为这万余冤魂多着一点笔墨。后世不会有人知道,这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是如何来到世上,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什么喜怒哀乐,他们死前又经历了什么……

    就算有文人墨客为这些黎民百姓一掬同情之泪,再洋洋洒洒地写下什么旷世奇文,那八成也是遥相凭吊的抒情之作,既不足以作为见证,也无法还原事件的原貌。剩下的某些文章倒是可以记录事件的部分情况,可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作为新生事物的报纸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和生命力,相对来说又更加通俗易懂。报纸上刊载的不仅仅是新闻报道,上面任何一句出自受害者的话,都可能在百年、千年后被当成证言,甚至成为史书的补充和旁证。

    如果没人站出来现身说法,北胡人罄竹难书的战争罪行就将被湮没。再过些年,临州惨案也会被忘却;到了最后,还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史书上的那一句话了。

    问得太多太深入,可能会伤害受访者;什么都不去记录,就等于纵容了侵略者,既不能为死难者讨回公道,也无法凝聚人心、让更多的人同仇敌忾。

    这样的矛盾,是任何一家新闻媒体都必须面对的课题。进退两难的萧靖权衡了许久,也只能决定多下些工夫,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个下午,萧靖跑遍了临州的各处。他探访了有幸保全一家人却失去大部分财产的的富户,钻进了古代版的“棚户区”,还和几位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聊了很久。

    最直观的感受是,所有人都没有心气了。

    无论他多么聚精会神地搜寻,都没能从任何一个人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振奋。目光所及处,全是颓丧!

    如果惨案刚刚过去,萧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问题是,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

    他经常听到这样的论调:

    “这临州城算是毁了。可是,俺一直住在这儿,就算想走,也没地方可去啊?哎,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着过吧,反正也饿不死,不就是混日子么……”

    “再等几个月看看吧,要是情况还没改观,老夫就带着家人搬到临县去。哎,以前就有人说搬家的事,老夫不肯,觉得祖业难离。这下倒好,连祖业都没了,还有什么话说?”

    “在下十余年的苦心经营,都被胡人一把火烧掉了。兄台不必再劝,就让我当个酒乡醉仙吧!万一醉死街头倒也不错,一了百了!”

    人们固然为过去的一切感到悲伤。但,更重要的是,大家对未来也充满了绝望。没人相信临州会回复原来的模样,曾经的乐土,如今只是暂时栖身的避难所,抑或是用来葬身的坟冢。

    这可不行!

    晚上,萧靖和秦子芊碰了个头,一直商量到子时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上午,萧靖早早地来到了州衙前,笑容可掬地对值守的差人道:“麻烦通禀州同大人,就说……镜报总编辑萧靖,前来拜访!”(未完待续)

第134章 死里逃生

    端坐在花厅里的张晔很是烦恼。

    前几年,张大人在随州知州的任上干得风生水起,眼看仕途一片大好,却被一场莫名其妙的民变殃及。当地大族怪罪他弹压不力,朝廷上还有人说三道四,不得已,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请罪卷铺盖回家了。

    在家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官场上混迹多年,谁没几个老上司、老朋友?该走动的走动,该攀交的攀交,日子久了,随州那一出事早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在友人的运作下,他终于等到了重新出山的机会。虽然官职从知州变成了州同知,岗位从一把手变成了二把手,但他还是乐不可支地去上任了。

    为啥?

    比起这几年风不调雨不顺的随州,临州虽然小些,却是商贾云集之地,八方交汇之所。能到这种富得流油的地方任职,祖坟都要冒青烟,谁赶上这机会肯定都要喜出望外。

    再说,北方战事不断,朝廷和北胡互有胜负,看样子近些年里边界是很难消停了。临州不仅是交通枢纽,还是重要的军需物资集散地、转运站;只要小心谨慎别捅出篓子来,总能分润些功劳。虽然要担风险,也可能被人甩锅,但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又没让你亲冒矢石上战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谁知道,才干了不到半年,就变成今天的局面!

    他正心乱如麻的当口,有个小厮走进后堂施了一礼:“老爷,有个叫萧靖的人求见。”

    “不见!”张晔怒道:“不是和你说了么?有旨意以前,老爷谁都不见,外面来人就说本官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么?”

    小厮一脸委屈地道:“小人自然和他讲了。可是,他说今天不管怎样一定要见到老爷。要是见不到,他就不走了。对了,他还说是自己是什么镜报的社长……”

    张晔重重一拍桌子,龇牙咧嘴地道:“你还有完没完?不愿走,就让他住下好了!呵,也不行,那不是显得我州衙无人?这样,你去找两个有手有脚的来,先把他打出去再说!”

    小厮应声去了。还没出门,回过神来的张晔忽然叫住了他,问道:“你刚才说,他自称是镜报的社长?你可听得真切么?”

    “应该没错。”小厮答道:“小人怕听错了,还特意问了第二遍呢。”

    张晔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他沉吟了片刻,道:“本官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把他带进来吧!”

    不一会,萧靖就站在了张晔的面前。

    他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个礼,道:“草民萧靖,见过州同张大人。”

    张晔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道:“萧公子不必多礼。本官有恙在身,抱病料理公务已是疲惫不堪,实在不宜会客。若不是名满京华的镜报萧大社长到了,本官是决计不会见的。公子请坐,若有指教,还请长话短说吧。

    萧靖依言坐在了下首。趁张晔装咳嗽的瞬间,他稍稍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眼对方的容貌,心里也有了底。

    “身上有病”什么的,肯定是编的。可要是说他因为心中忐忑连着十天半个月寝食难安,萧靖绝对相信。很简单,看双眼就知道了:张大人眼睛旁边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大熊猫了!

    萧靖不动声色地道:“临州遭逢大变,多亏张大人坐镇才稳住局面。现如今,亲眼见到大人抱恙操持公务,萧某心中十分感佩。”

    张晔摆了下手,道:“过誉了!”

    见萧靖的目光有些游移,他似笑非笑地道:“说来惭愧,衙门的人手太紧张,每个人都忙得要死,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了。客人来了却不上茶,实非待客之道,可眼下确实没办法,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萧靖叹道:“无妨,萧某倒也不渴。张大人所言确是实情,在下适才在门口就看到一个差人,还跟没吃饱饭似的。想来北胡人进犯时,州衙里的人折损了十之七八,到了这会,自是很难做事。”

    听着好像话里有话啊!

    张晔眯着眼睛道:“萧公子此来,就是想在本官面前大发感慨么?”

    萧靖摇头道:“非也。无事不登三宝殿,萧某有私事,也有公事。私事嘛……听闻大人乃是浦化镇人士,不知对不对?”

    张晔缓缓点了点头,脸色也比刚才好了些。

    萧靖续道:“萧某闲云野鹤一只,到了浦化镇才算安顿下来。而且,镜报的报社也在浦化镇。如此一来,萧某算是半个浦化镇的人,对镇子也有了几分乡情。当初,在下便听过张大人的名头,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有幸来到临州,当然要来拜望同乡长辈。”

    张晔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公子在镇里颇有一番作为,做了不少造福桑梓的好事,本官闲居时也有耳闻。”

    他一早从秦子芊那里打听到了张大人的籍贯,所以才敢自报家门说是报社的社长。镜报发售的前半年,张晔还在家赋闲,就算出门也不过是去京城跑官,他当然知道镜报是何物,有多大的能量。

    萧靖微笑道:“区区小事而已,大人谬赞。”

    又客套了几句,谈及的无非是浦化镇的山水人物,宾主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融洽了许多。

    聊着聊着,萧靖见差不多是时候了,便话锋一转道:“临州的事一出,萧某亦是心急如焚。借着上门讨教的机会,也想为大人分忧,这便是适才所说的公事了。”

    “哦?”张晔浅笑道:“本官虽在病中,却也管着临州的事,总还知道些情况。州城是破落了,可眼下至少还算安宁平静,没闹出什么乱子;至于重建和恢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工夫,想来朝廷能够体谅。不知在公子看来,本官何忧之有?”

    萧靖肃然道:“所谓忠言逆耳,萧某快人快语,今日便有话便直说了,大人万勿怪罪:若非知道大祸临头,您又何必这般形容憔悴、惶惶不可终日?”

    张晔动了动嘴角,皱眉道:“大祸?哪里来的大祸!北胡人已经走了,莫非他们还有胆量去而复返么?”

    真是没法愉快地聊天了。老子好心好意来帮你过关,你却拼命和我打马虎眼!要不是看在满城百姓的份上……

    萧靖平静地道:“祸事自然不是指北胡人。大人,胡人走了有两个月了,朝廷可曾有旨意下来?”

    张晔淡漠地道:“本官上报过,又有人来问过临州的情况,后来便没音讯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就算有什么处置,也不可能很快下来。或许,开春会有说法吧?”

    萧靖苦笑道:“临州一役,知州、通判、守备全部以身殉职。大人倒是安然无恙,若别人提起这事,您要如何回答?”

    张晔傲然道:“又不是畏敌潜逃,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发当天,本官奉知州之命赴苍云县公干,是以逃过一劫。此事我也写在了条陈中,谁能据此与本官为难?”

    这便是张晔最庆幸的一件事了。那知州与他有些合不来,说是派去公干,其实不过是在冰天雪地的季节让他去做件无法推脱又没什么意义的苦差事。谁能想到,北胡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一天打进了临州城,知州的安排反而救了他的性命。真是上天保佑!

    另外,这次赴任前,他特意把家人留在了浦化镇,准备过段时间自己站稳脚跟再接过来。谁知,恰好躲过了临州的大难!相对他来说,知州等人就要惨多了:不仅自己在破城后殒命,还把全家人都搭了进去。

    萧靖耸耸肩:“既然如此,大人可有公文?”

    张晔一愣,道:“知州是口头吩咐的,倒不曾留下公文,只是一同办差的随员都知道此事……”

    萧靖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有几分无奈:“临州城破,万人被屠,血流成河,值钱的财货也被洗劫一空。事后,北胡人功成身退,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此事早已轰动京城,无论士人学子还是贩夫走卒,皆引为国耻。大人是临州硕果仅存的牧守官员,难道还想全身而退?说起来,倒不如死了好。至少,他们算是殉职。”

    张晔沉默了。这些道理都很浅显,根本就不用萧靖来说,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只是,人都有侥幸心理,在事到临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往往会用一些可笑的理由来给自己营造一种虚假的安全感,有时还会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愿意见萧靖,说明张晔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并抱着一丝希望。可惜,聊着聊着,他就回到了自我壮胆的套路里,说出来的话也成了官场上的“弯弯绕”。

    其实,问题真的很严重。事发后,他曾试着给认识的人写信,可所有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没收到任何回音。这就意味着,大家都知道他的处境很危险,也表现出了爱莫能助的态度。

    萧靖顿了顿,才道:“既然是国耻,总要有人负责。您混迹官场多年,有些话不用我来讲:要治您的罪,很难么?且不说您没有公文,就算有,又如何?”

    说着,他舒了口气道:“从邸报看,朝廷不准备动兵了。大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135章 商谈

    张晔的脸色更加黯淡了。

    朝廷一旦动兵,临州重要的战略地位就会凸显出来。到时,他定然会参与临州段的军需保障工作。这可是个极为重要的差事:辎重粮秣源源而至,他要在百废待兴的城里找地方存放;破城的事才过去不久,他要安抚人心、集合劳力,在恢复生产的同时维持城内秩序并出动民夫协助运输;向北的驿路上还有各种隐患,他不仅要趁着开春的时机整修道路,还要缉盗防贼,以免路上再出岔子;说到开春,临州虽是座商业城市,附近却也有些田地,更何况还有下辖的两个县,劝课农桑什么的也不能耽搁……

    再怎么说张晔也在此地干了半年,朝堂上的诸公与其找一个根本不了解情况的人仓促上任,还不如先用他支应过去。这样的话,惨案对他的冲击就会减到最小;至于处置,八成也就是来道公文申斥一番,再责他戴罪立功,事情就算揭过了。

    如果发动战争,舆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兵事上。普通民众关心的是这场仗能不能打胜,能不能报仇雪耻,会不会加征钱粮,自家的亲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庙堂上的人们关心的是功劳的分配、朝廷的体面,最多再想想万一败了该把锅甩给谁。

    如此,谁还会关注他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州同知?就算战事不利,张晔成了“背锅大军”中的一员,人家也不会跟他算旧账。毕竟,继续用他是朝廷的主意,要是翻回来追究临州破城的罪责,那不是打朝廷的脸么?明知道他是个贪生怕死奸险小人,还把他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至少也是识人不明吧?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大瑞朝准备与北胡交战的基础上。现在,无力征伐的朝廷准备息事宁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就意味着,他完了。

    朝廷需要一个台阶,人们愤怒的情绪也需要一个出口。作为直接当事人的张晔简直自带“替罪羊”属性,是最合适的背锅侠!

    张晔说奉命巡视,可群情汹汹的官员和士人们定会说他擅离职守、临敌怯战,还会变着花样罗织罪名。到时,他即便浑身是嘴,也不可能把事情说清楚。而殉职的知州大人则会被树立为尽忠职守、取义成仁的正面典型,弄不好还能获得追封,名垂青史。

    这,就是区别。

    至于处置方案,他都不敢去想。革职留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次卷起铺盖回浦化镇。万一运作不当或哪个大人物发话了,他还没准会丢了脑袋。

    沉默许久,面带惭色的张晔抬起头来,肃然道:“公子所言甚是,本官确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公子若有良策,还请教我!”

    说罢,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

    萧靖忙道不敢。待张晔回到了座位上,他才沉吟道:“这事拖得太久,大人的应对又太过被动,我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朝廷此前一直没做出处置,估计是在争论究竟战还是和,所以才把事情耽搁了。如今,邸报上的说法很明白,留给您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我能做的,只不过是亡羊补牢,勉力一试而已。”

    张晔点了点头。眼下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么?

    萧靖又道:“惨案发生后,大人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么?”

    张晔先是一喜。在这个通讯手段落后的年代,京城就是舆论的中心。而镜报在瑞都的影响力很大,如果报纸上能刊载对他有利的报道,那无疑能帮他收揽人心,于挽回局面大有助益。

    不过,他很快又面露尴尬之色。领导班子只剩下他一个活人,行政机构又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这两个月的施政不过是聊胜于无,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非要说政绩的话,那就是临州城还算安定,至少没闹出什么乱子。可,这不过是身为地方官的及格线么?谁会考了个及格就拿出去胡吹大气啊,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再说,一部分所谓的正人君子对镜报抱有很深的成见。让报纸帮忙,无异于抱薪救火。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见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话来,萧靖忍不住摇了摇头。

    给人说说好话,对媒体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记者想写,任何鸟不生蛋的犄角旮旯都能挑出个把闪光点来。就拿一座城市来说,硬件牛b,报纸可以吹硬件;硬件不行但管理水平高,报纸可以吹官府的施政;硬件和管理都不成,可以吹民风淳朴或者文化底蕴厚重。就算这些都不行,只要老百姓有心气,也可以吹吹民众的士气如何高涨,上下如何戮力同心。

    总之,闪光点就像海绵里的水,也像是女明星的“事业线”。挤一挤,总会有的。真正乏善可陈、让人看了就恹恹欲睡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但,一百座城市里可能也就有一两个这样的所在。

    很不巧,他就赶上了这么一座。

    从街面上隐约能看出临州昔日的繁华。然而,现今呢?萧靖说的“一片断壁残垣”或许有些夸张,但要说满目破败凋零,那绝对恰如其分。

    官府基本趴窝,民众也一脸的苦大仇深,对前景很是绝望。这样的地方,他都不知道能写点什么来夸夸它。

    非要写,就只能靠编了!可惜,萧靖是个很有节操的媒体人,任何新闻都要以事实为基础,谁愿意编故事砸自己的牌子?

    见他紧锁着眉头,张晔的心中更是不安。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敢问公子,可是要把本官的事迹登在报纸上么?”

    他的表情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期待。

    萧靖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报纸虽然是根救命稻草,可人家也是“既用之,又防之”的,不敢把宝全押上来。这也不难理解,万一被那些讨厌报纸的人大肆抨击,他只会死得更快,任谁也要加几分小心。

    “当然不是,请大人放心。”萧靖失笑道:“您有所不知,就算说好话,也不会直接说您如何如何,那样就落了下乘。只要临州的情况好,我们如实写出来,谁还不知道是大人的功劳?不瞒您说,萧某原本就没打算提您的名字。怕就怕,连写都没得可写,那就尴尬了……”

    在他的严格要求下,记者们采写的新闻从来没出过差错。就算是那些嘴上攻击报纸的人,他们的心里也清楚得很:镜报才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编造假新闻呢!

    所以,这张报纸有着极好的声誉。在人们心中,它的可信度非常高。

    如果镜报只是如实描述当地的状况,就算知道它有影响舆论的意图,别人又能怎样?

    张晔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些了笑意。他赞许地望着萧靖,抚须道:“如此甚是周全。请问,公子需要本官做什么?”

    萧靖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需要您做很多事。第一件,就是做好您分内的事。当然,您身体抱恙不便视事,可这都火烧眉毛了,若您不能只争朝夕地亡羊补牢,谁都帮不了您。”

    阅人无数的张晔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人家的话虽然说得挺客气,可话里话外难免有责问的意思。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官,被一个毛头小伙这么抱怨,心里也有点哭笑不得。

    张晔不知道的是,萧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他来找张大人,真的为了所谓“同乡情分”么?当然不是!

    萧靖是代表报社来进行采访的。州同知张晔是死是活,关他鸟事?他写几篇报道回去登在报纸上就算完成任务,又何必多管闲事?

    就算报纸做了什么负面报道,获罪的张大人也怪不到镜报头上,因为临州就是那破烂模样;再说,踩他的脚多了去了,也根本不少镜报这一只。

    萧靖如此上心,还不是为了临州的黎民百姓!

    新任的官员可能明天就到,可能下个月才到,也没准再晚些;而临州的情况已经糟透了,甚至可以用“糜烂”来形容,根本就等不得。再拖下去,这里说不定真的要变成鬼城!

    作为“看守政府”的唯一负责人,张晔满脑子想的只有自己的前途,着实令人不齿。可是,萧靖要有所作为,还必须依靠他的身份和力量。所以,一向洁身自好的萧靖才巴巴地跑来州衙,为的就是帮他振作,从而找出方法扭转当前的局面。

    张大人居然还担心镜报直接刊出他的名字……笑话,萧靖才不会为这种人火中取栗呢,就算你愿意,老子也不乐意!

    张晔毕竟有求于人。面对萧靖锐利的目光,他也只能干笑两声,道:“公子所言甚是。本官定当竭尽所能……”

    萧靖静静地等着他说完了那一大串假大空的套话,才道:“善后的事若能做好,则临州幸甚,百姓幸甚。大人,我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上十天,这十天里,你能调集多少人力?”(未完待续)

第136章 上架感言

    今天,《报行天下》就要上架了。

    老白的一位朋友听到这个消息很惊讶:你的书还上架?

    是的,不仅朋友们,连我都怀疑过这个决定。嗯,人的一生有很多个第一次,无论如何,我也想尝试一下。

    上一本作品,是老白为自己写下的。从第一次落笔到11万字完本,中间经历了很多挫折、坎坷,也像无数作者所苦恼的那样,始终没有获得签约机会。

    坦白说,既然是写给自己的,那签约与否确实不那么重要。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台,来记录那个我想要写下的故事。所以,我在十万字左右的时候申请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申请过。

    希望签约,是因为它对当时的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认可。例如,对故事的认可,对情节的认可,对文字的认可等等。

    不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即便没签约,老白也坚持着把故事按照大纲写完了。最令人高兴的是,我还有幸结识了一些书友,他们还继续支持着我的新书,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而《报行天下》不同。我的愿望是,通过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网络小说作者。

    十万字的时候,我想过放弃。

    入宫的人何其多,根本不多我一个。毕竟,写作是件非常牵扯时间精力的事,只有当过作者才能体会。

    但,老白还是坚持下来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太监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听说还会导致一种叫做“习惯性太监”的病症;肾有两个,宫却只能入一次,还是且行且珍惜吧。

    如果有一天真的写不下去了,我也没有切的打算,时间挤一挤总会有,大不了保持低速更新(比如每周-4更,6000-8000字)就是了。谁的孩子谁负责,既然开了书,就要把它写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本书有兴趣的书友大可放心收藏,老白这里拜谢了。

    同时,老白也有自信:《报行天下》是一部还算说得过去的作品。如果可能,希望能有更多的书友关注本书,并发现其中的闪光点。地总有一天会种完,萧靖的故事终将变得波澜壮阔,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走过这条漫漫长路。

    感谢编辑大大给了我签约和上架的机会,我一定努力学习提高,争取以更好的成绩来回报您的信任。

    感谢所有读者的支持,我爱你们。

    最后,老白例行公事地喊一声:求首订!

    谢谢!(未完待续)

第137章 献策

    “十天……”张晔犹豫道:“州衙上上下下还剩下的人手也就十来个。百姓倒有不少,可眼下大家只顾得上各扫门前雪,谁还管得了别的?”

    萧靖蹙眉道:“大人,请把所有能用得上的劳力都组织起来。至于怎么做,那是您的专长,萧某只负责出主意。对了,任何有一技之长的人都要单独记下来,过几天可能有用处。”

    张晔面露难色,但还是咬着牙应了。

    看到他的模样,萧靖忍不住劝道:“此事极为必要,您千万不要嫌麻烦。原本有家有业的人都没了事做,萧某在大街上到处能看到无所事事又满脸颓丧的百姓。这些人如果不能妥善安置,早晚必生祸乱。由官府出面拢住他们,乃是非常时行非常法。谁不想过好日子?百姓缺的无非就是个希望,他们要的是有活计,念的是两个月前的那个临州!只要您振臂一呼,都不用征募徭役,就会应者云集!想想看,谁不愿为复兴家乡出力?

    若是人们看不到希望选择离开,怎么办?北胡人带来的伤亡不是您的责任,可重建不利、人丁外迁造成的户口减损就是您的过错了。当下不想办法,不是眼睁睁地授人以柄么?

    州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如果真的一点钱粮都没了,就到下辖的两个县想想办法,反正它们没受什么损失。到时,您放开手干,萧某也有办法祝您一臂之力。说穿了,咱们努力拼一把,总不会比现在还差吧?”

    张晔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也有几分动容。

    萧靖又道:“最为重要的,是死尸的清运。昨日我在城里转了转,才走了三条街就看到了五具尸体。城中的百姓可能已经习惯了,可从别处来的人会作何感想?进了城先看见死尸,弄不好还以为昨天胡人又来了呢!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谁还敢在临州待着!这些人到了外面又会怎么说临州?

    现在确实是冬天,不怕疫病。可是,还有不到一个月天就暖了,万一在什么边边角角的地方还藏着尸体,万一尸体污染了水源,那立时就是一场大祸!到时,就算大人不在临州了,只怕也脱不了干系。所以,还请您多安排人手,尽快把尸体运出城去。”

    他顿了顿,又道:“敢问大人,是不是所有人都被葬到一座乱坟岗子了?”

    张晔点头道:“是,死的人实在太多,难以妥善安置。有的富户倒是自行操办了丧事,剩下的人也只能草草掩埋。”

    萧靖叹道:“这实属迫不得已,也怪不得大人。可是,您是否想过为死者做些别的事情,比如,建一座慰灵碑供人凭吊?死者满腔悲愤地走了,在安葬时也没得到体面,迁葬又不太可能……给他们树个碑当做念想,不过分吧?树碑要用的材料,山里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能组织人力,找到足够的石工、匠人,根本用不了多少时日。

    官府可以花些时间,把死亡人口的名册整理出来,再把他们的名字都刻在碑上。临州四通八达,即便城毁了,过路的人也是极多的。如此一来,这慰灵碑不仅可以让人们悼念遇难的同胞,还能彰显本地父母官的仁爱。到了落成的日子,您亲自主祭,天下人都能看到您的一片拳拳之心,谁还不称颂?”

    张晔抚掌道:“此事可行。公子还有何良策?”

    萧靖起身踱了两步又坐回椅子上,沉声道:“听说临州城会被攻破,是因为城内有奸细?可曾抓到了么?”

    张晔应道:“抓到了两个。一个是破城当日被百姓当场擒住的,还有一个是后来鬼鬼祟祟地进城打探,被巡哨的人捉住的。”

    萧靖森然道:“可曾查实了么,不会有差错吧?”

    “查实了,确是奸细无疑。”张晔恨恨地道:“前几日还来了公文,说让把这两个人解入京城。只是,本官能用的人手太少,一直顾不上……”

    “大人糊涂啊!”萧靖捶胸顿足地打断了他:“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一天都不能耽搁,您居然……哎,马上找人押送吧,现在就出发!记得找几个嗓门大又可靠的,一路上都要大张旗鼓地宣扬,最好让别人都知道临州抓到了奸细!”

    前段时间张晔自觉前途暗淡,有些心灰意冷,这才选择了随波逐流。现如今有萧靖帮衬,他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心思也活络了不少。

    听到这话,他赶忙打起精神应道:“本官记下了,这就派人去办。”

    萧靖想了想,又问道:“萧某在城里还看到一些库房,似乎毫发无损,还有民壮看守,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都是些北胡人看不上或带不走的东西。”张晔苦笑道:“像制笔用的兔毫、狼毫、羊毫,北方产的皮裘等,大草原上到处都是,人家才不稀罕。剩下的主要是石料和家具,还有些胡人实在带不走的玉料。另外,也有其它各色货物侥幸躲过了洗劫的,不过为数不多。哎,若不是北胡人走得匆忙,只烧掉了部分库房,城里可什么都留不下了。”

    “你说的这些东西,可有销路么?”萧靖眼前一亮,道:“货主是否还在,官府有没有他们的音讯?”

    张晔坦然道:“若说销路,却是不愁的。大草原的黄皮子所产的毛品相极佳,在京城一带俗称‘漠北狼毫’,是制笔的上品。临州多山,不仅上好的石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产玉石。临州的玉石匠人也是天下一绝,只是不知这次折损了多少。至于货主……本官使人粗略地查过,城内破家的商贾没有五十家也有四十家,都是满门被屠。有些货物根本就没有货主了,照例只能充公……”

    话还没说完,萧靖就喘着粗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些货,留着有大用!”

    说罢,他用右拳捶着左掌心,高声道:“临州的复兴,就指望它们了!”(未完待续)

第138章 特刊

    张晔只看了萧靖一眼,就明白他为什么激动了。

    还在浦化镇闲居的时候,他就见过镜报组织的广告招商会。萧靖在商界极有人脉,又懂得经营。如果他愿意使些手段……

    想到这儿,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张晔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可是,他才高兴了片刻,萧靖就凑到他身边简略地说了说自己的打算。说完,张晔就如同被一盆冷水泼到头上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不是太大胆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法子确实可行,可是万一……”

    萧靖无奈地耸了耸肩:“新任的官员还没到临州,大人尽可临机专断。如果这点魄力都没有,事情可就难办了。”

    张晔咬牙“嗯”了一声。反正这贼船也上了,还扭扭捏捏地干什么?

    不多时,萧靖起身告辞。张晔亲自送了出去,两人在门前依依惜别,那场景十分感人,守门的差人看得眼神都直了。

    才谈了一上午,这俩人就从陌生人变成忘年交啦?我家大人不是说身体抱恙不见客的么,怎么这会又神采奕奕跟没事人似的出来了?

    “大人请回吧,您可有的忙了。”萧靖低声道:“萧某的办法只能保住大人的身家性命,或者帮您减轻罪责。想要脱罪,却是决计不可能的,您也莫要抱太大希望,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张晔忙道:“公子愿意相助,本官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有那许多奢望?哎,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浦化镇踏踏实实当个富家翁呢……”

    萧靖叹了口气。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张晔,缓缓地道:“剩下的那些货虽然没被毁掉,可难免有些损耗。这也不怪大人,东西无人看管,自然有存放不当的时候。您找人看守库房之前,也可能有宵小之徒上下其手。不过,萧某还是希望大人在保护货物上多下些气力,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耗。毕竟,它们都是临州的希望。”

    又聊了几句,萧靖便快步离开了。张晔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呆立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差人喊道:“快,把咱们的人都叫过来,老爷要派差事了!”

    回到寄宿的地方,刚好赶上午饭。萧靖匆匆扒拉了两口,就回到自己的屋里抱出了一小摞写满字的纸,看样子又要出门。秦子芊见状脸一沉,快步走到门前拦住他,气道:“你又不好好吃饭!郎中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干净啦?”

    本来和秦子芊同桌吃饭的老人默不作声地抱着自己的碗回屋去了。

    萧靖把那一摞纸夹在腋下,用手搔了搔头:“我这不是有事吗?刚才我好不容易才做通了张州同的工作,咱俩昨天晚上折腾……一起工作了半宿才写出了二十多份特刊,这会儿正好用上。我先给贴出去,去去就回,你先吃你的不用管我……”

    话还没说完,秦子芊便劈手夺回了特刊,冷冷地道:“再急,也没急到让人连饭都吃不完的地步。你整天教育邵宁凡事要分轻重缓急,你自己倒好,什么事都急不可耐的,像什么样子?”

    说罢,她径直走回了饭桌旁,那一摞特刊就算是“被扣押”了。

    老天啊,我是带了个妈出门么?

    萧靖苦着脸端起碗又添了些饭。他刚开始动筷子,吃完了饭的秦子芊就起身轻飘飘地走到门口,似笑非笑地道:“秦某先吃完了,收拾碗筷的事就交给你了。呵呵,既然你这么急,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个忙吧!”

    她一闪身就从门前消失了。萧靖清楚地看到,二十几张特刊都被她带出去了。

    还能说啥?踏踏实实吃饭吧!

    这个下午,冷清了许久的临州城终于有了些人气。街上漫无目的随意游荡的人们在各处都发现了一张排版新颖的字纸,有些走南闯北很有见识的人说这叫“报纸”。

    “社论:临州之困,不在城池破败,而在人心糜烂”……

    有位四十多岁的老童生凑到字纸前,眯着眼睛读出了这么一句。身边三三两两的路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似乎希望他继续念下去。

    横竖也无事可做,他干脆清清嗓子读了起来:

    “人们常说,大瑞朝的版图上有几颗耀眼的明珠,其中一颗便是临州。

    它是联结北方与南方的枢纽,也是所有拥有梦想的普通人都曾听说或梦到过的地方。

    在这里,有世上最珍奇的货物,有不亚于京城的集市,还有一个个面带笑容、憧憬着美好生活的人。

    北方的皮裘、牲畜从这里源源南下,供应着南方的百姓。而南方的布匹、书籍、珍玩也从这里北上,让北胡人分享到了中原的丰饶。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草原上的饿狼凶残地嚎叫着。北胡人的轻骑如暗夜里的魑魅,祸乱了有着千年历史的临州城。

    铁蹄踏碎了这座城市的一切,也把无数人的梦踏成了碎片。一时间,天地变色,好端端的天堂,忽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孩子找不到妈妈,老人找不到孙子。任何呼喊都不会得到回答,能听到的只有惨叫和狞笑。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北胡人的弯刀,不仅砍在了无数老幼妇孺的胸膛上,也砍在了所有幸存者的心头。亲人的逝去,城市的没落……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个千钧重担,死死地压住了只是想要喘口气的临州人。

    有人无法接受现实,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有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整日靠饮酒自我麻醉,想借此找回昔日的荣光;还有人浑浑噩噩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等待死亡的来临。

    临州城是无数先人用血和汗建立起来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人还在,后世子孙同样可以再建一次,而且会建得更好!

    哀莫大于心死。怕就怕,有些人已经失去了进取的锐气,失去了面对现实的勇气,失去了把一切重新来过的胆气。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怕什么!”

    老童生读到这里顿了一顿,伸手擦了下眼角。(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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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行天下介绍:
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报行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报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报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