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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青冥衣冷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txt下载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一事毕了

    听到这一句话,这最后几个字,似乎很难不让人去深想,苏子期也稍稍愣了一下,只是没有深想,道:“程姑娘救苏某性命,日后苏某也自当护她周全。”王铁匠哈哈一笑,道:“苏公子,某家不是什么傻子,难道我还瞧不出么?程姑娘人既聪明,心眼儿又好,这份本事更加不用提啦。人家对你一片真心,看得出公子爷是个不肯落于后人的人儿,但这一辈子你可得多听她话。”说着哈哈大笑。

    ‘我有未婚妻的。’苏子期脑海中闪过这句话,但又没有说出来,听他话中有因,却也不便多说,只得淡淡笑道:“那就此别过了。”王铁匠道:“好啦,苏公子,再见,再见!”收拾了风箱家生,挑在肩头便走。他走出几步,突然放开嗓子,唱起洞庭湖边的情歌来。只听他唱道:

    “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但静夜中听着这曲情歌,自有一股荡人心魄的缠绵味道。白衣公子站在门口,并不急着进去,听得歌声渐渐远去,隐没不闻,心潮浮动蒙蒙夜色中,最终又归于平静,如同古井深潭,这才回到厨房。

    苏子期非常清楚,一个隐逸山林,聪慧冷静的少女,会对一个久病在身,甚至很多麻烦的人一见钟情吗?他又不是一笑走遍天下的玉郎江枫。欣赏也好,怜惜也罢,他是想招揽程灵素,但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得好。

    只见姜小铁已然醒转,站在地下,全身**的,上身已披了衣衫,姜家三人对程灵素又是忌惮,又是怀恨,但对她用药使药的神技,不自禁的也有一股艳羡之意。三人冷冷的站着,并不道谢,却也不示敌意。

    程灵素从怀中取出三束白色的干草药,放在桌上,道:“你们离开此间之时,那孟家一干人定会追踪拦截。这三束醍醐香用七心海棠炼制过,足以退敌,但不致杀人再增新仇。”姜铁山听到这里,脸现喜色,说道:“小师妹,多谢你帮我想得周到。”

    程灵素说道:“小铁,中了鬼蝙蝠剧毒那两人,都是孟家的吧?你下手好狠啊!”她说这话之时,向小铁一眼也没瞧。

    姜小铁吓了一跳,心想:“你怎知道?”嗫嚅着道:“我……我……”姜铁山道:“小师妹,小铁此事大错,愚兄已责打他过了。”

    说着走过去拉起小铁的衣衫,推着他身子转过背后来,露出满背鞭痕,血色殷然,都是新结的疤。

    程灵素给他疗毒之时,早已瞧见,但想到使用无药可解的剧毒,实是本门大忌,不得不再提及。她所以知道那两人是小铁所毒死,也是因见到他背上鞭痕,这才推想而知。

    她想起先师无嗔大师的谆谆告诫:“本门擅于使毒,旁人深恶痛绝,其实下毒伤人,比之兵刃拳脚却多了一层慈悲心肠。下毒之后,如果对方悔悟求饶,立誓改过,又或是发觉伤错了人,都可解救。但若一刀将人杀了,却是人死不能复生。因此凡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本门弟子决计不可用以伤人,对方就是大奸大恶,总也要给他留一条回头自新之路。”

    心想这条本门的大戒,二师哥三师姊对小铁也一定常自言及,不知他何以竟敢大胆犯规?见他背上鞭痕累累,纵横交叉,想来父母责打不轻,这次又受沸水熬身之苦,也是一番重惩,于是躬身施礼,说道:“师哥师姊,小妹多有得罪,咱们后会有期。”

    姜铁山还了一揖,薛鹊只哼了一声,却不理会。程灵素也不以为意,向苏子期使个眼色,两人相偕出门。

    两人跨出大门,姜铁山自后赶上,叫道:“小师妹!”程灵素回过头来,见他脸上有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已知其意,问道:“二师哥有何吩咐?”姜铁山道:“那三束醍醐香,须得有三个功力相若之人运气施为,方能拒敌。小铁功力尚浅,愚兄想请师妹……”说到这里,虽极盼她留下相助,总觉说不出口,“想请师妹……”几个字连说了几遍,接不下话。

    程灵素指着门外的竹箩道:“大师哥便在这竹箩之中。小妹留下的海棠花粉,足够替他解毒。二师哥何不乘机跟他修好言和,也可得一强助?”

    姜铁山大喜,他一直为大师哥的纠缠不休而烦恼,想不到小师妹竟已安排了这个一举两得的妙计,既退强敌,又解了师间多年的嫌隙,忙连声道谢,将竹箩提进门去。

    苏子期自拾起门板上的蓝花放入怀中,程灵素晃了他一眼,向姜铁山挥手道别,说道:“二师哥,你头脸出血,身上毒气已然散去,可别怪小妹无礼啊。”

    姜铁山一楞,登时醒悟,心道:“她叫王铁匠打我,固是惩我昔日的凶横,但也未始不无善意。鹊妹毒气未散,还得给她放血呢!”想起事事早在这个小师妹的算中,自己远非其敌,终于死心塌地,息了抢夺师父遗著“药王神篇”的念头。

    药王门下十余年的纠纷恩怨,也算一事毕了。

    待苏子期与程灵素回到茅舍,路仲远仍是未醒,沉醉非常。这一晚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去了,此时天已大明,程灵素已取出解药给苏子期,他兑了水喂给路仲远服下。

017你在看些什么宝贝?

    程灵素道:“先前狼群来袭,蓝花毁了大半,我把它们留在这里也不成样子。”苏子期一笑,道:“零落成泥,花香如故。既然如此,不如让苏某把蓝花就地掩埋,来年也可滋养泥土花草。”于是程灵素拿了两把锄头,对眼前的身穿白衣,苍白俊秀的青年说道:“我只怕苏公子不肯。”

    “只是苏某手脚笨拙,要让姑娘见笑了。”这病弱公子,俊秀青年已伸手接过农具花锄,苏子期也不嫌弃什么,神态举止十分自然。那穿着蓝裳白裤,瘦瘦小小的姑娘也不以为意,举步生风,只听得她语声清亮,“嘿,人家哪里怕什么差不差,好不好,只怕你不肯罢了。”然后两人各拿了一把锄头,将花圃中践踏未尽的蓝花细细连根锄去,不留半棵,尽数深埋入土。

    苏子期洗碗煽风都不怎么样,所幸挖坑还是会的,眼神又好,连着根挖掉埋了,虽然不是很好,也没有很坏,待收拾干净,苏子期道:“姑娘,韩相公遭奸人陷害,已卧床多日,病情危在旦夕。这如何用

    解法,请你指点。”程灵素道:“这世上药物千种万种,药可做毒,毒可为药,用到人身上又有变化,用药轻重,大有斟酌,不知他现下病得怎样?”这一句话说得在理,也让苏子期好开口。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几日韩相公病情是否有变化,王叔父说韩相公这病就是源自十八反十九畏,若是要医治,免不了要用相似的药,又生变化,很是棘手。所以想请姑娘跟苏某去看看。”

    程灵素微笑道:“你若求我,我便去。只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苏子期素来冷淡的眉间也稍稍染上一层欣喜,道:“以姑娘性子不会让苏某为难,答应姑娘的事,苏某必会做到。”程灵素一笑,道:“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不爱轻易许诺,我还没有想到,等想到再告诉你。等我收拾些替换衣服,咱们便走吧。”

    苏子期见她身子瘦瘦怯怯,低声歉然,说道:“你一夜没睡,只怕太累了,还受苏某带累一同奔波。”程灵素轻轻摇头,翩然进房。

    “这又是唱哪一出啊?”路仲远此时已悠悠醒转,南天大侠哪里知道自己沉睡半夜,早就起了不少变故,苏子期一时半会也不好向他细说,只说名医已经找到,这位程姑娘是药王弟子,也是治伤疗毒的好手,答应给韩相公看诊。路仲远摸不着头脑,还待再问。程灵素已从房中出来,背上负了一个小包,手中捧着一小盆花。这盆花的叶子也和寻常海棠无异,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小的黄点。

    “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毒物,七心海棠。”病公子瞥了那盆小花一眼,眼中几分漫不经心,其实他心中凛然,他两位师父也没有培育出完整七心海棠,从此可见其厉害。

    三人来到白马寺,补充些干粮饮水,又再买了三匹坐骑,片刻不敢耽搁,就原路赶回。白马寺是个山野小镇,买到三匹坐骑已是不易,更谈不上什么骏马良驹,行到天黑也不过才赶了两三百里。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见三匹马困乏不堪,已经不能再走,只得在一座小树林中就地野宿。

    程灵素实在支持不住了,倒在一堆枯草上,不久便即睡去。路仲远与苏子期略微又说了说昨晚的情况事件,缪缪数语却也生动,路仲远连连称奇,语罢,路仲远说自己昨夜睡得太久,今晚可以守夜。苏子期点点头,也不多说,自家身体自家清楚,也竟自睡去。

    他一向睡眠很浅,也不易入眠,睡到半夜,忽听得东边隐隐有虎啸之声,一惊而起。那虎啸声不久便即远去,但苏子期再睡不着了,说道:“我已休息好了,路大哥且去睡吧,后半夜我来守。”

    苏子期边打坐边守夜,他内功神异,也不怎么耗费心神,耳边听见程灵素和路仲远呼吸平稳,睡得酣甜。

    林中幽静,除了一点人酣梦中的呼吸声,也偶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月华倾泻,繁星照影,倒有几分清幽,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白衣公子心想:“我找人救韩相公也说不清对是不对。先祖子瞻公当年被贬,是时局如此,如今也是时局如此。”

    月华流动在红袖刀绯红的刀身上,这是把很美的刀,挥动之间,千般风情,万种烈艳,令人一见难忘。苏子期握着红袖刀弯弯的刀柄,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而现在青年苍白修长的手就握着佳人的纤腰。

    雪白的丝帕轻轻擦拭如琉璃般透明的刀锋,动作轻柔,而后苏子期把红袖刀仔细收好,又拿出之前包蓝花的那个纸包,他当然不是为了吃药。

    他是为了把那块玉佩拿出来,而后把腰间斜插的雪凤冰王笛也握在手里,静静凝眸。

    正自出神,忽听得程灵素笑道:“你在看些什么宝贝?给我瞧瞧成不成?”淡淡月光之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坐在枯草之上。

    其实这些物事光明正大,就是玉佩稍稍私密一些,不管是灵鹫仙子独闯恶人谷抢来的雪凤冰王笛,还是‘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红袖刀,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这些物事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隐藏了苏子期最隐秘的心思,此时又不是比斗厮杀,他也不欲让人品鉴把玩。

    苏子期沉默了一下,透出些冷淡,眸子微微有些波动,“也不算是什么宝物,是先父母的遗物,以做留念。”说罢,他摊开手,让程灵素看手中的玉佩与笛子。“看来我之前说的不错,虽然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知己,但苏公子也懂乐理,是不是?”程灵素笑道。

    苏子期道:“略知一二。”他这四字出口的时候,素来平和温雅的语气稍稍淡去一二,显出几分孤傲来。众所周知,小说电视,动漫游戏,除了自恋型,其余大佬的略知一二基本都要往上抬一个档次,其余种种以此类推。

    程灵素压根不知道这些,但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可以感受到事物细微的变化,将眼底一丝黯然掩去,道:“血河红袖,不应挽留,连我这个山野村姑都听说过,难怪你擦得如此认真,这还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吗。”说着微微一笑,径自睡了。

    那块玉佩是上等的羊脂软玉,雕功极好,幽幽兰草,秀美细致,在夜色发出柔和纯净的莹光,云边月华流泻,隐隐可见玉佩上刻了两个字,不是他双亲的名讳外号,也不是他的名字。

    不知程灵素是否看见?这个姑娘看着瘦瘦怯怯,处事却每每出乎他的意料,却不让人讨厌难过,担白说苏子期并不讨厌这个姑娘,相反他很欣赏她,甚至有些怜惜,那样可爱真诚的姑娘,小小年纪隐于山野孤身一人,怎会不怜惜?

    她又非常信任自己,不出意外的话,金风细雨楼又可以加入一个新秀,但苏子期此时心中微微有异,想起王铁匠所唱的那首情歌,“她对我真是不坏的,”病公子那颗铁石铸成,冷酷孤高的心,也升起一丝淡淡的歉疚懊悔。

    苏子期握紧兰草玉佩,收敛心中思绪归复冷静,无悲无喜,但他的耳边也隐隐响起过,王铁匠的歌声,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可很多东西却是……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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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三人上马又行,来时两人马快,在官道疾驰速度不慢。但回程时座下是劣马,又不知有什么危险,少不得要走别的路,这一日早晨,已行到阮江一带,顺风时乘水路要快得多。

    苏子期带着路仲远与程灵素,熟门熟路上了一艘坚固轻便的乌蓬大船,并不引人注意,那船上的艄公水手,早早等在这里,见了苏子期,立时恭敬行礼,口称“楼主”。

    行了一段水路,日头上来,甲板上渐渐热了,程灵素待在船舱休息,此时顺风顺水,大船如箭向上游驶去,几个赤膊后生在撑船,路仲远用手挡在额头上,抬头望一望远处的山,正和苏子期说话。

    “从此向西,经常德辰州,溯阮江而上,泸溪和辰溪之间有座形如五指向天的高山,也就是铁掌帮的总舵铁掌山。”

018属下听说,慈航静斋的圣女入世了

    两边不时有小船穿梭过去,也有不少运货的乌蓬大船,沅江上这种船是最多的,能载得七八十石重的货物。湖南湘西几路,行商走货,都是用这种乌篷船,混在其中极不起眼。

    他们这船没装什么货物,做得也更坚固些,但水路上来来往往谁能注意谁。

    听路仲远此言,苏子期想到昔年先父苏梦枕与铁掌帮上官剑南的交情志向,略有感叹,道:“先父在世时,与铁掌帮上官帮主交情甚好。上官帮主身故,继任的帮主,是他的大弟子裘千仞。这位裘帮主行事不同于其师,我又远走海外多年,已没有甚么交情。”

    铁掌帮本来只是个小小帮会,经前代帮主上官剑南力加整顿,多行侠义之事,两湖之间的英雄好汉、忠义之士闻风来归,不过数年声势大振,在江湖上已可以与北方的丐帮分庭抗礼。上官剑南是韩世忠的旧部,心存忠义,虽然身在草莽,却是念念不忘卫国杀敌、恢复故土,经常派遣部属在临安、汴梁等地打探消息,以待时机。

    上官剑南武功不弱,更得了几分兵家传人周侗的遗泽,只可惜在战场受暗伤太多,习武又晚,终生止步宗师,而朝廷只是一味畏惧金人异族,对铁掌帮一伙义士非但不加奖助,反而派兵围剿。铁掌帮毕竟人少势弱,终于被打破山寨。最后身受重伤,死在铁掌峰上。

    “六成雷,四万苏”,二十多年前,天下雄豪,至少有四万人归于苏梦枕门中,梦枕红袖第一刀,武功高,权位显,仍毕生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主张抛头颅、洒热血,共赴国难,退逐外敌。

    从京中小帮到与六分半堂各有千秋,不分轩轾的四成苏。

    ‘一身病骨,不减其英风锐气。朝不保夕,仍无人能挫其锋。’

    世上的人那么多,相似的人不在少数,能遇见已是不易,若是同道中人,成为朋友就是件平常自然的事。斯人已逝,他们的故事也远了,子侄弟子的故事说不到一起,也不在一口锅里吃饭,不要说朋友,还要相互算计来回,说起来很讽刺,但事情大都是这样讽刺的。

    “水路还要走多久?可是过了猴爪山?”路仲远抱剑而立,倚靠着船舱边,放眼望去皆是崇山峻岭,江河浩瀚,他这一代豪杰不通地势路线,目力再好也是白搭。苏子期道:“需得再走一夜,入了长江再换马。”铁掌峰就是猴爪山的一座峰。路仲远道:“在船上走路轻飘飘的,打坐也没多大意思,不知道北边现下怎么样了。”

    “辛将军素有韬略,用兵娴熟,只要粮草充足,兵力及时,必有所建树。”苏子期沉声说道,气度端凝如山,但想到北地兵事,他显得神采奕奕,几乎不见眉眉间病色,自生英锐之气,气宇轩昂,丰神俊朗,是最好看的样子。

    路仲远豪爽大笑,伸手拍他肩头,笑道:“这才对嘛,少年人别生生沉着淡着一张脸,人生四喜已快俱足其二,还有什么不开心。”

    他也是当世名侠,潇洒惯了的,人到中年仍是孑然一身,没有个一男半女,但他也对江湖上出众的新秀英杰颇为欣赏,与慕容世家又甚有交情,一路行来路仲远也认可苏子期的能力行事,人间九秀又岂有不好的女子?

    珠联璧合门当户对。等到二人成婚,他也是要来喝杯喜酒的。

    说话之间,日头越发热了,船又驶得甚快,不比陆上舒适,两人再说几句,也分别回到船舱里去,给韩相治病之事重大,虽然不怕麻烦,但也别招惹麻烦,路仲远先前提起铁掌帮,也不免是担心如今帮风不正的铁掌帮会找麻烦,时间耽误不得。

    路仲远自去休息打坐,苏子期进了船舱里自己休息的房间,过不多时即听到轻轻的叩门声,“进。”苏子期在小火炉边煮茶,看着那茶汤翻滚,并未抬头。

    一人轻轻推门进来,原是那艄公卸了斗笠来拜见,这艄公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服,皮肤干裂,看着很不起眼,和其他水里讨生活的苦力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两边太阳穴微微凸出,显然内功有颇深造诣。

    “公子,”艄公躬身下拜,十分恭谨崇敬,自家对于水路的谋划知道的人不多,总舵只有杨总管知道一些,事事都是楼主亲为,从十二连环坞,洪帮等许多帮派手里,拿下水路控制,还在苏梦枕时期时,他就在风雨楼了,他爹是苏遮幕时期的老人,一起从北地过来的。

    这艄公一家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否则以苏子期的心机深沉如何能把事情交给他?

    “鹰眼老七、长江一窝黄花蜂、再加上史天王控制了长江黄河与海路的控制,鹰眼与长江各有靠山,史天王把守入海,需要调动大量人手,否则很难有所突破。”

    那中年艄公就站在一边,恭谨歉疚道:“我等无能解决此事,连累公子多费心了。请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定能刺探到这群水匪海盗的弱点所在。”

    苏子期已煮好了茶,倒了一杯,推到小桌的另一边给他,冷淡道:“无名岛与孙玉伯一个个都是老狐狸,绝非一般的货色,你没有成果,我并不意外,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至于史天王,这人什么都不算不上,更不要说是枭雄。”

    那中年艄公就问道:“那公子的意思可是,让我等隔岸观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便坐收渔翁之利?”

    苏子期不答,只微微摇头,又道:“最近有发现什么大事吗?”

    中年艄公寻思:韩相病情危急,公子亲自去找大夫,这不必说的,辛将军正在守城,还没有结果。如果一定要说什么,也就只有江湖事了,不知道那件算不算?这也不算发现,只是楼里发现的一点情报,还没有证实。

    苏子期抿了一口茶,看艄公有些罕见的犹豫,眼神一转看着他,“怎么?你好像在犹豫。”

    艄公感觉浑身一凉,不敢看他眼光,虽说未经证实的情报不传,楼主面前自然不一样,急急说道:“属下听说,慈航静斋的圣女入世了。”

    苏子期正轻嗅杯中茶香,声音很淡,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凉意:“是吗,从哪里传来的。”

    艄公说道:“在秦岭的兄弟传来的,正在证实,那女子武功很好,不太好跟,她不进城,也不大往大路走,听说正往南边去了。”如果金风细雨楼的情报是这样,其他势力还不一定知道疑似静斋圣女入世的消息,更不要说是去的方向。

    “咳……咳……”苏子期又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声音轻淡,一字一句又格外清晰,“那就好好证实,有消息就传回总楼。”

    艄公抱拳一礼,“是。”把苏子期倒给他的茶一口喝干,就告退出去。

019柿霜糖

    苏子期闭目养神,打坐调息一时,已到中午时分,楼中兄弟敲门,送上饭菜点心,再低首退下。

    虽然船上饭菜粗砺,滋味不甚好,但也有鱼有肉,荤素齐全。倒是有些容易储存的蜜饯干果,糖果点心,成色模样都甚是漂亮,酸甜可口。

    常人多在陆上起居,在水上行船一时难以适应,头脑昏昏胃口不佳,捡一两果脯酸甜入口,能更舒适些。

    这船上谨慎行事,都是自家开火做饭,金风细雨楼里一帮舞刀弄枪的儿郎做得饭菜,滋味可想而知。

    不过他楼中兄弟甚是尽心,生怕亏待了自家楼主,饭食不能精细,就特特送上四干果、四鲜果、四咸酸、四蜜饯,凑了个十六样,都是些上好干净的。

    只是男子平日也不大爱吃这些零嘴,苏子期久病在身,身在江湖,酒是很难避,不重口腹之欲,用了饭,只捡几块柿霜糖含着。

    小圆片的糖,深黄色,是纯柿霜。倘是淡黄,那便不是纯柿霜。

    苏子期幼时身体要更差,一日不能没有汤药,忌口甚多,在相府吃的糖,就是这种柿霜糖,柿霜糖食药两用,味道凉甜,是解热消暑佳品。

    相府的柿霜糖是极好,是韩侂胄让最好的师傅用最好的料制给他的,这糖的滋味虽不如,但也相差无几了。

    这个特殊的时候,尝到熟悉的味道,苏子期难免想到相府,既而想到卧病在床的韩侂胄。

    其实苏子期幼时的日子也说不上坏,他并不是韩侂胄的亲子,可韩侂胄因为种种原因对他终归有几分真心。

    所以他活了下来,并且活得很不错。甚至韩侂胄无意之中,承担了他父母的教导之责。

    韩侂胄如今卧病在床,苏子期是要带人去救他。

    那个能救他的人,就是现在这艘船上唯一的姑娘,也就是程灵素,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孤苦伶仃,虽然冷静聪慧,却也柔软善良,更应该尝到人世间细腻的甜味。

    饭毕,有两个年轻的后生进来收了碗筷杯碟。

    有一碟玫瑰金橘甚是好看,金黄色的果脯,粘着腌制过得片片玫瑰花,糖霜晶莹剔透,稍显腼腆的少年忍不住多看几眼,喉头微动咽下口水。

    苏子期随手端起一碟玫瑰金橘给少年,道:“另外的糖霜桃条也一并拿去分了吧,顺便把这碟糖给船上的那位姑娘。”

    少年顿时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正要小心拒绝,却见那人轻轻一笑,其中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人觉得十分温雅和悦,不能再抗拒了。

    腼腆的少年郎只感觉全身都是微热的,和同伴一起晕乎乎得去给船上唯一的姑娘送零嘴。

    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苏子期对自己的兄弟总是信任的,他自信能掌控,而他的兄弟也很可爱。像互赠吃食并非所有江湖人都肯的,苏子期敢吃程灵素做的饭菜,所以他被照顾得很好,而路仲远莫名其妙沉睡了一夜。

    再打坐一会儿,他便靠在榻上睡了,等到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睡到这时略微觉得气闷,苏子期整理一下仪容,才走出船舱。

    有个瘦瘦怯怯的人影已先站在甲板上,面朝江心。

    天色向晚,夕阳西下,朱红的晚霞映泻了一江春水,江中旖旎的水光又将霞光反射到了她的容颜上,衣袂间,光影微微颤动,小小的人茕茕孑立。

    她稚气未脱的容貌,虽不甚美,仅是清秀,头发也少了滋养,可眼角眉梢间淡淡的笑意,江水流霞都将她发间身上镀上了一层光华,嘴上咬着的一块小方糖也显得可爱了,满身秀气。

    那白衣公子也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离程灵素约莫三四步的距离,既守礼而不生分。

    夕阳西下,温度还没有散去,江心的风乍寒还暖。

    空气中寂静无声,江水中一股子清新滋润的味道越发显得清冽,苏子期远远眺望着江畔的景色,沅水清丽。

    偶一偏头,却恰恰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明净柔和,含着轻浅动人的笑。

    一如洞庭湖畔的初见,抬眸之间,无意之中,四目相视,这第一眼时,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能这样接近,说巧不巧,其实又巧得很。

    苏子期没有转过身去,他的眸中透不出什么情绪,古波不兴,温和深邃的光华内敛,透着一种淡淡的冷然与锋锐之气,泛着摄人心魄的奇异魅力。

    这样的眸子凝视着程灵素的眼睛,似想要看到她的心底。

    偌大江湖有多少人承受不住苏楼主的目光,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女却直直对上坦然自若。

    但其实,她真正对上那双凤眸,其实她只看见,其中英锐坚定的生命力,温和也好,凉薄也罢,均没有这处动人。

    苏子期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在别人的目光里看着自己。

    面色苍白,眉目冷郁,算不得是多讨喜的样子,程灵素却不惧他的眼光,甚至能在其中印上轻浅的笑意。

    那病弱公子轻轻笑了一下,他不笑时,斯文优雅,却让人心悸,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波澜心绪。但他一笑时又尽显温和舒朗,孤傲森寒,凌厉冷然化成了从容温文。

    白衣墨发,衣袂当风。心有猛虎,轻嗅蔷薇。他看着程灵素,道:“我吃柿霜糖或许比你久,但其药用了解断断是不如你的,看来它也不枉给姑娘一尝。”

    程灵素微笑道:“柿霜其功长于清肃上焦火邪,兼能益脾开胃,我只找来入药,治肺热燥咳,咽干喉痛的的病症。”

    “集来柿子上的一层凝霜做成糖,确是又珍贵又风雅,我这个山野丫头只见师父做过一次,尝了一回,就再未吃过。”

    无嗔大师在世时有个毒手药王的名头,在世时却最是良善之人,半点不肯用这身本事谋利,日子虽过得清贫些,也能安贫乐道,操心得无非是这些徒弟,他最是疼爱幼徒,但大夫多半懂得养生,点心还吃得,小孩子糖还是不要多吃得好,柿霜难得繁琐,除了受人之托制了一次柿霜糖,再没制过。

    白衣公子淡淡笑道:“所以,糖还是给女孩子吃得好。”

    瘦小的女孩转头问道:“为什么?女孩子不一定喜欢,男子也不一定不爱。”

    那公子看着她,道:“女子天性大多柔和弱质,不比男子,更应该吃些甜的吧。”

    红霞的光艳落在程灵素的发上,枯黄的发质少了滋养,却蒙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也不难看,听得她幽幽说道:“那……女子要是不柔弱也不好看,也该尝到甜味吗。”

    说着,程灵素递给苏子期一块糖,圆圆的小薄片,黄棕色,正是他给的柿霜糖。

    苏子期虽然不敢说将她想法猜得一清二楚,六七分总是有的。

    程灵素长得瘦弱,颇似稚弱幼女,她自伤容貌不美,平素独居山中,自己现下或许就是最熟悉的人,以程灵素的性格,可以对旁人的议论猜测漠不关心,但对熟悉的人,或许有些自卑。

    苏子期伸手接过那块糖,道:“自是应该的,容貌美丑与天性本不相干,性情也非以柔弱为好。”那只手在夜色迷雾中还曾握住他的手,和她的人一样,也是小小软软的,透着清秀的稚气。

    他的声音平静,古井无波,透不出丝毫的情绪,仿佛是在说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事实,要人信服,更由不得人不信。

    苏子期没有经历过,也只想过了解一个女子,所以他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是什么样子。他只在心底起了一种怜爱,像是对怜惜疼爱,亲近的小妹妹。

020群山万壑,江水漫漫

    两人说话之间,距离似又拉近了许多,不知不觉天已向晚,船拢了岸,如血的红霞也渐渐要隐没于淡淡的暗色之中,柔和的眼波如沅水般美丽,一顾洞庭烟波,不见山峰轮廓,只是苏子期的心很大,想得事物太多,那些猜出猜不出,懂或不懂的心思就随着夕阳慢慢消失,他并不是一个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人。

    两人各自回到船中,梢公正在前方调度,后舱还有几个后生在做事,亦是在暗中巡视,这沅江是长江支流,此处最是水急滩险,白日已行得十分迅捷,任你大胆也不敢在黑夜行舟。

    程灵素已先回房歇息,苏子期召来艄公问话,艄公道:“公子,再行过去就是青龙险滩,着实凶险,那地是铁掌帮的地界,又不少水上的好处,也是最熟这青龙险滩的。”苏子期点头,道:“明日就过青龙滩了吧。”艄公称是,道:“明日清晨就过去了。”不知是不是有自家老大控场,艄公自信满满,没有一丝忧虑。

    苏子期回到舱房之中,终是睡不着,他在襁褓之中承受百年阴阳功力,自此就落了病根,一冷一热身上内力失衡,都要遭一番大罪,这几日就是这般,咳疾不必说,外部四肢冰凉,冷得彻骨,内里喉管食道乃至五腑六脏都会如火烧火燎一般的炙热疼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嫣红色。

    行在沅水之上,水气湿气甚重,他便难受得越发厉害,症状也颠倒过来,四肢热得刺痛,五腑六脏都尽是凉的,只有心脉一点儿的热气,所幸苏子期早已习惯了,往红泥小火炉下点了银丝炭,煮了茶,服了牵正散,打坐运行太玄经,默默记诵道心种魔**的口诀精要,周身契合天地,这么练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先前炽痛无力的四肢百骸都充斥了劲力,身上也暖了起来,才停下,脸色正常也不热了。

    这时候,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只要压抑久了,往往会更剧烈的释放出来,这样才能舒服些,喉间干涩的痒意才缓了过来,白色丝帕上也多了一点黑色的血块。

    他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扔进了火炉里,手帕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苏子期却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口血咳出来,他的内息也恰恰调节好了,百年阴阳内力,即使是道家玄功所修,也非一个襁褓婴儿能承受的,他幼时能活下来不光是有名医诊治灵药续命,更因为作为魔门至宝的邪帝舍利从不离身,内力被死死压制体内,偶有逸散也被吸入邪帝舍利。

    直到后来,习得白首太玄经,儒道相合身体才能不借助外物隐隐达到平衡,练成道心种魔**,道魔儒三方制衡,才形成混元之势。

    道心种魔**是苏子期最薄弱的一门武学,此功若不成,不说武学造诣,恐怕他难以活到而立之年。

    而这门功法,冥冥之中那丝邪气魔意,道心种魔他却好像抓不住。

    《天魔策》与《战神图录》、《长生诀》、《慈航剑典》并称为破碎虚空四大奇书,十卷《天魔策》中最高深、最至高无上的一卷,又称种玉功、种魔诀,亦就是有望破碎虚空的《道心种魔**》。

    世上未必没有超越四大奇书的神功妙法,但四大奇书来历神秘莫测,乃是公认最有望破碎虚空的武学,虽然这个公认在几十年前迷天盟七圣主关七怒乘ufo破碎飞升的那一刻就被无情地打破了。可关七这等开挂可遇不可求,连带原本身为高岭之花极难修炼的四大奇书都现实了许多。

    《道心种魔**》(1)共分成上下两卷,上卷涉及练出魔种、由道入魔之法,下卷涉及由魔入道之法。共计十二篇,上卷包括入道第一、种魔第二、立魔第三、结魔第四、魔劫第五、种他第六,下卷包括养魔第七、催魔第八、成魔第九、魔极第十、魔变之境、魔仙,而且每篇都有魔门邪帝向雨田以朱砂批注的蝇头小字,保证是正品真货。

    由道入魔,由魔入道,在道心布下魔种,奇诡绝伦。水中火发,获得真阳。按照第三篇“立魔第三”,散去全身道功,使魔种由阴中之阳化为至阳,而道心化作阳中之阴。苏子期另辟蹊径以邪帝舍利储存一身道功修为,而后凝练出魔种,第四篇“结魔第四”内中描述千奇百怪种种自戳自残、挨饥抵饿的苦行,其目的务求诱发魔种。这篇主要是让修练者受尽折磨,让自身□□与魔种更进一步和魔种结合,亦对魔种进行锻炼,使其渐成气候。苏子期久病在身,种种痛苦自是不必说的,回归中原又迎来追杀劫难,缕缕遭遇穷途末路之境,魔种也成了气候。

    有穷途末路之境,自然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所以能重生,得力于嵌入魔种的道心。修炼者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与某一种玄之又玄超乎这天地的某一力量结合,此正为种魔**第五篇魔劫和第七篇养魔的情况。第五第七类似,不代表苏子期过了第六篇——种他第六。

    种他第六恰恰解决了前五篇对历代天邪道宗主造成的所有难题,大合魔门一贯损人利己的作风。方法就是另寻道体,再由自己亲手种魔,绝对控制下于道体死亡前的刹那,进行窃种的功法,据之为己有。

    苏子期靠在榻上,他感到很疲惫,可不是所有人在疲惫的时候都能睡着,恰好他就是其中一个,燃着的银屑炭驱散了舱内的湿凉,鼻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松枝香气,蕴含一种清淡的温暖。

    桌边点着桐油灯,一缕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如墨漆黑的发上,乌发折射出一种清幽又沉郁的光彩,宛若月华倾泻至幽林深处的颜色。苏子期悄然睁开了眼睛,他想看天泉山的景致,边关的景致,燕云十六州的景致,苏氏三代出生入死打拼下来的景致,不该辜负,不该舍弃。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少年时代,风华正茂,涉世不深,乐观自信,】苏子期正当及冠之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早过了涉世不深的稚嫩时期,俊逸的脸上古井无波,神情态度隐隐之中,透过极深沉的冷淡,那一双眼眸却还是很亮,燃烧着两点寒星,两处火焰。

    “我是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亦是我。”能说出这句话的父亲,若不是英年早逝,自身的理想,一手壮大的金风细雨楼,何必托付给王叔父?王小石太过守成仁义,也不适合金风细雨楼的素日行事,否则苏子期即使有名分大义,旧部扶持,怎能区区四年就掌握风雨楼?

    他的父亲同样说过,“我活过,大多数人只是存在。”梦枕红袖第一刀已追寻过有意义的事物,已一介病弱之身在人世间留下艳烈的色彩,世人大多庸碌,能看清自己,冲破阻碍的太少,更多人为了生存而生存。

    苏子期不知道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是否有遗憾,那些未知的故事已埋没在时间的尘埃里。

    但世上没有人可以去替代另一个人,自己的事终归只有自己能完成,道途断绝,三十而亡,他不甘心,他更也不会如此离开。

    何其相似,冥冥之中苏子期的眼神似乎与另一个逝去的人重合了,明明是划破黑暗的星星,惊艳之中,是寒芒已至的英锐,也是一点不可忽视的火焰,只是火焰,却是那么的冷,深秋的凉与寂,不得不让人觉得有股孤傲森然的寒意迎面袭来。

    种他第六,固然省时省力,便捷自身,但其中的损人利己阴险狠毒实是非他所愿,苏子期已隐隐有所察觉魔种对他影响不小,从而重新吸收百年道功,可是这身伤势病痛如何制衡,他却是没有思路,箭在弦上,道心种魔**不得不练,种他第六又是骑虎难下,一步错步步错有过的事必定再有,已行的事未必不会再行,有些事是不可以破例的。

    ———————————我是时间分割线——————————

    次日清晨,天气正好,艄公一早便抛锚开船,驶了半个多时辰,沅水清雅秀丽,但行到此时此地,群山峭壁已越发险峻,青龙险滩果真是有些险。

    不知是否预感到了什么,苏子期早早就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过不多时,程灵素与路仲远也出了舱,三人站在船头默不作声,望着群山万壑,江水漫漫。当船遇到险滩恶水或搁浅时,就必须靠很多人合力拉船,这些人也靠拉纤为生,上游是青龙险滩,行驶的船只边也是有不少纤夫。

021不知对方是何路数?

    两岸江水束缚在陡峰险崖之间,波涛汹涌江水混混,下行的船只,只顺流而下直直疾驶,刹那之间就纵掠而过了群山与上行的舟船,上行的船只都需人拉纤,大船多则数十人,小船少则五六人,都喊一口沙哑的船工号子。

    也不是什么歌谣,(号子有声无字,“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险滩恶水,全靠纤夫合力拉纤,号子声声,空谷回荡)艄公手臂一挥,将两道沉重的铁制缆索远远抛到岸边去,一众纤夫蜂拥而上,竟也是轻轻巧巧地接住了,快速套在一个巨大的绞盘上,可见并非是一般的纤夫。

    诸人一齐搬动绞盘,将船快快拉至岸边。船靠岸后,苏子期问艄公,道:“这就是青龙滩么?”艄公神情有些凝重,“正是青龙险滩。”苏子期点点头,道:“便在此处登岸,代步马匹可在?”艄公道:“安排的马匹昨夜该到的,休息半宿劲力也足了,上岸向北走一二里就能看见咱们的人。”青龙险滩确实凶险,为防不测艄公早就安排岸上来人接应,快马先行虽比不上顺风顺水的船,但也不算慢的。

    苏子期瞥了船只一眼,微微摇头,艄公顿时会意,耳边也传来自家公子的传音入密,“送到这里就是,先带楼中兄弟找近路转一转,别去分舵。”斗笠下艄公的神情微变,已领会自家楼主的用意,他是风雨楼中的老人了,经历过与六分半堂权相蔡京敌对的时期,最是谨慎不过。

    路仲远与程灵素不知那两人商量这些帮派之间的弯弯绕绕,路仲远抱剑而立,眺望远方的山峦路径,眉间微带凝重之色,不知想些什么。而程灵素犹自低头摆弄着包袱里的什么东西,悠闲自在,似是毫不担心的样子。

    各人心思各人知,风雨楼弟子做事的速度倒快,准备的几匹高头大马已牵至诸人面前,均是那一等一的快马良驹,三人不敢耽搁,上马便行。

    这下就是一路疾驰,绝尘而去,偶尔才在马上抿几口水吃几块干粮,到驿站附近,路仲远快快去买了些酒提神,除此之外再无停留。从日头正高到一点一点偏西,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待到月上中天,也不曾停歇,换乘马匹,如此这般疾驰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深夜,大雨滂沱,坐骑已无余力,三人也有些精力不济,才牵了马匹,稍稍捡了些松枝,在山腰上找了一个石洞休整。

    山野之中的气息也并不好闻,这个小石洞就充斥着一股子草腥味和羊膻味,显然之前有山羊之类的野兽停留过,这股味道与篝火燃烧时的松油气息交织在一起。

    雨声和雷声太响了,偶尔还有雨水从洞壁上滑落的滴答声,昏昏暗暗,更觉得沉重。烤热了干粮,三人粗粗分食了,也不在意什么味道,路仲远身强体壮,先守了前半夜,后半夜苏子期守,程灵素虽有些武功,又是用药使毒的行家,但毕竟是个体力有限的弱女子,早早便睡了。

    天明,雨歇。

    苏子期叫醒二人要继续赶路,待三人出了石洞,要去树下解缰牵马,一见树下情景,程灵素轻“咦”一声,路仲远立时按剑警惕,口中也不由骂了一句,苏子期沉默不语,神情更加冷淡,映上一分凌厉,早已握上了的红袖刀。

    树下的三匹马,并非横卧在地,而是四腿蜷曲,瘫成一团,倒不见有什么鲜血与撕咬的痕迹,显是并非野兽所害,若说是害了病,也不见得三匹都遭了难。

    程灵素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套戴上,苏子期望了一眼,观其色泽材质,知晓不是凡物,这手套是以极细极轫的白金天蚕丝织成,虽然柔薄,却非宝刀利刃所能损伤。

    他知晓一位隐居终南山的前辈有这手套,没想到程灵素也有一副,果然不愧是怜花公子与赛华佗的师妹,得了药王一门真传的弟子。

    路仲远按剑警戒,心中好生狐疑,自家必定是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何路数?自从好友神剑燕南天失踪后,他对这些鬼魅魍魉的伎俩才真正忌惮起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正是这个道理。张了张口,欲要劝程灵素不要上前,却见苏子期陪在她身侧,就不说了,这小姑娘擅于用药,就是有毒她也不怕,有什么陷阱机关暗器暗算,苏公子也能对付。

    再说还有自家在旁,倒也不怕。要是能看出来者有什么手段也好,这动起手来心中有数。

    程灵素伸手在其中马腹上摸一摸,触手冰凉,隔着白金丝手套,也隐隐有寒意传来,心知有异,但似乎不是什么药物的缘故,又快快看看其他马匹的口齿,寻思:“这些骡马正值壮龄,脚步轻健,并无患病,也非中毒,怎地死地如此怪异?”

    “不是中毒,”程灵素朝苏子期摇摇头,伸手要抬起马颈看看清楚,只是她女子体弱,力有未遂,苏子期右手暗握着红袖刀,便左臂运力,帮她把马项颈抬一抬,程灵素凝目看去,微微一怔,而后叹道:“好厉害的掌力,好奇怪的功夫。”

    马颈上有个绿色的五指掌印,掌印陷进皮肉几分,可见来者不仅掌法诡异,且是掌力霸道刚厉。

    苏子期放下先前抬着的马颈,有看了另外两匹马,果然也有一模一样的掌印,再伸手摸摸死马的四肢,腿骨果然都已寸寸碎裂,再看马背,背上的脊椎骨也是一般无二,竟还透着寒意。

    “这马儿怕是叫都叫不出一声,就给人一掌打死了。”苏子期低声说道,却看不出这功夫是何家路数。

    这病公子眸色微微有些波动,神色之间也透出一点凛然的冷意来,虽然容色之中尽显清华,只是微微抿着的嘴唇唇色极淡,透出一股淡漠深沉来。

    刚猛霸道,掌带寒毒,是哪一家的路数,就是以苏子期所学之博,一时之间却也看不出来,程灵素是看伤医病,使毒用药的行家,这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虽觉得惊奇,但对这人功力之深,掌力霸道奇异,倒没有苏子期了解。

022矮人与巨人

    苏子期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这次死的是马,下次便不是了。”不是马,自然是人,他的意思是说,来者已杀马示威,下次再出手,就该伤人害命了。

    不过,他们是不可能退的,退就是死,幕后之人无论如何都要现身出手,不过是迟早的事,一分生死,是何路数又有什么重要?

    程灵素半蹲着细细审视其余马匹尸身,再未见什么伤口,冷笑道:“终归是要现身的,到时自有个水落石出。”她说到最后一个“出”字时,正要起身。

    这时候却感觉一股劲风迎头罩来,心中大悸,但觉胁下忽然多了条手臂,搂住她的腰,轻轻快速地向上一抬,程灵素就感到自己已脱离了那股劲风笼罩之处,隐隐嗅到整个人被搂着带到一边,毫发无损。

    生死之间,饶是程灵素也有些许惊魂未定,耳边响起那人清悦的声音,“原物返还给尊驾。”语调冷淡而轻慢,却显得凌厉霸道。

    但她听着,心一下子就定了。

    原来那白衣公子挥手间,已隔空对那抛掷来的大石打出一掌,借力打力,更蕴有魔门紫气天罗的手法,将大石这一抛的力量尽数借了过来,顿时,那块磨盘般大的石头携着一股更加强大的爆发力反弹回去,直直掠向半空,迫人的气劲在空中泛出无形的层层波动。

    来者也是极为自信,苏子期这一下反击快速无伦,猛烈的劲风又迎面而至,几乎要叫他看不清楚,但以这一双肉掌熬炼二十多年的霸道刚厉,凭着感觉与强横的横炼功夫,他竟是不闪不躲,硬生生接下了这块大石。

    但几瞬之后,来人才知晓厉害,身形被巨大的冲击力逼得退后十余步,那大石头才被他重重地抛落到地上,暗暗瞥了一眼自家用铁砂毒物熬炼多年的手,感觉皮肉隐隐作痛,心中不由忌惮。

    再看,不过几瞬之间,那白衣病公子已携着瘦弱女子到十余丈之外了。

    虽只是几个提纵,但带上一人,他竟也能这般轻巧迅捷。

    再看路仲远,不过是用普通的精铁长剑,一个劈砍之下同样的石头也是化为两半,切面光滑,整个人颇有一种说不出的摄人之力。简单的一招半式,也自有烈火金刚的之势。

    若是只有他一人前来,任意一人都难以留下。

    但他绝不是一人来,更不是愿意送死的人。

    苏子期目力极佳,已将掷石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来者约莫四十出头,一对剑眉凌厉,一双神目如电,做一身葛布短打打扮,颏下留短髯,强悍精明,中等身材。

    来人的轻功也不差,足尖轻点凌空几个纵跃,瞬间如疾风掠地,一掌打向苏子期。

    这白衣病公子咳嗽了一声,眉间虽然犹着病色,却似乎浑不在意这一人这一掌,先把程灵素稳稳推出数十尺,才轻描淡写般地伸出一掌,对上那穿葛衫的中年汉子。

    数十年道家玄功精纯阴柔的内力,立时隔空席卷而来,卷起圈圈破风。

    葛衫汉子心中惊骇之下,应对依然十分迅捷,施展“空中转身之技”的上乘轻功,侧身闪避开来,之后,那精纯至极的内力落在了远处一棵大树之上,刹那间,半棵树几乎都要化为齑粉。

    树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葛衫汉子不敢迟疑,双掌一前一后击出,后发的那一掌,衣袖随着连挥,一阵银光闪动,十余枚铁莲子齐齐向苏子期射去。他发这暗器前,还有一掌厉害杀招,旁人只注意杀招便难躲过暗器,铁莲子颗颗指向周身要害,出其不意,后一掌的变化也可谓是阴险狠毒之至。

    只是他不知道,苏子期自柳随风处习得一身唐门真传的暗器功夫,在他面前使这种暗器,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他护体气劲不弱,只气息微动,退也不退,只一手握着红袖刀,另一手袍袖轻挥,便将那些铁莲子甩到一边去。

    葛衫汉子心中大为惊诧愕然,但事到临头,也没有法子了,咬紧牙关也要上了,平地而起,两个起落,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已到了苏子期身后,拍出一掌,掌虽身动,看着就要按到苏子期的后心要害一般。可那白衣公子竟不回头,倏地反手回击一掌。

    将近百年的道家精纯真气,便源源不断的倾吐而来。

    葛衫汉子只觉手掌猛地一痛,掌心发热,全身不由自主的剧震。七经八脉,四肢百骸竟皆是不知往何处使力了一般。

    双掌相交,这汉子内力深厚雄浑,掌力犹如排山倒海相似,一股极阴寒的内力就伴随着刚猛无比的掌力冲将过来,霎时间内力所至之处,寒冷透骨,刹那间,又转为刚猛凌厉,宛似身入熔炉。

    所幸苏子期身负百年道家阴阳精纯内力,又以三家合修之法融合混元,突破大宗师,不然今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一对上,那葛衫汉子只能身若败革烂布,斜斜飞了出去,口吐鲜血,跌落在草丛中,只觉得犹如巨锤当胸砸下,胸膛之中一团热火汹汹燃烧,四肢百骸无处使力,生生的钝疼闷通。

    马儿的痛苦,他算是感受到了几分。

    但是他却不害怕,看向周围的眼睛还很亮,那种亮,是快意怨毒的光芒,道:“他还在这里,就没有人能走。”

    苏子期却已经知道这个他是谁了,确切的说,不是他,是一座山,一座肉山。

    这片树林,虽然不算很大,可也绝不算小,毕竟山野广阔。如果是常人,即使有两三百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可是,现在这片树林,加上他们一行三人,也不足三十人,但整片树林已显得非常拥挤不堪了。

    至少在视觉上是这样。

    在这片树林里,有不少高大的古树。

    而比这些古树与小树苗看起来还要高大壮硕的,则是二十余个女人,世界上可能没有一把椅子合适她们坐,更容不下她们的屁股。

    苏子期甚至觉得一头牛可能都比她们要瘦一点。

    可她们,若是与中间的最突出那一个女人比起来,其余女人只怕都能称一句苗条婀娜了。

    坐在中间那一位,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人,她是一座肉山,一座移动的肉身。一条腿比大象还粗,身子晃动的时候,苏子期几乎觉得,这片地面都在微微地震动。

    在她的身旁,还有五六个穿着艳丽的男人服侍她。这些男人也并非瘦弱矮小,可与这个女子,这座山一比,简直就是山海经里矮人与巨人的对比。

023大欢喜女菩萨(感动,为投推荐票的小天使更新)

    苏子期抿了抿唇,他似乎能理解路仲远为何在刚才一时半刻里悄无声息了。

    饶是苏公子自问不是以貌取人之辈,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有掩面遮眼的冲动。

    他与路仲远几乎是同时沉声道出一个名字,“大欢喜女菩萨。”

    大欢喜女菩萨也着实算不上能让金风细雨楼苏公子另眼相待的人物,这与她出身魔教无关。

    苏子期自己出身花间派,身负魔门花间派补天阁两道传承,要是寻常人知晓他这重身份,不是退避三舍,就是要除魔卫道扬名立万,哪里还怕什么邪魔外道?

    大欢喜女菩萨虽然实力高深莫测,但无才无貌,人品更是低劣至极,与西域的那位石夫人一般,嗜好劫掠名门世家的公子和天资不俗的江湖新秀。

    只不过大欢喜女菩萨实力不如那位夫人,也远远不可能有那位夫人美貌。

    但苏公子毫不怀疑,论心思古怪,心狠手辣,大欢喜女菩萨会弱与江湖上哪一个女魔头,在金风细雨楼的百万卷宗里,他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个喜好把正常人生生变成“肥猪”的高手。

    “既然知道我是菩萨,那还不快快跪下,好好拜见。”大欢喜女菩萨格格笑道,细小的眼睛眯起来几乎要陷入进脸上的肉里。

    寻常女子这般笑是娇俏可人,这位“菩萨”这样笑来,更像是一座肉山的悬崖凸出之处在颤动。

    以苏子期的武道修为,道心种魔**的波动感知,方圆百丈,一草一木的动静均是瞒不过他的耳目,大欢喜女菩萨与她的这群女弟子围来时他已有所觉,但未见真人时,听呼吸声与脚步声,还道是些些体魄强悍轻功不错的壮年男子。

    须知习武之人大多体魄强健,一身气血如浆,比如路仲远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实际重量可能不会弱于那些女人太多。

    当然格外出众的大欢喜女菩萨是例外,不仅是体型和重量,她的轻功与敛息功夫也该是这些女人中最好。

    听她这笑声,听到这句话。

    “呵,”苏子期竟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的奇谈,滑天下之大稽的怪事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温和清悦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潇洒疏阔的冷意。

    女菩萨直视着苏子期道:“你笑什么?”

    其实【她眼睛并不小,但是现在却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线,她脖子本来也许并不短,现在却已被一叠叠的肥肉填满了。】

    所以她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一座由肉堆砌而成的山。

    苏子期却不回答她,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转头道:“灵姑娘,路大哥,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话。人生在世,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敬天地君亲师,那祭祀时杀的彘,盘中煎炸烤煮的豕肉什么时候也配让人去拜了?”

    程灵素忍俊不禁,回应道:“难道凭它是世上最好吃的那头吗?”

    路仲远“嘿嘿”几声,长声笑道:“好不好吃不知道,但这一头肯定是最肥的,杀一次吃半年。”

    这话一入耳,大欢喜女菩萨的两只小眼睛眯了起来,猛地跨出一步,那只脚踏在地面上,使这一小片土地都微微震动起来,

    “苏公子果然是好胆量,但是,你这是在找死!”她的面容扭曲着,脸上的肉一起晃动纠缠,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怖,这整身的肥肉也在颤动,显然在嘲讽三连的打击之下,愤怒到了极点。

    在她身旁的几个男子立刻跪下,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他们五官轮廓生得很俊朗,但举止行动,战战兢兢,形容枯槁,也不知是受过如何非人的折磨。

    “只有人吃豕肉的道理,哪有家豕食人的笑话。”苏子期讥讽道。

    他的神情也很冷淡,甚至称得上冷酷凌厉,体内纯正深厚的道家真气瞬息提起,一袭白衣在真气的翻滚下无风自动,衣袂飘飘,用绸带系着的乌发也在脑后翻滚不定。

    大欢喜女菩萨呼吸渐渐平稳,反而定了定神,双目细细打量着苏子期,肆无忌惮地笑道:“苏楼主果然相貌清俊,气质出尘,不愧是灵鹫仙子与红袖第一刀之子。”

    “已经很少有配在本菩萨面前这般放肆,又让本菩萨这般中意的男子了,苏楼主若肯与本菩萨回南疆去,结成秦晋之好,放过你们这些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苏楼主身着一袭白衣,逆着光影的身段修长如竹,恍若芝兰玉树。他的神情,冷淡轻慢得孤傲,眉目苍白,隐有病色,仿佛冰雪,又反复随时都会融化在冰雪中。

    显是从未把这些事看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上徒增生气。

    却听程灵素一声轻笑,讥讽道:“我看不配得很,”声音清亮:“人和猪怎么相配?”

    路仲远也是哈哈大笑,“还是一个俊朗公子和一头肥猪。”

    正是要诱得大欢喜女菩萨先行出手。

    “本菩萨看上的人,就休想逃出本菩萨的手掌心!”她的一双眼睛几乎淹没在层层叠叠的肉山中,已是一条缝隙的样子,可这双眼睛依然闪烁着恶毒神秘的光芒。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像一颗巨大的流星肉弹也,朝着苏子期的方向扑了过来,大欢喜女菩萨一身皮肉根骨,莫不是有数百斤的重量,真真是如一座肉山一般。

    若是一个普通人有这样的重量,每一个小动作都是难上加难,可谁料这大欢喜女菩萨武功修为绝佳,反应也是迅捷至极。

    难怪能担任天山魔教的长老,这等轻身功夫已足以晋身江湖顶尖之流。

    这一颗流星坠地,刹那间,天地骤暗,似泰山压顶,绝巅之上肉石坠落,一股股凌厉无匹的劲风扑面而来,这哪还是个人?

    这分明是一座肉山,如同上古洪荒时代的巨兽。这就是天山魔教女巨人大欢喜女菩萨的实力。

    而,就在她身形动的那一瞬间,另外一道修长的身形几乎是同时也动了,所以他躲过了这一击,霎那间,流星落地,尘土飞扬,也就在这个瞬间,森寒刀气凌空而至,带着一声如空籁一般的清吟两者以快打快,已战到了一处!那把千种风情,万般艳烈的刀在,内力的灌注下,更加凄美,也更加锐利,更显锋芒!

024“秋寂未褪,凛冬将至”

    令人一见难忘。

    刀光漾映一片水红,掠起微微的香。

    琥珀般的刀光破空而知,黄昏细雨,一夜盛雪的刀势笼罩着大欢喜女菩萨,也几乎要笼罩这片天地,下一刀永远比上一刀更加诡谲绵密,比上一刀艳烈狠辣。单论刀法之技,如此密集迅捷的刀光,纯厚无比的内家真气,当世除了“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刀法已无人能胜过,若是追溯到隋唐之时,岭南宋阀的“天刀八决”的绝巅刀法力压凡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整个江湖能在刀法一途胜过苏子期,已没有几个。

    可大欢喜菩萨却不闪不避,任由红袖刀一刀刀落在她这身皮肉上,溅起血花朵朵,堪称是伤痕累累。

    以攻代守,在大欢喜女菩萨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简直没有半点水分,她修炼的这身魔教武功,不仅让身体如此肥胖壮硕,更赋予一种奇特的防御力。

    她根本不惧皮肉的伤害,而且除了防御,她其余的手段也绝不会让人小看。

    大欢喜女菩萨座下的那些弟子也并非什么善类,其中又以她门下至尊宝(不是我黑至尊宝,而是古龙大大多情剑客无情剑原著就是这叫个名啊<(`^′)>)为最,现下也是此女带人结成肉阵,围住路仲远,叫他不得相助苏子期。

    不过,路仲远虽不得相助苏子期,倒是护住了程灵素,这位小毒医若是出了差池,他们这一趟千里驰行岂非是全无意义?

    红袖愈染血,刀身愈红愈烈,风华绝代,但这一刻,在混元真气灌注之下,寒光大作,琉璃般的刀锋,不仅是烈,更展露出惊世锋芒,骇人凛冽,携千里不留行的孤寂肃杀,斩向大欢喜女菩萨。

    “秋寂未褪,凛冬将至。”

    这一刀并非快到极致,却让对上它的人生出快到极致的错觉。

    明明轨迹清晰,但眼前心底只觉得无法能阻止躲避,无从躲避!秋日寂寥,万物肃杀,岂是凡力能避免?凛冬将至,世间凋零,多少人熬不过一冬,但谁人能阻凛冬到来?

    大欢喜女菩萨那小小的眼睛眯精光闪烁,心中悸然惊惧,这一瞬,这位天山魔教的长老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外表清俊秀丽的翩翩公子,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大宗师,就算体弱多病,他的刀也并非不利!

    霎那间,水红的刀光已至眼前,大欢喜女菩萨无暇他顾,高手过招,江湖争斗,生死便系于那一线之间,她这身功力虽已经提到顶峰,但这一招之下,两者实力差距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她已分不出心想一丝一毫其他无关的事,只想在这一招下保住性命。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欢喜女菩萨不退反进,咬紧牙关,双手凝炼内力,合围过来。

    刀芒与掌气相互碰触,攻伐不休,大欢喜女菩萨凭强悍的体魄,这一双肉掌竟硬生生夹住了红袖刀。

    “呵,”但听那病公子一声冷笑,再次催动体内的混元真气。

    就在她肉掌夹住红袖刀的霎那间,刀锋一转,霸道森寒的刀芒,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她的手腕刺来,要废了她的手!

    劲气交击,气劲四溢,发出“呲呲”的破空声,将这小片空间尽数笼罩,两者的内息相撞,连绵不绝,如潮似浪,掀起一片尘土,不但将几棵小树化为了齑粉,其余人也是灰头土脸。

    大欢喜大女菩萨那庞大的身躯不断晃动,勉强挡下刀风气芒,以这凝炼数十载的肉身横炼功夫,竭尽全力,阻止那精纯至极的真气侵入体内,更防“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绝世神兵伤其要害!免得落个经脉破碎,横死当场的结果。

    成股的鲜血不断流溅到在地上,还有半截肥胖得不正常的手掌。

    没能要了她性命,也没能废她手腕,但也废掉她一只手掌。

    苏子期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心心暗道:“若是我道心种魔**能成种魔第六,道儒魔三家融汇贯通,一身混元真气圆满,此招之下必能取你性命。”

    花间派虽是魔门两道六派之一,但其实一开始除了《天魔策?花间卷》外,并无什么武功秘籍。几乎没有任何明确的功法和招式,有的,只是内功心法,武功的至理和创造武功的基础。花间十二枝,花间游等精妙招式,绝世轻功都是花间派历代传人集《天魔策?花间卷》与一身所学领悟自创而来。

    苏子期十四那年,正逢白云城主叶孤城造访侠客岛。

    有幸识得剑仙所创剑法之精华天外飞仙

    这一剑,只有一招,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此招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急,拥有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此随心所欲的剑术变化,正是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境界,已可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如此无瑕无垢,完美无缺的剑法不由令人憧憬。

    十六岁的苏子期于秋寂未褪,凛冬将至时踏上中原,心生感悟,融汇不死印法,九阴真经等等武学,草创出这招生中有死,死中还生,暗合阴阳混元之变的“秋寂未褪,凛冬将至”

    也正是以这招,苏子期再遇叶孤城时,被其与神刀堂堂主白天羽誉为“刀法大宗师已不远矣”,此后就有好事者称“一南一北,刀剑双骄”

    说得就是苏子期与武林六君子之首的连城璧。他们一人是金风细雨楼楼主,一人是无垢山庄庄主,且都战绩斐然,被当时名家评价为必成大宗师。

    兼之文武双全,均为少年英才,翩翩公子,家世品貌样样叫人称道,祖上也有往来交情,各使一刀一剑,这才有“一南一北,刀剑双骄”的说法。

    不等苏子期与大欢喜女菩萨再次动手,这时,却听得好大一声巨响!“轰隆”之声响彻云霄。

    两人同时错愕,不由抬头望天………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025似军中来人

    正所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那冲上云霄的轰隆声,正是这“穿云箭”在空中爆炸的声音,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点燃信号弹的声音,这支“穿云箭”就是一朵手掌模样的烟花。

    这与苏子期一行三人自然是毫无关系,看大欢喜女菩萨惊诧的样子,似也非她的人所放,但看清烟花的模样后,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神情。不过这了然之中,仍是带着谨慎怨毒之色。

    刀芒霸道肃杀,森寒凛冽,以大欢喜女菩萨之能,仍给破开了掌气内力,胸上狠狠挨了一刀,幸好十之**的力量已为断掌所阻,所余的几分气劲尚且不能够要了她的性命。

    可若是再来那样的一刀,她怕是要饮恨当场,又怎能不在小心上更加小心,在谨慎上更加谨慎?

    苏子期顿时明悟这支“穿云箭”是出自何人之手。它固然不是大欢喜女菩萨手下人所放,但与她这方定有干系,他没有忘记那个掌力兼具刚猛阴寒的中年汉子,两者之间,虽是以大欢喜女菩萨为强,但以此人身手,多半不是大欢喜女菩萨的手下,也未必是天山魔教中人。他们之间必然有所联系,但不一定很深,或许只是阻杀自己这边一行三人而已。

    不过大欢喜女菩萨不知道,那一招“秋寂未褪,凛冬将至”,如“天外飞仙”一般,惊鸿照影来,需要耗费大量真气,而苏子期一身道家真气深厚精纯,太玄经的儒家真气也成气候,但因魔种弱小,三者无法圆满,不得随意化为混元真气。

    隋唐年间的花间派宗主,“邪王”石之轩自创的不死印法配合自创天一真气有奇效,“秋寂未褪,凛冬将至”就是如此,需得配合混元真气,苏子期短时间内也只能出一次而已。

    只要混元真气再多上些许,现下大欢喜女菩萨已然授首。若不是近来他道儒心法愈发精深,道心种魔**的魔种愈弱,不至于还要担心真气失衡,相互冲撞,恐有真气涣散走火入魔,连道家真气也不能全力施展。

    天山魔教雄踞天山山脉已久,但逍遥派祖师逍遥子岂是易与之辈?一山不容二虎,灵鹫宫与天山魔教结怨已久,从道门大家逍遥子天山童姥巫行云到后来的灵鹫仙子黄瑶期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中间虽然出了个从少林乱入的虚竹子,但虚竹子掌门身边也有位聪慧敏锐,旧历皇权斗争的西夏公主不是?

    到苏子期这一代,灵鹫宫与天山魔教早就不知道暗暗把对方的武功和重要人物的情报研究到怎样的地步了,你会的我都了解,我会的你也偷偷练过,所以他们二人才会打成这个局面。

    苏子期没有丝毫犹豫,足下步法踏行,身形飘逸出尘,旋转玄妙,正是凌波微步,残影重重,一袭白衣的修长身影好似在这片树林中化出无数个似真似幻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向大欢喜女菩萨围杀而来,手中红袖绽放光华,琉璃刀锋不仅映上水红,更有一抹极致的雪亮,无数的刀气充斥在空间之中,刀锋轨迹如朵朵兰花清秀,飘逸秀气,玄妙动人,但此种风姿之中仿佛含有某种不可抵挡的真力挥斩在大欢喜女菩萨肥胖壮硕的身躯上!

    权力帮柳五的“五瓣兰”刀法,也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刀法。清冷凌厉的刀气悄然加身,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斩切包围着大欢喜女菩萨的身上,快速无伦,清秀飘逸的刀气如五瓣兰花绽放,花中围有人,人身染血。

    “灵鹫宫的武功本菩萨见多了,你那死鬼老爹的本事江湖上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么?”

    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大道上蹄声阵阵,飞驰而来。林中静谧,马蹄声显得清晰异常,本来纵马狂奔,蹄声繁密急促,乃是常事,并无什么稀奇的,但说也奇怪,落蹄之声犹如疾风骤雨,比数匹马同时奔跑的蹄声还加繁杂急促。

    来者不善,或许人多势重,更或者与军中有关!

026触之即死

    在场诸人不是英雄豪杰,也是行侠多年,武林中的熟客,江湖上的行家,轻刀快马,恩仇厮杀原是家常便饭,这蹄声一入耳中都不由神情微变,就是程灵素久居山中,不曾行走江湖,但听这蹄声之奇特繁密,脸上也不禁微微浮现诧异之色。

    适才烟花绽放,蹄声初响便是在四五里开外,苏子期侧耳听去,那蹄声已然愈来愈近。

    旁人或许只是觉得奇特,苏子期却晓得,这不是军中来人,也必然经过军中手段的操练,想到此处,他心念如电闪,好像捕捉到什么,只是此时不容他细想。

    大欢喜女菩萨听着这蹄声,脸上已忍不住喜悦,尖声大笑,咒骂道:“果然是黄瑶期那贱人生下的种,若不是藏在相州韩氏,十九年前就该下去见你病怏怏的死鬼老爹和贱人狐媚子娘了。”

    她的眼中又流露出怨毒的神情来,嘎嘎怪笑道:“本菩萨改变主意了,就是看在黄瑶期王允卿那对狗男女当年杀上天山,打上圣教的份上,也不能轻易放过你!看你这么喜欢豚肉,待本菩萨好好折磨后,就废了你的武功,让铁冠道人的后人好好做一辈子他的东坡肉,好好伺候本菩萨。”

    “咳咳……”苏子期低咳一声,骤然之间抬起眸来,望着大欢喜女菩萨,凝视几瞬,才微微一笑,冷然道:“你说先父的武功江湖上见得多了?那今日苏某就让你再见见!”

    这一刻,苏公子才真正把她看在眼里,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大欢喜女菩萨不由心惊,脊背仿佛泛起刺骨的凉意。

    白衣公子冷喝一声,杀意如潮,桀骜不驯,心中难平的怒火与远方紧张急促的马蹄声,刺激得魔种震动,略有长进,顿时感觉念头通达,一身精纯的真气汇聚至顶峰,手中的红袖刀横劈快闪,斩出无数的刀光血影。

    如斜风细雨,难逃黄昏一般地意境,疾风盛雪般无孔不入的刀芒气劲将她围困得无处可逃,刀气与她护体气劲,强横体魄交织冲撞!狂风呼啸,千万道银光骤然撕裂长空,妖娆迸射而至,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枯枝败叶,小树青木,尽数化为齑粉,武道大宗师一身可怖的力量,号称掌握天地波动,直指破碎虚空的“道心种魔**”在这小小一片山林之中爆发开来,如潮如浪,几欲掀起无边无际的波澜。

    雪雨风霜,沉浮起落,动心动魄,水红色的刀光愈发的凛然霸道,刀身之上,一朵凄美的刀芒轰然搅碎了大欢喜女菩萨一身熬炼数十年的皮肉!而,猛地朝着她的身躯斩落下来,那一抹水红过处,便是身首分离!

    言语之中,胆敢辱及他亡父亡母,大欢喜女菩萨必死无疑。

    他看在眼中,只因为那一瞬,已将大欢喜女菩萨当做个死人。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人有七情六欲,难免生出心魔。

    苏子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底不由有些痛苦压抑,周身气质愈发有些显得桀骜深沉来。

    他对很多事并不在意,又很难不在意一些事,那一些事便是他的心魔,他的逆鳞,象征着他幼时充斥着负面的过去,敏感多疑的自尊,如今难以逆转的事实。

    大欢喜女菩萨骂他父亲,其实苏子期又何尝,不是自小身体羸弱?苏梦枕先天体弱,重疾加身,最终受白愁飞与六分半堂等人的暗算,衰竭而亡,便是他母亲继承一身逍遥派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医术,足以使盲人换眼重生,残者断肢重续,也救不回来他父亲,就算是强抢了五毒教凤凰蛊,也只能续命一时罢了。苏子期生来肖父,可因在襁褓中受这百年内力,连这一点都似了苏梦枕。

    便是到了如今,也无法逆转。这天意如刀,种种难以言明的心思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大欢喜女菩萨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激起一片尘土,众人一时征愣。

    天下有名的女高手,天山魔教的长老,大欢喜女菩萨竟就这么死了?

    就是路仲远也有点难以置信,却又是不得不信,这个身体羸弱的病公子,在先天不足的劣势下,竟真的这么快就斩杀了身体胜他千倍百倍的大欢喜女菩萨?路仲远扪心自问,便是他也敌不过这魔教的宿老,游历江湖二十多载,身边所知之人,只怕唯有好友“神剑”燕南天那般的高手能斩杀大欢喜女菩萨这样的女高手。

    如苏子期一般清瘦的翩翩公子,能斩杀她,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只是说笑而已。

    阳光之下,微风之中,山林之间,那人衣袂飘拂,还是如瑶花琪树一般,自然是风尘外物,只是染血的红袖,满地的血肉,这一片狼藉,昭示着他虽是神姿高彻,却并非是庙堂中慈悲的泥胎塑像。

    初时听闻那马蹄声,还是在四五里开外,到斩杀大欢喜女菩萨之后,已似乎到了林前,霎时之间,诸人如梦初醒,但听呼啸纵马之声,勒马翻身之声,轻功飞跃之声,接连响起。

    便知来人已至!且不在少数!

027想杀韩相的人,莫非就是……

    红袖不再染血,是因为擦拭它的白手帕已染上了血,而后,轻轻飘落在林间的一摊污泥上。那只拿过它的手,拿过它,拿过刀,拿过酒,也执过剑,写过字,作过画,抚过琴,在国子监外,与大宋最顶尖的学子,手谈一局。

    他的气势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旺盛,与平日里,那种微凉的冷淡不同。

    在场诸人,除了路仲远与程灵素两人无人敢多看他,更无人敢与他说话。他们一个是性如烈火的当世剑豪,武功高强,行侠仗义,与“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是多年好友,且秉性气概有几分神似。

    另一个则是料事如神,冰雪聪明,世事如明镜照心,素手芊芊,心思细腻巧妙,胆量不俗的医道天才。

    这两人心智城府,气度心态均是远超常人,那些魔教女弟子空有一身武力,心性尚且不如程灵素这样一个隐居山野多年的小姑娘。

    路仲远心惊苏公子这一身功力之深,又欣赏他此时此刻的锋芒毕露,意气风发,不由赞道:“兄弟有这身内力,在武林之中已是第一流的人物。”说完,又是横眉冷对,那些魔教女弟子,朗声笑道:“终归是邪不胜正。”

    程灵素却是眉间微蹙,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终是平静下来,什么也未言,只用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苏子期,透出些疑惑关切的情绪。

    见那人已收起了神兵利器,指间手上轻轻把玩着雪凤冰王笛,白玉般的笛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旋转,两者都是美的,但并非可欺,虽是眉如春山,长眉压在漆黑如夜的双眸之上,荡漾出一片肆意潇洒,神飞风越的色彩来,好看得锋芒毕露,带着轻慢和疏狂,以及一种充斥着孤傲和高洁淡漠的潇洒无拘。

    观者不由一时间有点恍惚,很难想象,如此矛盾又隐隐相和的气质,为何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路程二人耳边也传来苏子期的声音,“路大哥,程姑娘,我传一部心法给你们,等下你二人捂住耳朵,什么声音也别听,只在心中默念这部心法,切记切记。还有,路大哥,你千万护住程姑娘。”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戒点养气,无私无为;

    上下相顾,神色相依;

    蓄意玄关,降伏思虑;

    内外无物,若浊冰清;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幽;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灵净归一,气协魄消;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苏子期诵经的速度,非常快速,即使是程路二人侧耳凝神,细细听着,不敢遗漏一字半句。

    那些纵马疾驰的来人,已下马奔行到了此处。

    他们只见那人翻身跃上高树,独立枝头的背影。

    惊鸿照影,烂漫流离。

    所谓神姿高彻,不染风尘,见之忘俗,大抵就是如此了。

    大欢喜女菩萨门下的弟子约莫有二十多个,也并非人人都是她的死忠,确切的说,她一死,这些弟子没有一个肯为她拼命,已倒在路仲远剑下五六个了,何必再多几个?她们已然调整阵法,一个个并肩而立,围住路仲远与程灵素,仿若一堵堵肉墙,不留丝毫缝隙,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敢松懈,也不知道苏子期的想法。

    白衣公子于数十丈高的树上俯视诸人,以他的目力,也不妨碍他观察这些人,不但面貌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行动举止也是一般无二。

    穿云箭召来约莫百人,但都是武功不俗之人,行动之间干脆利落,一半人佩带细剑,脚步轻捷至极,另一半人应该是练掌上功夫的好手,硬朗十足。

    说来好笑,这一帮人,竟然这样相反,虽都是男子,但一派人阴柔至极,一派人阳刚之至,阴柔的男子不但举止行走也隐隐透出一股阴柔,面相身材也是如此。

    而阳刚一派的男子,掌法与身法,料想与苏子期相斗的中年汉子有些干系。

    这帮人虽然看着极为相反,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法度自成默契,没有一起操练过一段时日,苏子期是不信的。

    正因为如此,他心中已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这个猜测实在有些可怕,但又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想杀韩相的人,现在又要阻止他救韩相的人……

    莫非就是……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028西厂督主

    那些人不认得路程二人,也不认得大欢喜女菩萨的那些弟子,他们甚至连放“穿云箭”的人,也不需要认得,他们只需要让能救韩侂胄的人,救不成韩侂胄,他们未必与苏子期有什么恩怨,未必与金风细雨楼天山灵鹫宫有什么恩怨,什么正邪之别善恶有报,也都不重要,他们主要知道苏子期与韩侂胄关系匪浅,就足够了。

    有这个理由,足以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为了封口,更为了剿灭权倾朝野,一代权相韩侂胄的党羽。

    “金风细雨楼的苏公子,莫非准备不战而退?子瞻先生一生光明磊落,管他新党旧党,皆没有看在眼里,苏仙后人,就只有这点胆量,传到朝野,岂不让人笑话。”

    不知在哪里,又是从何处传来这句令人惊艳的低语,说话之人,运用某种极为特殊的方式,声音虽低,在场的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那些人中,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如果用鹤立鸡群来比喻,也绝不是一般的鹤,那人摆手示意手下人停步,缓缓渡步而出,负手而立,就抬头望着那白衣公子,勾唇一笑。

    明明是仰视,这人做来不显得弱势,负手而立,眼神姿态之间,依然带有某种风流倨傲,睥睨天下的气度姿采。

    初见之下,这人青衫乌发,显得阴柔俊美,美玉为面花为骨,长眉凤眸摄心魄,勾唇捋发之时,尽显雍容华贵,让他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震慑力,与不易亲近,冷漠飘逸的性感。

    虽然并不阳刚,但也绝不会像世间其他阴柔的男子一般弱质,只因此人的身上自带与旁人不同的特质。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又在他身上能相和的气质。

    他遥遥逼视着的白衣公子身上,也有类似的气质。

    一缕微光透过树梢,照在公子堆鸦色的飘逸长发上,映射出一种幽深又郁然的飘逸,宛如夜里山间一道月华流泄下,闪着微光的溪流。他微微垂眸,遥遥望着下方数丈之外的人,俊秀隽逸的脸上,淡漠疏离,看不出任何神情,一双星眸里却燃烧着两簇森然的寒焰。

    明明是火,却又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凉,那样矛盾,几乎让人生出,一股噬骨寒意与灼伤灵魂的烈火一同扑面而来的错觉。

    两双同样冷酷睿智的眸子,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正如,此人遥遥一瞥认出苏子期,苏子期又何尝认不出此人是谁呢?

    雨化田,又或者说是汪直。皇城司的二把手,以及史弥远所提议今上新开西厂的重要人物,也就是西厂督主。

    在江湖上,都以雨化田之名行走,肃清敌手,少有人知他真名汪直。

    苏子期没有回答雨化田的问题。

    横在唇边的雪凤冰王笛却已代他回答了。

    只听得,笛声忽起!只看得,剑影翩然!

    那青衫乌发的西厂督主,手持缕空花纹三刃剑,飞身而上,衣袂飘飞,身躯轻盈至极,跃起纵深之间,犹如鸿毛飞羽,剑气深沉如水,悄然无声,衣袂翩然之际,三刃剑无声飞刃而出!

    正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无风自动,纵跃之时,一身青衫锦袍,衣摆乍起飞舞,头上锦帽已被掀飞,流云长发被狂风席卷肆意在风中飞舞张扬,那身法如鬼魅,似鬼似仙,掀起了狂暴的气流真气。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029《红尘曲》

    这西厂督主,乃是大内宫禁一等一的高手,名副其实的大宗师修为,虽然面相阴柔俊美,但其中自有一种狠戾又傲然的强大力量,让人心生战栗,不可小觎。

    剑影翩,锋芒寒,身形如鬼魅,出手引狂澜。

    大欢喜女菩萨的弟子想走也走不成,西厂与皇城司的厂卫人马,再加上“剑绝南天”的路仲远,心思细腻用药巧妙的程灵素,三方便在混乱中杀到了一处,除了自己人都是敌人。

    这三方自在地面混战,苏子期与雨化田的一番争斗,就不得不令人称奇了。

    山林之间,雨后雾气不易散去,两人在十余丈的高树之上,陡峭的山壁之间,缥缈的晨雾之中,纵跃挪移。

    光华闪烁,只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两道锐利的光芒互相追逐,轨迹奇异之极,观之绚丽妖娆。

    其中,却又蕴含了凌厉无匹的气劲真力,两人衣袂翩然飘扬,更显其超凡脱俗,身躯在半空中曲折转动,就如同凭虚御风空中漫步一般,可见轻功高妙,已是世间第一流的人物。

    雨化田出手之间,鬼魅迅捷,杀意十足,冷峻傲然凶狠无边,三刃子母剑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分为三柄,飞刺阴险毒辣。

    如果道心种魔**未得进益,苏子期此时不能感受其掌握天地波动的至理,更不能这么畅快地动用周身真气,一边吹笛一边使刀,在高空之上,抵挡一位大宗师的攻击,是何等不易?

    在世间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若不是苏子期家学渊源,博学强记,知晓这套秘法,此时又短暂达到混元圆满之境,他的心灵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也不得施展成这套秘法。

    那笛声奇之极,妙之极,顿挫无常,美妙无双,每在刀剑交击的空间中若现若隐。

    而它的精彩之处却并不是曲调如何,而是在音节没有一定的调子,仿若随手捻来的一段即兴之作,却动人心魄。

    令人难以相信,笛声隐逸在刀剑交击声中,竟也能有浑然天成的神韵。

    白玉横笛的乐声,婉转悠扬,使人的心不由宁静,然而,“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笛声一起弥散在山野林间的清雾里。

    自始至终交融一体,期间纵有间断,笛声亦只会留有一股绵延不绝、死而后已的缠绵。

    其火候造诣,已臻于登峰造极造极的乐道化境。

    雨化田心中不由暗暗称奇,亦然感到狐疑,“这是在使什么古怪的法门?真气流转,风吹笛孔,但他竟能不间断,自成谱子。”

    奇妙悠扬的乐声,让他不由想起初遇变故,远上宫廷的时候,而如今统领宫中,坐蟒加身,长臂一挥,围捕侠士千里之外。当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宛若一碗冰凉的陈酿,醇厚味美也满是凉意。

    抿一口,就是一线入喉的冰凉,一路冻了五腑六脏,带起身体深处轻微地战栗与颤抖,九重空阙,琼楼玉宇,浓艳的鲜丽夺目,千万繁华,红尘纷扰,只叫人眼花缭乱,食不知味。

    可怎奈何,一点不同全盘皆输,十分野心十分抱负,最后仍是不知落个怎地去处?

    这样美的乐声就算是在厮杀混战中,也不能忽视,去听的人也不能怪他自制力不够,而觉得这样的乐声不好听的人,一定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傻瓜。

    雨化田当然不是什么笨蛋傻瓜,他是当今身边最重用的权宦之一,也是武功绝顶的大内高手,隐隐约约觉得这乐声不对,只是越听越是难以抗拒,又难以阻止笛声入耳,不明白其中诀窍。

    ————加之他原先并没有必杀的心思,杀意不强,攻击不知不觉间,也就渐渐缓了。

    笛声忽而慷慨激昂,携有“笛声下复高,猿啼断还续”的高亮,震人心神,忽而清幽缠绵,“折残杨柳应无数,趁离亭笛声吹度”,不语含情,蕴有无穷变化,一时之间林中众人皆听得痴了。就是西厂的厂卫也觉杀意大消,暗器刀剑放得缓了,虚招使得多些,路仲远与程灵素相互照应,心中默念苏子期先前所授的心法,不敢有所松懈,

    雨化田的子母三刃剑,只微一松懈,白衣公子的笛声就又从若隐若现化为缠绵悱恻,绵绵不绝,柔中有韧,高昂之处若穿云破月,响彻山林之间,偏偏婉转处,缥缈轻鸣,不绝如缕,宛若天籁之音,偏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横笛关山,夜夜愁人。江湖多少情仇意,狂风吹起秋风愁。

    奇异动人的乐声,缠绵悱恻,一曲天籁轻鸣,似是以心灵领悟相连,勾起每个人内心深处,深藏的痛苦与欢喜,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难以忘却的欢事,可悲可叹。

    雨化田几个纵跃,从山壁上急奔落地,真气一阵翻滚,心绪入朝,竟不能自己。

    诸人此刻只觉无数往事在眼前浮现,又哭又笑悲喜交集,不能自拔,几乎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只记得白衣公子的乐声美妙。

    似人溺于水中。

    令人沉溺的那“湖水”化开了人内心深处满目的疮痍,荡漾出柔和迤逦的水色波光,最欢喜的事与人,温馨得绮丽,仿佛随着层层水波荡漾开来。

    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昳丽神秘的梦境,入目之处,就是流光溢彩,辉煌难言,琼花玉树携千万华灯,于夜色迷离之势,一揽芳华,有种愉悦到极致,惊艳到窒息的错觉。

    这种极致的喜悦之后,另一中奇特神异的感觉自心灵深处生出,然后迅速蔓延开来,让在场众人的精神一瞬间进入到一种高深玄妙的状态,仿佛灵魂脱离了肉身驱壳,世间百态似那惊鸿照影,在眼前心上一一闪过,沉溺其中难以摆脱。

    苏子期也飞身而下,运起凌波微步的上乘轻功,搂着轻功不甚好的程灵素,与路仲远二人快快出林,抢下皇城司来人的三匹马,急驰而过。

    雨化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也并未追来。

    马背上,三人不敢耽误,也不说话,就这般疾驰了几个时辰。

    苏公子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对大内高手增添了几分忌惮。他适才吹奏的是《红尘曲》,模仿的是《红尘秘意》

    红尘,便是红尘派的红尘。

    红尘一支,武林之中向来少有人知道来历。其素来一脉单传,绝学为《红尘秘意》,最是注重修习心神,体察外敌,故非心思极为敏捷、智慧通达圆融之人,绝无法窥其门径。以己之心静,操敌之心志乃红尘武学最高境界,招式拼杀,反被视为末流武技。

    《红尘曲》的来历自还有一番故事。

    灵鹫仙子原是李沧海的后人,李沧海是红尘一脉的传人,灵鹫仙子虽不是红尘传人,却把红尘秘籍传到了苏子期手上。

    也造就一个武学之博难以想象的江湖大佬。

    所以,精于厮杀暗算的雨化田此时反而远不如他,魔教女弟子与皇城司的卫兵,西厂的厂卫就跟不必说了。

    让他忌惮的,只是雨化田一人,并不单单因为雨化田的武功与权势。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030崔三哥

    但很快苏子期便放下心来了,因为他看到前面大路上已有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倚着树,在等人,或许等得便是他们。

    这个人很落拓、很潦倒,也很带点儿沧桑,遍阅人情世故的模样儿。不修边幅,在看见苏子期的第一眼,便笑了起来,虽然人至中年,但是他的落拓中又带有几分潇洒、几分可爱,这使得他更显得年轻了。

    这个沧桑而潇洒的中年人道:“我知道我来得有些迟了,但迟归迟,却总不会缺席的,也一定会来的。”他笑起来时,很有一股洒脱的味道。

    苏子期微微一笑,道:“我等安然无恙,崔三爷总算没有来得太迟。”

    这个潇洒落拓的中年人不是四大名捕中的追命,崔略伤崔三爷,又是何人呢?追命颇有些好笑地看了苏子期好几眼,戏谑道:“苏公子什么时候也学魏晋风流那一套了?”苏子期向来沉静自持,外出行走时,也是文雅从容。神侯府代表了朝廷主战派的官方势力,与金风细雨楼所代表的江湖白道势力互为奥援,以维护京城内朝野各种势力力量的动态平衡,可以说与金风细雨楼交好已久,从他父亲的时代便是如此,追命性子潇洒不羁,又甚少见到苏子期这般“狼狈”的时候,微微诧异,便出言打趣他。

    那白衣病公子,身着简单的素色常服,广袖翩然,饰以银丝云纹,长发未束,乌发散漫如流云,倾泻披垂了一身,确有魏晋之风。但与他平日的样子,就不一样了,苏子期先前以绸缎发带将发束得一丝不苟,但和雨化田打斗时,发带不慎断裂早已经遗失了,风尘仆仆,衣裳自然也没有那么端庄整洁了。

    他淡色的薄唇微抿,低咳了一声,似笑非笑:“三哥莫要笑子期了,若不是知道其中凶险,京中来人,又怎能在这里等到子期。”苏子期在四大名捕中,与无情追命更为要好一些,追命爱玩爱闹,豁达风趣,也不在意什么辈分,与他平辈论交,着实是个可爱的人,苏子期便称他一声“三哥”。

    苏子期的话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是确定的,追命知晓他与其父都是一般的孤高寒傲,智计天纵,也没想瞒过他,收起了嬉皮笑脸,道:“你金风细雨楼得了情报,说是天山魔教与两湘大帮要一起围杀你,杨总管不敢耽误,知道你此行事关重大,一边传了密信给世叔,一边在风雨楼稳定后方。师父一查探,才知道皇城司和西厂也派了人。”

    说到这,他拍拍酒囊,又道:“我知道你们聪明人一向想得多,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师父推测官家还念着点和韩相公少年时的情分,现今的形势远远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皇城司与西厂应该不是奉官家的令来的。天山魔教不会轻易出来,那两湘大帮想必不敢再出手,你也不必担心了。”

    杨总管自然不是黑木崖上日月神教的那位杨总管,追命说的是金风细雨楼的总管,外号“童叟无欺”的杨无邪,杨无邪是苏梦枕的亲信之一,后追随王小石,苏子期,始终是金风细雨楼的不二之臣。

    苏子期知晓这位杨叔父心思缜密,做事稳妥,两湘分舵必定无恙,并不担心。而传密信给神侯府也绝不至于被第三方知晓。如今有神侯府来分担皇城司与西厂的压力,追命崔三爷这种实力的高手相随,他方心下稍安,心中也有数了。

    “听闻出云国(东瀛古代的令制国之一,本文指东瀛)公主不日便要进京入宫,介时东京(汴梁的称呼之一,非东瀛帝都)又是一番风起云涌,神侯府便有的忙了。”苏子期轻声道:“至于铁掌帮我倒是不担心的,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追命摇摇头,“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含着一口酒说道:“忙啊,只是忙与更忙的区别,没有不忙的时候,和恶人、坏人、奸人的斗争,是永远不会完结的,六扇门是渐渐一年不如一年了,总算还有护龙山庄帮一把神侯府,要不然真得一个人分成几个人来用。”

    与路仲远程灵素二人见过之后,一行四人便不再耽误,带起一路风尘,远去了.......

    路上,待追命知晓程灵素这么个小姑娘才是毒手药王,啧啧称奇,称自己耳力还成,眼力就不怎么样了,有眼不识泰山,哪里知道程灵素这么个清秀的小姑娘有这般本事。与路仲远又同是旧历江湖的名侠,阅历深厚,豪气干云,颇有几分相投。

    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汴梁城,大宋最繁华的东京,诸人自是直奔韩相府而去。

    世事真是奇妙,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堪称桓温在世的韩相公,一代权相韩侂胄的性命,便在这弱质少女手上,在这一时半刻之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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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80/ 第一时间欣赏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青冥衣冷所写的《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为转载作品,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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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介绍:
架空南宋,江湖争霸。灵气复苏,世界融合。鬼谷传人决战华山之巅,百步飞剑再现江湖。既然有轻刀快马肆意江湖,也有二五仔连环卧底。第一美人对对碰,剑仙剑神有很多。小楼一夜听春雨,疾风骤雨红袖刀。在这个乱入、重生、穿越比比皆是的大世界,病弱大佬苏子期除了给他铺好路的轮回者娘亲,实在是太难了。PS:男主有点作和装,看似深情,其实在事业面前都要让路,属于作者自嗨之作。本文又名《穿越女的孩子冷酷炫》,第一女主是个XYJ,出场较晚。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