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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禾雀     报行天下txt下载     报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4章 噩耗

    “三成?他们还不如去抢劫!”

    萧靖愤然吼了一声,又跟想把桌子砸塌似的重重一拳拍在了桌面上。

    报纸本身就是新生事物,报纸的广告业务就更是以前从不曾有人触及的领域。既然有好处,官府一定会来掺和,只是萧靖没想到他们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三成这么多!

    浦化镇离京城不算远,可从行政区划来说,却是台安县的辖地。据小雅说,上门来的是县里税课局的税吏。

    别小看这些税吏,他们的权力可不小。自古以来,多少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都是出自税吏之手。

    随着时代的发展,民间总有些新东西萌芽;这对人家来说就是小意思,反正他们是替天家收税的,随便编个说法,你敢不乖乖交钱?

    大瑞朝的天下肯定也有廉洁奉公的税吏,可报社就偏偏赶上了需索无度的。至于钱收上去以后去了哪里……他们自己截留一部分,孝敬上官肯定也要拿出一部分。

    所以,才有了类似“课额日以增,官吏日以酷。不为公所干,惟务私所欲”的诗句。

    镜报每次广告招商会的收入已达到了几千两。可是,报社的日常开销也很大:除去印刷费用、人员薪酬、差旅费、生活费、公关费用、推广费,剩下的也就不到四成。

    如果交上三成当税款,那就意味着报社几乎没有余钱了,也无法再扩大经营规模,萧靖那些需要资金投入才能实现的设想也都成了泡影。

    当然,萧靖有别的办法为镜报带来收入。可是,如果这一次迁就了别人,那之后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萧靖沉着脸道:“这事先放一放,什么时候他来了再说。不跟他讲讲事理,他还真当咱们好欺负呢?”

    又聊了一会,陆珊珊回来了。董小雅借故离开,只留下了看到萧靖痊愈一脸喜色的陆姑娘。

    “见到我,你不至于这么高兴吧?”萧靖没好气地道:“是不是看到差点被你害死的人已经痊愈,心里放下了负疚感,所以一下就轻松了?”

    陆珊珊扮了个鬼脸,道:“算你聪明。你非要让我提前回来,可我在这边吃不好、睡不香,唯恐你有什么闪失。”

    说着,她鬼鬼祟祟地放低了声音:“你一直在那边,有不少人都起疑心了。邵宁和小雅总是问我你到底在临州干什么,子芊倒是没问,可是我听说他托关系找人去了临州。嘿嘿,报社里关心你的人还不少嘛,万一你的伤养不好或者干脆落下个残疾,这群人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所以,我才盼着你早点回来,我也好洗清嫌疑。”

    萧靖翻着白眼道:“果然如此。那我问你,那几个护院都是你找来的?人可靠么?”

    陆珊珊自豪地道:“我找来的人,能不可靠么?”

    萧靖嘿嘿笑道:“没准。我被陆冲抓走那天晚上你不是还布置暗哨了么,最后怎么样?我还不是被人给捉住了!”

    陆珊珊不悦地道:“你就爱翻旧账。我跟你说,咱院里这六个人都是跟陆家关系匪浅的武师,其中有两个还在二品京官的府上当过教习呢。他们愿意来还不是冲着我爹的面子,换了寻常人都得把人家当个大爷似的供着。你倒好,还挑挑拣拣的,是不是想让我把人赶走?”

    萧靖咋舌道:“这么有来头?那,一个月的例钱得给多少啊?我这庙太小,每月的那点收入花着都捉襟见肘了,要是再养这么几个能人,我可就破产了……”

    “放心吧,不用你掏钱。”陆珊珊小声道:“雇他们的钱我都出了,你就时不时的请他们下馆子喝酒吃肉就好了,这总不难吧?”

    萧靖欣然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把声音减小到了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程度:“现在你也搬进来住了,很多事都得注意一下。比如,你千万别喝酒,过了戌时也别来敲我的屋门,咱可不能把那天晚上的事重演一遍。眼下小远住在我和小潘之间,你可千万别带坏了小孩子……”

    听他这么说,陆珊珊咯咯笑道:“你是怕我又去找你聊天么?放心,我要是真想进去又何必非要走门,你觉得你的窗户挡得住我?”

    这倒是。陆女侠的身手萧靖是见识过的,她指不定还有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特殊技能呢。

    稍稍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话说,你现在不怪我了吧?”

    萧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反正打已经挨了,怪你又有什么用?事情都过去了,人总得向前看,我就不埋怨你了,省得你又说我小肚鸡肠。”

    陆珊珊刚露出一丝笑意,他又板起脸道:“只是,你千万别再跟我玩什么花招了。你要是再骗我一次,咱俩这辈子就算谁都不认识谁,懂?”

    似乎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体状况,陆珊珊跟他聊了好一会才离开。

    已然露出疲态的萧靖刚端起茶杯想喝上一口,就看到有个人正倚在门框上。她的一双美眸凝视着萧大社长,眼神里颇有些复杂的东西。

    “子芊来了啊?”萧靖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你是有话跟我说么?那就过来呗!”

    秦子芊摇头哂笑道:“刚才我便到了。可看见你和别人聊得正开心,就没敢上来打扰。”

    她这吃的是哪门子的干醋!

    说罢,秦子芊大大方方地走到萧靖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道:“表妹她已经不做报社的工作了,萧大社长可知情么?”

    面色凝重的萧靖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夏晗雪会渐渐淡出报社,可他没想到一回来就从小雅嘴里听到了这个噩耗。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此放弃?”秦子芊试探着道:“据我所知,姑父已经在给她找婆家了。虽然一时半刻不见得有合适的,真正把她许出去怎么也得半年一年,可你也要早作打算才是。”

    萧靖点了点头,粲然一笑道:“所以,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未完待续)

第216章 哭穷

    这妮子平日里安静乖巧,眼下扮起委屈来,也有模有样嘛!

    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

    萧靖趁老越不注意的时候朝董小雅使劲眨了眨眼以示嘉许,又重新板起脸道:“胡说八道。报社收入那么多,每月拿来贴补家用的也不是个小数,莫非这么快就花完了?真是笑话,钱都花到何处去了?”

    董小雅显得更委屈了:“公子,入账的银钱虽多,可真正能用的却没多少。家里人多事杂,也要省着每一文钱,要不然日子过不下去的。就说这月吧,还有五、六天呢,奴家手里只剩几百文钱了,再这么下去……报社和家中的账目都很清楚,每一笔钱都是花在了刀刃上,您若是不信,尽可去看账簿……”

    说着,泫然欲泣的小雅姑娘嘤嘤哭了出来。

    萧靖心里给她点了一万个赞。小雅真是把一个辛苦持家却被人怀疑的女管家形象演到了极致,将来报社如果涉足娱乐圈,比如投资建个娱乐公司什么的,还真可以花力气捧一捧她。

    一脸懊恼的萧靖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哎,持家不易啊。家里和报社能有今天,确实多亏了你,适才是我失言了。”

    这话的第一句是做戏,后面的就是真心的感谢了。董小雅在抽泣的时候也看了萧靖一眼,虽然她眼里写着的是幽怨,可了解她的人也能从那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欣喜。

    萧靖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道:“就这样吧。对了,你先擦一下地再走。客人还在呢,屋里不体面可没法待客。”

    说罢,他咬着牙用自己的袍袖擦掉了喷在桌上的茶水。

    老越瞬间凌乱了:什么情况,你家里连块抹布都没有吗?

    适才光顾说话了。这会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萧靖的袖子上有两个偌大的补丁,十分扎眼。再看萧靖身上的袍子……啧啧,不仅颜色褪了,而且还有不少地方开线,也不知这衣服穿了多少年了。

    仿佛注意到了老越的目光,萧靖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办报纸的看着光鲜,实际上过得也是苦日子,有的时候是为了充门面才摆摆架子。哎,不怕您笑话,我就那么一两身能拿出去见人的衣服,一般也只敢等到广告招商会的时候穿,平时只能破衣烂衫地将就将就,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笑得是那么腼腆和忐忑,就像是一个承认了自己家庭条件不好,担心被小伙伴笑话的孩子。

    董小雅穿得也很朴素。她自来就是布裙荆钗,老越前两次上门时只见到了她,而彼时的她就是这副打扮,倒像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普通女子。

    至于外面那群人……

    除了邵宁,所有人都穿了件破旧的衣服,就连秦子芊都凑上了热闹,反正一个小小的税吏也不可能认识她。

    一早刚看到她的时候萧靖还眼前一亮:那不是遇劫后我养病时她借穿的那身衣服么?她给买回来留作纪念了?

    四目相视间两人都是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于邵大公子……本地的小吏很可能认识他这种堪称地头蛇的土豪,他要是也跟着穿破衣服就显得假了。于是,趾高气昂的他特意穿了超级华丽的衣装,往人群中一站显得极是鹤立鸡群。他本人虽然很得意,却被唐正鸣取笑了:“你是不是要娶二房啊?”

    老越笑了笑,道:“如此说来,公子为世人创出镜报这等杰作,却仍然甘于贫寒……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他的笑容之中颇有几分冷意。作为一个税吏,他经常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早就习惯了各种无厘头又乱七八糟的事。说来说去,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会哭穷,剩下的两个一个会暴力抗税,另一个会跑路。

    无论怎么折腾,不都是想逃税、拖欠或者少缴税么?这种人老子见得多了,谁会吃你这一套!

    收税是从人家腰包里往外掏钱,自然谁都不乐意;要是赶上那穷横的,就更是麻烦。再说,这年头百姓的宗族意识重,邻里间互相维护不说,有时还能一起暴力抗法。所以,能干税吏这活的都得是狠角色,心肠软、好说话是绝对不行的。你好心把人放过去了,回去上司问起来,你又该怎么交待?

    去年,老越曾到一户人家收杂税。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哭声震天,外面有不少围观的人在指指点点。

    上前敲开门一问,有个缟素的家人哭哭啼啼地跟他说,家里的老爷子过世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眼下,一家人正准备丧事呢。

    俗话说,死者为大。即便老越心肠刚硬,也没法在家属哭得稀里哗啦、到处凑钱给老人办丧事的时候舔着脸上去收税。就算他狐假虎威起来也有几分“官威”,他还怕被人打死随老人而去呢。

    没办法,他说了几句“节哀”之类的话,从人家退了出来。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某天,忽然有人对老越说看到那家的老人了:据称,他中气十足地逛摊子、遛集市,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含饴弄孙,非常逍遥自在。

    这特么是尸变了么?

    老越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人家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大家都以为老爷子过世了,谁知停尸三天的第二天,老人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真是侥天之幸……哎,这事还没来得及告知您,实在不好意思,我家欠多少税钱来着,我一并给您交了……”

    心中狐疑的老越收了钱以后并没急着走。他在这户人家附近等了一小会,就听到里面一位悍妇高叫道:“不是说让那老不死的消停几天,没事别出去么?这下倒好,钱还是跟打水漂似的扔出去了!嘿,看他回来,我还给他饭吃……”

    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说还活着的老人死了是多么晦气的事,是个人就知道。这家人为了拖欠税款,竟然谎称老人过世了,还当着街坊邻居演得像模像样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由此老越得出了一个结论:永远不要高估别人的底线!

    跟我哭穷?门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217章 自说自话

    老越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念头。萧靖的态度并不像他一开始所表现的那么配合,既然这样少不得要费些工夫。

    “若非亲眼所见,越某可不敢相信公子居然过得如此朴素简单。”他死死地盯着萧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道:“不过,越某还有一事不明:若报社当真没什么资财,院里院外的护院又是从何而来?我去过的地方不少,也算是有些眼色,这些师傅可不是普通人吧?”

    萧靖一愣,随即苦笑道:“您有所不知,这些人非是萧某请的。日前我远赴临州,有一家人欠了我天大的人情,非要张罗着报答。我百般推辞,人家就是不依,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收下了这些护院,先一步把他们派回了家里。这钱嘛,自然是那家人替我出的。呵,您还别说,家里有人守着也算不错,至少能安心许多,再不怕那些宵小之徒上门来骚扰了……”

    他口若悬河地解释了半天。老越听得很是不耐,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隙,他赶忙插话道:“这个且放下不说,公子出趟门也要带不少盘缠吧?光是雇车的费用,只怕就……”

    萧靖用一声长叹打断了老越的疑问。他用力摇了摇头,才道:“说起这个,萧某更是满肚子的苦水。办报纸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为了普通百姓。所以,刚收到临州出事的消息镜报就派出了记者,那是要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前段时间萧某又去临州,则是为了把临州复兴的故事一笔一划地写出来,再将之传播于天下,以作为我大瑞朝儿女不屈不挠之典范,为万世表率。

    这两趟出远门是为了天下的大义,也是为了我大瑞朝。只要能为大家谋些福利,为人们多准备些精神食粮,就算我吃些苦又怎样?老越,你别看我雇了大车出门,但那都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一路上,我到处住最便宜的客栈,吃最粗糙的饭食,实在手头紧,还得跟个乞丐似的找人家蹭口饭吃。对了,我还去过一次定和县,路上为了省钱住大车店,结果半夜被小贼用迷药迷晕了。哎,差点被人卖到深山里,连命都保不住!

    有时候我也会想: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我犯得上么?因为我的任性,家里人都得跟着吃苦受罪……这又何必呢?

    小雅是个大闺女了,又出落得这般灵秀……可是,让我这么一搞,别人都知道报社穷得很,不愿跟我家结亲,她也只能“****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小姑独处过她的苦日子……

    小远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本应多吃些好的,可他也只能跟着我们随便来点粗茶淡饭,有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吃饱。哎,这孩子是我从河东大旱的灾民堆里带回来的,本以为能让他过上好日子,谁知却还是这样饥一顿抱一顿,我……”

    说着说着,萧靖的眼圈红了。声音哽咽的他还在试着继续说下去,可才试了几次,他就已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想起了过往的苦难岁月,刚擦完地正要出去的董小雅也流出了眼泪。在老越的注视下,她稍稍扭过头抽噎了几声才闪身退出了房间。

    这妮子一向眼窝浅,想来是触动了心事吧?

    伤心的萧靖哭了一阵才渐渐收住哭声。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对老越笑了笑又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可是,一想到身为一介草民的我能为陛下分忧,能为大瑞带来浩然正气,我心里就觉得值了。所以,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今天既然您来了,姓萧的就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钱是身外之物,我不稀罕那玩意,也不想过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想要别的啊!我为朝廷尽了忠,为了百姓解了难,为何就没有一点嘉奖呢?

    河东大旱时,出钱出粮的富户都拿到了官府颁下来的牌匾。镜报所做的不比他们差,不夸张地说是“活人无数”,要是知县汪老爷知道我等的功德,那该有多好!

    这些苦处我都没和别人说过。要不是您来了又正好提起这事,我实在不知道能和谁聊聊,憋着憋着都要憋坏了。哎,还是说出来痛快……

    翻着白眼的老越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我就提了一句,谁知道你憋出来这么一大坨啊?

    真是说你胖你就喘。老子给你扣顶高帽,你就顺杆爬当上了“忠君爱国的模范”,最后还东拉西扯的好像县里欠了你什么似的,这是几个意思?

    我是来收税的,不是来跟你扯淡的!

    因为说的话太多,萧靖也闭上了嘴巴。

    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最好使。刚才的那番话七分真三分假,小远的身世、住黑店被劫等大事都是如假包换的事实;至于小事,就难免要做些无伤大雅的艺术加工了。

    不过,如果有心人真的想查,这番话也瞒不住谁。毕竟报社在浦化镇立足已久,一干人等吃什么用什么,只要在镇子里仔细打听一下便能一清二楚。

    别人不傻,萧靖没指望动动嘴皮子就能唬住人家。准确地说,这只是他表明态度的方式,相当于抛出了一颗软钉子。

    “公子的一番话的确感人至深。”老越面无表情地道:“只是,我只能管管这课税之事,别的事我管不了,请恕我爱莫能助。适才越某所说的收法也算妥当,公子若无异议,这事便定下了吧。”

    萧靖连忙摇头道:“异议当然有。我看老哥是自己人,便不跟您绕弯子了:三成极是不妥,报社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您刚才也听到了,如果要缴这么重的税,我和这院里的人就要出去喝西北风了。我们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将来哪里还有镜报,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老越冷声道:“那以公子的看法,如何课税比较合适呢?”

    萧靖微微一笑,道:“最多半成,不能再多了!”(未完待续)

第218章 细水长流

    半成显然没达到老越的心理预期。他不咸不淡地笑了笑,道:“萧公子说笑了。就算报社确实有不少花钱的地方,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区区半成,实在有负公子仁义爱国的好名声,还请再斟酌一二。”

    萧靖讶然道:“足下何出此言?半成已经不少了,一次能收将近二百两银子呢。一年下来,便是两千多两……难道,这么多钱还不足以体现萧某人的一片热忱么?”

    老越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一点点钱,对报社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公子说起了河东大旱,我听说河东的一家富户还蒙皇上御笔题字“积善之家”呢,为什么?人家毁家纾难,把家产的一大半都换购了粮食来救人,救活了无数灾民,积下了无量的功德!相比他,公子这点又算什么?”

    萧靖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家人的事萧某也听说了,我对他们非常敬佩;可是,这就表示萧某也要倾家荡产么?只怕未必吧!”

    他昂起头自豪地道:“镜报问世以来为百姓做了多少事,是有目共睹的,我便不再赘述了。天下苍生何止巨万,镜报难道只是京城的镜报?不,它是天下人的镜报!将来,报纸要铺开到大瑞朝的每一个角落,要让“有井水处便有镜报”成为口口相传的俗语。

    不过,这都是萧某的理想。如果税收走三成,漫说是报社的发展了,就是经营都会出现极大的困难。万不得已,为了省钱我们只能少采些消息、少印些报纸,可报纸每少一份,就少了一个能从报纸上得到帮助的人。于我们自己来说,报纸的质量下降不仅对不起读者,还会影响报社的口碑。时间长了,对镜报而言便是灭顶之灾,将来这世上还有没有镜报都要两说了。

    报社和民间的富户怎么能一样呢?人家是个家庭,只要田产还在,再从灾民中招揽些人做佃户,日子先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用不了几年,一家人就可以翻身,甚至能过得比原来更好。

    而报社是个需要经营的地方,要给人发月钱;印报纸、搞合作甚至办招商会,哪个不要钱?老越啊,我说句实话,三成的税对镜报来说就是杀鸡取卵,对你对我都没有半点好处。你也知道报纸的广告税能为官府开辟新的财源,那为什么不让这财源细水长流呢?”

    如果征上去的税真的能足额用在公共治理上,那就算人家开口要两成,萧靖也也认了。可是,鬼知道这些钱被收走后进了谁的腰包,他才不想做那冤大头。

    老越又是无奈又是生气。这人可真是难缠,为啥每次我说出点什么,他都有这么多道道在等着?

    “公子一番说教,越某也都明白。可这是公事公办,容不得半点私情,还请公子多多体谅我的难处。”

    萧靖笑了笑,耐心地道:“此话有理。国家税制何其严谨,您是公门中人,办事也讲规矩,凡事定然有章可循。若没有现成的章程,则应该参照类似的例子,定出个规矩来。就好比这报纸广告吧,它是为商家服务的,按理说应属商税。若仿市税例,则应三十税一,收三成便征了原税额的近十倍,如此高的税率,谁都负担不起。”

    他顿了顿,又道:“萧某与不少印刷作坊打过交道,自然也知道些虚实。我还记得按本朝的税制,印刷书籍是不需要缴税的,不知可否说错?报纸虽不是书籍,却也与之十分相近,毕竟都是印制出来供人阅读的印刷品……既如此,为何老越你一开口就要三成,到底有何依据?”

    这话就说得不很客气了。被人当傻子上门要钱,任谁都会有些怒气。萧靖憋着火解释了这么半天,人家还是不领情,他也只好把话说得直白一点。

    “岂有此理!”老越一拍桌子,怒道:“我跟你好声好气地讲道理,你却百般推脱,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我就不信了,报社怎么可能像你说得这般穷?你可有真凭实据!”

    萧靖淡笑道:“凭据自然是有的。小雅,拿账簿来!”

    侯在屋外的董小雅很快就送来了厚厚的账簿。按说,这东西不应该随便给外人看;可是,萧靖才不在乎,只要你看了以后别再找我麻烦就好。

    老越翻看了一会儿,脸色缓和了不少。

    萧靖对税务的事早有防备,是以报社的账也做得滴水不漏。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漏财的大漏勺,邵宁就经常说他“花钱太夸张”,是以报社每个月真的没什么结余。

    偶尔有些意外之财,比如陆家的赔偿之类的,萧靖都把钱财妥善保管好了,并没有算在总账里。

    “您也看到了,我确实没诓您。”萧靖耸了耸肩,道:“光是印刷的费用,就非常吓人。报纸现在有八处合作印刷点,还有自己的印刷作坊。三天一期报纸,一个月就是十期。每一处印刷点都有纸费、料费、人工费、损耗费、运输费……光是这些加起来,就有多少钱?

    再比如招商会吧,您可能奇怪,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嘿,不花钱行么?来的可都是京城商界的大人物,你不搞得体面点,谁来给你捧场子啊?谁舍得给你一个穷小子掏银子?一来二去的,这钱可就海了去了。哎,报社确实有这许多难处,还希望您能体谅……”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诚然,商人本身在大瑞朝没什么地位,可以随便被人搓圆捏扁;可,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背后都站着豪门贵族,或者说他们不得不依附于这些传统势力。而镜报一直以“商界精英的盟友”自居,用报纸为他们提供了无数的便利和发展的机遇。两者的利益,早就捆绑在一起了。

    许多巨商与镜报关系亲厚,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真把萧靖惹毛了,他就跑到招商会上搞个广告位大加价什么的……到时,商人们固然会有怨言,可也一定会有人向上递话,因为这影响了更深层次的利益输送;最后,县里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成?你也真张得开嘴!(未完待续)

第219章 皆大欢喜

    老越当然知道萧靖和大商家的良好关系。

    他这种人经常在县内跑来跑去,早已修炼成了八面玲珑的人精,什么大事小情不知道?

    那些大商人虽然也要给县里面子,逢年过节什么的也少不了各种孝敬,可那不过是为了图个方便。谁都知道“小鬼难缠”,只有县里上上下下各色人等的面子上都过得去,自家的生意才不会受到刁难,这也算是商人圆转融通的本能。

    要是什么时候双方生出龃龉,人家也不怕你。就好比那钟员外,谁不知道他背后有位前途无量的二品大员?他的小女儿还是这位高官很宠爱的妾室,万一你把钟家得罪狠了,都不用钟员外上门,一阵枕头风就能把小小的台安县整得生活不能自理。

    话又说回来,老越来找萧靖收税也不算“捋虎须”。毕竟他萧某人顶多是老虎身边的狐狸跟班的黄鼠狼小弟,实在没什么“虎威”可言,就算要“狐假虎威”,也轮不到他。

    况且,课税乃国之大事,县里结结实实地占着道理。税吏上门收税本就名正言顺,即便有人替镜报说话,八成也不会说“不收税”,而只能说“少收税”。

    老越早就知道萧靖手里的筹码。之所以登门拜访还搞得这么趾高气昂,无非就是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再决定之后应该怎么办。

    “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报社确实有不少难处。”他故作沉思地想了一会儿才道:“既如此,越某便让上一步:每月的广告税只抽两成,如何?”

    萧靖心中一动。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正戏终于开始了!

    面露难色的他挣扎了很久,方才艰难地道:“既然县里这么体谅,萧某也不能不识抬举。这样吧,广告税可以抽走一成……哎,这已经是报社的极限了,再多,就真拿不出来了……”

    萧靖非常清楚对方的思路。老越不过是来“吃大户”的,只要自己提出的条件达到了他最低的预期,之后又死咬住这条线不松口,那么对方八成也会认下这样的结果。

    老越对“一成”的提议有点不满。他悠悠地道:“公子,报社的同仁是很辛苦。可恕我说句实话,报社进账也很快,可比那些辛辛苦苦了干了一个月还挣不了几个钱的人强多了……”

    萧靖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您也知道,我的同事很辛苦,我们的收入正体现了他们工作的价值。这是报社应得的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大家齐心协力用辛勤的劳动换取报酬,不仅要耗费无数脑力,还要面临生命危险……在这点上我的员工和别人并没有分别,为什么要拿来和其他人比较呢?”

    见萧靖神色不悦,老越忙道:“是我失言了。哎,说起来,公子若是能接受两成,以前那些月份的收入咱们就可以一笔勾销了。要是公子只能出一成,只怕少不了要向报社追缴之前的税款。”

    萧靖哂然一笑。

    这人还算有点分寸,没拿报社之前未纳税的事来胡说八道。要说起来也赖他们自己,收税的人都不上门,怪我喽?

    萧靖好歹也是算得清账的人。镜报前前后后办了近二十场广告招商会,就按一场取一成算,最后收下来也是六千两左右的款子。

    补缴税款虽然有点肉疼,可从长远来看却是值得的,至少落个手脚干净。所以,萧靖没打算动用什么关系。反正这一刀伸头缩头都要挨,不如痛快点,省得将来有人翻旧账。

    老越还真是滑头,以前那些税款他也没指望着能收回来,干脆拿来做个筹码,即便空手套白狼不成,也能落下不少好处!

    可惜,镜报不是一锤子买卖。在指望着建立“百年老店”的萧靖眼中,当然还是以后少收些税更划算。

    “没关系,补缴就补缴吧。”萧靖苦笑道:“萧某总算有些朋友,就算眼下报社拿不出来什么钱,先找人借来垫上也还不难,以后挣了钱再节衣缩食地还上就是了。哎,我等如此支持县里,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来人向报社讨要其它什么款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老越没想到萧靖居然答应补缴了。他其实还是想要两成,可萧靖愿意补缴也算是个意外之喜,至少他可以很圆满地交差,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呀。

    “公子放宽心,镜报现在也算是咱台安县的门面,县里又怎么会和你为难呢?”老越笑道:“这次你我把事情谈好,报纸的广告税也就有了成例。非是老越夸口,以后无论是谁都越不过这个框框去。”

    萧靖点了点头。这真不是人家吹牛,他也听说过当下的做法:对于新增添的税种,大都由地方根据实际情况征收,再向上报备;最后,由户部统一定下税则,下发到全国各地。正常情况下,已有的成例不会有什么的变动,基本就等于最后的课税方案了。

    一成的税不算少却也不多,以萧靖赚钱的能耐,轻轻松松的就能把窟窿补上。事情谈到现在,才算是皆大欢喜。

    “既如此,我就回去交差了。”老越如沐春风地道:“若没有什么意外,过几日就应该有正式的说法下来,还请公子早早凑齐补缴的税钱才好。”

    萧靖起身送别,道:“眼看已近中午,何不吃过午饭再走?”

    说着,他没等客人答应,便朝着外面高声喊道:“小雅,咱家的饭做好了没?快给老越端碗粟米粥上来,记得要大碗的,稠一些,多放点咸菜……”

    话还没说完,老越就忙不迭地跑掉了。萧靖扶着门框笑了一会又叫来了陆珊珊,嘱咐道:“去把你家运来的东西都卖了吧,全换成银子,过几天有用。对了,之前不是有好多人说想上图片广告么,咱们可以私下跟人谈谈,这事也要辛苦你了,估计得让你忙上一个月……”

    细细交待了一番后,他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临关门的时候,他又对着董小雅喊道:“小雅,再来客人就麻烦你了。本社长要做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未完待续)

第221章 誓言

    “哦……”

    夏晗雪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嘴噘得能挂上两个酱油瓶子的秦子芊,扮了个鬼脸道:“不就是一封信嘛,表姐你干嘛说得这么吓人。嘻嘻,他写的东西我就不看啦,反正也就是些羞人的话,看不看没什么分别。”

    说着,夏晗雪伸手拿起信想把它撕掉。

    装作毫不关注却一直用眼睛扫着表妹的秦子芊见状劈手把信夺了过来,怒道:“让你看你就看,读封信还能掉你一层皮么?这可是萧靖连夜写就的,你要是撕掉了,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夏晗雪忽闪着大眼睛道:“还是算了吧。若是读了信,按道理来说就要写回信,可我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秦子芊打断了她的话,生硬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答应他了,就一定要负责到底。你赶紧读吧,等你看完我就走,你也不用给他回信。”

    看着表姐的一脸决绝,原本还想把事情支应过去夏晗雪也只好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有十来张纸。夏晗雪轻咬着唇,将澄澈的目光飘到了第一张信纸上:

    “雪儿:见信好。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情书,也是第一次对你本人叫出这个昵称。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用这两个字来称呼你了。可惜,只有在和子芊面对面的时候,我才能这么做。

    再过一个月零十一天,我们分开就整整半年了。

    其实,在报社门前分别的时候,我就想把‘雪儿’叫出口;只可惜,你走得太匆忙,在你转身的一刻,我的勇气刚刚把那两个字送到嘴边。

    当面的交流要远远好过纸上的千言万语,可我还是把想说的话写在了信上。原因很简单:如果不这样做,或许我就要给自己留下一生的遗憾。

    每个人都有他思念的人。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我觉得这还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见不到万分思念的心上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彻心扉的折磨。

    当我晕倒在路上时,是你及时伸出援手,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香车暖帐、柔声细语让我第一次发现这人间除了凄风苦雨、愁云惨雾,竟然还有天堂。

    当我俩在树林中重逢时,是你用迷人的微笑化解了我的心结,让我感到你并不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你也不会像很多大户小姐那样自重身份,瞧不起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当时,极尽善良温柔的你还帮我给女孩子们讲课,对生人有些抗拒的她们很快就把你当做了天上的仙子……

    我想说的是,你也是我的天使。

    你决定加入报社的那天,欣喜若狂的我和邵宁喝了一大瓮酒。

    雪儿天真纯善,想的应该只有工作,自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意。是,拉你进报社最重要的原因是报社缺人,可我必须要承认,这里也有我的一份私心。

    我想见到你。

    你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夏府高高的围墙内,而我只是生活在浦化镇的普通人。我一直将在树林见面的那次视为上天的恩赐,因为我知道,你我想要碰面实在太难太难。我很羡慕牛郎,至少他每年还有机会见一见织女。

    如果我不作任何努力,那么我只能保存着那份珍贵的记忆,成为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

    我并不奢求每天都能见到你。只要你能像之前那样一个月过来一次,让我有机会看到你的如花笑靥,我便已心满意足。”

    夏晗雪的柔荑抓紧了信纸,头也垂得低了些。

    秦子芊看不到表妹的神情,却偶然地看到书案旁放着一份镜报。

    自从夏晗雪和报社断绝了联系,她就不再接受萧靖送来的“特别版”报纸了。不过,一件事养成了习惯后就很难改掉了:每到报纸的发售日,她都会差人去买一份镜报,再随着报上的每个故事或喜或忧。

    “与你成为朋友后,我从子芊那里听说了你在乐州的事。说起来,这便是缘分吧?你救我了,我帮了更多的灾民,而你又一次救了我……

    在某件事上,我和子芊的看法是一样的: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别人的心意呢?

    在报社的时候也好,出去玩的时候也罢……

    工作时,我会留意你编审过的每一篇稿件,从上面的批注看出你喜欢的题材。你没发现么?后来我让子芊带给你的都是你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我想让不常出门的雪儿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

    那份特供版的报纸也是。没有你的日子,它就是我唯一的安慰。一想到它把我们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一想到它能让你开心地笑出来,报社工作中那些辛苦和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秋游时,邵宁一直对着我挤眉弄眼,是因为他不爽我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了你。莲儿姑娘也发现了,所以她才不想让我坐在你身边。烤肉的时候,我也很饿,可是看到你吃得香甜,我就比自己吃饱喝足了还高兴。

    在山上有人出言辱及雪儿,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想杀了那人的念头都有了。我冲在了邵宁的前面,是因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你的名字。

    ……

    我几次三番明示暗示,你却始终无动于衷。我的心意,连莲儿姑娘都看明白了,报社里更是有不少人早已洞若观火。可你呢,就是不懂。

    在我的家乡,男女之情的表达非常热烈奔放。似“文君夜亡奔相如”的事,几乎天天都有,述说心意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要不是怕唐突了佳人,我一定来一出盛大的表白,想必轻轻松松就能轰动整个京城。

    结果,咱们就这么一直耗着,直到你离开了报社。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虑。夏家家世显赫,你的婚姻大事完全由不得自己,你怕会连累别人。可是,难道你想为了家族嫁给一个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的富贵子弟,以这样的方式虚度自己的一生么?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答应!

    当然,我还没有不答应的资本。你就像天上的那轮明月,而我不过是望着水潭里的月亮不知道该如何下嘴的一只小狼崽子。

    可是,我始终相信:只有我,才能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雪儿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女子。每每午夜梦回,过往的一幕幕都会在我的心中重现,你的一颦一笑也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守护那轮明月,决不让任何人玷污她。

    她是上天赐给世间的一个奇迹,理应有人珍惜她、宠爱她,不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更不能让她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那么,接下来便是属于我的决战了。

    我会努力,因为我不会输,也不能输。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我,我都要带她跳出命运的桎梏,走上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的道路。

    在那以前,请一定要等我。

    雪儿,后会有期!”(未完待续)

第222章 能不能告诉我?

    夏晗雪把信放到了桌上。

    咬着唇呆立了片刻,她转头去找表姐,可秦子芊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在她读信的时候走掉的。

    萧靖真的这么喜欢我?

    她努力回想着过往的种种,试图把信里提到的事与记忆中的碎片互相印证。

    秦子芊和她分析过萧靖的表现,那时她只是将信将疑。毕竟表姐也没有什么情感经历,万一她说错了呢?

    如今看完了正主的信,脸色绯红的她才算确认了人家的心意。

    可,夏小姐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呢?

    夏晗雪坐着想了很久,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就在她神情恍惚、芳心纷乱的当口,门口忽然响起了莲儿的声音:“老爷!”

    她读书时喜欢安静,所以莲儿要么陪她一起读书,要么就站在门外守着。小姐妹之间早有默契,一旦来了什么需要注意的人,莲儿就会用比平常高出一些的声音喊出来,权作示警。

    夏晗雪顿时慌了神。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信折好压在了一摞书的下面,又慌忙抓起一本书装出了正在读书的模样。

    外面的夏鸿瀚对莲儿“嗯”了一声便推门走了进来。

    “雪儿,又在用功呢?”一步三晃的他缓缓踱到了女儿跟前,笑道:“来,让为父看看你在读什么。”

    夏晗雪叫了声“爹”又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她轻轻举起了手中的书,怯生生地望向了颇具威严的父亲。

    《礼记》?

    夏鸿瀚皱起眉头道:“夏家又不用你去考状元,你读它作甚?也罢,《内则》、《昏义》倒是可以看看,其它的就算了。雪儿啊,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没事便多读《女四书》,旁的书随便看看就好了。

    夏晗雪心不在焉地应了。夏鸿瀚又道:“话又说回来,你肯在家看书,无论怎么说也比你那喜欢到处疯跑的表姐强多了。哎,我真是管不了子芊,说教她不听,想动手偏偏又打不得,真是让人为难……”

    这可是他的保留节目了。自打女儿越来越大,跟爹就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他为了没话找话,每次都要拉上躺枪的秦子芊,而好动的秦姑娘恰恰是个能给他提供无数吐槽话题的女子。

    其实,夏鸿瀚对秦子芊很好。毕竟子芊在夏府寄住多年,他看着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心中对她的感情也跟亲闺女差不多。他之所以会严苛地管教,一方面是因为子芊做了太多与他的观念相左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夏鸿瀚在一旁念叨,夏晗雪只能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以往为了哄爹开心,她会为表姐争辩几句,父女俩就此便能聊上一阵;今天,她只盼着爹赶紧走,越快也好!

    要是被爹发现了萧靖的信,那就坏事了!

    “前几天有家人跟我说,子芊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夏鸿瀚叹了口气,从书堆上抓起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她怎么说也算是我夏家的人,却当街和几个不三不四的二流子争吵,实在是丢了家里的脸面。雪儿,你有时间就和她说一说,让她不要做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了!我现在上朝都不头疼,一见到她我就头疼……”

    这一次,夏晗雪连声都没应。

    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别的事了。

    夏鸿瀚拿走的书,正是她用来压信纸的那摞书的最上面那本!

    “雪儿?”

    夏鸿瀚说了一大堆话都不见她应声,不由得略显不悦地望向了女儿。

    夏晗雪这才抬起头来,巴巴地道:“爹,人家听着呢。”

    夏鸿瀚斥道:“听爹说话都能走神,你这丫头,也越来越野了。”

    说着,他放下了手里的书,又从那摞书上拿起了另一本书。

    夏晗雪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她的身子还是轻轻抖了一下。

    这个瞬间被夏鸿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蹙着眉关切地道:“怎么,雪儿身子不适么?可是受了风寒?”

    说话的时候,他终于把手里的书放回了原处。

    心中大定的夏晗雪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也没有,只是……眼下季节交替,女儿夜里睡得不是很踏实,适才是犯困了,才浑身一机灵的。本来说读完书就在此处小憩片刻,结果……爹爹您来了。”

    这间书房是专属于她的。像这个时代无数读书人家里的布置一样,书房里有张卧榻,供主人读书累了休息之用,当然你要是想躺着读书也由得你。

    夏鸿瀚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倒是我没眼力了,跑来这里惹人生厌。你且歇着,我去其它地方转转……”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书房,夏晗雪也缓步送到了门口。

    就在夏鸿瀚要拉门的时候,银牙紧咬的夏晗雪忽然鼓起勇气道:“爹,上次那个……王家的事,最后怎么样了?能不能告诉女儿?”

    夏鸿瀚脸色一变。他十分惊讶地望着雪儿,那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月前,京城名门王家来人,说是自家的二公子看上了夏家的小姐。若夏家同意,王家可找人上门提亲。

    夏晗雪早早的便听说了这事。不过,彼时的她只想随波逐流,所以并未给予太多关注。可不知怎的,今天她倒是想问上一问,就算拼着被父亲责骂也一样。

    话又说回来,她把话问出口是很不合适的。腼腆含蓄在这个时代被视为女子应有的美德,她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关心自己的亲事,往轻了说是没羞没臊,往重了说便是无知孟浪了。

    这样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可一般只有那些极度恨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以夏晗雪的程度,还远远不至于呢。

    夏鸿瀚板起脸道:“雪儿,你太没分寸了!这事也是你该问的?”

    夏晗雪轻声道:“爹,我知道不该打听。可这是女儿的终身幸福,我又怎能不闻不问?”

    夏鸿瀚斥道:“胡闹。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要瞎打听!”

    夏晗雪不说话了。

    夏鸿瀚跺了跺脚准备出屋去。临出门前,他又看了眼女儿。

    就在这一瞬间,那写满哀伤的俏脸忽然触动了他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

    “既然你想知道,为父就说说吧!”(未完待续)

第223章 宿命

    难得父亲又改了主意,喜出望外的夏晗雪用力点了点头。

    “王家的事早就黄了。”夏鸿瀚冷哼道:“他们来人的那天我当面就婉拒了,他们家的人是耷拉着脸回去的。”

    夏晗雪十分紧张地握着拳头。听到王家已被拒绝,她长吁了口气又松开了手,脸上也有了些如释重负的笑意。

    女儿开心的模样当然被夏鸿瀚看在了眼里。心里暖烘烘的他清了清嗓子,傲然道:“那王家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惦记夏家的女儿?靠着妇人的裙带才发迹的一家子人,嚣张跋扈得不得了,说话都恨不得鼻孔朝天!不过是暴发户而已,有什么可猖狂的!”

    他顿了顿,又道:“目中无人又不自量力,简直比猪还蠢。王家在后宫的那位早就失了势,根本就没有半点翻身的可能,王家的衰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居然还想让我把闺女嫁过去……呸!我女儿才不是落架的凤凰,夏家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跟他们攀亲……”

    夏鸿瀚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还喷出了不少脏字。

    作为父亲,他担心女儿的终身;作为家主,他气愤别人对夏家的轻视。

    夏晗雪寻婆家的事,夏鸿瀚早就放出了风声。可是,这几个月来虽然有不少登门者,但几乎没有一家合格的:来的人要么家世不清白,要么条件让人大跌眼镜……简单地说,王家居然还是这群过江之鲫中家世最好的!

    夏鸿瀚年轻的时候曾在心中责怪父亲,可轮到他自己当爹了,他才明白“夏家的女儿难嫁”的道理。

    看到他愤怒之后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夏晗雪嫣然一笑,柔声道:“爹,不嫁便不嫁了,女儿一辈子都在家里服侍爹娘就是。您看谢家的姐姐已年近四寻,不是依旧小姑独处么?反正夏家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我嫁不嫁人又有什么要紧?倒是爹您……”

    她伸手掩住皓齿朱唇很克制地笑了几声,才道:“为了夏家,您应该早点给女儿添个弟弟才好。”

    夏鸿瀚一愣,随即怒道:“没大没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子的事了,简直得寸进尺!”

    夏晗雪稍稍低头吐了吐小****,不敢说话了。

    “还有,你能不能别拿老谢家的闺女当例子?为父都觉得丢人。”夏鸿瀚一脸嫌弃地道:“谢家是名门高第不错,可老谢生闺女的本事比我差得远。不是我说他,就他闺女的模样,想嫁出去简直难如登天。哎,那孩子就算不是东施、无盐,只怕也没强到哪里去。别人还说她什么‘精研典籍,才华出众’,在我看来不过是没事可干,只能在书山里自娱而已。”

    他转头望向自己的闺女,脸上全是得意之色:“她又怎能跟雪儿你相比?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貌,除了子芊那妮子,便是可着京城找只怕也找不出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再说,论才华你又输给谁了?她不过是读傻书读成了个女学究,哪比得了我女儿‘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貌双全?还有,那姓谢的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估计就是一直没嫁人闹的。你呢?温柔可人、聪明懂事,谁家不想有这么个女儿?嘿,她连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你居然还想跟她学……”

    孩子肯定是自家的最好,不过夏鸿瀚的吹捧让夏晗雪本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爹说到一半的时候,她本想说上一句“可谢家有三个儿子”,但这话到最后也还是咽了回去。

    发过了感慨,夏鸿瀚又一次感到了惆怅。

    这么好的闺女,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光自己发愁还不够,他又宽慰起夏晗雪来:“哪个混小子能把我女儿娶走,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嘿,谁家要是让你做了大妇,那一定兴旺发达、公侯万代。你放心吧,好婆家一定会有的,只是时候还没到,将来你一定嫁得比谁都好……”

    夏晗雪当然知道夏鸿瀚心里的苦。于是,她很耐心地陪着爹聊了半天,直到有家人来把他叫走。

    屋里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声呼唤后,莲儿姑娘火急火燎地跑去端来了火盆。飞散的纸灰在火焰的锋芒上跳着动人舞蹈,萧靖的一夜的心血就这样变成了灰烬。

    他写的信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是不知道,他的文字有没有留在谁的心里。

    处理好了一切,确实有些累了的夏晗雪半躺在了榻上。美人侧卧,那般般入画的女性风韵极是迷人,若是萧靖在这里,眼里少不得要跳出两个大大的桃心来。

    她知道,夏鸿瀚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她。

    在普通百姓家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不是那种特别不和睦的家庭,父母和子女间的亲情都是非常深厚的。

    不过,在堪称“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地方,事情就不一样了。

    或许因为是家中独女,夏晗雪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不会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

    可是,她听说过无数的事例:生于富贵人家偏房甚至长房的孩子被自己的家人乃至父母兄弟冷眼相待,最后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丢去自生自灭的路人甲。假如有一天他们被想起来,那肯定不是有些人良心发现,而是他们对这个大家族还有最后一丝丝未尽的利用价值。

    所以,她十分感激这个家庭给予自己的一切,也非常享受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夏晗雪刚才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如果可能,她宁愿谁都不嫁,因为她真的不想卷到那些无谓的是非中去。

    但,她知道什么是现实。未来的某一天,她要付出自己的一切来回报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夏家,其中就包括每个女孩子都曾梦寐以求地期盼过的,幸福。

    如果运气好些,夏晗雪能有个幸福的家,有一个爱她的夫君;可惜,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被当做筹码的女孩子都过得很糟:有人以泪洗面,有人生不如死,还有人在忧愤交加之下早早的香消玉殒……

    人的一生,真的只能这么走下去吗?(未完待续)

第224章 晴天霹雳

    夏晗雪也不知道,自己和夏家的大业在父亲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以前,她一直觉得女儿是为家族而生的。如果夏家有什么需要,她会义无反顾的献出全部,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这也是她享受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今天,夏晗雪第一次动摇了。

    一个家族的兴衰,真的要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用她柔弱的肩头担下吗?

    人不能选择出生的地方。如果所有生于豪门的女子都要以这种方式走过自己的人生路,那么她们和被人养在圈里精心伺候、等着长大些再宰杀的肥猪又有什么分别?

    她不愿像别人一样成为被献祭的牺牲品!

    触动她的并不是萧靖深情的告白。准确地说,萧靖只是给了她一个引子。

    在与她身世相当的女性中,已有不少人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与命运抗争的道路。只不过,她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有人在失败后认了命,有人选择自残自伤以至于一辈子都没能嫁出去,还有人不惜以死明志。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当无数曾经幻想着爱情与幸福的女子变成了像她们妈妈一样的新一代母亲,她们自己便会成为新悲剧的制造者。

    人们不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把这些事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了么?

    心中烦乱不已的夏晗雪缓缓闭上了双眼。

    时光,便在人们不去在意它的时候悄然流逝了。

    转眼间,已是深秋。

    扫完了飘进院子里的树叶,萧靖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

    秋天的萧瑟与肃杀总会带给人一些特别的感觉。于他,便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上次写给夏晗雪的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秦子芊也是绝口不提,已经很麻烦人家的萧靖总不好再找她询问。

    “也不知道夏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他痴痴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藤架,神思早就飞到了京城的夏府。

    秋风很有些凉意。萧靖躺了一会甚是困倦,便用手把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准备去见见周公,问问人家有没有破局的良策。

    就在他睡意上涌、眼看就要进入梦乡的当口,院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甚至都没叫门。幸好门没上栓,他“哐当”一声就把门撞开了。

    “谁!”

    从半睡眠状态惊醒的萧靖吓了一大跳。他知道门口有护院把守,所以能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的一定是自己人;但是,睡眠进程被打断的人都会有种莫明的恐惧感,他也不例外。

    刚睁开眼,就看到失去重心的邵宁踉跄着向自己扑来。萧靖大骇,他努力想躲开,可才一用力身下的椅子就翻倒了。

    幸亏邵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藤架。要不然,萧靖在这一世的初吻兴许就没了。

    “不好了,特大消息!”邵宁慌里慌张地道:“听说,大瑞朝要跟北胡和亲了!”

    平躺在地上、脑后磕了个包的萧靖马上跳了起来。

    这真的是条重要消息,也难怪邵宁如此失控。凡是新闻做久了的人,听到一件非常具有新闻意义的大事时都会像他这样难以自制,萧靖完全理解。

    和亲看上去只是两国之间的一个政治事件,可它带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它关系到朝局、军事、百姓的徭役、北方乃至整个大瑞朝的民生、货物的通行……一切的一切,都和天下的芸芸众生息息相关。

    准备喷邵宁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萧靖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他正想仔细问问,却发现邵大公子的表情和以往很是不一样。

    这人一直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来都没变过。即便是之前北胡搞出临州惨案的那次,他来报信时在紧张之余也带着些小小的得意,毕竟他能显摆自己的消息比别人快了。

    可是这次……

    邵宁的脸上除了慌张,只剩下了恐惧和担忧。

    见期期艾艾的邵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萧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就是和亲么,你不至于吧?邵家就你一根独苗,送出去的也不是你的妹子,你有什么可激动的……”

    “要被送去和亲的,是夏晗雪!”

    憋了很久的邵宁用极大的音量喊出了这么一句,萧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邵宁并非说不出话来。他带来这个消息就要想让大家知道,可在看到萧靖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如此可怕的事,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最后,邵宁还是决定讲出来。反正兄弟早晚都会知道,不如先给他提个醒,也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萧靖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让他本就古怪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可怕。他死死地抓着邵宁,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肩上被握得几乎要脱臼、疼得龇牙咧嘴的邵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字一句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被送去和亲的,是夏晗雪!”

    萧靖忽然沉默了。

    他的呼吸声非常粗重,双肩也是一耸一耸的。从旁人的角度看,他就像是一头马上就要发怒的公牛,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邵宁都慑于他的威势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一会儿,萧靖忽然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快,他又笑了,那笑声大到了声震屋瓦的程度,连左邻右舍都被他的声音引了出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金刚怒目的他大声喝道:“若是有半分差错,信不信我宰了你小子!”

    “千真万确,是个好友告诉我的。”邵宁结结巴巴地道:“这事在京城的公子圈里早就传开了。大家都扼腕叹息说,京城最妙的一朵鲜花儿就要被猪拱了……哎,像和亲这样的大事是绝对瞒不住的,就算报纸不报道,过几天街头巷尾也就都知道了……”

    “简直岂有此理!”萧靖怒道:“和亲送出去的历来是皇家血脉,若皇族不想出人,也有用宫女封个公主顶事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从臣子家里选人送去和亲的!”

    “任何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人愿意……它的分量连一根羽毛都不如。”

    闻言,萧靖猛然扭过了头。(未完待续)

第225章 云起时

    站在门前的,是秦子芊。

    她正好外出采访回来,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萧靖的话。

    “那,为什么偏偏是她!”红着眼睛的萧靖不依不饶地道:“京城里,官宦之家的小姐何止千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子芊淡淡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北胡的使者来了京城,说要和大瑞朝当什么兄弟之邦,还指名点姓地想让表妹嫁过去。你说,满朝文武又该怎么办?朝廷要是能打早就打了,还用等到今天让人家上门来要人么?”

    萧靖急道:“你姑父呢?他不会装聋作哑吧!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能眼睁睁地看着雪儿去受苦?”

    秦子芊摇头道:“他在朝上不过是个天天站着点卯的摆设,说话又有什么用?再说,就算夏家还有些影响力,当今天子和朝上的诸公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拂了对方的意。”

    萧靖哑口无言。

    支持和亲的人,占着的是止战的大义。当下的大瑞朝内政不修、钱粮不足,就像是一个身躯庞大却无比虚弱的巨人。眼看就是冬天了,万一惹恼了北胡人,少不了又是一场兵祸。

    今年的年景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北边可不能再搞出什么名堂了。就算夏家依然有不小的势力,就算夏家会激烈反对,这事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能站在金銮殿上的人,大都不会把政治婚姻当做一回事。每个人的家里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这是所有人安身立命的法宝之一;更何况,他们自己很可能也是某次政治婚姻的“产物”。

    所以,大家对待自己女儿的态度都很明确:疼爱归疼爱,可如果能派上用场,为什么不用?

    说到这次的事上,反正是别人家的闺女,朝廷大员们连那一点点的不舍都没有,说个附议也不过是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

    老百姓都盼望和平。虽然很多人呼吁朝廷报仇雪恨,甚至发兵永绝边患,但更多的普通人还是希望过好柴米油盐的日子,不想让一场战争夺走自己的家人,或者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比眼下还要糟。这些人并不介意和平是怎么来的,和亲也好谈判也罢,只要不打仗就行。

    这朴实的愿望实在无可厚非,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若夏家舍不得女儿,就会从人人同情的对象变成遭人非议的一方。就算有些感情丰富的人会赞扬夏家的亲情,读书人也会给这家人扣上一顶“就小义而舍大义”的帽子,夏家在民间也会受到“只顾着自己”的批评,继而大失人望。

    沉默了片刻,萧靖又开口了。他咬牙望着秦子芊,冷声道:“你怎么说得这般平淡,就好像要嫁去苦寒之地任人****的人不是你的表妹一样。还有……”

    无法抑制的怒气喷涌而出,他高声吼道:“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子芊依然很平静。她叹了口气,不徐不疾地道:“你跟我吼有什么用?雪儿远嫁的事早已是金口玉言定下来的,如果你嚷嚷几声就能让朝廷收回成命,那你随便吼吧,我绝对不管你。”

    萧靖不说话了。

    开始失控的时候,他的理智未尝没在脑海里提醒自己要注意管理情绪。可是,如果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子要葬送一生幸福的时刻还能保持冷静,那特么还是人么?

    回头一看,报社的员工们早已站在了身后。

    他们的眼中有关切,有忧虑、有同情,更有恐惧。

    看得出来,一些人想上来劝慰。可是,他们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抚平萧靖的满腔怒火。

    萧靖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平和地回过头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我有事要和子芊聊聊,大家别耽误工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回到了办公室。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萧靖的眼中有多了些清明。

    子芊说得对。现在还不是乱分寸的时候,像琼瑶剧里的马老师那样怒吼能解决什么问题?

    见他终于平静下来,秦子芊才道:“你说我不担心表妹?我和她虽是表亲,却自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北胡人生性狡诈,这次找上门来名为和亲,背后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雪儿此去简直是九死一生,我……”

    她紧咬着牙再也说不出话来,眼角也有泪光闪动。

    萧靖这才仔细端详起秦子芊的脸庞来。

    姑娘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除了眼窝是青色的,她的眼角也有些发红。

    这妮子最近都没睡好,夜里指不定一个人偷偷哭过多少次了。适才当着那么多人,她还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萧靖心一软,道:“刚才是我胡说八道,你不要在意。”

    秦子芊吸了吸鼻子。再转回头时,她眼中的泪花已然消失了:“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在乎雪儿。我还要跟你道歉,这事确实应该早点跟你说。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也是雪儿的意思。”

    萧靖毫不惊讶地点了点头。

    以夏晗雪的性子,肯定不希望别人跟着卷进来,尤其是早已对她情根深种的萧靖。她只盼能多瞒一时,再悄然无声地走掉了才好。

    她渴望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当那无从选择的命运残酷地降临,她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别人好过一些。

    可惜,这一次夏晗雪错了。

    萧靖想了想,又道:“你可知道北胡来的是什么人,是王庭派来的么?”

    广阔的大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有数百个。管理整个部族的,便是北胡的王庭。

    秦子芊道:“也算,也不算。正使确实是王庭派的,可副使是车舍里部落的人,提亲的事也是副使提出来的。”

    萧靖心念一动。车舍里部落?

    为了了解大瑞朝与草原的关系,他曾恶补了不少有关北胡时局的知识。这车舍里部落乃是北胡最强盛的部落之一,按照许多人的说法,一旦发生汗位的更替,草原各部就要组织会盟,到时新任的大汗很可能会产生自这个部落。

    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未完待续)

第226章 我做不到!

    萧靖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还有事要做。”

    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秦子芊站在原地凝眸注视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萧靖并没让人等上一夜。刚到酉时五刻,他便拎着几张纸走进了堂屋。

    编辑记者们都下班了,只有董小雅在收拾屋子。萧靖走到她跟前,把手中卷成卷的几张纸递向她,肃然道:“小雅,你先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如果没问题,明天定版的时候就把它加上。另外,下期报纸只让咱们自己的作坊来印。还有……”

    话还没说完,秦子芊忽然从记者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背对着那个方向所以没来得及反应,待他意识到身后来人的时候,那卷纸已经被子芊抢走了。

    秀眉微蹙的秦子芊打开了卷纸,轻声读道:“论和亲……”

    才看了几行,她就不想看下去了。一双玉手上下翻飞地用力撕扯了几下,萧靖近两个时辰的工作成果就化为了乌有。

    出人意料的是,不仅是董小雅,连萧靖都没有阻止她。

    “一猜你就不会简简单单地罢手。”她无奈又伤感地道:“和亲的旨意都下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报社不是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想引起朝廷的过度关注么?你倒好,要么不做,要做的就做票大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质疑朝廷、质疑皇上?你到底不要脑袋了?”

    秦子芊点了点头,道:“好。就算你不想活了,报社的同事们又怎么办,他们就应该陪着你一起遭殃么?你在脑袋发热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一直以来追随你的部下?小远那么小,小雅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小潘就指着报社过活,唐正鸣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你……若他们有个好歹,你的良心能过意得去么?”

    萧靖刚要开口,秦子芊又道:“表妹说过,万一你知道了和亲的事,叫我一定要拦住你,千万不要让你做傻事。哎,她也没想到你知道得这么早……雪儿是大家的同事,更是所有人的朋友。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要因为她而冲动,再做出连累大家的事来!要是这样,她也会怪你的!”

    秦姑娘没什么要说的了,堂屋里的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萧靖才道:“城门就要关了,你还不回去么?现在赶过去,应许还来得及进城。”

    秦子芊摇头道:“我要留在这儿看着你,晚上就不回去了。若没有人盯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大夜里的跑去贴东西?家里我找人送过信了,正好珊珊不在,我就先住在她的房间里。”

    萧靖只能苦笑。陆珊珊跟报社请了几天假,倒是便宜了子芊。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靠谱么?

    其实,适才他正准备跟董小雅说“下期报纸刊发后你带着小远离开报社找地方避一避”,结果被秦子芊无情地打断了。

    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他当然要做安排。等报纸提前印出来,他会把包括印刷工匠在内的所有员工全部遣散;当然,一笔遣散费是少不了的。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会一力承当所有的罪责,毕竟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他自己在张罗。

    “你随意吧,我去休息了。”萧靖无力地摆了两下手:“放心,我还要养精蓄锐想办法,不会半夜跑出来的。”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道:“不过,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嫁到北胡去?对不起,我做不到!”

    房门关上了。

    萧靖忽然有种深深的、让人绝望的无力感。

    创建镜报以来,他的行动堪称无往而不利。就算偶尔有些小挫折,在他的周旋和众人的帮助下,往往也能及时化解问题。

    可是,当真正的劫数来临,他引以为傲的也是唯一的武器忽然失去了作用。

    他这才意识道,之前的一片坦途给他造成了一种幻觉,让他乐观地高估了媒体在这个时代的作用。如今看来,报纸确实已经生根发芽,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和传播力。可是,它离成为一颗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大树还差得很远。

    萧靖颓然趴在了桌上。

    为什么被选中的是夏晗雪?

    如果时间倒退一百年,他完全能理解。彼时的夏家是几乎可以与帝王共治天下的权臣,无论声望、实力,都不在皇族之下。如果真要体现和亲的诚意,夏家出个长房嫡女弄不好比皇族公主都好使。

    可是现在呢?衰落的夏家连做人都战战兢兢的,即便在大瑞朝境内,其影响力也远远不及全盛时。北胡的一个部落是怎么知道“夏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就算“夏家双璧”是叫得很响的名号,也不至于引来了草原人的关注吧?

    这并不是大瑞朝与北胡的第一次和亲。在本朝近两百年的历史中,前后共有三位公主远嫁。可是,她们的命运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萧靖头脑风暴了很久也理不出半点头绪,最后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夜过去,晨光又一次照进了房间。

    刚睡醒的萧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和胳膊。就在他准备出去转一圈想想办法的时候,有人在外面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是小雅的声音!

    萧靖打开了房门。小远还睡着,他蹑手蹑脚地踱到屋门前,闪身走到了外面。

    他才带上门,早已候在外面的董小雅就道:“公子,抱歉一大早叫醒你。有位客人要见你,他说是夏家来的……”

    刚睡醒的萧靖本来还有些慵懒,可一听到“夏家”二字,他就像一个上满发条的机器人似的瞬间冲了出去。

    堂屋里坐着一位中年人。见到他进屋,这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夏某见过公子。”

    萧靖连忙还礼道:“不敢,请问您是夏家的?”

    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有些走过场的寒暄就可以省省了。

    中年人又是一揖,道:“在下是夏侍郎家的管家。今日奉主人之命来请公子过府,有要事相商。”

    萧靖二话不说便向门外走去,只丢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字:“走!”(未完待续)

第227章 肺腑之言

    萧靖要去的并不是夏家的大宅,而是他上次去过的那座别院。

    这次,夏家把姿态放得很低,不仅派来了最舒适豪华的马车,还让夏管家亲自上门来请人。照理说,身为名门的夏氏要请一个白丁聊天,随便找个小厮过去招呼一声就是了,完全不用如此郑重其事。

    问题是,人家找他过去干嘛?

    话题必然和夏晗雪有关,这是毫无疑问的。要不,谁没事能想到他!

    萧靖决定不再瞎琢磨了。反正到了就会知道,又何必费那个心思?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了别院的门前。夏管家一路把他领到了厅堂,倒是没看夏鸿瀚出来迎接。

    直到萧靖迈步进了屋子,夏鸿瀚才站起来很是勉强的笑了笑。

    他身上固然有些久居高位的威势。可是,在萧靖的眼中,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一个为女儿的事愁得有些不修边幅的普通父亲而已。

    旨意已经下来了,夏鸿瀚暂时不用上朝,只需专心准备女儿远嫁的事。其实,他就算上朝了也没什么用处,反正就是根戳在那里的柱子,换了谁都一样。

    萧靖异常认真地行礼道:“草民萧靖,见过夏侍郎。”

    他曾经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未来女婿见丈人”的场景:

    身边是娇羞无限的夏晗雪,面前是严厉挑剔的夏鸿瀚。当爹的严格地审查着他,当女儿的却百般回护着未来的夫君,让爹发出了“女大不中留”的感慨。一切商定,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顿火锅,席间他与夏晗雪郎情妾意地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可惜,美好的幻想往往与现实有很大的距离。

    夏鸿瀚叹道:“今天找你来是私事,并非公事,你不用这般称呼我。”

    萧靖会意,忙改口道:“夏伯父。”

    夏鸿瀚“嗯”了一声,道:“贤侄不必多礼。虽然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不少你的事。坐吧。”

    待萧靖坐下了,他又开门见山地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雪儿要去北胡和亲的事想必你已听说,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萧靖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和亲,历来就是万般无奈时才会用到的手段。若送个女子出去真能于国家危难之际为朝廷换得一丝喘息之机,为天下苍生寻到一条活路,那也不失为可行的方法。”

    夏鸿瀚的脸色变了。他刚要开口,萧靖又道:“但,大瑞朝如今被逼到这个地步了么?远远没有!朝廷虽然无力与北胡决战,想要自保却绰绰有余。至于钱粮……只要胡人不倾巢而出,光凭边军便足以应付。听闻朝廷的钱粮确实不足,可如果只是支撑一两个月的边关战事,东挪西借着过几天苦日子,应该还能凑合下去。

    说到底,还是朝堂上的诸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国库为什么没钱?呵!他们自家的重楼飞阁、亭台水榭该建还是要建的,那些声色犬马、一掷万金的勾当也一切照旧……反正送走的不是自己的闺女,他们又有什么可犹豫的?这缓兵之计,是稳赚不赔呢!”

    稍稍顿了顿,萧靖哂笑道:“是,萧某不懂兵马钱粮,算不清这笔账到底如何。国库空虚,我也能体谅朝廷的难处,稳住北胡人绝对是天下大义之所在。或许,上面的话只是意气之言。不过,我想问的是:和亲真的就能让北胡人不再犯境了么?”

    他激动得站起身冷笑道:“元初五年,也就是三十七年前。北胡派人到京城谈及和亲,先帝和满朝文武商议后,忍痛送了正当妙龄的先帝次女长乐公主去北胡。本以为天下就此至少能安享二十年的太平,谁知长乐公主到北胡还不足一个月,便被她的胡人夫君凌虐致死,连遗体都要被北胡兵士羞辱!她尸骨未寒,北胡人便又一次大举南下,许多州县因为放松了戒备而惨遭屠戮。

    朝廷为了挽回颜面,不得不大动兵戈。双方鏖战两年之久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到最后也只能和气收场。

    结果呢?

    民生疲敝、百业凋零!母失其子妻丧其夫,凡十里之乡,自东至西皆闻哭声!

    试问,这就是和亲的用处么?据萧某所知,我朝立国以来共有三次和亲,长乐公主用生命和尊严换来的这不到一个月已经是这三次里效果最好的一次了!

    为什么朝堂上的人总是不长记性,就那么喜欢好了伤疤忘了疼?把夏小姐送去就能换来和平?绝无一分一毫的可能!

    北胡人狼子野心,岂会满足于区区一位公主?说是‘和亲’,这跟把羊送到狼群里又有什么分别?

    嘿,在他们的眼中,我大瑞朝钟毓灵秀、万中选一的女子,或许连陪嫁过去的厚重嫁妆都不如!”

    心情激荡的萧靖早已忘了这是在夏府。他伸手用力拍了下桌子,毅然道:“大瑞乃是堂堂的中原上国,岂能把国家的安危寄托在一个柔弱女子的肩头?如此委曲求全又偏偏求不来和平,这不是留下万世的笑柄供人耻笑么?

    偏偏这样一个国家,还自诩四夷慑服、百灵来朝,真是让人啼笑皆非。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奢谈什么?如果女人牺牲幸福乃至生命就是为了让脑满肠肥的男人过得高枕无忧,那要我们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天下男儿都是酒囊饭袋么!”

    眼里闪着一团火焰的萧靖一字一句地道:“夏小姐她……绝对不能嫁到北胡去!”

    夏鸿瀚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中颇有几分赞赏之意。

    久闻萧靖这人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没想到还是有一番真性情的。

    萧靖坐回了原处。稍稍缓和了一下,他又满怀歉意地离座行了个礼,道:“小子狂悖无状,还请伯父勿怪。”

    哪里是狂悖无状那么简单?他刚才说的话就是在指摘朝廷,若换个“认真负责”的官员,只怕早就把他绑去有司问罪了。

    可是,萧靖知道:夏鸿瀚和他是一条战线上的!(未完待续)

第228章 我愿意!

    面带微笑的夏鸿瀚温言道:“无妨,贤侄请坐吧。仗义执言又有什么错了?真羡慕你这样青春热血的年轻人啊。”

    萧靖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夏鸿瀚又道:“雪儿、子芊与你甚是亲厚,一直以来也承蒙你的照顾了。看贤侄是仁厚有德之人,我便放心了。女孩子家有些事做也好,尤其是子芊,总比整天在外面闲逛强……咳。”

    萧靖欠了欠身,道:“报社的事都是小侄胡乱摸索的,实在上不得台面,让伯父见笑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姐妹俩的保密工作做得算是很周到了,可还是被夏家摸了个门儿清。人家一直没有吭声,不过是暂时没有搭理你的必要而已。

    萧靖偷偷在心里鄙视了夏鸿瀚。还“女孩子家有些事做也好”……他和秦子芊从临州回来以后,把子芊弄了个半死的人是谁啊?

    夏鸿瀚微笑道:“话不能这么讲。在京城和周边,就算那些对报纸骂不绝口的人,只怕也不敢小觑镜报吧?‘一呼百应’当然说不上,可要说影响舆论,那对报纸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靖点了点头。

    夏鸿瀚续道:“说来惭愧,我之前对镜报有偏见,可后来见得多了,才慢慢发现了它的妙处。呵,不瞒贤侄,我的同僚里也有不少人爱读镜报,大家都说读报纸既可以体恤民情,又能了解京城的大事小情,用处实在不少……嘿,你现在的名气可是大得很呢。”

    萧靖面不改色地道:“伯父谬赞了。”

    他想听的是如何救夏晗雪。至于报纸的话题,放到“准女婿见丈人”的饭桌上聊就好。

    见萧靖对称赞无动于衷,夏鸿瀚拍了拍额头,叹道:“哎,我把话扯远了。雪儿下月就要被送走了,你知道么?”

    萧靖猛地站起身,惊道:“这么快?和亲哪有如此仓促的!眼看就入冬了,冬天道路难行,最起码也要等开春吧?”

    夏鸿瀚冷笑道:“这是北胡的副使求恳的。朝堂上武人说不上话,文官们早就被胡人吓破了胆,自然无有不允。朝廷特意准我不用上朝,让我专心操办女儿嫁到那不毛之地的所谓喜事,还告诉我这是……恩典!”

    “啪”的一声,桌上一个精美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竭力压抑着满腔怒火的夏鸿瀚一字一句地道:“这群人不假思索地苛待朝中同僚,竭力讨好外敌……简直是视我夏家如无物!”

    说罢,咬牙切齿的他望向萧靖,问道:“你可知车舍里部落与本朝的恩怨么?”

    萧靖只能摇头。关于车舍里部落,他知道的不过是个皮毛而已。

    夏鸿瀚冷冷地道:“你去过临州,见过那儿的惨状,就不用我给你描述北胡人的凶残了。你肯定想不到,在临州屠城的那支轻骑正是来自车舍里部落!”

    萧靖惊呆了。

    夏鸿瀚是高级别官员,他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这事想必也在朝议中充分讨论过了。邸报一向言简意赅,和亲的事又涉及外交问题,邸报上绝对不会写出这么多细节。

    原来,夏晗雪要去的不仅是北胡,还是北胡最残忍嗜血的部落!

    莫非老天也嫉妒她的美丽温柔,所以才给她加上了“红颜薄命”的戏码?

    沉默了片刻,萧靖淡淡一笑,道:“明白了。伯父您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的目光极是坚毅,神情也非常肃穆,就像是位在枪林箭雨中面不改色,准备坦然赴死的勇士。

    夏鸿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萧靖。良久,他才道:“和亲的队伍下月初十从京城出发。护卫自然由官军负责,至于雪儿的近卫还有在她身旁服侍的人,都由夏家自行安排。你可愿意……”

    “我愿意随夏小姐北上!”

    夏鸿瀚的话还没说完,满面通红的萧靖就抢在他前面表了态。

    和亲之事本就由礼部负责。漫说远嫁的人是夏家的闺女,就算不是,身为礼部左侍郎的夏鸿瀚想安排些人进去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靖本就在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能跟夏晗雪一起去北胡,哪怕只是在路上陪姑娘说说话,他也心满意足了。若是能在关键时刻挡在女孩的身前,那就更是尽到了身为男人的本分,他再不会有半点遗憾。

    夏鸿瀚楞了一下,苦笑道:“贤侄切莫仓促应承。我与你实话实说了吧,此事牵涉的人太多,不知多少人想促成这次和亲。就算夏家竭力周旋,能挽回的可能性也不过一两成而已。

    此去北胡凶险万分,弄不好是九死一生。镜报受人瞩目,贤侄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堪称前途无量,大可不必来趟这浑水。若你有个好歹,便是夏家连累了你……”

    萧靖哈哈大笑道:“您不用再说了。夏小姐是小侄的朋友,如今她有难了,我岂有贪生怕死的道理?说不得,就算那草原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掰下它一片龙鳞,折下它一截虎尾来!”

    “好,好。”十分欣慰的夏鸿瀚连说了两个“好”字,意味深长地道:“贤侄如此古道热肠,将来夏家自不会亏待于你。”

    萧靖咧嘴笑了笑。

    亏不亏待什么的再说吧,我只要雪儿没事!哪怕只能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不过,如果不亏待指的是以后将她许配于我……

    萧靖驱散了脑海里的白日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哪怕人家说得确实有点暧昧。

    他想了想,问道:“伯父让我随队北上,应该不只是陪在她身边这么简单吧?”

    夏鸿瀚道:“确是如此。我想让你把一路的各种见闻写下来,再登在报纸上。你做得到吗?到时,队伍里会有夏家的人快马为你传递消息,你不必担心其它的事。”

    闻言,萧靖眯着眼睛道:“那么,我是应该随意挥洒呢,还是应该谨慎小心呢?请伯父指教。”

    夏鸿瀚呵呵笑道:“指教什么的可不敢当。原来你怎么写东西,这次还怎么写就好。这是你最擅长的,对吧?”(未完待续)

第229章 定策

    夏鸿瀚的话,萧靖秒懂。

    各种周旋与运作都需要时间,而舆论的热点转移得很快。只怕队伍离开京城超过十天,京里热议的话题就会变成“宫闱秘事”之类的,没人会再关注和亲的事。

    这对夏家在暗处的操作是极为不利的。只有尽量把话题热度持续的时间拉长,让每个人目光的焦点都盯在和亲上,反对的声音才有更多的机会成长,夏家可以利用的资源才会更加丰富。

    萧靖要做的,就是用小火煨着“和亲”这锅汤,让它慢慢入味儿,再飘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想做到这一点,靠坐在报社里用脑补的方式写评论是绝对不行的。

    只有不断地往锅里添些最新鲜、最能吸引眼球的料,才能把汤继续熬下去,才能让围在汤锅旁边的人不要那么急着离开。

    仿佛是为了叮嘱他,夏鸿瀚开口了:“和亲的事是朝廷定下来的。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我等只有感激的心,决不能说三道四,报纸也一样。”

    萧靖“嗯”了一声。

    夏鸿瀚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世人大多喜欢谈古论今,若能以史为鉴旁征博引地说些东西,却是不妨的。另外,有些人尽皆知的事也可以委婉地提一提,比如北胡人的习性什么的……呵呵,反正都要成‘兄弟之邦’了,人家好的地方我们当然要称赞,人家不好的地方自然也可以直言不讳,有褒有贬嘛!只要你客观持正,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萧靖的心里有数了。他深深一揖,道:“多谢伯父指点。”

    夏家的舆论策略是很得当的。既然报道的矛头不直接指向和亲的决议,报社也不用赤膊上阵,只要用不咸不淡的话把该说的事都说出来就好。

    两人又商讨了半个时辰,才把所有的细节都敲定下来。

    事谈得差不多了,夏鸿瀚才如梦初醒地道:“哎,瞧我糊涂的!一大清早把你叫过来,都没请你吃顿早饭,眼看着都巳时二刻了……来人,快,准备一桌酒席……”

    萧靖连忙拦住他,笑道:“伯父不用客气了,小侄一点都不饿。再说,光是能帮上夏小姐这事,于我就强过一顿山珍海味。您要是真想请我吃饭,就等我带着她平安回来的那天吧。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到您府上叨扰呢。”

    却不知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夏鸿瀚被他说得连连点头:“贤侄此言在理。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你可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刚刚还充满英雄气概的萧靖忽然有点局促了。他咬着牙嗫嚅了许久,才道:“出发前,我想见一见夏小姐。”

    夏鸿瀚满是遗憾地道:“贤侄所请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雪儿眼下还在京城的大宅里。和亲在即,她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引人瞩目,实在不好再踏出府门。此次是代表国家和亲,朝廷对她一定会有封赏,眼下就有内廷的女官在府中教她礼仪,若贤侄上门去,只怕也不太方便,容易与人口实……”

    虽然有点失望,萧靖还是微笑道:“伯父不必为难,是小侄冒昧了。”

    夏鸿瀚叹道:“贤侄不必心急。再过些时日,你就可以每天都常伴在她身边了。哎,雪儿左近与她年龄相仿又可信赖的人实在没几个,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萧靖根本就没去看眼眶都有些湿润的夏鸿瀚,因为他在人家说起“常伴在她身边”的时候走了神,还傻傻地笑了出来。

    夏管家把萧靖送回了报社。看他恭敬的模样,弄不清情况的旁观者没准都会以为萧靖是他家的少爷。

    回到了岗位,就应该处理工作了。可是,思绪万千的萧靖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叼着笔望天,就这么虚度了整整一白天。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都下班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收拾房间的董小雅轻唤了几声。见萧靖仍然没反应,才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嗯?”

    魂游天外的某人总算抬起了眼皮,茫然道:“小雅,有事么?”

    董小雅柔声道:“公子,到下班时间了,大家都已散去了。”

    “哦哦,好的。”萧靖干笑两声,道:“是我太出神了。你先回去吧,堂屋我来收拾就好。”

    董小雅应了一声刚要走开,萧靖忽道:“等等……小雅你还是留一下吧,我有事跟你说。”

    他起身关上了屋门,把自己要随着和亲队伍去北胡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董小雅。

    除了不方便讲的部分,萧靖几乎是倾囊相告。报社的工作还要靠小雅来支撑,很多事必须让她知道。

    他本以为董小雅会惊讶,谁知人家半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相反,倒是姑娘让他惊讶了一下:

    “让奴家与您一起北上吧!路程很远,也要有人照料公子的。”

    这是小雅听过萧靖的讲述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萧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地道:“你也去了,报社怎么办?和亲的事非比寻常,报社的担子比以前重得多,弄不好还会有突发事态……所有同事里就你一个人当过代总编,论经验论能力,也只有你让我放心。

    再说,我进了送亲的队伍就是个伺候人的,哪有伺候人的还带着人照顾自己的?放心好了,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虽然有的时候犯懒把衣服丢给你和老妈子洗,可我自己洗得也很干净啊!不信,你问跟我一起出过门的子芊!

    嗯,还有,小远怎么办?虽说他现在也是个半大小子吧,可他还是很依赖姐姐的。你走个三天五天还好,要是走上三个月、五个月,咱这还不翻了天去?”

    他本以为这足够说服小雅了,没想到这妮子却一反常态地道:“报社的事公子可以交给子芊。她是夏家的人,能力也比奴家要强上很多,一定能管理好。就算公子不用别人照料,奴家也可以去照看夏小姐,万一有事,多个自己人照应着总是好的。至于小远……若是我一直在他身边,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董小雅正视着萧靖,轻声道:“请公子带上奴家吧!”

    萧靖用力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道:

    “不行!”(未完待续)

第230章 儿女情长

    董小雅是个柔软淡然、与世无争的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萧靖心念一动。莫非她是听说了此行可能有危险,才有了一起去的念头?

    想到这儿,萧靖柔声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刚才讲过,我发东西回来需要报社这边最大限度的支持,还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如果报纸的宣传没达到理想的效果,那我辛辛苦苦跑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董小雅抬起了头,眼神很是倔强:“如果奴家非要跟公子去呢?”

    萧靖正琢磨如何回答,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两人对视了一眼,董小雅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陆珊珊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外。

    “耽误二位商议大事了,不好意思。”掩口打了个哈欠的她没等人招呼就慢悠悠地走进屋找地方坐了:“萧社长真是个大忙人,这才坐了几天班啊,就又要出远门了?”

    萧靖把脸一沉。恍若未觉的陆珊珊慵懒地道:“小雅啊,我劝你就别跟他一起出去了,没必要。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还照顾不好自己,那干脆找块冻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再说,他是去当护花使者的,你又凑什么热闹?到时他和夏小姐在一起卿卿我我,你不觉得不方便,人家还嫌你碍事呢!”

    萧靖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朝紧咬着唇的董小雅点了点头,小雅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堂屋。

    “你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他咬牙切齿地道:“亏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这点规矩都没有?”

    陆珊珊不屑地道:“偷听……你说的话很好听么?本姑娘为什么要巴巴地听你说话啊!明明是你自己的声音大,还好意思说别人!我辛辛苦苦办完事回来一进院就听见你在屋里啰嗦,难道还要我把耳朵堵上,做那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么?”

    萧靖哑然。陆姑娘听力惊人,别说是走到院里了,就算站在院门口,兴许都能听到堂屋里的对话。他和董小雅谈事可以叫人回避,却没道理把一院子的人都赶出去。说到底,他只能自认倒霉。

    意犹未尽的陆珊珊又咯咯笑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假,可我也是习武的江湖女子。溜门撬锁、飞檐走壁……只要你能想到的,不管是下三滥的还是堂堂正正的,本姑娘多多少少都会一点。要是真有心听你说话,我会学那无能的小蟊贼,猫着身子在你墙根底下偷听,再蘸蘸口水跟窗户纸上捅个洞么?我是没多贵重,可也不会这么自掉身价的好不好?”

    萧靖无力地摆了摆手。以前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武力值不如陆珊珊,现在看来,连耍嘴皮子的功夫都要被人超越了。

    “行,我知道了。”他翻着白眼道:“你不是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听。这总可以了吧?”

    陆珊珊笑道:“你明白就好。对了,你真打算跟着和亲的队伍去北胡?”

    萧靖没好气地道:“你刚才听得一清二楚,还自以为知道我在想什么,这种事还用我再跟你说一遍?”

    陆珊珊嘿嘿一笑:“我那不是帮你解围嘛!喫,真是狗咬吕洞宾。”

    说罢,她起身踱了几圈,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起来。认真思索了一会,她忽然郑重其事地道:“北胡这一趟能不去就别去了。我觉得你说得对,这和亲极是不靠谱,弄不好对你……不,对所有去和亲的人都是个生死攸关的大劫。”

    萧靖苦笑道:“你说不去就不去啊?我不去的话,夏小姐怎么办?”

    陆珊珊冷静地道:“恕我直言,就算你去了,能做的事也很有限,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为了出这么一点点可能根本就没用的微薄之力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萧靖正色道:“当然值得。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就值得试一试,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陆珊珊又道:“或者……你可以从报社里找个人去啊!只要让那人在离开大瑞的国境之前脱队,就肯定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嘿,你若是非得自己去,也可以考虑考虑这法子。这样既写了报道尽了力,又保全了自身,简直两全其美嘛。”

    萧靖摇头道:“还是算了。这些稿件关系重大,尺度要拿捏得极其精准才行。眼下报社里除了我也就子芊有这功力,可她毕竟是夏小姐的表姐,我怕她头脑发热干出什么傻事来。至于脱队……这个更不用考虑了,我肯定会陪姑娘走到最后,要回也是我和她一起回来。”

    陆珊珊叹道:“你若如此打算,那我再劝也没用了。可惜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报社只怕就要树倒猢狲散了,世上估计再没有镜报的名号喽……”

    萧靖瞪着眼睛怒视着陆珊珊,就差没对她伸中指了。老子还没出发呢,你能不能盼点好?哪怕给个好口彩也行啊!

    陆珊珊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说白了,还是为了女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是我们胸怀大志的萧大社长也不能免俗。嗯,那夏小姐的确是国色天香,你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算是场才子佳人的好戏。只不过……她有难了你拼了性命相救,我就让你演场戏你都推三阻四婆婆妈妈的,我比她差那么多嘛?”

    啊?

    话题转变得太快,萧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稍稍缓了口气,他才阴阳怪气地道:“你没比她差很多啊,无非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呵呵,你也知道她是我的心上人,而萧某就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就算我厚此薄彼,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还有,和亲这趟还不一定怎么着呢,跟你去演个戏倒差点把我害死,你还好意思说!”

    陆珊珊闻言不高兴了。她起身气鼓鼓地往外走,谁知才走出两步,就被萧靖拉住了衣袖。

    在浦化镇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萧大社长涎着脸道:“陆小姐先别走……小可还有事要和你商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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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报行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报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报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