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戍月，夏秋之交。空气微润，凉风习习。
夏天树木那疯狂吐露的绿意，那直冲云霄似乎要把天也染绿的阴霾，终究还是在日月更替的时光中中败下阵来。
和煦的风带着昨夜飘雨时的凉意轻抚过枝丫，吸饱了阳光的树叶或金或红，作为入秋后的第一批果实，摇曳着身姿飘然落地。
“嘶呼...嘶呼...”
花园稀疏斑驳的树荫下，殷光敏用力地敲击着键盘，胸口不断起伏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凶狠样子像是恨不得钻过网线，直接给电脑对面的人来上一口；
与他一桌之隔的椅子上，林瑜良表情怡然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偶尔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在白纸上抄写些什么，然后盯着纸张稍加思索，再落笔写上一阵，用手机拍照后放到一旁。
此时虽已快到10点，但学术中心楼顶花园的楼顶还是和假日中一样冷清，偶尔来到楼顶的人也是情侣居多。
对这些课程相接的短短时间内想见面、说说话的年轻人来说，环境优美的南山塔太过遥远、校园内的餐厅等地点过于吵闹，相对而言环境尚可的楼顶花园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在这种气氛下，殷光敏和林瑜良这一动一静的同性组合就显得颇为怪异。
哒哒哒哒——啪！
一阵雨点般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以清脆的回车收尾。
“阿西！怎么就说不通呢！该死的狗＊＊！”殷光敏咆哮着用力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扣紧。
声音不只惊起了几只飞鸟，也惊动了附近的几对鸳鸯。尤其是不远处一对扶着围栏，气氛正好的情侣——女生一把推开男生眼中满是惊惧，男生则眼中冒着火光，朝着殷光敏狠狠瞪了几眼，才一边擦着嘴唇，一边在女生的拉拽下下了楼。
“能让你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可不多。”林瑜良回复完新的一条消息，倒扣着放下手机，打开桌上的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微微蹙眉将易拉罐放到一边，“没和你这个朋友谈拢？”
“是啊，说什么欠了别人的情还没还清，没工夫来帮我，让我自己想办法。”殷光敏一边挠着头发，一边不顾林瑜良的阻拦，拿起他刚放下的咖啡，手指抹抹罐沿仰头猛灌一口，接着毫无预兆'噗'的一声全都扭头吐在旁边的地上。
“咳咳..你这喝得是什么啊，草药？”殷光敏的五官以鼻子为中心收拢成一团，呸呸呸吐着舌头，将手伸向桌上那一摞稿纸，“酸甜苦混在一起根本咽不下去。”
“是附近店里新出的单品，我就买来尝试一下味道。”林瑜良挥手将殷光敏的手拍开，从衣兜里掏出纸巾丢给他，“谁叫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喝。”
“我就是口渴，打算润润嗓子，谁想到这么难喝。”殷光敏用纸巾擦擦嘴，然后将其连同罐子一同丢到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内，“上次去钟路那边找保龄球馆，路过买的红薯拿铁也是，甜腻的过分。”
这一提起，他嘴里似乎又泛起了当时的味道，于是苦着脸抿抿嘴唇，“你为什么总爱喝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众咖啡。”
“干嘛给扔了，挺贵的。我今天还指望着它提神呢。”林瑜良低头看看垃圾桶中的咖啡一脸可惜，“之前喝了一种咖啡味道不错，不过当时忘了看名字，现在只能一家家随缘找了。”
“有理想啊...光市内的咖啡店数量就说不定比现在天上飞的鸟都多。我看你想再喝到是难了。”
正说着，殷光敏瞥见桌上的稿件又从中抽出一张，拿起来抖了抖，“那这些高中数学试题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打算复读换专业是不是晚了点？”
“那是帮人补习的高考模拟题。”
“你还会教别人？谁家的孩子啊？能放心给你教？”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而且我理科的分数可比你都高。”林瑜良夺过他手中的稿件，连同桌上的稿纸一同收拢放进背包，“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殷光敏眼睛上瞟看着他，深深叹息一声作为回答，垂头丧气地掀开屏幕，看到屏幕上简短的拒绝消息，将头埋的更低。
“他怎么就不肯来呢…”殷光敏小声嘟囔着，表情有着近乎失恋一样的失望。
“他很厉害？”林瑜良问道。
“那当然，他可是今年code gate大赛冠军队cpark的成员。也是凭这个奖金才把钱还上。”
林瑜良这一问让殷光敏来了精神，他一面说着，一面在电脑上搜索消息，接着将电脑调转方向，推到林瑜良面前，“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同过组，也当过对手。acm他们比不过我们，但网络攻防几个我们也比不过他，至少这个领域在国内我不认识比他更强的人了。”
林瑜良推推眼镜，一目十行地阅览完屏幕上有关竞赛的信息，将电脑推了回去，好奇地问道：“他是怎么欠下别人钱的？恶意攻击网站被发现？还是侵入盗取用户信息？”
“要是这两项以他的技术还能在外面？早就进局子里了。”
殷光敏翻了个白眼，神情古怪的死死盯着林瑜良，“去年他在演唱会上和别的粉丝吵起来，打架致人轻微伤。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对方比他先发到网上，让一堆粉丝围攻他。
“他气不过，就把人家信息在论坛上给曝光了。警察调解他又没钱，最后还是找远房亲戚借钱，给他交了罚金事情才算结束。”
林瑜良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手遮住眉毛和眼睛，头缓缓低下，看上去有些心虚，“咳咳...他参加的该不会是dream cert...吧？”
“去年还有比这个更有名的？我记得你后面还作为s总台方的人员掺和进去了，竟然对他没印象？”
“没印象，我又不负责人员调解。”林瑜良耸耸肩膀，“那他现在做什么？”
“帮泰妍的粉丝建了个站子叫fly什么的。还加入某个组织收钱帮人控评。”殷光敏软塌塌的趴倒在桌上，“这都有什么用...哎...怎么就说不通呢！狗**!”
“你在这骂他他又听不到，省省力气吧。”林瑜良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起身拎起背包安慰似的拍拍殷光敏的肩膀，“明天带着资料去球场，让安娜努娜帮忙参考一下。人这方面，她比你我懂的都要透彻。”
“知道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殷光敏趴在桌上，抬起右手有气无力的挥了挥，“少喝点咖啡，黑眼圈都垂到脸颊了。李教授那边有事就先忙那边，公司这边还没那么紧张。”
“知道了。”扶着墙壁，手指用力掐紧眉心的林瑜良高声应道，然后摇摇头，缓缓走下了楼梯。
第四百一十六章 脸面
当林瑜良手拿一罐新买的咖啡，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约好的教室时，房间里已经传出隐约可闻的讨论声。
声音里除了卢莲萍、车庆生两人熟悉的声线外，还有两道林瑜良较为陌生的声线掺杂其中。
梆梆梆—
林瑜良抬手敲敲敞开的房门，探头望向屋内，朝看过来的几人笑笑，“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来得有些晚。”
“没关系，欧巴。”卢莲萍手扶桌案站起身，“我们也是刚到，才从文学部那边把东西提回来不久。”
“辛苦你们了，作为迟到的赔礼...”林瑜良走到桌旁，转手将背包放到旁边的空位上，从里面掏出几罐饮料，“这是常绿苑那边新进的饮料，分给你们尝尝。”
“啊？不是吧哥！你又去买新饮料。”车庆生嘴上抱怨着，不过双手还是伸过去，老老实实接过饮料，然后一脸苦相的看看标签，“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口味。maxim...它家不是做速溶的吗？怎么还做起罐装了？”
“大概是一时兴起吧，感觉自己赚了些钱，可能打算同时兼顾两边的市场，估计出不了多久。”
林瑜良一边说着，一边将另一种饮料塞给还打算摆手婉拒的卢莲萍，另外几罐常见的饮料则放到桌上，稍稍往桌案对侧推了推。
“好久不见了，安尚宇xi、徐柳真xi。记得我们上次还是在学部复试监考的时候见过面。”
他看向桌案另一边略显局促的两人，将面部肌肉尽量放松，表情柔和的笑笑，“因为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不嫌弃的话请尝尝看。”
安尚宇看着林瑜良，迟疑了一下，才飞快地探身拿起一罐，然后老老实实的将其用双手捧在身前，“康..康萨米达，前辈nim，好久不见。”
“林前辈，阿尼哈色呦。”徐柳真更甚，干脆缩着肩膀，身子向后拉开点距离，“没…没想到这次是前辈nim来负责校内杂志拍摄。”
两人古怪的样子，让林瑜良疑惑地摸摸头发，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最后扭头望向空荡荡的门口。
一番检查过后，也没在身上找到什么可疑的物品，林瑜良只好拍拍车庆生的肩头，手扭过去指指自己的后背，“帮我看看，是我身上沾了什么东西？”
车庆生不但没有看向林瑜良背后，反而悠哉地拿起饮料轻抿一口，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头，竖起大拇指朝他露出一个单纯、灿烂的微笑，“哥，放心吧，你背后没东西。他们这个样子单纯是因为你在低年级里风评不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等嘚瑟完的车庆生将手收回，他竖起的拇指就被手疾的林瑜良一把握住，接着慢慢向外侧轻扭，室内立刻响起了嗷嗷的痛呼声。
“为什么？印象中我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应该没起过什么冲突才对。”林瑜良手微微收力，歪头看向安尚宇两人，“我很可怕吗？”
在两人眼中，凄惨的哀嚎声与林瑜良低沉的嗓音相得益彰、相辅相成，将他阴恻恻的气息衬托的淋漓尽致，更加坐实了他们曾听闻过的那些传言。
于是被注视的两人立刻像摇拨浪鼓一样摇摇头，脑袋晃了半天，都快把自己摇晕了林瑜良还没把目光移开，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后撤一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卢莲萍。
“欧巴！”卢莲萍拳头虚握，在背对自己，盯住安尚宇两人不放的林瑜良后背上叩击，以示自己对他欺负自己同期的不满。
因困倦而眯着眼睛的林瑜良晃晃脑袋，眼睛一下子睁开，拿起咖啡猛灌一口，苦涩的味道刺激味蕾将他涣散的精神唤醒。
“总得告诉我原因吧？判罪行都要告诉判决结果，作为当事人我总该有了解的权利。”
“还不是因为欧巴你在实训的时候，实训分给了零点。”卢莲萍捧着手中还温热的香蕉牛奶，塌着肩膀，语气有些无奈，“这还是头一次有学生出去连半分都没拿到，绩点一公布就在学级里传开了。”
“大家当时都在传是哥你带队失误，把错误甩到了学妹身上。”车庆生龇牙咧嘴地活动着手腕，“再加上这次迎新会的事，这下估计连庆洲校区也已经传开了。”
“哦…这样啊。”林瑜良语气平淡的应道。
空气沉默了几秒，确认林瑜良再无其他动作，车庆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嗯？哥？你这就结束了？”
他手在空中上下翻飞比划了几下，做出下劈、翻掌等手势，“不是应该解释几句，然后大骂传播谣言的人才对嘛？”
林瑜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骂了又有什么用，挨骂和需要解释的人都不在这。”
“怎么不见工作时对我这么大度。”
“嗯？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不！没什么！”
看着大吼完的车庆生躲到卢莲萍身后，林瑜良瞅着他轻叹口气，然后探身看向桌上的文件，“这是之前几期杂志的付印稿？封面照片都拍的不错啊，这期呢？同规格？”
卢莲萍手按着文稿将其推到林瑜良面前，“嗯。静雅前辈说按照规范拍摄与需求拍摄就可以。等出样章的时候她会再派人来协助。”
“这样啊，那我们先把已敲定的主题确认一下。先静物，后人物。安尚宇xi，静物的部分拜托你…”
一抬头，安尚宇两人和桌子离得足有八丈远，能不能看清文稿上的文字都是两说，更别提交谈讨论了。
林瑜良无奈地轻叹一声，“别那么紧张，靠近一点，我又不是什么汉江怪物，会突然爆发吃了你们。”
“内…”两人的回答声依旧细弱蚊蝇，磨蹭着步子不情不愿的来到桌旁近点。
“静物读一下文章，几个知名地点，像百年纪念碑之类的必照，光线视角一定要确认好。”林瑜良叮嘱完，将目光转向卢莲萍，“莲萍xi拜托你监管一下。”
“内。”
“那我呢？我干什么？”车庆生侧身从卢莲萍身侧探出脑袋，“这次总没有稳定器举了吧？”
“你和我把需要拍摄的教授们确认下来，联络好时间。还有，也是最重要的…”
林瑜良仰头将咖啡饮尽，手指弹下空罐发出一声脆响，“联系一下我们在校的知名校友们，将我们杂志的‘门面‘确认下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脸面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旧疾
“校刊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李望文拿起朱红色的茶壶，将茶碗中浅绿清亮的茶水续至七分，然后将茶壶稍稍举过桌案的中线，“后面静雅有工作要去华国，而且一段时间内都需要在两地之间频繁往返，有问题你要趁这几天多问问她。”
与他一桌之隔的林瑜良，双手捧着天青色的茶杯凑到壶口，恭敬地点点头：“嗯，讨论会结束后我有和静雅嫂子通电话。她已经帮我解答了不少问题，之后我们还聊了聊灿宇哥的事情。”
李望文听到这忽然脸上泛起笑意，拎起烧水壶往茶壶里面添了些热水，而后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林瑜良。
“恐怕是主要聊了聊灿宇的事情吧？”他摇头笑骂道，“臭小子，我就说你再尊师重道也不会拜访得这么勤快。才去过我和素卿那里没几天，这刚到学校就又来问好。他让你帮忙问什么？关于研究生名额？”
林瑜良似乎也早就料到会被道破心思，没有再多余的掩饰寒暄什么，只勾起嘴角微笑着点点头，应承下来：“之前在电话里他问起您身体近况如何的时候，有话赶话的偶然聊起过。今天和静雅嫂子又聊到这个事，我也就帮着问问。”
“确实，他们有这个心思也不奇怪。再有不到半年他就该退伍了，生活各方面是应该好好的规划一下。”
李望文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没有思付过多时间，落手便在桌上敲敲，“告诉他明年的名额给他留着呢, 出来之后让他安下心先好好休息、找找状态，不用忙着来找我。”
“内, 下次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我会代为转达的。”
“还有静雅那边你也告诉她不用太过担心。新兵时期都过了, 剩下的时间就不会太难熬。”
说到这李望文忽然顿了顿，注视着林瑜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 “听说你在灿宇决定驻地后，陆陆续续给他寄过几张女团的签名专辑？”
“是的。”林瑜良答道，“在那之后灿宇哥打电话外联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 精神状态听上去也要好很多，偶尔还会发照片过来。等下我发在群里，让您和师母看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要继续往下说，李望文却板起脸打断了他, 追问道：“先不说这个, 梦洁应该有教过你后台的规矩吧。为什么这次没有遵守？”
林瑜良闻言整个人怔了一下, 嘴唇张了张, 而后低下头, 思索地把玩手中的茶杯，注视着茶水晃动微微泛起的波澜，以及他沉溺其中随之起伏的倒影。
李望文本意只是打算调笑几句自己这个不善交际的弟子, 没想到自己随意的提问竟让他完全失神，沉默下来。
等待许久也不见林瑜良抬头，脸上也还是低头时思索的神态，李望文便拎起茶壶将其中残存的茶水与茶叶倒掉, 重新放上些新茶用热水冲泡后放到一旁, 然后带好眼镜, 打开电脑上的邮件阅览起来。
直到这一壶新茶已沁出馨香，林瑜良一直悬在腿上空的手, 才擎着茶杯缓缓落下。
“因为相比一段时间内无法进入后台，我更害怕军中会发生的事情。”林瑜良喃喃道。
李望文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接着将电脑的屏幕向内半掩、摘下眼镜，神色如常地抬起头, “怎么讲？”
“虽然这种感觉毫无来由, 但现在我就是有种刀被架在脖子上, 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林瑜良注视着自己的老师，眼中是肉眼可见的茫然与困惑，“在东勋哥和灿宇哥入伍的时候我还曾劝慰他们。当时我还并没有这种感受, 只觉得最多是洗洗老兵的袜子、衣服，可军中的生活本就难捱。
在听过灿宇哥训练的地方后，我惊讶的同时就开始有些紧张。直到今天从静雅嫂子那里得知他驻地换防的地方后，这种危机感开始变得更强，而且已经影响了我的做事方法。
“仔细想想，这种电话后毫无准备，直接来找您问个清楚的行为，就不像是我平常会做的事情。”
“这没什么，亲友入伍会担心再正常不过。再加上rok这些年也没干什么好事，恰好你的同理心又比较强，所以才会有这种危机感。”李望文开口宽慰道。
“况且他们连行军壶都能从1953年用到现在，就更别指望里面那帮朽木能做出什么政策改革了，任谁都会对他们产生怀疑的。”他端起茶碗晃晃，慢慢地将话题引向别处，“相比而言，你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我所担心的事。那说明你还没知世故，人却已经变得市侩了。”
林瑜良虽然自我感觉问题的缘由并不在此，而且也察觉出自己的老师在有意回避，可自己又没有其他线索佐证，所以还是将眉头稍展，附和着点点头。
李望文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注视着面前面露疑色的弟子，几欲开口，可最终心中的答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
“灿宇他比你要圆滑得多，你给的那些帮助他会妥善用好的。”李望文按住茶碗的盖子将茶水滤入一盏新杯中，将其推到林瑜良面前, “先做好自己面前的事情。”
“内。”林瑜良将新杯拿起, 吹吹边缘将温热的茶水饮尽，好像这样做就能把心中的疑惑也一同吞下一样。
李望文端起茶壶正要再给他添上一杯，手边电脑黯淡下去的屏幕却忽的亮起，屏幕上一封弹出的邮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着邮件中的内容, 和屏幕右下角连续闪动地蓝绿色小人图标，他忽然问道：“瑜良，我记得你明后天没有课程吧？有安排其他工作么？”
“明天下午有s总台的预录制。后天整天要…”
“那明天上午帮我跑趟旅游发展局。”李望文从手表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林瑜良，“然后十月中旬不要接工作，来当我的副手。”
京畿道涟川郡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旧疾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丁(一)
京畿道涟川郡
身处大陆内部的此地尚未得到秋风的眷顾，广袤的冲积平原上，太阳为大地源源不断地提供热量，似乎打算榨干空气中的每一丝水分，将地表上的一切物体都烘烤至酥脆。
茂密的树林此时反而成了散热的阻碍。树叶、树干中不断析出的水分让空气变得黏腻潮湿，汗水无法顺利的挥发，也就无法带走身体的热量。
在这种天气下全武装执勤无疑是一种身体上的煎熬。
哐啷——
“啊！西八！凭什么让老子在这个天气替班！要等什么还不说清楚。”
岗亭内传出的怒吼与摔打东西的声响，让道路两侧正在站岗执勤的四位士兵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这该死的岗亭连个空调都没有！每年的经费都批到哪里去了！艹这帮只知道吸人膏血的王八蛋！”
骂声还在继续, 其中一位胆子稍大的士兵悄悄扭头，视线撇向岗亭，由对外观望的窗口向内望去。
不断抖动的军靴鞋底遮住了半个窗口，从另外半个窗口中能够看到一名短发的男性士兵歪坐在椅子上，双腿翘起，原本应该戴在头顶的迷彩帽正握在手中充当扇子扇个不停。手不断地挥舞，带起的微风却不足以驱散周围的湿热，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头冒出，心中也是燥热难忍。
一摆腿将桌上的几个杯子全都扫到地上，他手一拨打开房门，歪着头朝门外大喊道：“喂，玩具士兵三号，进来。”
听到岗亭内传来的呼喊，在岗亭同侧的两人立刻将带有怜悯与同情的目光投向对面，而被他們注视的士兵那狭长的双眼骤然睁大，几乎要将遍布血丝的眼球瞪得凸出来；鼻翼扩张，牵动上唇露出缺了半个角的门牙，喉头不断上下活动吞咽着口水，浑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栗。
“呀？！！听不到？！！”
被叫到的士兵三号听见叱责明知尽快上前才是良策, 却怎么也牵不动大腿肌肉迈出步子。
旁边共同执勤的士兵见状连忙顶肩推了他一下，他才往前踉跄着走出几步。回头感激地看了队友一眼，他紧紧挎在肩膀上的枪带，然后挺直脊背、手臂打直，如赴死般走到岗亭门口。
他活动活动面部紧绷的肌肉，栗栗危惧，颤声道：“二等兵，朴灿浩。”
“呀，玩具三号，为什么这么久才过来？”短发男将翘起的双腿从桌上放下，双腿叉开，仰头抬着下巴，“看来是日常训练得还不够啊。进来！蹲下！”
朴灿浩一言不发，顺从的将k2步枪靠在门上，跨步迈入岗亭，按照命令单腿后撤蹲在门口。
“不是蹲在门口，是蹲在这边。”短发男子一脚踹在朴灿浩的肩膀上，将他蹬翻在地，然后用脚尖指指桌子旁满是瓷杯和玻璃碎渣的地方，“去把那边的碎片都收拾了。”
“是！”来不及掸去肩上的鞋印, 朴灿浩一骨碌起身来到碎屑旁，开始捡拾地上较大块的碎渣，丢入旁边的垃圾桶。
短发男瞥了一眼背对自己的朴灿浩，倒三角状的三白眼转了转，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往椅子边缘挪动，然后极为自然地抬起腿，将脚搭在朴灿浩的背上。
正在捡拾碎片的朴灿浩动作一滞，腰腿发力就要挺身站起，可一抬起头后脑勺便传来一阵痛感。他伸手摸摸后脑勺上钉帽大小、刚刚结痂的伤疤，胸中提起的一口气便跟着痛感，化作一声呛咳卸了出去。
感觉朴灿浩的动作稍有停顿，短发男便将腿用力往下压，“不要停，继续捡。”
直到对方单膝跪地，他才放松力道，双臂抱在胸前，摇头晃脑地说道：“前辈我并不是在故意的为难你，而是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的意志才能变得更强。这些小事都无法忍受，你们怎么和北边的那些野兽们作战。对不对？”
“是。”朴灿浩低声应道。
短发男子的腿又往下压了点：“回答得大声点！”
“是！”
朴灿浩这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呼喊，令短发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他侧身望向窗外，再次朗声问道：“还有你们几个，明不明白！”
“明白！”x3
几人整齐的回复让短发男子心满意足，强烈的满足感如同细雨般拂过，消减了心中的燥热。
他将压在朴灿浩背上的腿重新放回桌上，身体后压翘起凳子，仅仅依靠后面的两根凳腿支撑，指尖摆动转着帽子，口中则哼起了流行歌曲的小调，样子闲逸得像是在度假。
“gee gee gee...”短发男子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珍藏的蓝光盘中的画面，轻佻地翘起眉梢，舌头抵着牙齿，露出舌尖舔舔上唇，“啊...真想亲眼看看她们。要是她们能来我们部队慰问就好了。不能全来的话，让俞利来也行啊。”
仿佛在响应他的话一般，空气中真的隐隐约约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岗亭外的几人纷纷垫脚朝道路的尽头望去，几辆林地迷彩的km250正从远方奔袭而来。
短发男子也马上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朝窗外看去，看到那些掀起烟尘的老旧卡车，赶忙招呼道：“列队准备！车辆检查！”
然后低头理了理头发，戴好迷彩军帽，口中小声嘀咕道：“不会真来了吧——要是这么灵，我宁愿选择早退伍。”
等包括短发男子在内的几人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装，整备好所需的用品和武器，车辆就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
短发男子正要上前例行询问，为首的km420吉普车副驾驶车门便先他一步打开。一名身穿作战服的男子走了下来，眼睛从分列道路两旁的五人身上扫过，然后径直来到短发男子面前。
“下士，金灿宇，执行调度任务。”他朝面前的短发男子敬礼，接着递上盖有印戳和编号的文书，“命令及编号已经提前告知你方并校准，请放行。”
短发男子瞥见对方肩膀上金色花托加单个角杠的肩章，肩膀顿时就垮了不少，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粗略地翻阅几下，低头咋舌道：“啧，我还以为真成了呢...”
“有什么问题吗？翟明宪兵长。”金灿宇蹙眉，沉声问道，“我们中队长还在车上等，你我都不希望他亲自下来催促吧？”
翟明宪的心脏顿时突突直跳，额头上的汗水跟着淌了下来。
“不，没有问题。”他最后瞄了眼文书上的编号，便朝另外四人挥挥手示意放行，然后脚后跟用力一磕，使劲挺直脊背，“万岁。”
“万岁。”金灿宇回礼后快步上车带上车门，等车辆行驶出岗哨，后视镜中不断用帽子擦汗的身影消失，他才拉开手套箱，将文书放了回去。
“处理的不错。”后座看上去已有而立之年的男子突然开口道，“对待下级就是要恩威并施才行，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在的位置。”
金岷浩绷着脸，双手放在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内，康撒哈密达。”
“等到了地方我带你见见我的老朋友，他女儿现在比较喜欢shinee...”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丁(二)
金灿宇一交代好手下驻扎的相关事宜，就赶忙放下行囊，按照车上男子下车前的指示，一路小跑来到驻地大楼前。
向门口的警卫亮明身份，对方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很快白天空无一人的驻地大楼内便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听到那作战靴与瓷砖接触时特有的咯哒声，金灿宇一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一边对来人的身份进行着大致猜测——日常穿作战靴，是和自己一样的特战司；白天但却没有参与日常训练，同时还被派来接引自己，应当是阶层相近的士官、或尚在军官学校学习，暂未通过副士官考试的职业军人，也就是准尉这一级别的人物。
两种不管哪一种自己只要耐着性子对待都不会有麻烦, 以后几个月可能会有的少量交际也可以顺利完成。
心中刚刚对接触方式有了构思, 头戴黑色贝雷帽、肩上戴有金色木槿花加菱形肩章出现的青年准尉便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想法。
“您可以进去了。”警卫扭头看清来人后，拿起一张电子卡递向金灿宇，“卡收好，无指引请不要进入有禁入标识的区域。”
“好的，谢谢。”
金灿宇来不及再多想，整理好衣襟，侧身向身旁正挺身敬礼的士兵点点头，然后迎向正逐渐放缓脚步的准尉。
最后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金灿宇快步上前，对方却越走越慢，最终几乎停下脚步，静立着等待金灿宇来到他身前。
准尉耷拉着眼皮，视线下移扫了下金灿宇右胸前的名条，“金灿宇下士对吧？”
不等金灿宇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摆摆头，扭身迈开步子走向楼内，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跟我来，大队长他们正在楼上的会客室小聚。”
“是。”金灿宇干脆利落地应和一声，心中暗自窃喜。对方这种敷衍的态度正巧与他少量交际的想法不谋而合, 省掉了许多麻烦的寒暄。
亦步亦趋紧跟在对方左侧稍靠后的位置，他将头和脊背摆正，眼睛则不住地打量着对方的身体各处，收集着关于对方的信息。
尤其是臂章、领章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更是需要着重关注的重点。
这是瑜良曾在电话里反复叮嘱，要自己务必记住的内容之一，而事实证明这在趋利避害上确实行之有效。
毕竟在军队里，正常人都不会通过制作、假带徽章，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那无疑是主动送上门给那帮军事警察们的业绩添砖加瓦。
所以这些东西就像是具现化的人事档案，可以充分体现一个军人的个人履历。能让你直观的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离对方远一点。
比如现在从肩章、胸章来看，旁边这名准尉就是一名隶属第13空降旅，有空降四十次以上的经验陆航小队长。队中主要担任山岳突破领队，同时初步具备远程火力引导及控制能力，而且还获得了一种徒手格斗技的认证。
以上这些无不在醒目的提醒着金灿宇：如果起冲突最好离他远一点。
金灿宇低头撇了眼自己领口的通讯兵领章与胸前堪堪破一位数的跳伞计数胸章，默默地放缓脚步，与对方再拉开一点距离。
两人在沉默中沿着楼梯不断上行，嗒嗒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内回荡。偶尔需要穿过楼道时，准尉也丝毫没有放轻脚步，反而会踏的更重一些。
这时就会不断有要关门休息或已经休息的士兵专门出来问好。准尉则会在路过时昂着头，沉默地点点下巴，那样子就像在参加一场阅兵游行。
不过当他们来到顶层，准尉一踏入楼道便立刻放轻了脚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当即变得轻柔、变得微不可闻。
最终准尉在一扇墨绿色的门前停下，站在门侧整理好袖口、衣摆，侧首撇了金灿宇一眼，“大队长在聊天时不习惯别人打断他说话，进去之后最好安静的听不要插话。如果被提问，问什么答什么，说话小心点。”
“是，了解。”金灿宇跟着整理衣装并附和道。
“嗯。”准尉抬手调整好头上贝雷帽的位置，瞅准屋内交谈声停顿的空隙，探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收着下巴，说话声音清晰而洪亮：“大队长，金下士已经带到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回答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一名短发齐肩、面容清秀的女性准尉出现在两人眼前。
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见左右无人，然后才朝两人笑笑，闪身让他们进入屋内。
房间里，金灿宇所属的中队长只坐沙发的三分之一，双腿并拢、腰背打直，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萦绕的咖啡看向门口；而与他相对而坐的中年男子就随意许多，手中端着一盏天青色釉质的茶杯，翘起二郎腿全靠坐在沙发上，腿旁是一顶带有两花帽徽的黑色贝雷帽。
“他就是你这次带来的人？不会和以前那个人一样是个麻烦人物吧？”中年男子轻轻放下茶杯，视线锐利得仿佛手术刀般划过金灿宇的身体各处，“我可不想再有个被红帽子以废物名义退回来的家伙了。”
中队长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他就纯粹通讯特长招募的，做做通讯保密、情报处理还行，其他的差点意思。”
“这年头哪还有什么紧急情报要处理。”中年男子胳膊搭在扶手上，收回视线斜了中队长一眼，“再说我这通信兵也够多了。”
“北边的家伙们什么时候安分过，有备无患嘛。”中队长憨厚地笑笑，“他也有点自己的路数，总能帮您点什么。实在不行，您把他当宣传兵也行，据他自己说多少在什么打歌呆过些日子，还懂一点拍摄之类的东西。”
“打歌舞台啊…”中年男子眼神一凝，朝守在门口的女准尉招招手，“爱娥，带他去档案室和荣誉室转转熟悉下环境，然后把幼真要的东西寄走，别忘了。”
“是，大队长。”女准尉脆声应道，朝对面的男准尉微微一笑，接着迈步来到金灿宇身侧，伸手做出指引，“金下士，请随我来。”
第四百二十章 新丁（三）
“就是这里了，稍等。”
女准尉颇为费力地推开大门，楼道里吹拂的风立刻发现了这一新去处，顺着空隙涌入室内。跟在她身后的金灿宇弯腰提起插入凹槽的门闩，将另一侧的房门也完全打开。
“大队获得的表彰、勋章以及奖杯都会储存在这里。官兵们离队时没有带走的个人奖项、表彰也会在这里存放。”
女准尉一边逐个打开墙壁上的灯光开关，一边向环顾四周的金灿宇介绍着，“平常这里由新兵们定期打扫, 其余时间只有入队、表彰及授衔仪式会用到这里。”
房间内的灯光由屋顶开始次第亮起，悬挂在墙上的锦旗首先被照亮，然后两侧展示柜内单独配置的照明设备也紧跟着亮起。
那些奖杯、勋章此时在灯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原来昏暗时看不清的详细姓名和奖项，也得以让人窥见全貌。
将房间内的所有照明全部打开后，女准尉信步来到正在桌案旁观看的金灿宇身旁，笑容得意地指指他身前呈阶梯式陈列的奖杯和奖章。
“这些都是大队集体的荣誉和奖项, 其中不乏有总统的表彰和嘉奖。中间最上层摆放的是我们大队刚成立时被授予的旗帜。”
接着她抬手指向两侧, 眼睛注视着收藏柜内的某个奖杯，脸上笑容更盛，“左边展示柜里的是各中队比武时的排名与奖章，右边则是个人的排名和奖章。这里面还能找到我的名字。”
“哦？是吗？不过这些奖杯可真不少…”金灿宇感叹道。
他半屈着腰，脸几乎贴在柜门的玻璃上，眼睛从一个个徽章上扫过，“从成立开始所有的表彰都在这里？郑准尉你们有没有统计过数量？这大概有几百件吧？”
“也没有那么夸张。外面展示的应该有百余件，都是从2000年至今比较重要的奖项，其他年份更早的奖项都整理放在里面的档案室。”
“这样啊…”金灿宇看完各中队的奖项，又跑到另一边的个人项目上挨个观察，“个人奖项这边也是？”
“是的，这边也是。不过只有旅团和特战司比武的名次才会摆出来。”
郑爱娥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询问道：“金下士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挨个看过去的官兵。”
“这些可是队伍所经历的历史与过往，不看仔细些怎么行。”
金灿宇嘴上吹捧着，眼睛则不停扫过奖杯和奖状上一个又一个姓名，最终在最初几年的某个奖杯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
【通讯对抗】
第三名
第七十三大队郑爱娥
第十三特战旅2004
金灿宇扭头看向郑爱娥，注视着她领口代表副官的领章, 表情有些惊讶, “郑准尉原来也是专精通讯的？”
“是的，我是通信兵出身。”
“那你怎么…”
“和金下士你在电视台工作，要依照领导的要求转换职位一样。作为职业军官，我当然是以大队的需求和指示作为职业规划的准绳。”
郑爱娥浅然一笑，“如果有需要，我也会遵照崔中校的指示调去情报或者陆航。”
“这样啊，不愧是职业军人，全都是多面手。”金灿宇挠挠后脑勺，“比我们这些义务、募集来的要强太多了。”
“能在特战当上尉官的基本上都是多面手，但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样的义务兵才是真正的构成基础。这里放着的大多也都是义务兵的奖项。”郑爱娥背着手，走到靠近房间门口的位置，朝中间的各层扬扬下巴，“你们中队去年拿到的奖励也在这里。当时金下士你对调频和猝发通讯的截获，做得很有一手。”
“康撒哈密达。”金灿宇来到放着近年表彰的隔层前，盯着柜子里写有自己名字的嘉奖证书谦虚地笑了笑，“这都多亏池少校平常的教导，我才能学到那么多有用的东西。”
正说着他忽然低下头，自嘲地笑着挠挠鬓角, “不过说来惭愧, 我也没有什么好回报池少校教导的方法, 只能托以前的关系帮忙带几张签名专辑给他。”
郑爱娥眉梢轻佻地跃动几下, 目光闪烁，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没关系，我相信池少校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要事情做到位，领导们自然会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
“那是自然，接下来还要承蒙您多多照顾了。”
嗡嗡嗡——
一阵嗡鸣声忽然响起，郑爱娥摸摸衣兜，朝金灿宇点点头便快步走出房间，然后并未在门口停留，而是在急促如鼓点般的脚步声中走远。
金灿宇低下头眯着眼睛，手指捏着眉心，口中嘟囔着：“呼...幸好最后带回来了。再多看一会我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在眉间轻轻揉捏几下，拇指又在两侧的太阳穴上按按，他抬头视线望向个人表彰柜的另一端，再扫回身前。
“之前还是战斗功绩较多，近几年几乎都是队内训练和对抗的表彰。”金灿宇手捏着下巴，下唇向上顶起，轻轻点头，“靠近非军事区还能这样平静是好迹象，看来后面只要做好日常巡逻就行。”
想通了这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遵从指示，将军中剩下的日子混完。
十分钟过后，还不见郑爱娥归来的身影，楼道内也听不到其他的脚步声。百无聊赖的金灿宇只好又看起了柜子里的那些表彰。视线游走在近两三年的表彰上，暗暗记住一些经常在其中出现的名字。
忽然，余光中一份仰面敞开的表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在柜子最下层的隔断内，几份合起来的表彰册杂乱地堆放在角落中。因为码放的参差不齐，一些漏出来的边角已经被灰尘染成了烟红色。反倒是最上面的一本，只有右边的开口处有一道边缘整齐的烟红色，其余部分还保持着鲜红。
金灿宇拿起旁边敞开的表彰证书翻过面来，烫印的红色封面已经整体变成了烟红色，显然它就是之前堆叠在角落中最上面的一本。
里面的内容倒是没什么新意，和上面那些队内训练的表彰一样，这本是06年马伽术m2级对抗的表彰。不过奇怪的是其中第一名的姓名和所属大队全都被黑色的油漆笔用力地涂抹过。
金灿宇略带好奇的拿起角落中的另外一本，依旧是06年的表彰，不过这次变成了夏季特训的表彰，被涂掉的名词也从一变成了三。接下来的几册也同样如此，每一本都有被重重涂抹过的痕迹，就算金灿宇拿掉封底照向室内的照明，那些印制的字体也全都因为纸张被侵染而无法看清，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字母。
“金下士，接下来请随我外出办理...”
听到郑爱娥嗓音的金灿宇赶忙放下手中的册子，打算塞回到最下层的隔断中。回过头，刚刚一身戎装出门的郑爱娥已经换上了便装，脚下的作战靴也换上了走路更加轻便的运动鞋。
“金下士，你这是在做什么？！”郑爱娥寒着脸，眼睛盯着金灿宇，一步步来到他身前，抬腿踢在他的胫骨上，声音如同凛冽的寒风般刺骨，“不要以为和谁处好了关系，在这里就可以肆意妄为！明白吗？！”
金灿宇忍着疼痛，立正站直，高声应道：“是！明白！”
郑爱娥夺过他手中的表彰册，然后拿着朝金灿宇胸口拍了几下：“滚去换便服，跟我出去一趟。十分钟后营地门口集合。”
“是！了解！”金灿宇再次高声应道，接着用标准的跑步姿势离开房间。
郑爱娥手叉腰看着他离开房间，翻开册子盯着里面被涂黑的名字嗤笑一声，接着用力合上册子往最下层的隔层中信手一丢，便关上所有灯光紧跟着离开了房间。
......
“最近的几起事件d.p把人都抓回来了吧？”崔中校将茶杯举到面前，轻嗅着淡淡的茶香，然后送到唇边轻抿一口，“我可不想听到我的队伍里爆出什么伤人事件或者说我们虐待士兵的新闻。”
“是，人都已经抓回来了，而且也已经实施了惩戒。”池少校依旧是金灿宇离开时的那副坐姿，连沙发上的褶皱痕迹似乎都没有变动过，“只不过因为训练艰苦就抛弃自己的义务，这些人就该送进审判庭进行教育才对。”
崔中校再次闻闻茶香，然后轻轻放下杯子，朝池少校摆摆手，“哎，话不能这么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像你我这样全心全意爱国、敬国的心，所以才需要我们来教导她们。
“就像我们小时候无法理解父母的打骂一样，等他们真正成长后，他们才会理解我们期望他们成为真正男子汉的那种期盼。”
“是，您说的对。”池少校羞愧地低下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先看看这份文件。”崔中校扭了扭身子，起身走向办公的桌案，“柳少将那边发过来的，要求全军管理好军火和小队执勤人员。”
池少校解开牛皮纸袋的缠绕线，抽出其中的文件粗略的翻看几下，“这是为了防备....”
“不是要打仗，是为了防止05年的兵营枪击再次发生。”崔中校靠坐在办工作桌上，噔的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就算发生了，也不能再出现让收到袭击的普通士兵比我们先制服袭击者这种情况。”
“您是说林...”
“嗯？”
“不，没什么。”被崔中校斜了一眼的池少校当即禁声。
“呵，被弹片伤了虎口还能抢先我们制服袭击者...”
崔中校吐出一口烟圈，然后用力将刚点燃的香烟按灭在手边的瓷盘中，“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被退回来。被队友袭击的人，能进行什么信任射击...”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新丁（四）
江西区登村洞。
虽然今天并非人歌进行公开录制的日子，可公开放送馆的内部却一反常态的热闹非常。
职员们大步流星地穿梭于楼层之间，各个休息室与大大小小的演播厅也是人满为患。
这样非人歌录制，放送馆内也人头攒动的光景已经有些时日。其主要原因便是访谈类室内综艺的竞争日趋激烈，从而迫使pd们将邀请粉丝或者忠实观众来访、参与互动，当成提高收视率的策略之一。
于是一些将被本部裁减、改制的综艺也纷纷效彷，来到公开放松馆试图绝地重生。再加上新增综艺的申请, 大多也无法申请到本部演播厅，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这里。
因此不管外部的季节如何更迭，公开放送馆近来内部的气氛永远都彷佛夏日祭般热闹。
“啊…开不完的新节目讨论会，接下来又是预录…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主控室内，白城久坐在高背的电脑椅上哀嚎着，身子坐得低矮，台本放在腿上斜靠在主控台边缘, 手臂垂落在扶手外, 脑袋低垂着下巴抵在胸口。
整个人从侧面看就像一只弓着身子的熟虾, 正在被椅子囫囵地吞下去。
一连叁天叁夜在两个节目组之间来回奔波，抬头终日不见阳光，只能看到房顶吸音隔板的日子，彻底摧毁了白城久的生物钟。
如果不是会议结束后被程梦洁提醒，恐怕他早就将今天还有预录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城久，今天的搭建设计呢？怎么安排的？”
听见半掩着的门缝中传来男子的喊话声，白城久立刻浑身一激灵，双手按着扶手蹭的一下坐直。
久未活动的他腰间当即发出一声清脆的弹响，痛得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腿上刚翻了几页的台本也散落一地。
还没等他扶着腰站起起，房门便从外侧被推开，紧接着是两人进入房间的脚步声。
“呀，今天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数。”中年人一进门看到白城久双膝跪地样子就忍不住调侃道。
白城久臊红着脸，扭头嘴唇蠕动着暗骂几句，“也不怕折寿***…”
然后拽着椅子扶手把自己拖到椅子上坐起，拿起文件架最上层的两份文件放到桌上。
“刘哥、李延豪xi，今天时间比较紧, 有可能两个团的舞台需要同时搭建，道具组要多受累了。”
“又是同时两个厅？”青年男子嘟囔着，抢步上前，抄起桌上的布置图翻看的哗啦作响，脸上浮现些许不满，“刘哥你看看，我就说应该再给我添些人手，或者把我的人调来。有这么多东西要布置，这也太麻烦了…”
“是吗？给我看看。”刘哥将手伸到李延豪身旁，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将另一本递到自己手上，于是便自己探身拿起台本，快速地翻过几页。
确实两个摄影棚的布置都比较复杂，需要悬挂和安置调试的道具较多。
但相对的，大摄影棚的布置可以沿用到正式录制中，小录影棚的预构件也已经大部分到场等待装配。现有的人手就足以搭建完成还留有空余，远不像这个新任组长所说的还需要再增配人力。
刘哥撇了一眼仍摆着不快脸色的李延豪，与挑眉望向自己的白城久对视一眼。接着就一甩手将台本丢到主控台上，右手屈指在台本上敲了敲, 左手扶着后腰露出痛苦的表情。
“城久啊, 要不咱们向上面提议再多招几个人？新来的人还没有适应工作，新团越出越多, 老手又都被调走，这几周每次都同时几个厅一起来，我这老腰有点顶不住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和上面说的。”主控台旁的白城久揉着腰也是满面愁容，“可人资那边说今年的新人入职率不高，我们申请又提交的晚，要等到来年再入职或者轮岗才能分配到我们。”
他手扶着额头，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具才调整过薪资不久，现在再提新人立即入职的需求，那劳务那帮家伙又该开始上交什么外包企划了。不然您干脆调走几个不顺手的人算了，我也好让程师姐把老手调回来。”
刘哥当即蹙起眉，像在将要睡着时听到了蚊子恼人的嗡嗡声，神情充满厌恶地挥挥手：“哎…晦气，提外包干什么。那帮人能干什么好事，他们只会收钱而已。”
“就是，还是得您这样的老资历才让人安心，那帮新手都手潮得很。不然pd怎么会放心让我一个人负责预录呢。”
刘哥闻言偷瞄了李延豪一眼，见他捏着台本面色铁青，忽而笑道：“呵，你小子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哪里。”白城久微笑着看向刘哥，食指轻推让手中的签字笔轻巧的转了一圈，“这还是多亏了老师傅们指点，我才能成长得这么快。”
李延豪听着两人一唱一和，脸色也由铁青逐渐变的阴沉，最后一甩手：“刘哥你们聊，我还有点事。”，说完转身就走出了主控室。
“刘哥，听见没。”白城久双手搭在扶手上，一副大佬做派，“看看人家新任组长，总有事忙。”
“得了便宜还卖乖。”刘哥哑然失笑，将台本卷起朝白城久挥了挥佯装要打，又摇摇头、放下手，“不过说真的，你应该开始招纳人手了。我们总归是要晋升或者退下来的，你要找顺手的人将位置尽早占住才行。”
“我倒是也想过这个问题。”白城久双手在身前交叠，垂着头神色有些无奈，“不过除了承灿之外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反正你心里有打算就行，这事也急不得。”刘哥拉开主控室的大门走向门外，“我也得跟过去看看，等承灿给你汇报进度吧。”
刚走出主控室，就看到斜挎着单肩包的林瑜良从电梯中走出。
“啧，说什么来什么。”刘哥挥舞着手中的台本，用脚顶住主控室的房门，朝林瑜良大声呼喊道：“早啊瑜良，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白pd可真是会使唤人，咱们这些手下就是劳碌命啊。”
“那听刘哥你这嘹亮的嗓门，可能还要在台里劳碌很久。”林瑜良走到刘哥身边，朝他微微躬身，“今天也要麻烦您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新丁（五）
“预录完紧接着小厅就要清出，提供给其他组进行节目录制。时间和次数都要有所压缩，编排还要紧一点…”
林瑜良一边滴咕着，一边拿着铅笔在新影印出来的台本上勾画，将那些需要重点确认的项目圈出。
当他扫过人员名单，看清上面的履历，忍不住蹙眉道：“一队出道刚满一个月, 另一组…今天才出道？！怎么这种人员条件还把小厅的时间给安排出去了？
“而且外面热闹的像是开放日，开完会出来我还在电梯里碰到了几个原来只在木洞本部见过的面孔。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等了几秒钟，始终没有听到白城久的回应，林瑜良心生疑惑扭头一看，发现白城久正坐在椅子上，仰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呆, 嘴唇反复开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回神了。”林瑜良将手伸到白城久面前, 接连打了几个响指，“直勾勾地盯着我干什么？挺不住的话先去睡半小时，到时候我叫你。”
听到响动，白城久双童对向中间，然后像对待老式单反一样摇摇脑袋，成功将焦距模块触发使得眼神重新凝聚。
“哥。不…瑜良，你有签长期合同的打算吗？”白城久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长期合同？”林瑜良低头看向白城久，饶有兴致地说：“怎么？你也有新项目要介绍给我？虽然很感谢，但我现在忙得恨不得变成三太子，最好再多长两个脑袋、三双手，根本没空余再接工作了。”
白城久摇摇头：“不是，我是说和台里签长期的合同，作为正式工。”
“嗯？你忙三天忙傻了？”林瑜良捏着笔尖，抬手用笔尾指指自己，“我，未毕业生。台里平常工作负责人审批、签临时用工合同；长期参与的节目要挂靠三方来规避用工风险。能准时给我钱就是万幸了，还说什么正式工。”
“但瑜良你总归是要毕业的吧？”白城久端正坐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林瑜良, 郑重其辞地说道：“如果到时候要从几个台里选一个，我希望你能到s总台来。”
似乎怕林瑜良会开口拒绝，他又赶忙列出几个优点，“而且你看，梦洁努娜在这，我和承灿至少目前看来混的还可以，组里的人你又都熟悉，多完美的发展方向。”
林瑜良用笔尾点着下巴，白城久每说一点他就附和的微微颔首，等白城久说完他重重地点点头，“有道理…听起来确实不错。”
不过旋即他就歪着脑袋，眼睛眯起作思考状，“哎呀...但仔细想想这样没什么挑战性。我比较喜欢有挑战的工作，要不干脆去和你们打对家好了。那样还比较有趣一点。”
“呀？！！”白城久拍桉而起，站起到一半又露出吃痛的表情，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玩笑话啦，玩笑话。这么激动干嘛。”
林瑜良弯腰拽开白城久扶着后腰的手，捏着笔杆在他刚刚手扶的位置附近戳击，“好不容易才熟悉人和环境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目前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考研, 然后半工半读。”
白城久挣扎了几下没有松脱, 便任由林瑜良拿笔在他腰背附近拿笔戳来戳去, 自己则顺着扭拽手臂的力道将姿势调整得尽量舒服些，“你还打算继续深造？最近几次聚会你不是还在想着钱不够用嘛？干嘛不毕业干全职？
“那不是因噎废食么？再说我现在赚的还是勉强够个人开销的。”
“但也完全存不下钱吧？嗷！疼疼！！”
“就是这里了。”接连更换几个位置，终于听见白城久的痛呼，林瑜良捏着笔杆横竖量了量距离，然后一巴掌拍在白城久的后背上，“撩起上衣，去那边双手扶着桌子。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然后贴副膏药。”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一边翻找一面说着：“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这个年龄勉强能把学费和生活费赚出来也还算凑合吧？”
“这倒是…我毕业那年还在偿还助学金呢。第一年什么都没捞到。”
白城久扶着椅背，慢慢挪动到桌子旁，看到林瑜良将膏药拿出来放在手边后还在包里继续翻找，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膏药就在左手边，你还在包里找什么呢？”
“我知道，但是还需要先按压一下，松解结节，效果才会好。”
说着林瑜良转过身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支短柄改锥，尖端的黑色镀层因为磨损露出银白的金属光泽。
“还不赶紧转过去，拜访的时间快到了。”他反握着改锥，抄起旁边的膏药，大步流星的地朝白城久走来，“你不会想扶着腰，脚步虚浮，一副亏虚的样子和新人讲话吧？”
“等...你确定没有拿错东西？！被这个按完我真的还能站着和她们说话？”
看到林瑜良一身黑色，逆着光朝自己走来，看不清面容，浑身上下只有手中耀着一抹金属的冷辉，怎么看都和自己上周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凶手神似。
白城久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靠坐的桌子都被他推得偏离了位置，桌角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要不你还是给我直接贴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什么胡话…放心，相信我的技术水准，被我按过的都说好。零差评。”林瑜良信誓旦旦地说道。
“等等！真的，就正常给我贴一副…”
“少废话，给我老实趴着。”林瑜良捏着白城久的肩膀，略显强硬的将他按倒在桌上，拿铅笔量了下位置，接着就用改锥的手柄按了下去。
“接下来是工作区，一般需要刷工卡才能进入。”
李承灿双肩内收，略显拘谨地向紧随其后的五位女孩介绍着楼层内的设施。
“这里就是我们台的主控室，主pd录制的时候就会在这里进行指挥，发出相关指令。今天是预录制，所以只有白pd在场，主pd要等正式录制时再给你们介绍。”
见几人拎着饮料，一手按着胸口，不断平复着呼吸，李承灿连忙安抚道：“承灿哥是见过的几个pd中性格最温和的，工作中生气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会为难你们的。”
“内，谢…康萨米达，李fd。”留着齐刘海作为队长的女孩首先致谢道。
跟在她身后的四人立刻像彩排好的一样，齐刷刷地鞠躬致谢：“康萨米达。”
“肯洽呐，不用放在心上。”安抚好情绪，等几人稍稍整理一下仪容，李承灿抬手敲敲门，说了句：“白pd，新人来拜访了。”，然后便推开了房门。
“啊！疼疼疼！f＊＊k！林瑜良你能不能下手轻点！我那是肉，又不是面团！”
“哀嚎什么，忍着！”
砰——
李承灿用力关上房门，手按在扶手上背对着女孩们，像宕机的机器人般静止在原地。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几秒，他才扭头看向盯着房门张口结舌的五人，然后走到另一扇门前，朝她们招招手：“咳…看来白pd临时有事没在，我们等下再来吧。来，我们先走这边，这边是我们的设备室…”
第四百二十三章 新丁（六）
带着女孩们在楼内的其他各处，甚至连洗手间的位置都介绍过一遍，李承灿才慢悠悠地拖着步子，怀着忐忑的心情带她们再次回到主控室门前。
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就要谨慎得多，先是抬手重重地拍了三下门，然后便撤步在门口静静地等待，手老老实实地贴在身体两侧, 完全没有再去碰门把手的意思。
于是跟在他后面的女孩们也效彷着他的样子，拎着装有慰问品的袋子，背靠墙壁一字横列在门前。这样在让开通道的同时，如果有人经过也方便向他们鞠躬问好。
几人排着队刚刚站定，主控室的房门便豁然敞开，露出一道人影。
女孩们看到有人出现在她们眼前, 连男女都没有看清就赶忙鞠躬，问候道：“阿尼哈色幼，我们是f(x)。”
站在门口的林瑜良似乎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偏头盯着她们停顿一下，然后才躬身向她们回礼道：“阿尼哈色幼，我是人歌的临时fd，林瑜良。”
接着错身将房门让开，朝她们招招手，“先进来再说吧。”
“内，康萨米达。”
李承灿领着女孩们从林瑜良身旁鱼贯而入，林瑜良转身带上房门的功夫，身后便再次响起整齐的问候声。
“阿尼哈色幼，我们是f(x)。”
“哎呀，不管听多少次，s公司练习生的问候都是那么整齐。”
主控台旁的白城久坐在办公椅上，转过来面对着女孩们，翘着二郎腿，双手握着扶手上身端坐，颇有威严的样子，“阿尼哈色幼, 我是白城久。负责人歌节目的预录制，直播录制会有另外的主pd负责，到时候再给你们介绍。”
最左边的女孩眨眼思索了一下，然后应和道：“内，康萨米达。我们还都是新人。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接着将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到旁边的小桌上，“这是一点点慰问品，了表心意，还请您收下。”
女孩话虽然说的语义没有歧义，也没什么地方口音。可听上去却总有些停顿，像高中生在背诵课文，多少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于是白城久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尖，腿也因为腰痛而不疼不歪着身子交换一下。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看到白城久动作的女孩们，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几人板板正正的站在原地又不敢偏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来互相交流。
不等她们琢磨好如何开口，身后便有人抢先出声，占了她们说话的机会。
“呀？好好坐着, 把这个放在后腰, 不然下班你又要遭罪。”
林瑜良一边说着, 一边从门口走过来，塞给白城久一个用绳子扎紧成圆柱的坐垫，然后拿着资料在白城久腿上拍了拍，“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你都看过没？成员们你都提前认识了？”
“当然。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度啊。”白城久放下腿，把坐垫放到后腰，接着抬手将胳膊搭在台面，翘着手指从左到右依次点过面前的女孩们，“via、amber、雪莉、krystal，对吧？”
“本名呢？”
“宋茜、朴善怜、刘逸云、崔雪莉和郑秀晶。”
“哦呜～，挺厉害嘛。”林瑜良赞叹地拍拍手，“宋茜(qian)xi的华语名字也念得**不离十。”
他说完其他人没有太大反应，宋茜倒是当即眼睛一亮，抬头看了林瑜良一眼。
“当然了，这可是最基本的工作。”白城久眼神诧异地看向林瑜良，“还是瑜良你在后台教…”
他正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吃惊地看向宋茜，“哦？华国人嘛？韩语说的很不错啊。”
“啊，内。康萨米达…”
……
之后双方又寒暄了几句，f(x)的成员们便被姗姗来迟的经纪人接走，去为今天的舞台和小型见面会做准备。
“那我和承灿就准备去验场了。”林瑜良带好耳麦，将收音别到腰后，“今天用几频？”
“六频，紧急用一频。”白城久叼着百奇，伸手拿起一包零食抛向林瑜良，瞄了眼墙上的钟表，“辛苦，要在半小时内确认完，有异常四十五分钟之内。”
“ok，有问题再联络。”林瑜良单手半空抓住零食，推门走了出去。
还在整理线长的李承灿见状，连忙向白城久鞠了一躬，然后推门跟了出去。
李承灿攥着整理好的音频线，抬头往左右前后瞟了几眼，几步赶到林瑜良身旁，小声问道：“瑜良哥，你刚才和城久哥在屋里干嘛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城久哥飚脏话。”
“他？第一次飚脏话？”林瑜良按下下行电梯，轻笑一声，扭头看着李承灿，“那你有机会和他多喝几次就知道了。那家伙醉了之后如果按综艺规矩消音，那是可以胜过无线电台的。”
“那是…”李承灿做了个端酒杯的姿势。
“瞎想什么呢。”林瑜良抢先走进电梯，抬手挡住电梯门，“他腰扭了，轻轻帮他按压下穴位就鬼哭狼嚎的。一按就知道平常缺少运动，”
“是哥你下手太重了吧？”李承灿跟进电梯，按下要去往的楼层，“不过哥你不是也在跟程pd的新节目预制嘛？怎么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林瑜良咂咂嘴，脸色泛苦，拍拍李承灿的肩膀：“你要是也每周被一只老虎强拉着训练，几个月后也会像我这样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新丁（七）
林瑜良扭头看向身后，就见刚刚去主控室问候的宋茜正拉着郑秀晶，一面向途径的所有事物问好，一面快步向自己走来。
“怎么了，宋茜xi。”林瑜良摘下耳麦，主动迎上几步，“是有什么需要调整的问题？”
“阿尼呀，阿尼呀。”宋茜摆摆手，然后双手放在腹部深鞠躬再起身，将一瓶红参饮料递上前，“只是想谢谢您刚才帮忙向白PD解释。康萨米达。”
“没关系，只是那么随口一提罢了。”林瑜良婉拒道。
“就是因为您这一提才帮了忙。”说着宋茜将手中的饮料又往前递了递，“康萨米达。”
“那就谢谢了。”林瑜良双手接过饮料，牵动嘴角笑着向她点点头，“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身为外国人并且作为队长成功出道的人，真的很不容易。名字起的寓意也很好，好好加油吧。”
宋茜啊了一声，接着作恍然大悟状：“啊！Victoria吗？确实是李秀满老师想了好久才定下来的名字，据说是罗马神话里的胜利女神。”
“阿尼，我是说你的本名。”林瑜良摇摇头，停顿思考一下后用华语说道：“茜袖捧琼姿，皎日丹霞起。大红、秀美，前途无量。很好的寓意不是嘛。看资料说你是琴岛人，听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还想过去旅游呢。未来有空儿的话给我介绍介绍。”
“康...啊，谢谢！不过…”宋茜好奇地抬头看向林瑜良，面带期盼的用母语问道：“林导助是哪个大学的留学生吗？来H国多久了？H语说的好熟练，能不能教我一些快速提升H语的方法？”
“我？”林瑜良双眉扬起，手指指向自己，莞尔一笑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瑜良，本地人。目前在东国大就读，偶尔会在各个台的节目打打零工，赚一些生活费。”
宋茜登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地握住林瑜良的手上下晃晃，“实在抱歉，听您说华语时有儿化音，再加上说了古诗，我还以为…”
“没事儿，这说明我HSK的十级证书没有白拿，多少还是有点用处。”
林瑜良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视线看向从一开始就将半个身子躲在宋茜身后的郑秀晶。
对方则在察觉到视线后腼腆地笑笑，而后将身体又往宋茜背后藏了藏。
林瑜良还打算继续再说点什么，后方的李承灿忽然上前凑到他身旁，指着自己蓝灯闪烁的耳麦：“哥…”
林瑜良侧首瞄了一眼，意会地点点头，然后转而看向宋茜两人。
“肯恰那，工作的事情要紧。”宋茜见状立刻用H语抢先说道，“您能和我说这些就已经很感谢了。”
“都是些闲言碎语罢了。”说着林瑜良戴上耳机，“H语我个人感觉你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会熟练掌握。只要平常多注意敬语的使用就可以。”
他将手伸到后腰扭动开关，朝两人微躬身，“那彩排时再见了，记得戴好名牌。”
说完便带着李承灿快步离开，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李承灿跟着林瑜良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道：“哥，你感觉她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瑜良低头看着台本反问道。
“就是她们的前景啊，未来发展之类的。”
林瑜良闻言抬眸，见他表情无比真挚，忍不住轻笑一声，抖抖手中的台本打下他的肩头，“呀？我是道场里的道士嘛？随便聊两句就能算前程。”
“但是我听别人说哥你会主动聊两句的组合后来反响都不错。哥你能不能和白PD说说，让他帮忙剪辑和拍摄的更用心一点。”
李承灿掰着手指，一个个数道，“就像我们Jessica所属的少女时代、Wirls、kara、2NE1那样的。我还想我们秀晶也能有个开门红，让她们也能像少女时代一样爆火。”
李承灿感慨着走向前，旁边的林瑜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盯着李承灿抿抿嘴唇，右小臂横在腹部，手拿着台本腕部自然下垂，轻轻敲打着腿侧。
“哥，怎么了？有事？刘哥还在等我们验收。”李承灿问道。
“承灿，你还记得SSEN…不对，不对，你那个时候应该还没进来。算算时间的话…”林瑜良闭上眼睛、眉头轻蹙，一两秒后又睁开眼，注视着李承灿，“BrandNewDay你还记得吗？”
被提问的李承灿低着头站在那里，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歪着头，视线向右上偏移，望着天花板眼珠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林瑜良所提到的名字。
“没印象了吗？应该是你刚入职不久，曾经和允儿她们还有AfterSchool上过同期节目。出道日和GEE发售是同一天。”林瑜良踱步慢慢靠近，面部看不出喜怒，李承灿光是被眼睛死盯着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真的没印象？当天给你的慰问品是三明治。”
随着林瑜良的逐渐靠近，李承灿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当了快大半年的FD，吃过团体送来当慰问品的三明治少说也有四十个以上。种类都记不得，更不要说和送的人对上号。
他低下头，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来回移动，竭力思考着。一滴汗就这样顺着他的眉毛流到了鼻尖，沿着鼻翼的线条滑进唇角。
咸咸的，还有一点苦涩味。
李承灿舌尖扫过嘴角，咂咂嘴后‘啊’了一声，表情似有所悟，眉头愁云消散，但却瞪大眼睛，让抬头纹显露出来，口中喃喃道：“我记起来了。当天和AfterSchool一样，也是我给她们送的名牌。她们还把自己吃的三明治分给我了，味道咸咸的、蔬菜有点苦涩味。哥你还...”
看着话语戛然而止的李承灿，林瑜良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软化下来，“没错，在你去AfterSchool的待机室之前，我就是和她们主动说话给你示范的，而且她们的经纪人是城久的表亲。但她们现在连名字都没被记住不是吗。你不会说城久给恶意给她们剪辑吧？”
他拍拍李承灿的肩头，“所以不要抱有她们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才火爆的想法，这种念头不过是一种带着倨傲的一厢情愿罢了。一但产生，你就会忘记平等关系，不自觉的将自己抬高一等。”
“内...”
“不过话说回来。”林瑜良困惑不解地看向李承灿，“为什么是‘我们’秀晶？”
“哎？哥你不知道吗？”李承灿吃惊地张大眼睛，“我们秀晶是我们秀妍的亲妹妹。”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夜幕卷起，天色微明。
晨光正在城市上空盘旋，阳光透过澹澹的雾气，温柔地喷洒在尘世万物上，整个城市都是清清亮亮的。
万物都活了起来，不知名的野鸟，拍打着翅膀掠过低空。冷清清的大街慢慢地呈现了蓬勃的活力，熙攘的人群逐步呈现，汹涌的车流也随之而来。
大大小小的车辆找寻着一切允许自己填入的空隙，原本顺畅的车流很快便拼接成一块致密的铁板，将整条街道塞满，堵塞得水泄不通。
哔哔哔——！
终于，一声鸣笛刺破了清晨的静谧，链式反应也由此展开。车辆的鸣笛声接连不断地在各处响起，宛如老式的打铃闹钟，聒噪着将这座城市从迷蒙中彻底唤醒。
刺耳的鸣笛透过厚重的窗帘闯入室内，引得床上酣睡的权俞利都囔着发出几声不满的梦呓。
“呃呜呃…嗯…闹钟关…”
她一边模模湖湖地念叨着，一边徐徐缓缓地挪动手臂，将手探出被窝四处拍打。
手从腿侧开始一路摸索到枕下都一无所获，她只好不情不愿地鼓涌几下身体，伸手攀到床头柜上继续寻找。
在更换了几次拍击的方向后，指尖才终于碰到了形似手机的物体。手指蜷曲着将其拿到身前，在侧面貌似开关的位置按了按，便随手放在枕侧。
恰巧窗外的鸣笛声这时也销声敛迹，女孩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憨笑，扭动着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调整呼吸缓缓驶向梦中，打算托周公让自己和宋承宪再续前缘。
不过当她刚进入浅眠，窗外恼人的鸣笛声便再次响起，并且音量更胜之前，如浪涛般一波接一波，将她推向名为清醒的岸边。
“啊！吵死了！”
麦色的手臂从被子里唰地伸出，抓起旁边的抱枕盖在脸上，手攥着抱枕两边遮住耳朵，双腿胡乱在被窝里踹了几下，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将头埋在抱枕里徒劳的抗争了一会，权俞利还是揉揉头发翻身坐起，眼神迷蒙地瞄向墙上的挂钟。
这个粉丝送来的挂钟把karoro仰面的样子当做表盘，人物的两只手一手握拳、一手单独竖起食指，分别替代传统指针时分针的作用。此时karoro左边手握拳微微抬起，食指则平直地指向它正右侧悬挂的乱子草花束。
权俞利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然后低下头手虚握着揉揉眼睛，再抬起头看向时钟，karoro还是摆出同样的姿势举着双手。
权俞利顿时杏目圆瞪，扭头瞅向旁边的床铺，只看到了叠放好的被褥和没有褶皱的床单，往常躺在那里熟睡的人却不见踪影。
权俞利还残存的睡意当即消散，都来不及穿上拖鞋，她就一把抓起枕边的‘手机’，拉开门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呀？真是疯了！这帮家伙跑通告不叫醒我就直接走了？”
餐桌旁的李顺圭双腿交叠，窝在椅子上，眼睛微微张开一道缝隙撇向声源、看清来人后嘴唇微微上翘，慵懒十足的猫相。
“早，俞利。”她向权俞利挥挥手，撕下一点面包丢进口中，再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举杯示意道：“难得的休假，不来吃个除了包饭以外早餐么。”
接着伸出舌尖舔掉上唇的奶渍，朝餐桌对面的崔秀英比出三根手指，“第二个。再等帕尼出来就能知道你要替我收拾几天房间了。”
崔秀英早在听见急促脚步声的时候就心道不妙，开始装模作样地捏着勺柄在装有半杯温牛奶的瓷碗里轻轻搅拌。
不出所料，李顺圭果然开始发难，一听到李顺圭的话她就连连摆手，“哎咦，我可没有说过要和你打赌。我可是下午要去教会的人啊，怎么能随便和别人打赌呢。”
说完她便拿起装麦片的盒子，匆匆往自己的小碗里舀了几勺，端着碗熘回了自己的房间。
权俞利侧身给落荒而逃的崔秀英让出位置，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抓挠着头发来到餐桌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上一杯，咕冬咕冬地喝下去：“什么情况…都几点了你们还这么闲。”
“放假啊，还能是什么。”李顺圭白了她一眼，“前面累死累活，每天跑行程跑到凌晨，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休假是今天？我怎么不知道？”
“前天回来的时候保姆车上说的。你当时大概是这个姿势，闭着眼睛躺在后座。”
李顺圭放下手中的面包，一手高举，一手低垂，上身侧转扭了九十度，肩膀抵住椅背，脑袋耷拉着歪在一边。
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呆了几秒，她又恢复自己原来的坐姿，眼睛撇向权俞利，口中调笑道：“女高怪谈里的鬼怪看到你这样都得害怕。真不愧是随时随地瑜加的人。”
“啊哈哈…是…是吗？我的记忆就到休息室为止，后面就…”权俞利眼神躲避地干笑两声，拉开坐下，顺手将‘手机’放在桌上。
眼神躲闪间就看到郑秀妍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上，正在和谁通些电话。这下权俞利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愕，鼻孔张开倒吸一口气：“这又是什么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哦，她啊。”李顺圭朝客厅瞄了瞄，“秀晶不是正式出道了么。她不放心，就早上趁秀晶她们行程开始前，打电话问几句情况。”
“奇迹啊。睡美人竟然还有自己醒过来的一天。”权俞利滴滴咕咕地感叹道。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客厅的郑秀妍就向这边望来，好像听到了她们说什么一样。她对着电话又讲了几句，然后便挂断电话，起身朝这边走来。
“你们俩晚上有活动预定了嘛？”郑秀妍手拄着桌面，眼神试探地看着两人，“没有的话和我去一趟电台？”
餐桌旁的两人先对视一眼，接着李顺圭便几口塞下面包，一仰脖吞下去，然后高举起手臂说道：“一起去看秀晶可以，但你的海蓝面霜要借我用用。”
“还有我，还有我。”权俞利眼珠转了转，紧跟着举起手，“我要用眼霜。”
“哞？”郑秀妍柳眉倒竖，表情荒诞地看着两人，手一挥扭头就走，“又不是除了你们没有别人，我找DaeDae和我一起去。”
“那个...我其实今天有点...”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走廊传出，一身睡衣的金泰妍左手扒住墙角，遮住自己大半个身子，缩着脖子慢慢半举起右手，捏捏自己的耳垂，然后立掌举在面前拜了拜，包含歉意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后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郑秀妍盯着墙角嘴唇无声地蠕动几下，接着双手叉腰微昂起下巴，“hing，没关系，还有小贤和允儿可以....”
“允儿上午回家，下午好像和孝渊她们有约。小贤去参加补习了。”李顺圭端起杯子，优雅地喝了一口，然后身子一歪，胳膊肘抵在桌上，小指翘起手托脸颊仰视着郑秀妍，自认妩媚地向她飞了个媚眼，“怎么样～美人，成交吗？”
另一边的权俞利也是有样学样，坐在椅子边缘，跷起二郎腿，优雅地突出身体曲线；左手翘起兰花指，食指垫在下巴上，“怎么样~？很划算的。”
郑秀妍塌肩无可奈何地瞥了两人几眼，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成交....”
“YSE！”
两人欢呼着蹭地一下起身，伸出右手和对方拍了下巴掌，然后飞奔着跑向郑秀妍的房间。
“我知道她有一份没用的藏在那里，快跟我来。”
“真的？那我把眼霜分你一点。”
“呀？！！”郑秀妍大吼一声，紧跟着追了过去，“我答应的是桌上那个！！”
第四百二十六章 icon
摆脱了雨季的袭扰，城市初入清秋，阳光暖而不烈，少了些夏日的燥热。凉凉的风在楼宇间穿行往复，是几月来难得清爽的日子。
街面上的树叶颜色几乎一夜之间就换了新，草坪上不知名的野花也换了种类。各家商铺敏锐地察觉到了季节的更迭，纷纷忙着更换店面门头内的商品陈列。
花店自然也不能免俗,跟着大自然换上的新装，着手将季节特有的花材引入店内。
“OK，数量没问题。”女店主将手中的点计板交给工人，抬手指指旁边刚从货车上卸下的花卉台车，“麻烦将这两车推进店内，其他的先放在门口吧。等下我再让人收拾,谢谢。”
工人接过点计板后看了一眼,点点头将它递给车厢内的同事，然后便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您好？请问现在已经开始售卖了吗。”店主身后传来男子的问询声。
刚收完货就有生意上门，正应了开门红的喜头。
女店主笑逐颜开，面带欣喜地回过头。“当然，您想要什么种类？”
“这个…”男子视线在店里店外转了一圈，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挠脸颊，“花这方面我不太懂，您有什么推荐嘛？”
“那您具体要做什么用呢？”女店主问道。
提问的同时，她眼睛就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见他穿着灰棕色格纹西装，手中还拎着几个纸袋，像是再赶着参加什么活动。
这样的客人给他推荐价格稍贵的花材作主题，再搭配昂贵的花材作辅也不会被察觉。
于是便她便指指刚推进店内的台车上，那些蓝紫色犹如彩蝶般的花朵，“温居的话我推荐鸢尾作为主题，配上小飞燕和一些翠珠花，效果会很好，现在天气转凉花期能保存很久。”
男子低头看看自己穿着和手中的袋子，然后连连摆手，“不是的,花是打算庆贺开业用。”
听到庆贺开业几个字店主眼中的光芒更盛，盯着男子的目光就像是饿久了的狼看到了肥羊。
男子见状急忙开口补充道：“只是几个人的初创公司，不需要特别夸张的花篮，朴素些的就好。最好是盆栽类的花卉。”
店主闻言眼中光亮顿消，敛敛笑容，扭头环顾四周，最后走向店门口向阳处那些用作展示的盆栽，端起一盆鹅黄色的花卉，显示给对方。
“那您看这种怎么样？也是非常适合当做开业礼物的花材。”
……
江畔的办公室内，三男一女围坐在桌前，面容凝重地注视着桌上横排摆放的四份文件。
窗外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他们脸上，非但没能融化他们严肃的表情，反而如同篆刻雕塑的刻刃，将他们的面部线条勾勒的更加硬朗。
“就选它。”其中一名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忽然起身，一巴掌按在其中一份文件上，“这个渐进式传输算法很有意思，下面两個月就尝试用它来优化群组内的图片收发效率。”
“同意。可以在两周做个demo，试试看和Baseline相比的计算消耗以及优化效率。”同桌另一名咬着棒棒糖的男子举手表示赞同。
“那你们呢？本期有什么想要推荐的方向。”青年男子推推眼镜，看向另外的两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人对视一眼，紧跟着摇了摇头。
“那就先这么定下来了。”青年男子坐下后如释重负地抻了个懒腰,向女生递上一个微笑，“美笑，阐述报告可能还要麻烦你。做UI的同时还要帮我们做这些杂项，真是不好意思。”
“肯恰那，李经理。”女生笑盈盈地摇摇头，梳起的马尾也跟着晃了晃，“界面基本响应都已经做完了。Logo、配色还没敲定，所以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情。”
“那就拜托你了。等光敏开完会，我去和他说。把项目定下来。”
叼着棒棒糖的男子突然插话道：“那塞谷你可有得等了。”
然后他朝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说：“他都进去大概快两个小时了，按照往常的经验还要花费一倍的时间才能出来。”
“没关系，这点时间还是值得等的。”李赛谷扭头，深深地凝视着办公室紧闭的房门，眼神玩味地笑了笑，而后回头看向几位同事，脸皱缩得像个干瘪的茄子，长叹的一口气似乎凝聚了他心中所有仇怨，“不过还是希望这次光敏能争取到更多的资金。归根结底软件像瑞士军刀一样什么都能干，才能吸引到更多的用户。”
“嗯？李塞谷XI对未来的软件发展方向是这么想的啊。”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众人心里一惊。待扭头看清来人，赶忙问好。
“林部长。”、“瑜良xi”、“林科长。”
三个人叫出了三种不同的叫法，他们立刻用埋怨的眼神看向除自己以外的另外两人，再看向林瑜良时多少有些神情慌张，面露尴尬。
“别紧张，早就说过称呼知道在叫谁就行，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
林瑜良甩动手腕，环抱着盆栽的右手摆了摆，然后将左手拎着的袋子放在桌上，重量重得连桌子都颤抖几下。
“这是本次带来的慰问品，你们先挑几个，剩下的放到公共区域给大家当零食吧。”
“康萨米达～”×3
年纪尚青的三人欢呼一声，立刻开始挑选翻找自己喜欢的零食饮料。
林瑜良则来到李赛谷身旁，再次问道：“软件语言多面手这个理念是基于？”
林瑜良的突然到来让李塞谷心中一凛，但转瞬间他便定下心神，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林瑜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着他，郑重其辞地说道：“是以我个人的从业经验为基准的，naver的产业评估报告也显示，多种功能整合的统一平台才是未来的趋势。”
——以下暂未完善——
“这几个功能是必须的，是能够差异化我们和其他软件的关键。I.W.ILAB他们注重于企业协同，我们只有和他们做出不同才会有优势！”
“我不同意。现在的财政状况不足以支撑我们再拓展功能，多方向共同开发。”
“我们不是还有一笔备用款么？！现在正是拿来用的时候。”
“那是上线后用来疏通渠道的。不然服务器这么紧俏，谁会空出来给你？！”
几朵鹅黄色的花朵吊在短短的花梗上，沿着花茎长成一串，俨然像是几只蝴蝶攀附在枝头。
只不过在外摆放了几日，虽然有过护理，但花瓣的边缘还是难免有些向内卷曲。
殷光敏指着桌面上那些被吕安娜毙掉的方案，再安耐不住心中的愤懑。忍不住向站在门口的林瑜良哭诉道：“瑜良，你快说说她！！只是添加一下实时定位分享的功能，不会花掉多少预算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方向(二)
得到了李塞谷准确的答复，林瑜良便在道谢后寒暄几句，再找个缘由结束了交谈，随后拿着刚刚记录信息用的纸张，对着电脑捣鼓一番，拿起打印机吐出的打印件快步走向办公室。
一推开房门，吕安娜和殷光敏两人激烈的争吵声便从里面猛地喷涌而出，好像一阵浪拍打在身上，推搡着林瑜良往后退了几步。
“这几个功能是必须的，是能够差异化我们和其他软件的关键。I.W.ILAB他们注重于企业协同，我们只有和他们做出不同才会有优势！”
“我不同意。现在的财政状况不足以支撑我们再拓展功能，多方向共同开发。”
“我们不是还有一笔备用款么？！现在正是拿来用的时候。”
“那是上线后用来疏通渠道的。不然服务器这么紧俏，谁会空出来给你？！”
林瑜良晃晃脑袋定住脚，上前几步将抱在怀里的盆栽放到中间的桌上，挡在两人之间，然后拉开椅子坐到案首，“怎么又吵起来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下子殷光敏像是找到了靠山，指着桌面上那些被吕安娜毙掉的方案，再安耐不住心中的愤懑，忍不住向林瑜良哭诉道：“我跟她讲不清楚，我一说话她就和我说预算。只是添加一下实时定位分享、地图寻路、网页浏览之类的实用功能，不会花掉多少预算的。”
“不会花掉多少预算？”吕安娜讥笑一声，抓起桌上散落的方案，甩到林瑜良面前，“你看看这些报告。只提收益不提投入，只讲前景不说现状。饼画的倒是真圆，我哪儿给他弄那么多面去。”
吕安娜越说越气，脑门两边青筋暴起，眼中耀着的微光似两团升腾的火焰，手轻抬重落，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真不知道你都查明白了还留着他有什么用？指导写这东西的人就该尽早架空，留着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有问题？技术当然就应该有前瞻性才对！”殷光敏拨开遮挡的花叶，反驳道。
正拿着甩过来的文件翻看的林瑜良在桌下踢了殷光敏一脚：“别添乱。”
殷光敏龇牙咧嘴的弯腰摸摸小腿，侧首狠狠地瞪了林瑜良一眼。林瑜良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朝吕安娜的方向努了努嘴。
殷光敏挑挑眉，细微地调整俯身角度，小心将目光投向对面。视线刚悄悄越过花卉的阻拦，便窥见吕安娜那面色铁青，眼睛像钉子似得戳在林瑜良身上，一副择人而噬的恶鬼模样。他当即缩缩脖子，垂首老实下来，起身也没再言语。
林瑜良瞅瞅表情写满后怕的殷光敏，抬腿又轻踢几下他的腿侧，但这次殷光敏连身子都没晃一下，挪着椅子往远处坐坐，彻彻底底低头当起了鹌鹑。
林瑜良见他的样子想要嘲笑一番，却又被吕安娜虎视眈眈的盯着，于是只好用上唇将下唇死死压住，嘴角颤抖强憋住笑意。
“不说别的，你们先看看这个。”林瑜良摇摇头，控制好表情，将电脑刚打印出来的两份文件分别推向两人。
“这干什么用的？”吕安娜拿起列满图标和文字的纸张，屈指弹弹边缘，发出几声脆响，“新的发财思路？还是能缓解我们财政紧张的状况？”
“这个…可能都不行。”林瑜良表情尴尬地挠挠脸颊，“不过应该能让我们对App的发展有个大致方向。”
他拿着笔起身，在吕安娜那份文件几个图表的位置用云朵状的话框勾画一圈，并着重在文章末尾结论的部分敲敲，“不过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数据能够相互印证，其中一部分又是对方在面对面快速提问中无间隙回答的，可信度较高。
“主体依旧是财阀系高投、高收的观点和思路，但里面对App发展和普及方向的数据以及预测确实值得一看。”
吕安娜侧目狐疑地瞄了林瑜良一眼，接着低下头视线从他勾划出的区域上依次扫过。
林瑜良则转身将殷光敏所持的那份也在同样的位置用话框圈好，再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往下看，然后便重新拾起放下的文件继续翻看。
一时间，吵闹的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纸张翻阅的细微声响。
但好景不长，刚过没多久，吕安娜便皱起了眉头，并且随着阅读的深入，眉间的沟壑越变越深，尖角耸立的眉梢更是翘得要刺破云端。
前面确实如林瑜良所说，都是些能够相互引证的数据和报表，但文档的后半段却与她甩出去的那些文件如出一辙，完全是与她节省开支的目标背道而驰。
紧蹙着眉看完最后一行，吕安娜双手抱胸，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探着脚用鞋尖在林瑜良腿上戳了戳。
“呀！疯了吗？！跟着他们一起不清醒？”吕安娜说话时淡淡地撇了林瑜良一眼，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闲聊，“要是不想做了尽早说。这样我还能凭着情分回老东家，靠脸面再谋个一官半职。”
殷光敏看完文件正为资金即将到来而暗自窃喜，一听吕安娜这么说，也顾不上当低头鹌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别啊努娜，我们俩那有本事管这么多人。以后我不催着开额外功能了还不行。”
第四百二十八章 扬帆（未改完）
“那这么说我看中的那些方案暂时都没戏了？”
殷光敏软踏踏地趴在桌子上，伸手拨弄着桌上花卉的叶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负气而坐的吕安娜，“一个都不行？可我看他们新讨论的传输方案改进还挺有意思的，大概率能成。”
吕安娜后仰靠坐在椅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对殷光敏的呼唤全无反应。
殷光敏见状又呜哝着叫了她几声，她才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接着又闭上眼睛，朝那边伏案书写的林瑜良撇撇嘴，“别问我，不是都能自己拿主意么？正主在那边呢，问他去。”
“努娜，你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林瑜良抬起头，用指节顶了下眼镜，眼神无辜地看着她，手中的笔在指间轻巧的转了一圈，“我不是和你说过么，需要留着他给我们提供一些可供验证的信息。直接开掉他会让我们对市场风向一无所知。”
“胡扯！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几时、几分、几秒？”吕安娜当即质问道。
“两天前，中午12点43分，给你尾号8919的手机拨打的电话。当时我正在去找教授的路上。电话里你还问我公司名字LOGO想没想好，说不能再拖了。”林瑜良想都没想，毫无迟疑的给出了答案。
听他回答的如此清晰利落，吕安娜先是一怔，不由得就顺着他的思路就掏出手机解锁，翻了两页，打算验证一下事实。
不过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将手机丢在一旁，扶案而起。
“啧！差点被你打岔糊弄过去。”吕安娜俯身，几乎将头贴在林瑜良脑袋上，“突然打电话过来和我说留下个人，然后再甩给我一堆个人信息，告诉我说‘这些人面试时大部分说的是实话，社交网络也没大问题，你看着招’就算告诉了？”
“这…这不就算是说过了么。”林瑜良讪笑着后仰拉远距离，接着单手扯过一张废案挡在脸前，“人事任命大权都交给你了，这表示我和光敏对努娜你充分的信任。是吧，光敏？”
殷光敏此时正抻长脖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吕安娜的手机屏幕，企图从中获得一点能让自己获得突破口的信息。
所以对于林瑜良的提问他听都没听，便敷衍地点点头，附和道：“嗯嗯嗯，没错，没错。”
“你还跟着他，‘嗯嗯’？”
吕安娜扭头瞪视着已经半起身的殷光敏，见他立刻神色慌乱的将视线移到他处，唯独避开某片区域，便顺势朝那里看了一眼。在看到自己亮起的手机屏幕时，便立刻领悟到了他的意图。
于是她呲着牙，眼神如针刺般斜视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着手疾眼快地将手机重新揣回衣兜里。
而殷光敏眼见事情败露，只得咧开嘴憨笑着朝吕安娜搓搓手，在她的注视下缓慢落座，重新低头当起了老实鹌鹑的角色。
但即便如此吕安娜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眼睛一直盯着殷光敏，直看得他锁着脖子夺门而逃，吕安娜这才收回目光，手拍拍桌子，转而将目光投向将废案挡在脸前的林瑜良。
“好啊，人事任命，信任是吧？”她紧抿着嘴，鼻腔扩张憋着一口气，伸手拨开他遮挡在两人之间的纸张，气得直眉瞪眼，眼睛死盯着他，“我看以后如果有一天我电话通知你，让你坐冷板凳、派个虚职给你架起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林瑜良闻言放下遮挡用的废案，在纸上勾勒图案的手也稍稍停顿，不过紧接着他又拿起一支桌上的铅笔开始在纸上继续涂抹。
“我和光敏既然将大部分投票权转交给努娜你，那就代表我们认可你来做这艘船的船长，我们来做大副和轮机。
或许未来我们的角色会转换，不过现在我们只能提出建议，最终决定船怎么走的，是你。”
林瑜良一边说着，一边为勾勒好的轮廓添加着阴影和细部。纸张上一个圆角矩形包裹对话框的图案在他逐渐清晰。
“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告诉我缘由，然后我会综合情况，慎重考虑的。”林瑜良用笔在不同区域内写好四个数值，然后将绘制好的图案往吕安娜面前一推，“帆就用它吧，名字等下午保龄球馆里见完投资人再一起想。”
吕安娜按在桌上的手慢慢攥紧，看着林瑜良的表情就像老师看到了不争气的孩子，“你这话说的…只让我觉得你是有恃无恐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地如闲聊般那样写意，好像全然不担心未来会发生吕安娜所说的情况。
“与其担忧这些还没有苗头的事，我还不如先头疼下个月和金凡秀Xi见面该怎么办。那是真正的人精啊。”
“瑜良你又定花了？”
几朵鹅黄色的花朵吊在短短的花梗上，沿着花茎长成一串，俨然像是几只蝴蝶附3在枝头。
几乎和他之前买来的那盆花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的盆在外摆放了几日，虽然有过护理，但花瓣的边缘还是难免有些向内卷曲。
“努娜，手机。这个叫表志勋的人是？”
保龄球场吕安娜和林允儿见面
第四百二十九章 Bed
冬—隆隆隆——彭！
伴着一声磕碰的闷响，保龄球重重的落在球道内，像醉鬼一样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线，最后紧贴左边缘一头撞进球瓶阵列中。
其运动轨迹上的4、7、8号保龄球瓶应声飞出，而处于路径边缘位置的其他球瓶则惊险地躲过一劫，颤了两颤就重新稳住脚跟，定在原地。
刚刚发球的身影歪着头摸摸头侧，回到发球区，再拿起从升球机中出现的粉色保龄球，来到助走线。
深吸气——滑步——掷出。最终定格的动作舒展优美，略显紧致的衣衫勾勒出她青春靓丽的身形。
不过动作虽然优美，但是这第二次补发比第一次还要更差一点，球刚走到半途就失去了旋转的力道，曲线变成直线，呲熘熘得滑入沟渠，直奔回收区而去。
“Oh！Shame...”
见此情景，站助走道内的短发姑娘面带惋惜地挥了下手臂，然后舒展下身体，用手压了压帽檐，瞄了眼旁边球道和自己一样首发三瓶的同伴，低头走向休息区。
“呜呜呜，帕尼你不行啊。”盘腿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等待的女孩站起身，垫起脚尖抖抖腿，活动活动手腕与脚腕，“还说原来玩过。都这么多局还这样，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哪有。”Tiffany拿起水瓶，咬住吸管为自己小声辩解道：“我不过是太久没玩，手感比较生疏而已，而且那个球道也有点滑。”
“切，我看根本就是在吹牛。”
“真的，孝渊我不骗你。”Tiffany余光扫到正打直手臂，脚步雀跃走进休息区同伴，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过来，“不信你问允儿，是不是要适应适应才行？”
“啊内？”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林允儿拽了下口罩，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句。
“你少拿允儿当盾牌。她根本没用过你那个球道吧？”金孝渊双手合十平举插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然后垫起一点脚跟，让自己的眼睛略高于Tiffany的眼睛，接着左手叉腰，右手翘起拇指指指自己，“接下来看我给你们秀一下，好好学着点。”
受到挑衅的Tiffany立刻放下水瓶，不甘示弱地将脚跟垫的更高，让自己目光稍向下看，再高声反驳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等下能打得有多好！”
“反正肯定比你丢得要好多了。”金孝渊双眼瞪得大大的，眉毛高高扬起，撩了下自己的长发，发丝飘落间尽显得意之色，“刚才试球的时候屏幕还显示我还打出了Bedpost呢。”
“那是最糟糕的残局之一好不好？！你懂不懂英文啊？！”
“不懂又怎样，总比你试球两球零中要强！”
“你说什么？！”
两人愈吵喻烈，像两只打架的小牛犊，帽檐当做牛角，头对头顶在一起。
旁听了这几句，林允儿才恍然明白她们突然吵起来的原因。
她抬头看了眼自己最后一局二发补中，已经出现整局点数的计分板，又撇了眼金孝渊两人之前对局的计分板点数，当即嘴角擒笑扬扬眉毛，然后伸手在自己的电子计分板上一拨，将成绩显示清零。
“欧尼别吵了，影响到别的顾客怎么办？”林允儿笑嘻嘻地迎上前，两只胳膊一边挽住一人，轻声建议道：“都不服气的话不如让成绩说话？在球场这才是最管用的方式吧？”
金孝渊和Tiffany互相瞄了一眼，然后齐齐将头摆向另一边。
“她要比就比喽。”
“哼，我还没怕过谁。”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添些彩头吧？怎么样？”林允儿食指戳着下巴，双眸看着天花板装若沉思，然后忽然双手在面前合十，啪的一拍手，“比如今天的晚饭把对方的钱出了之类的？”
金孝渊两人也没多想，不约而同的伸手摸向钱包，接着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林允儿见两人点头，立刻眉眼含笑，跑到另一个球道，将自己刚才练习的球抱了过来。
“哎？允儿你也参加嘛？”Tiffany揉着肩膀问道。
“啊？欧尼们要抛下我一个人在场边发呆嘛？”林允儿语气委屈得像是被遗弃的宠物一般。
而且露出来的那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即使口鼻面部大部分都被口罩遮挡，也能让人想象出她口罩下可怜巴巴的表情。
“好吧，好吧。”Tiffany无奈的拍拍她的肩膀，“和金孝渊平分账单的时候你可别抱怨。”
“不会的，你放心吧欧尼～”
……
“耶！(σ≧∀≦)σ拿下晚餐！”
随着球评倒下的声音，林允儿看着计分板上的数字，立刻高举着手臂，欢呼雀跃起来，“吃什么好呢，要不然久违地去吃个日料或者韩定食好了？”
相比于林允儿笑逐颜开的表情，两个快将脑袋扎进计分板里的人，脸上表情就相当的不美妙了。
她们抱头看着计分板上林允儿比她们高了将近20分左右的分数困惑不已。
怎么看这个成绩都不像是第一次玩保龄球的人丢出来的。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自两人心底诞生。
Tiffany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不科学啊，这不科学..’，样子像极了考试中方程解与答桉一个都对不上的学生。而作为行动派，金孝渊则一个箭步冲上前，跨步接小跳搂住林允儿的脑袋，将它夹在腋下。
“呀？！你给我过来。”金孝渊裹挟着林允儿来到休息区，将她撂在沙发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来玩过？”
“老实交代才有出路啊。”Tiffany也俯身帮腔，还抽出桌上的纸巾，点点沾拭着眼角，“欧尼们可是在为你的撒谎而哭泣哦。”
“什么跟什么啊。”林允儿靠蛮力挣脱开金孝渊的束缚，单手撩了下散乱遮挡在面前的发丝，“现在愿赌服输才是正道。而且…”
“而且？”金孝渊两人好奇的盯着她。
林允儿手捂着额头，抬眸看看两人又马上垂眸看向底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哎…可能这就是天赋吧。我也不想的。”
“哎咦西～！
！”x2忍了半天的两人当即就要动手。
“喂，安静点！你们当这里是自己家吗？我都不能好好打球了。”另一条球道的男顾客扭过头来，眼冒火光地冲着三人大吼道。
三人连续不断高亢起伏的声线，终于引得这名连续洗沟的男顾客转头向她们看来——他今天本就是心烦才约朋友来球场解压，可偏偏手感不佳，球怎么都不听他的使唤，连续丢了几次都是miss。
刚刚更是连续洗沟，被朋友好一顿嘲笑，现在听到嘈杂的说话声就更是吵得他心烦。
打闹的三人心里一紧，如同电打了一样，蹭的一下就窜起来，先都不约而同的摸了下脸上的遮盖，然后对男子鞠躬，齐刷刷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后面会注意的。”
道歉的动作就像在台里遇到了难缠的前辈，双手握紧，头和身体保持一条线，整齐划一地不断鞠躬。
不管错误大小，首先要最大限度的表示自己的诚意。这样来自公司的训导，已经彻底融进了她们的骨子里。
她们过于恭敬的动作反倒让看过来的男子有点不好意思，他错开眼神挠挠头发，朝她们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下不为例。这阵仗弄得好像我在故意刁难你们一样。”
然后又轻声滴咕了几句，便回到座位上，背对着她们继续看同伴打球。
倒是外侧通行道内结伴而行两位男生，初始只兴致乏乏地朝这边撇了几眼。
不过走出几步后，其中一位男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不断鞠躬的Tiffany看了一会，然后扭头和同伴小声耳语了几句，
同伴眼睛撇向休息区，脸上露出狐疑地神色。男生见状飞快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将屏幕递到同伴眼前。
同伴接过手机，视线在屏幕和休息区间一阵穿梭，接着便面露喜色，拿着男生的手机快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