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最后的坚持
草鞋帮全体“加入”大头帮,然后改组为新联盟并打造了克林区,发生在2020年上半年。贝克莱总统当时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就算偶尔得知相关信息也不会太注意。
2020年末到2021年初,几里国北方地区最重大的新闻,就是克蒂娅公主代表别利国王室,为三位值得尊敬的慈善家授勋。
贝克莱听说之后还怅叹再三,为什么这样的人没有出现在摩旺市?既然别利国王室都这么做了,他也打算以几里国中央政府的名义,给这三位勋爵另行嘉奖与表彰,授予几里国最高的荣誉称号。
事情布置下去了,但经办的官员却回复他——没联系上几位勋爵。风自宾和福根先生的确是没联系上,而罗柴德办公室的电话还是打通了。罗柴德本人并没有接,却让手下的工作人员礼貌而委婉的拒绝了。
后来很多事情一忙,贝克莱就没有再顾得上了。
2021年上半年,新联盟解放了班达市,并彻底肃清了守卫阵线。贝克莱听说了这个情况,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守卫阵线本就是离中央政府控制区最远、所受控制力最弱的一股武装势力,看来是发生了一场内部的权力更迭,换了头目又换了名字而已。
贝克莱为什么判断这是一场内部的权力更迭?因为他所看到的情报显示,这次变动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骚乱,时间也很短,伤亡更是可忽略不计。
直到2021年8月,新联盟军突然越过斑尾河和瓦歌沙漠,解放了雄狮组织控制的瓦歌市,这才引起了贝克莱的重视与警惕。他调集军警部队到北部边境布防,并专程搜集了新联盟的各种情报进行分析。
可他万万没想到,新联盟攻占瓦歌市仅仅三个月后,便再度大举南下,他组织的布防部队几乎是一触即溃,对方居然在小雨季中直接打进了首都。
当时希望阵线的主力部队已经联系不上了,不知是大部被俘还是四散溃逃,就算溃逃突围,短期内也不可能再收拢。政府很多高层见大势已去,便劝说贝克莱赶紧撤退到迪加市,那里才是他们起家的地盘与传统势力范围,先撤回去以图东山再起。
他们都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以为新联盟是想发动军事政变,夺取中央政府之后再搞一次选举,让其领袖夏尔登上总统宝座。
他们以为还能保住在迪加市的地盘,只要名义上愿意服从中央政府的管辖就行。以往的希望阵线就是这么干的,几里国成立以来,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贝克莱却不愿意走,他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他是几里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总统,还要组织最精锐、最忠诚的卫队打一场首都保卫战。
但是父亲当年的很多老部下都撤退了,仓皇逃往了迪加市。其实新联盟是东、西两路大军同时南下,解放迪加市比解放摩旺市更轻松。那批人还没逃到地方就被俘了,正在接受新联盟的甄别审查。
贝克莱组织的首都保卫战也很不成功,新联盟军是一片一片街区地推进,政管干部随即跟上重组基层秩序,几乎没有发生太多像样的战斗。
贝克莱知道大势已去,身边人劝他赶往还没有被攻陷的机场,暂时去往海外比如说茵国。可是贝克莱也拒绝了,他决定留在这里与夏尔当面谈谈。
其实他若真想跑,能不能跑掉还得看新联盟决策者的想法。
几里**方有几架战斗机,开战后根本就没有起飞的机会,原因参照雄狮组织的那批轮式装甲车。当时新联盟部队还没有攻占机场,但是特勤小组已经潜入机场了,只是没有阻止撤侨或逃亡人员乘坐的客机起降。
在最后时刻,贝克莱特意从茵国高薪聘请来的军事总顾问,还给他出了一个翻盘或者说报复的主意。
当时贝克莱身边还剩了几百名总统卫队,这是他手下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部队。这些部队之所以还在,因为他们并没有上前线,就守护在摩旺市最核心的街区以应对突发情况,甚至都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
那位军事顾问提了两个建议。他首先是劝贝克莱赶紧随着撤侨航班离开几里国,事后可以从海外再返回迪加市。在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迪加市也没保住。
第二个建议很歹毒,就是让总统卫队伪装成新联盟军,去袭击各国驻几里国的使馆,最好能造成重大伤亡。
这样一来,就能让一起内部政变事件,演变为震动国际的恐袭乃至屠杀事件,将外部势力卷进来,导致国际社会的干涉,从而假他人之手灭掉新联盟。
因为希望阵线若想东山再起,就算有迪加市的老地盘,在军事上也很难与新联盟对抗了,只有用这一招才能扳回局势。
总统府中的贝克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仅拒绝了这个建议,还当场下令逮捕了这名军事顾问进行审问,得知已经有部分总统卫队前去“执行”这个“任务”了。就是这位军事总顾问私下给的“建议”,而好几位军官也很愿意亲自带队去这么做。
贝克莱这才意识到,不仅是他治理下的国家完全失控了,哪怕是最亲信的总统卫队,他也不能完全掌控。
他紧急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命令总统府周围还能调动的最后一支卫队,赶往使馆区制止此事、保护各使馆安全,直至在新联盟军来接管,届时可选择缴械投降。
贝克莱不能接受这样的建议,而且要尽量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么歹毒的计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已突破良知与底线了。就算他的政权被推翻,他也要维护自己以及几里国的名誉。
贝克莱命令最后剩下卫队前去保护使馆区,其实并没有来得及,但是各国使馆也没有被乱军攻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另一股枪法如神的武装人员,击溃并收拾了乱军,然后新联盟军的先头部队也赶到了。
及时保护使馆区的,是新联盟派来的各个特勤渗透小组。他们早就潜入了摩旺市,然后在使馆区汇集并统一行动,集合了大约两百多人,这是王丰收事先下的命令。
国际上承认几里国,并名义上已经与之立外交关系的国家有一百多个。但因为频发的政变和战乱,如今在摩旺市设立使馆并长期有外交人员驻守的,有五十多个。
在新联盟军展开南下行动时,很多国家撤离了外交人员并组织了紧急撤侨,反正这里的正经侨民也不多,而新联盟军的特工并没有阻碍摩旺机场的客机起降。
到了新联盟军攻占摩旺市主城区的时候,还有外交人员驻守的使馆只剩下十几个,其余使馆的外交人员已经撤离,只留下了当地工作人员看守。
那名军事顾问私下给出“建议时候,为什么卫队中就会有军官带领手下真去干呢?混乱会释放人性的恶,更重要的是袭击抢掠那些使馆有利可图,里面应该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呢!事后还可以不用负责任,将罪名都推给新联盟。
王丰收并没有料到还有这件事,但他只是本能地担心,在新联盟军逐个街区层层推进的过程中,尚未解放街区的混乱会波及到使馆区。
所以在制定军事计划的时候,他建议派一支先头部队直插使馆区,同时派特勤渗透小组先期集合到使馆区维护秩序,保护各使馆尤其是尚有外交使节留守的使馆,重中之重是东国使馆,不能让人趁机生乱。
新联盟军最后攻占的地方是总统府,也不能算是攻占,而是直接接管了,贝克莱坐在办公室里就成了战俘。他一直没有走,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并向新联盟的工作人员提出要求,他要与夏尔见一面,以商谈国事。
346、一封敦切的长信
贝克莱为何没有逃走?一方面是因为骄傲和尊严,另一方面,他也自以为了解新联盟与夏尔。
从去年八月份开始,他就下令通过各种渠道专门搜集新联盟的情报,然后又做了大量分析,就连夏尔的十二篇演讲,他也仔细研究过了。
在夏尔的身上,他能找到些许自己的影子,冷静、理智,同时充满热情与活力,应该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
新联盟应该是一个劫富济贫的组织,虽然他们好像还没有喊出这样的口号。新联盟占领城市之后,没收了大量富豪的资产充公,成为财政经费来源。
但是他们表现得很克制,并没有抢掠和破坏,而应该是想长期占据新地盘,所以很快就恢复了社会秩序。这是一个偏向于守序的团体,从他们的领袖夏尔发表的公开演讲中就能看出来。
他们的军事力量很强,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指挥官的能力尤其高超,所以在扩张与推进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太大的损失,战斗结束得都很快。
他们虽然也镇压了一批人,但数量很有限,并没有大规模的报复反抗者。
但可能由于其主要成员都是出身于底层,几乎没有受到教育的缘故,他们似乎关不太懂得维护与尊重人权。被俘的很多人则是被送去了改造集中营进行所谓的改造,要求他们服从新联盟制定的规则。
新联盟搞了一种运动,在惩罚敌人之前,组织民众搞公开集会,让人当众控诉与羞辱敌人,激发他们的仇恨、回忆他们的创伤,而不是教导民众学会宽恕、弥合创伤。
在贝克莱看来,就算是罪犯也有人格尊严,由法院来审判并定罪就可以了。而新联盟无疑是采用了人格羞辱的方式,挑动了公众的仇恨情绪,这样会激化社会矛盾。
被羞辱地很多都是值得尊敬的社会精英,他们平日偏偏又是受社会底层最忌恨的人。新联盟这么做,可能是想证明自身行为的正义性吧,也不失为一种裹挟民众的手段。
但是站在更高的层面看,这么做只会传播仇恨、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国家和社会想要发展,还是要倚仗掌握了知识与财富、并且懂得怎样去运用这些知识与财富的精英阶层去推动。
但是无论如何,新联盟也是一个讲秩序的军政组织,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也有建设好这个国家的意愿。
新联盟所没收充公的那些资产,并没有遭到破坏和洗劫,而是被接管了,继续维护和经营,虽然他们在经济学方面还缺乏知识,但毕竟是在努力。
在镇压敌人的时候,虽然也有羞辱人格、挑起矛盾的偏差,但新联盟还是大体遵循了程序正义的原则。为数不多的被镇压者都有确定的罪行和罪名,这一点是令贝克莱最欣赏的。
所以他觉得夏尔是可以沟通的,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以寻求一个对双方以及对这个国家都尽量最好的结果。
贝克莱自认为上任以来,一直是清廉且正直的,比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清廉与正直,在深入了解新联盟的行事风格后,他也多了一丝敢留下来的底气。
当然了,他还有另一股底气来自于迪加市,那是他的势力范围,就算他人在这里,可是背后仍然拥有足够强大的势力。
新联盟夺取了首都,但希望阵线仍然可与之谈判,组建一个合作更紧密的政府,让这个碎片化的国家变得更加完整。
原先的中央政府控制力最弱的,就是几里国北部的三个邦区,而新联盟已经占据了这三个邦区。想整合这个国家,他们还需要更有经验、更有学识的人来帮助,至少在治理国家的层面,贝克莱还有很多可以教夏尔的东西。
总统府被新联盟控制后,贝克莱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是一名战俘,因为他还住在这里,除了被搜走了武器、撤走了往日的服务人员,并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他只是不能走出总统府而已。
生活条件虽然变得艰苦了很多,但好歹一日三餐还有人供应,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整理思路、思考各种问题。很多时候想着想着,他几乎都要被自己高尚情怀感动了。
他现在与外界无法联络,被隔绝了消息,总统府的电脑被搬走了,他的手机也被拿走了,平日只能看一些书籍和杂志。
提出想与夏尔面谈的申请之后,他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得到回复。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夏尔如此缺乏政治经验吗,既然抓住了自己这位总统,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政治价值吗?不论他想做什么,应该早就该做了呀!
还有一件事更奇怪,夏尔本人为什么没有入住总统府,反而把他继续软禁在这里?难道是嫌这座总统府不好,想另外建一座总统府吗?可是这座总统府已经足够气派与威严了,就算另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啊!
难道是新联盟又遭遇了什么变故,是南方的武装势力看到首都的动乱,也抓住机会北上争夺中央政权,到现在还没有决出结果?
又或者新联盟正在组织新的总统选举,等一切搞定之后,再把自己推出来弄一次表面上的政权平稳交接?
假如这样可就不对了,太过缺乏政治智慧,贝克莱甚至想当面告诉夏尔,如何更好的掌控政权交接的过程,他对此是最有经验的……
人无所事事的时候,难免会有各种胡思乱想,而贝克莱真是想多了,夏尔之所以没来见他,是因为根本顾不上。
新联盟可不仅仅是攻占了摩旺市的主城区,而是解放了整个摩旺邦区,另一路大军解放了迪加邦区,然后继续南下解放几里国全境。
这段时间,夏尔几乎忙成了八爪章鱼,吃住都在新联盟临时指挥总部的办公楼中,假如没有强健的体格和过人的精力,这样的工作强度恐怕都撑不住。至于贝克莱总统,从来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先让他待着呗,等有空了再处理。
总是等不到夏尔,贝克莱就询问新联盟派来的服务负责人。结果对方很严肃地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为他服务的人员,而是接管总统府的工作负责人,涉及军事行动的任何情报,按照纪律都不可能透露给贝克莱。
但好歹这些天已经混得脸熟了,贝克莱就问了一些应该是不违反纪律的情况,这才了解到夏尔并没有宣布就任临时总统,新联盟也没有宣布“接管”中央政府。
也就是说,目前这段时间,几里国实际上处于一种没有中央政府的状态。但实际情况又不能说这里是无政府状态,新联盟已经控制住了秩序,对各个地区都初步实现了有效管理。
可是没有名义上中央政府的影响仍然很大,比如各国外交使节若想递交国书,到底应该找谁呢?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贝克莱好像仍然是几里国总统,因为没人宣布他离职、而他本人也没有宣布辞职,这是唱的哪出戏?新联盟完全就是政治白痴的行为!
困惑不安的贝克莱于是给夏尔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全文有上万单词。
他首先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履历和生平,主要是在海外学习以及回国后工作的经历,重点谈到了自己的理想、抱负与志愿,还有为此付出的诸多努力。
他分析了几里国的局势,包括历史以及现状,然后谈到了建设与发展国家的思路与方法。信中最多的篇幅,是用来介绍他的施政经验以及治国理念。
他在信中承认新联盟已经取得了中央政权,并且以上一任总统的身份,表示愿意配合夏尔进行权力的平稳交接,至少从名义上是平稳的、符合法理的,使之在程序上看不是一场军事政变。
他还代表了希望阵线以及迪加邦区的地方政府,希望能与新联盟建立起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或者说联合起来建设这个国家。
他又对夏尔继任总统后,在政治、经济、军事角度,具体到政府组织、官员任用、中央和地方关系……等各方面的政策提供了建议。
他很含蓄地表示,希望自己已取得成效的治国策略不要因此前功尽弃,他虽然已不再是总统,但仍然愿意以自己的学识和经验,帮助新总统治理好这个国家。
贝克莱是越写越感慨,神明给自己的时间太短了,只有三年半,他有太多的事情还来不及做,这个国家尚未被拯救,假如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向苍天再借五百年!
这样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写在信中,他只是想让夏尔接受自己的建议,那样就算自己暂时离开了总统的位置,他的政治智慧与治国理念仍能继续造福这个国家。
这封信是用茵文写的,他看过夏尔的演讲,夏尔的茵语说得很流利,应该都能看得懂吧?就算有些地方看不懂,身边应该也有专业的翻译人员。
这封长信中,确实有些单词夏尔不认识,但夏尔也没有找翻译人员,掏出手机用翻译软件扫描查询也就搞明白了,并没有什么太高深复杂的东西。
然而夏尔看完之后,却彻底懵逼了!
令他震惊的是,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身为几里国曾经的最高领导人,贝克莱这位总统,与这个国家的民众以及真正的现状之间,已经割裂到睁眼瞎的程度了吗?
联合国有一份调查报告,是2019年的数据,世界上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构成的经济体,几里国的发展水平排名倒数第二!而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几里国还排名倒数二十呢。
这些也不能全怪贝克莱,他当初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可是贝克莱成为总统之后又做了什么呢、几里国在他治理下又是什么样子呢?
夏尔从小就生活在几里国最普通的、最有代表性的街区。他本人还不算最底层的民众,因为他的舅舅曾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而他自己后来也成了大头帮的骨干。
夏尔从小也没有营养不良,身强体壮没有白长一米九几大个。他还拥有一处香蕉园、一个酿酒作坊以及一间酒铺,怎么也算是“街区有产阶级”了。
可是夏尔也清楚,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怎样一幅景象,就是人间炼狱!充满着绝望以至于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希望,对很多痛苦早已麻木,生命与财富得不到任何保障。
他身边的黑帮份子都号称自己不怕死,这种所谓的勇敢宣言又显得多么悲凉。的确,在一个随时就会横尸街头的地方,怕死有用吗?
如果说夏尔从小的经历只代表了非索港,那么在新联盟军解放几里国的过程中,夏尔也跟随军政干部行动,不仅研究了各地的资料,也亲眼见证了各地的景象。
难道贝克莱并不知道,自己治理下的几里国是怎样一个国家吗?假如他清楚的话,怎么还有脸自称“政绩斐然”、“史上最佳”呢?
满腔壮志未酬的感叹,全因新联盟蹦出来捣乱?
懵逼的夏尔拿着这封长信看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贝克莱应该真不清楚状况,至少这封信中的语气和态度都是认真的,这就令夏尔更懵逼了。
新联盟早就在搜集几里国政府的各种情报资料,并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夏尔对这位总统任期内的各种政策措施其实都很了解。
贝克莱应该比较熟悉现代西方金融体系的运转,所以上任后及时掌控了几里国的金融系统,重点是数据交换和结算中心,从而稳定了中央财政,也掌握了部分海关和税收。
这本就是一个中央政权首先要做的事情,假如以百分制评价的话,贝克莱可以打四十五分吧,虽然还达不到及格线,但以几里国的现状来说也算能糊弄过去了。
但除此之外,这位总统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成绩可谈,有些事情做了还不如不做。
比如这位总统在信中提到,自己深知人才的重要性,只有培养更多的人才方能建设好这个国家,所以他上任以来倾力打造了黑荒大陆东海岸最好的大学——几里国公立大学。
看到这里的时候,夏尔惊得差点没把面前的桌子一脚踹翻。因为他早就了解这所大学的情况,是多么奇葩的总统,才会将全国教育经费的一半,都投入到一所大学中?居然还以此为功!
几里国公立大学简称几里大学,以往每年只招收几百名新生,在贝克莱担任总统后,扩大的招生规模,目前每年都招收一千五百名新生,据说将来的计划还要达到两千名以上,目前根据学籍名册,共有在校学生六千二百一十七人。
贝克莱上任后,不仅扩大了教学规模,还免去了住宿费、学费、教材费等所有费用,就连餐厅都是免费的,极大的改善了生活与教学的环境。
据夏尔所知,能进入这所大学的,都是几里国内最不差钱的二代。更确切的说,那里就是一个专为黑恶二代打造的伊甸园,下一代集团犯罪头目培养基地。
像夏尔这样的“社区有产者”,也根本没可能进入这种大学。非索港原先在南部滨海地区,有一所也是唯一的一所精英学校纽牧学校,其少数最优秀或最有背景的毕业生才有机会就读几里大学。
这几年来,这所大学在贝克莱总统的倾力关怀下,已变得更加污浊不堪。社区干部的最新走访调查报告反应,几里大学周围的街区的民众,在提到这所大学特别是里面的学生时,“无不变色”!
这所大学居然拥有一支全副武装的持枪保安队伍,他们保护大学内的“学术研究自由”,假如学生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当地警察也没有权力进入校园执法。
校园里面生活着一群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他们做的事情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其早年的毕业生董泽刚,与如今大部分的在校生相比,已经算一朵品行高洁的白莲花了!
这些学生唯一令夏尔羡慕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还全都有父亲。在几里国,这是一个活到成年还有父亲、且父亲还活着的群体啊,是多么地幸运。
听说这所大学四分之三以上的毕业生,毕业后都设法去了海外,这真是谢天谢地!
新联盟的工作组也进驻了这所大学,居然遭到了学校的保安部队阻止。对方声称自己不受政府警察部门的干涉,在行使完全独立的职责。
新联盟工作组倒没吃这一套,通知军队赶来将这支武装缴了械。
缴械的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伤亡。可是在工作组正准备进入校园的时候,竟然有人在校外不远的某栋楼上用冲锋枪扫射,导致五名干部当场牺牲!对于新联盟来说,这可是重大的伤亡事件。
愤怒的随行部队差点没叫爆破组把这栋楼给拆了,好在被冷静的指挥官阻止,只命令投弹手用手雷从窗口投入轰了那个房间,随即派作战小队冲进了这栋楼……
房间里面的人当然全部被击毙,可是情景却令人目瞪口呆。四男八女十二具尸体,全部c身l体。
事后调查结果,这是一伙学生弄来几个姑娘,边吸d边y乱助兴,最后x嗨了。他们吸d吸的也是身份,很多d品都是几里国普通人根本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高档货。
夏尔在读贝克莱这封长信之前,刚刚收到工作组进驻几里大学的情况汇报,也刚刚签署命令,暂时控制了该校全体师生,进行全面的甄别审查,同时在该校搜查毒品和武器。
哪些人应该被镇压、哪些人应当接受强制改造、哪些人应该接受再教育,一定要甄别清楚。假如把这些人全部送去枪毙,说不定会有冤枉的,新联盟也不能冤枉无辜。
看待这种现象,不能只强调在校学生这么一种身份,每个人都有多种身份。
从夏尔的角度做个假设,假如金大头没死,有个儿子二十来岁了,而金大头还是大头帮的头。那么你相信这个人是品行恶劣、心狠手辣的黑二代呢,还是德才兼备、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哪种可能性更大,其实不言而喻。
而且以金大头的身份,就算他没死,假如大头帮不能继续“发展壮大”,他的儿子恐怕够不上进入几里大学的档次。几里大学的学生群体,是由“级别”更高的人组成的。
在贝克莱总统的信里,他很恳切地建议夏尔,将来要重用几里大学的毕业生,尽量提供优沃的待遇和重要的工作岗位,创造各种机会把他们留下来,因为他们才是未来建设几里国的希望。
贝克莱总统还建议,尽管新联盟通过军事手段取得了中央政权,但治理这个国家还要依靠原有的各级官员,尤其是他上任以来提拔的这批官员。他们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精英,假如没有了他们,这个国家就会完全失控。
贝克莱又谆谆嘱咐,一定要维护好这个国家现有的制度,这是借鉴了世界最先进的文明所制定的政治、法律体系,可以说已接近了人类文明最完美的终极形态。几里国所有的问题,归根溯源,几乎都在于没有贯彻执行好这套制度体系。
贝克莱总统希望自己的治国思路以及实行的各项政策,能够继续执行下去,终将为几里国带来光明的前景。
在外交方面,他也希望夏尔能够继续保持和巩固目前已取得的成果,几里国是如此贫弱,外交环境上的任何一点改善都来之不易。
在提供“外交政策指导意见”的时候,贝克莱也提到了自己聘请的军事顾问曾给了怎样的建议,而自己又如何果断拒绝,并派出最后的总统卫队去保护使馆区的事情。
在收到这封信之前,夏尔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新联盟接管了总统府又不是仅仅占据了一栋建筑。但是读到这里的时候,夏尔才确信贝克莱不是个弱智,在写这封信时其神智也是清醒的。
可是一个神智清醒、智商也正常的人,在面对政治、经济、军事乃至基层组织、社会动员、生产建设、政府管理、公民教育等全方位水平都碾压自己的对手时,又哪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居然还摆出了一幅指点者与教导者的姿态?
这是怎样的……傲慢与无知,夏尔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贝克莱这是吃错药了吗,或者说他一直就是吃这种药长大的?
隔着信纸,夏尔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人,正在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新联盟打下江山、你们建立政权就已经够了。想统治这个国家,还要依靠我们以及我们这样的人,这是历史证明的,也是现实决定的……”
夏尔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他只是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骇然!
拿着这封信,他特意在百忙中召集在摩旺市的新联盟众高层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会议讨论的重点倒不是贝克莱本人,而是贝克莱这样的人,以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怎么处理这样的人。
会后夏尔特意打了个招呼,同时通知了在迪加市那边的新联盟工作队伍,注意搜集有关贝克莱及其家族的背景材料,整理成一份情况简报。
在寄出那封长信的一周后,贝克莱终于等到了回复,包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迪加市也解放了,新联盟不仅解放了摩旺市和迪加市,还继续南下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夏尔总席之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抽出空来,就因为诸多军政事务繁杂。
好消息是夏尔总席终于答复了,明天晚上将在原总统府接见贝克莱。他给了贝克莱整整一晚上时间,想说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得知迪加市也被新联盟攻占后,贝克莱的内心深处是沮丧的,他在信中提到的某些合作建议是谈不成了。但是另一方面,他还有很多话可以跟夏尔当面说,有些建议在信件里是讲不清的,需要有个交流讨论的过程。
贝克莱等到回复的这一天,是2021年的12月31日,夏尔正式与贝克莱见面的日子,则是2022年1月1日。
347、无聊的沈状元
1月1日白天,贝克莱特意申请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刮了胡子,亲自将头发梳整齐。
总统府中已经没有专为他服务的造型师了,但他也要尽量以最佳的面貌见人,与夏尔这种人打交道,他不仅要依靠学识与才华,还要充分展示个人魅力。
到了晚间领了盒饭刚吃完,他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一间小型会客室。贝克莱很忐忑,尽量放松的问道:“夏尔先生马上就要到了吗?”
工作人员答道:“夏总席一个半小时之后到,但是他交待了,贝克莱总统对几里国以及新联盟还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现先这里学习一段纪录片。”
贝克莱这时才发现,座位对面的墙壁上放下了一块屏幕,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小巧的投影仪。
工作人员说完话就把灯关上了,同时打开了投影,播放了一部名为《新联盟与几里国》的宣传纪录片。
这方面的宣传资料,仅仅是文宣部剪辑制作好的正式视频宣传片内容,播放几天几夜也播不完,至于档案库中的存档素材,加起来更是高达上万小时。
自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成立之初,就十分注重保存各种历史记录,有个两百多人的团队就专门负责此事,其直接领导人是柯孟朝,后来换成了沈四书,由崔婉赫具体主管。
各种详细的记录材料,不仅是是照片和音、视频,还有大量的档案文献以及电子数据,采集也得到了研发部门的有力支持,还继承了原草鞋帮的档案库。
这是柯孟朝从一开始就制定的方针,要让后人知道曾经的几里国是什么样子?新联盟做了什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留下最详实的记录,不仅时让后人清晰地铭记这段历史,同时另一方面,等到时过境迁,也能最有效地回击各种敌人的污蔑与歪曲。
新联盟的宣传纪录片有很多种,由各类素材编辑组合用于不同的场合,时长也有好几类,比如五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有的是对外公开的,上网就能查到,有的则是内部学习资料。
贝克莱看的,就是一部时长九十分钟的版本,是供新加入新联盟的成员学习用的,这个版本随着新联盟军的推进还在不断更新中。
原先这部宣传片是没有茵文配音的,只有东国语和当地土语两种版本,字幕都是东国语,可是直接放给贝克莱看他也听不懂啊,所以有关人员又加工赶制了茵文配音及字幕。
所谓内部学习资料,就是在各种培训班和学习班上播放的,学员和干部们现场观看,不得录像,其中的很多内容公开信息中也能查到,但还有一些片段并没有放到网上。
倒不是说这些内容不可告人,它就是播放给普通学员看的,新联盟做的事情也都是堂堂正正。
但是经沈四书和崔婉赫等人仔细讨论,认为有些画面或场景过于挑战普通人的认知,假如被别有用心的人用移花接木的手法重新剪辑配音,说不定可以搞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谣言报道,国际上有很多新闻机构都是这方面的惯犯。
新联盟在几里国内掌握了舆论武器,但在国际社会上,至少眼下可以说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根本没有舆论传播能力。尽管目前国际上几乎没人关注几里国这个破地方,但恰恰在这种情况下需要谨慎。
约高乐这天在瓦歌矿业的油泼面馆里,一直等到吃完晚饭,夏尔和贝克莱的谈话还没结束。因为夏尔很忙,吃完晚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先让贝克莱自己先看宣传片了。
这部宣传片不论怎么改版,其叙事结构都差不多,前十五分钟是介绍曾经的几里国,结合大量的实地拍摄资料以及调查统计数据。其一半内容是介绍非索港,另一半内容是介绍几里国的其他邦区。
影片开始后没多久,贝克莱就像夏尔读到他那封信一样,彻底懵逼了!
他当然知道几里国是多么贫困落后,年人均产值不到五百米元,国家的七大邦区曾经被五支地方武装势力分割占据,大势力还管辖着各种小势力……
这些事贝克莱原先都有概念性的了解,可是当各个街区的生活场景扑面而来时,贝克莱既陌生又惊骇,双手揪着大腿裤管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就像在地狱中穿行。
说是生活场景并不准确,也许那只能叫生存场景。
贝克莱还突然看到了自己镜头,因为影片中不仅介绍了民众的凄惨与绝望,也简练地介绍了这个国家的历史以及统治阶层,现任总统贝克莱当然也不能省略。
记录片的主要部分,是介绍新联盟的成立以及宗旨,打造克林区、建设农垦区,建立新秩序、改造旧社会的一系列举措。重点以非索港为例,展现了短短一年多时间的变化,城市、山河以及人们的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纪录片中也介绍了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瓦歌市的过程,以及进行的社会改造成就。在最后部分,则提到新联盟已于2021年底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仅看这个结尾,就知道这部宣传片是最新的版本,是文宣部门刚刚加班赶制的。
贝克莱怅然若失,屏幕已经升起灯,房间里的灯也亮了,他还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在走神,没有意识到又走进来两个人。
“贝克莱,你这么强烈地要求见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听见这个声音,贝克莱才猛然惊醒,发现屋中多了一位穿着凉鞋和短袖汉衫的黑大个,正是新联盟的总席夏尔。
虽然听不懂夏尔在说什么,他却像触电般站了起来,低头弯腰伸出双手。
夏尔却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直接转身隔着桌子坐在了对面,其背后就是刚才挂投影屏幕的那面墙。
另一个东方面孔的工作人员也坐在了侧面,开口用茵语翻译了夏尔刚才说的话。夏尔说的是东国语,也是如今新联盟的工作语言,贝克莱听不懂,所以特意带了一名翻译。
翻译很朴实,没有加任何多余的修饰,比如夏尔说贝克莱他就直接翻成贝克莱,没有加“先生”或“总统”一类的称呼。
贝克莱伸手握了个空气,有些尴尬的坐下,面露讪讪之色。
他看过夏尔的材料,知道面前这个人今年将将二十二岁,非索港一所公立中学毕业,从小就混当地街区的帮派,这样的教育背景以及履历,其实也就和文盲差不多。
但是夏尔坐到面前时,却给他一种压迫感,令他觉得局促,与事先设想的很多场面都完全不一样,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且刚刚看了那样一部宣传纪录片,原先准备好的一些话好像也没法再说了,还需要重新组织思路。
夏尔等了半天也不见贝克莱开口,又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贝克莱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就弱了好几分:“夏尔先生,请问你仔细读了我那封信吗?”
两人的交谈很有意思,夏尔说的是东国语,需要翻译翻成茵语;贝克莱说的是茵语,夏尔却不需要翻译,直接就能接上话,说明贝克莱讲什么他都能听得懂。
为什么不用当地土语?因为贝克莱不会!他三岁就去茵国了,外语倒是会好几门,但是当地土语几乎不怎么会说。那为什么不用茵语交流呢?因为夏尔不想啊!
夏尔径直答道:“我看了,不仅自己看了,还召集在摩旺市的新联盟高层开会讨论了。我们新联盟有个沈秀才,当时直叹气,说都什么年代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司马衷?以前读历史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见着活的!”
翻译直接音译人名,贝克莱一头雾水道:“司马衷是什么?”
夏尔:“司马衷不是什么,司马衷是个人……”
夏尔讲了一番东国晋惠帝“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最后又说道:“这个司马衷,好像并不是白痴,却很严重的认知缺陷。他还是想解决问题的,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贝克莱终于听懂了,脸色涨红道:“你认为我是那样一位统治者吗?”
夏尔:“是与不是,让事实去评价。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首先问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个国家的状况,是由什么决定的?”
贝克莱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谈话从一开始,他就被夏尔的节奏带着走了。不是他向夏尔提什么建议,然后进行指导交流,而是夏尔坐下来就主导了话题。
贝克莱沉吟了几秒钟,正在思考怎样回答得完美。然而夏尔却没有等他回答,又接着开口道:“我想有肯定包括三个要素。首先是它的制度体系。
其次是建立在这种制度体系上的,具体的内政、外交措施。
最后是维护这个制度、实施这些措施的人,包括各级行政管理单位和国家机器。
你给我写的信当中,建议我要坚决维护这个国家现有的制度,要延续你所采取的内政外交措施,并继续任用那些官员来管理这个国家、保留原有的管理体系。
就是这些因素,决定了几里国的状况。那么我想问你,这和你当总统的时候有什么区别?我再问你,曾经的几里国是什么状况?它就是人间地狱!”
贝克莱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上任以来,一直在努力改变这个国家,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这是他以前经常说的话,下意识地就出口了,可是刚刚看了那部宣传纪录片之后,已实在没有多少底气。
夏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是什么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状况?在你上任之前到你上任之后,这个国家其实什么都没改变,再给你多少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是没有等待,但曾经的等待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承受苦难。我的父辈从出生等到了死亡,我从幼年等到了成年,可是我们没有等来任何希望,反而滑向越来越深的深渊。
是新联盟将这个国家拉出了深渊,让曾经绝望的人们可以做另一种选择,我相信你不是没有看见。”
夏尔日常交流中的口才,比贝克莱想象的好多了,在面对面的交谈中,简直就是演讲视频中的那个夏尔,而且思路非常清晰,反应也很敏捷。
贝克莱终于重新整理了思路,定了定神道:“首先我代表几里国的第二十五任总统,祝贺夏尔先生领导的新联盟嬴得了新一届中央政权。
我刚刚才了解到,新联盟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对此表示祝贺。想见夏尔总席,我只是想在治国思路方面提供一些经验与建议,毕竟我曾真正领导过这个国家。”
夏尔:“请直接说,我听着呢。”
贝克莱斟词酌句道:“夏尔先生,我知道,您和我一样,都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但有时候理想也要屈从于现实的状况,我提的很多建议,其实都是从现实角度出发的。
比如我建议你,尽量留用原有的官员,至少是其中一部分官员,因为他们是最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也是这个国家受教育水平最高的一个群体。
我知道其中有些人并不称职,很多人也不够清廉与正直,那就敦促他们变得清廉与正直,处理其中触犯法度的官员。
但你不能处理掉所有人,因为我们实在找不到另一个更称职、更有能力的团体了,假如全部弃用,那么谁来治理这个国家?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哪怕最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强一万倍!”
夏尔:“我还真听说过。有人告诉我黑帮的出现,就是因为有秩序真空需要填补,却用了一种最野蛮的方式。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种最坏的秩序?为什么不去建立更好的秩序……这些待会再讨论吧,我不打断你,你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
贝克莱的思路稍微被打断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说:“又比如我建议,一定要重视几里国公立大学,它培养的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精英,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
有人认为,我对这所大学投入了太多的资源,每年的预算占到全国教育经费的一半。其实这需要解释,它的很多预算,都来自于海外校友的捐赠。
几里国太缺乏人才了,尤其缺乏能有效治理这个国家的人才。打造这样一所大学,培养一批最高端的精英群体,就算进而再发展基础教育,可以通过他们再去培养教育人才……”
夏尔刚才说了不想打断贝克莱的思路,此刻却不得不打断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几里大学的全体师生,眼下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贝克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失声道:“为什么?你把他们全部逮捕了!”
夏尔摇头道:“不是逮捕,就是暂时控制,接受全面的甄别调查,因为一起严重的犯罪事件,还有根据这件犯罪事件,随后发现的很多违法犯罪线索……”
夏尔简单介绍了那起恶性案件的经过以及调查结果,然后说道:“我们新联盟有位沈状元,我刚才对你说过。
他专门负责对几里大学的调查,这个人很有学问。我以前认为他还有一肚子无聊的学问,比如我刚才讲的司马衷的故事。但是后来才渐渐知道,那些学问一点都不无聊!
但是他最近又干了一件很无聊的事。新联盟正在给各个社区做居民登记工作,他就布置了一个大家想不通的任务。
他要求现场登记人员制作一张副表,统计范围就是与几里大学相邻的几个街区,不论是姑娘还是媳妇,只要登记人员认为还有些姿色的女人,就做出标记,然后汇总到这张副表上。
总统先生,你猜他想干什么?”谈话进行到现在,夏尔才第一次称呼贝克莱为总统先生,可是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贝克莱诧异道:“难道是给你们新联盟的官员选女人吗?”
远在几公里外的沈四书,正在主持会议布置最新工作呢,莫名感觉耳根发烫、鼻子也直痒痒。
夏尔又接着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神神秘秘的跟谁都不解释。
但是这种无聊的事,却让工作人员感觉很有趣,反正可以在进行居民登记的时候顺手做了,并不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虽然具体人员的审美上有差异,但大体也相差不会太多,不就是把他们认为有姿色的女人做个标记嘛。
涉及到的街区总居民共有二十万左右,这张副表上标记出的女人差不多有一万三千名,具体数字是一万两千九百四十三人。
然后沈状元下了第二个命令,让调查人员就拿着这张表和居民登记信息,逐个走访这些女人,只问一个问题,她们是否曾受到过几里大学在校生的侵犯?你知道结果吗?”
贝克莱懵逼道:“什么结果?”
夏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厉:“一个都没有!”
贝克莱:“一个都没有?虽然是个很好的结果,但我觉得也不太可能吧。”
夏尔:“你理解错了,那一万三千人,没有受过几里大学在校学生侵犯的,一个都没有!”
348、我没打算当总统
贝克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汗,缓了缓神才说道:“他们当中,的确有些人……但是我们可以再冷静地分析一下。
说不定这其中的很多所谓的侵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侵犯,也许只是你情我愿,或者仅仅就是各取所需的交往。
你要知道,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对周围的异性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而且这里的民众,观念上也不太在乎……”
这里的很多土著居民,性观念也许不能用“开放”来形容,而是很“奔放”。
有人说这就是一种传统文化特色,但是按沈状元的观点,这种特色还不太适合用“文化”两个字来形容,更淡不上传统的意义,而就是一种单纯的“前文化状态”。
这种“前文化状态”,是很难通过简单的知识或技能学习就改变的,而需要通过社会生活方式与大众伦理认同的演变,去形成与建立新的文化风俗。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现状是存在的。就比如夏尔本人,当初也很有些管不住裤腰带,后来在这一方面才刻意有所收敛。所以贝克莱的某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依据。
夏尔却冷冷地反问道:“总统先生,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这些姑娘能有机会与几里国最高贵精英交往、发生关系,甚至是她们的荣幸?
然后你是否又会说,她们中的大多数,就是为了谋求对方的好处,这是她们的问题?但我们的问卷调查人员不是白痴,知道侵犯和正常交往的区别!
走访调查的问题只有一个,被询问对象是否有过——在本身并不愿意,却因为其他各种原因,最终与几里大学在校生发生性关系的经历?
统计上来的结果是,全部都有!这一万三千人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岁。
想想这么名单是怎么来的?意味着只要是还算有姿色的女孩,哪怕年纪只有十岁,也一个都没逃过魔爪。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情况,当初统计人员不知道沈秀才想调查什么,所以并没有标记年纪太小的女孩,被标记者的最小年纪就是从十岁开始的。
几里大学的周围,有摩旺市乃至整个几里国最好的妓院,可是这帮人渣在妓院里折腾还不够,又跑出去祸害了名单上的所有人……请你听清楚了,是所有人!”
贝克莱抓住了一个重点词汇,举手插问道:“你们连妓女都统计了吗?”
夏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新联盟已经公开取缔了所有的妓院,这里已经没有妓女了。
第二,几里大学附近妓院中的姑娘,大多都不是来自当地的街区,解放后都已返回原街区了,在这次统计中所占的比例很小。
第三,就算是妓女,在她们不想做生意的时候,假如强迫与之发生关系,性质也是侵犯。
我们统计的范围,只是周围几个街区的民众,他们既不是这个国家的最底层,也不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层。
名单上还有一些人,她们也是政府官员的妻子或女儿,有的甚至就是在校学生或毕业生的亲属。以她们的身份,几里大学的普通学生是动不了的,或者不太敢动的。
但在这个人欺压人习以为常的社会,学生也会欺压学生。总有一些不普通的在校生,一小撮金字塔最顶尖家族的子弟,可以肆无忌惮,所以她们同样没有逃过魔爪。
我刚才只是告诉你一种调查结果,你是否还想知道,这些年来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在周围街区造成的伤亡数字吗?
很遗憾,目前并没有统计出来,我们的人力和精力也不是无限的。
沈状元搞了这次调查后,又有人告诉他,他犯了个人经验主义的错误,为什么只统计女人呢?假如连男人也统计进去,数字也绝对会把他吓一跳!
沈状元听完都恶心了,这个数字我们也没有。但几里大学的工作组得到了别的数据。请问总统先生,你知道这所大学一共有多少间学生宿舍吗?”
新问题很突兀,贝克莱只能反问道:“多少?”
夏尔:“你上任之后改善了住宿条件,教工宿舍且不说,学生住的都是带卫浴的四人间,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二间,目前已启用的是一千五百六十三间。
在这一千五百六十三间宿舍中,你猜猜工作组没有搜出毒品的,是多少间?”
贝克莱:“我猜不出来。”
夏尔:“二百七十六间,只有这二百七十六间宿舍,这次没有搜出毒品。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以前出现过毒品,但现在恰好用完了或被带走了的情况。
几里大学严禁学生携带枪支进入校园,这一条还算执行的不错吧。我们只在八十九间宿舍中搜出一百五十三支枪,其中绝大部分是手枪,但也够吓人了!
大部分学生没有把枪支带入校园,但他们在校园外也有枪。目前总计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学生,有四千九百九十六人在校外另有居所,有的是买下了房子,有的是长租。
有人来上学还带着仆从和保镖,这些人就住在那种地方。然后工作组在这近五千座校外居所中,总共搜出了八千三百一十六支长短枪械。
请问这些学生以及他们的保镖和仆从,在周围的街区持有这么多枪械,应该不是为了爱好和平、帮助群众吧?”
贝克莱弱弱道:“难道就不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华真行毫不留情地反问道:“假如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请问,你将这所大学放到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你所关怀的、所器重的、所寄予厚望的这些人,都有着另一种身份。他们的家族掌管着各大势力,共同掌管了这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
贝克莱的背已经佝了下来,神情语气就像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正在极力解释自己的某篇作业为要这么做、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在那封长信中提到了很多事,为什么偏偏要在几里大学的问题上反复纠缠、做各种辩解?因为刚才看的那部宣传纪录片中,并没有提到几里大学。
而且据贝克莱所知,新联盟迄今为止并没有创办另一所大学,也不可能来得及创办。所以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是守住自己骄傲成就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他擦了擦汗,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想了想又开口道:“谁没有年轻过,年轻人总会犯各种错误。犯了错误,就付出代价。”
夏尔:“张三犯了错误,李四付出代价吗?
年轻人?这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生,平均年龄二十二岁,和我是一样的,在这个国家,可绝对不算年轻!
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也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们并不是仅是什么黑恶势力的二代,就已经是黑恶集团的一部分。”
贝克莱:“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没有管理好这所大学。”
夏尔:“在这样一个国家中,谁也不可能单独管理好这样一所大学。”
贝克莱微微垂下了头:“学校是传授人知识和人生智慧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得到了专业的培训。至少有一部分人,掌握了这个国家所需要的知识。”
夏尔:“你不必再解释什么了。刚才是你对我说,理想主义者也要尊重现实,我谈的就是现实的情况。
我并不是有偏见,在我们新联盟的高层领导中,同样也有几里大学的毕业生。”
教育不仅教给人们知识,还有认知。在那些技巧和原理之外,更重要是掌握这些技巧和原理的人,他们成为怎样的人、选择走上怎样一条道路?
在我看来,你受的教育,和他们所受教育一样,都是有问题的。你们都是在学习怎么成为你们这样的人,可是新联盟的宗旨,就是要让这个国家不再有你们这样的人!”
贝克莱仍很不甘地说道:“可是,可是,我的所有举措,也都是一心一意在为这个国家着想。”
夏尔笑了:“你对制度问题没什么想法,似乎很想谈具体的学术问题。那么我问你,在这样一个农牧国,想改善经济民生,最重要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当然是水利建设。
可是你花了国家教育经费的一半,打造了一所大学,居然连水利工程专业都没有!当然了,我也知道原因,就算有这个专业,恐怕也没有用处。
因为在你的任期内,整个几里国,在希望阵线能控制的两个邦区内,就没有建设任何一项成规模的农田水利工程。
在你给我写的信中,声称自己大力鼓励农牧业发展,说它就是目前几里国的经济支柱。嗯,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大概的统计数据,就会得出这个结论。
然后你的举措,就是大力开放市场、再开放市场,促进商贸流通,用需求刺激生产。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新联盟在各地都开了供销社,能很方便地收购各种农牧产品,然后这些产品就纷纷自己钻出来了?人们就欢呼雀跃,越生产越多?
在一个降水如此不均衡的国家,巩固和发展农牧业,居然根本不去兴修水利!
也许你也想到了,可是要做到实在太困难了,甚至于在你统治下的国家根本不可能,所以就采取了你认为更容易做到的措施。
按我们新联盟大金子的话,你其实连个科长、乡长的水平都没有。我知道你听不太懂,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人才,我很清楚这个国家是多么急缺,否则新联盟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请了那么多东国援建人员?
你自认为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国家着想,只是自我感动,却丝毫打动不了我,否则今天我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你在信中反复强调,几里国现行的体制,已接近于完美。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没能有效的贯彻执行这套体制。
总统先生,请问你听说过传销吗?”
贝克莱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夏尔又抬起头似看着远方道:“我听说过,沈状元对我介绍过,他在东国的时候还做过专门的调查。
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告诉别人,只需要掌握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学会一种话术,不需要再脚踏实地的工作,边可以掌握滚滚财源、实现人生梦想。
你相信吗?我知道你是不信的,这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会告诉你,治理一个国家,只要按照一套他们所提供的、现成的制度模式,就可以让所有人得到幸福,这你就相信了吗?
假如幸福如此简单,为什么我们一直在承受苦难?当然了,我们的苦难,是总统先生感受不到的,它也是你和你这样的人带来的。
我刚才讲了两种传销,前者是商业传销、经济邪教,后者则是政治传销、制度邪教。所有传销的组织推广者其目的是什么,真是为所有人带来幸福吗?
不,不,不,他们只是想收割利益。
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像总统先生你生活的高尚街区、就像你所打造的大学乐园;而我们所在的世界,就像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就像人间地狱。
你还不明白吗?这样一套制度,所建立的就是这样一种体系。在几里国内,我曾置身最底层的街区,而在这个世界上,几里国就相当于最底层的街区。
甚至连最底层的街区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污浊不堪的垃圾堆。
你建议我继续维护这样一套制度、这样一种体系。可我的目标就是要挣脱它,将来还要打碎它……”
夏尔的语气已经不太像交谈,而是即席发表了一番演说。自从他走进这间会客室,谈话中已经三次提到了沈状元,搞得贝克莱也是疑惑不已,不知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其实夏尔的很多观点或者说观念,当初都是受华真行的影响。自从他成为新联盟的总席后,三位老人家也认为给夏尔补课是一项重点工作。
夏尔在工作中最重要的助手或者说指导老师其实是沈四书、李敬直、王丰收等人。尤其是沈四书,就相当于新联盟派给他的私人教师。
说到这里,贝克莱已经接不住夏尔的话了,潜意识中也不想继续再这么讨论下去了。
趁着夏尔停下来喘口气的工夫,他赶紧换了最后一个话题:“夏尔先生,请问你想什么时候宣布就任下一任总统?
我在这里,还可以配合你完成总统权力的合法交接,至少形势上是合法的,这会让你省了很多麻烦,比如外交上的麻烦。”
这件事,也许是能体现他这位总统存在的最后价值。不料夏尔却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算当几里国总统!”
贝克莱惊讶道:“你不想?可你就是新联盟的领袖,这是你的责任!”
既然夏尔不想当总统,干嘛要搞军事政变、夺取中央政权呢,又何必把他这位总统赶下台呢?难道是玩过家家,纯粹闲得无聊吗!
其实夏尔当初的理想,就是干掉金大头取而代之,既是为舅舅报仇也是自保的手段。至于成为大头帮的头之后该怎么办,那就到时候再说呗,夏尔并没有太清晰的思路。
成为新联盟的总席之后,他的理想升华了,要改变这个国家,在华真行的推动下,他希望能成为几里国的新总统。
可是今天总统宝座已唾手可得,夏尔的想法却已经变了。他看着贝克莱的眼睛道:“这是解放,不是军事政变,也不是职位交接。新联盟要推翻你所代表的政权,而不是继承。
所以我不会成为几里国的第二十六任总统,这个政权也不值得我去继承并且维护它。几里国将更名为几里人民共和国,将成立人民委员会,重新组建政府。”
出乎预料啊!贝克莱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很忐忑地问道:“那么我呢,新联盟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位——末代总统?”
夏尔居然露出了苦笑:“我们为什么还一直让你住在总统府,除了最近太忙没顾得上安排,你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贝克莱:“正想请你告诉我。”
夏尔:“因为据我们所知,你在摩旺市并没有别的居所,现在又没有了工作。总不能把你赶出去睡大街吧,你会饿死在街头的,但你本人还罪不致此!”
贝克莱:“在摩旺市,我确实没有别的住所,但我还有一些存款,更重要的是我和我的家族还有很多资产,主要在迪加市。”
夏尔摇头道:“已经全部罚没充公了,包括您家族中的很多重要人物,如今也都被捕了,有少数人将被镇压,其他的人也需要接受改造……现在你每天吃盒饭的钱,都是从新联盟的办公经费里支出。”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但贝克莱仍觉得有些忿懑,眼圈都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抬起头道:“请问你们依据的是哪一条法律?
就算是新联盟制定的新法律,也不能允许这样无故的掠夺私人合法财产。我们家族三代人所积累的资产,新联盟若想罚没,总得有合理合法的程序。”
夏尔一直看着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贝克莱,你在的信中说,自认为是这个国家最清廉、正直的官员代表?”
贝克莱:“我可以非常骄傲地这样宣称,哪怕你能剥夺我的生命与财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夏尔:“你就剩下这点骄傲了吗?据我所知,你三岁就去了茵国,回到几里国半年后,就入住了总统府。
你是迪加市包括摩旺市最大的种植园主,应该也是整个几里国最大的种植园主,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亲自去过自家的种植园吧?
生意都由手下去打理,你只要看财务账目就可以了。这就是你所受的教育,最擅长做的事情!
刚才的那部纪录片你也看了,新联盟曾在非索港的郊外,查封了一座种植园,救出了大量奴工。那座种植园中发生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多年来,他们与当地的黑帮勾结,绑架了大量的人强迫他们成为奴工。这些奴工不仅没有报酬,而且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受到各种打骂与折磨,直至凄惨地死去。
我们不仅解救了一批被监禁并强制劳动的奴工,还发现了大量无名的尸骨。
那座种植园的主人叫莫里森,他拥有几里国与袋国的双重国籍,当时跑到海外去了,我们没有抓住他,但罚没了他在非索港的资产,镇压了其余的罪犯。”
贝克莱:“你提到的这件事,我有印象,去年就听说过。”
夏尔:“哦,总统先生当时怎么会听说这件事呢?”
贝克莱:“袋国发来了外交照会,敦促我国政府,保护袋国公民在几里国境内的资产与人身安全,并且提供了这一事件的资料,包括莫里森先生的控诉。
你也知道几里国的外交环境,所以当时我很重视,还召开会议专门讨论,并特意回函表明了态度、做出了解释。”
夏尔:“你是怎么回函的?”
贝克莱:“我首先向莫里森先生的不幸遭遇表示遗憾与同情,对地方武装分裂势力的暴行表示愤慨与谴责。
几里国政府坚决保护海外投资者在境内的合法资产与人身安全,这是我们的一贯态度。
但是鉴于非索港被地方分裂武装占据的事实,几里国中央政府暂时无法处理此事,只有等到将来有能力再去解决。
有鉴于此,我们也希望袋国政府能够给予政治、经济、军事以及人道主义方面的援助,帮助我们提高解决类似问题的能力,几里国政府将深表谢意。”
贝克莱此刻已经有点神经麻木了,完全就是照实回答。这件事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在他三年半的总统任期中,这是他为数不多直接与海外大国打交道的机会。
夏尔:“后来呢?你给了回函之后,袋国政府有什么反馈?”
贝克莱:“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馈。袋国政府也应该知道几里国的现状,根本就没指望我们能解决问题。
之所以会发那个外交照会,应该是莫里森活动的结果,他想借助外交手段追回损失。
但是发那样一个照会,已经是给他一个交待了,袋国政府也不可能为他这样一个几里国商人操心更多,他的公关经费可以说白花了。”
夏尔:“一提到这种事情,总统先生立刻就变得聪明睿智了,分析得入情入理。但我想问的是,你在维护谁的利益,又在为谁服务?”
贝克莱叹息道:“我当时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
夏尔:“你不了解的情况太多了,莫里森的种植园发生了什么,你是今天看了纪录片才知道的,可是你自己家的种植园呢?
这里有一份刚刚传过来的资料,就是新联盟调查迪加市某处种植园的情况,它是你名下的资产。触目惊心啊,种种罪恶,比当初莫里森的种植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灯光再度熄灭,夏尔离开座位站到了桌子侧面。他身后的墙壁上又放下了屏幕,播放了一段十五分钟的视频资料,是刚刚初略制作完成的……
“停下吧,不要再放了!”只过去了几分钟,贝克莱就已经低下头,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发出哀求般的声音。
夏尔并没有为难他,示意工作人员停止了播放,重新开灯又坐回了桌前,缓缓开口道:“总统先生,这就是你的清廉与正直?它就像建在流沙上的宫殿!
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情,真的自以为清廉与正直。我最好的朋友曾告诉我的一个概念,你就像所谓黑帮里的好人,可是我们不需要黑帮,更要铲除黑帮。
我们并不是要为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继续修修补补,它已经是一具尸体,无法挽救也不值得再挽救。我没要建立一个新的、充满生机与活力新世界。
假如罪行得不到清算,善良就会苍白无力;假如邪恶不被铲除,正义就无从伸张。但我们首先要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这世上的罪行与邪恶,才会懂得公平的珍贵。
至于你个人,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份可以谋生的工作。至于这座总统府,将改造为几里国文史纪念馆。
这个国家,还没文史纪念馆,好像也没有真正值得骄傲的文化与历史,那么一切就从现在开始。
我们会给你安排一间宿舍,你就从文史馆的一名普通馆员开始,跟着领导参与文史馆的筹建工作。在这段时间,有些调查问讯工作,还需要你这位前总统随时配合。
在参加工作的同时,你还要参加夜校学习、接受思想改造,然后才能转正,新联盟为了这种人安排了专门的培训班。
身为特别培训班的学员,每周需要交一份思想汇报,假如不会写字,可以口述。
鉴于你的情况,半年内可以提供茵文思想汇报,然后希望你能用东国语书写,不需要太复杂,夜校会教你的。”
这座文史纪念馆中所展示的东西,将会告诉人们几里国曾经是怎样的、今天的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我和你,我们所有人,在其中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包括我们这次谈话,整个的过程都留下了记录,将来也会在这座纪念馆中展示、供人查看,告诉大家这个晚上曾发生了什么?”
349、翻译
当所有的骄傲都已不再,贝克莱唯一剩下的只有风度,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可是听见夏尔说,今天这场会谈已经被完整地记录下来,作为一份历史资料,将来要供人查阅观看,贝克莱便再也顾不上最后的风度。
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将来有人就在这座由总统府改造成的文史馆中,或者在几里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其他地方,像他刚才看那部宣传纪录片一样,看着他今天与夏尔的会谈,品味着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是怎样的表现,这对他而言又是怎样的羞辱?
贝克莱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碰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他也顾不上去扶,紧走两步一只手扶着桌子,眼睛发红,声音黯哑地冲着夏尔低吼道:“你可以杀了我,甚至拿走我的一切,却不能这样羞辱我!这是一场私人之间的谈话,它涉及了人格尊严!”
夏尔也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微微低下脑袋,瞪着一双怪吓人的大眼睛,盯着贝克莱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人关系,这也不是在谈一场你我之间的生意。
我为什么会来见你?是你因为给我写了那封信,以几里国前总统的身份,向我这位新领导人发出了邀约,商讨这个国家的未来。
你难道现在还认为,这是一场私人的谈话吗,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吗?我们今天一直在讨论的,难道是你的私人问题吗?
我了解你这种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你失去了尊严。可是你所谓的、自以为所拥有的尊严,它真的存在过吗?不是我让你失去了它,而是你从来就没真正拥有它!
自从走进这间屋子,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和真相,假如这就令你感觉受到了冒犯,那么我也没必要说对不起,因为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气场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从来都是一个玄学问题,或者勉强说是一个心理学问题。但此时此刻若有旁观者,都会感受到夏尔的气场全开,竟然将贝克莱给瞪了回去。
贝克莱的手离开了桌沿,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回退。他退得还很小心,脚后跟踢到了椅子并没有被绊倒,蹲下身子又把椅子扶了起来,然后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夏尔就这么一直瞪着他,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你我都不在了,也许都还在,但有人已经忘记了今天的事情。
他们也许不是真忘记了,只是故意要混淆真相。他们会为你、为你这种人招魂,会站出来重新编撰故事,只为鼓吹与夸赞你。
就像你上周给我写的那封信,有人会极力鼓吹你是多么富有人格魅力,坚守了怎样的风度和尊严!
他们会说,你是一位多么出色的总统,多么廉洁而正直,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心一意在造福这个国家。
他们会叹息你今天的不幸,会攻击我和我这样的人,宣称我们给你带来了怎样的不幸。
这个国家那么多黑帮、你所任用的那么多官员、几里大学那些那么多师生,总有几个好人吧?在他们眼中开明而正直的好人!
所以他们还会说,这样的好人承受了怎样的不公?因为新联盟的解放,给这些好人们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和打击?
他们会认为,是我、是我们,给你、给你们带来了灾难。他们会怀念你、怀念你所统治的那个时代,更想复辟那个时代,只因为他们想成为你这种人!
可是我很清楚,我们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有一位墨老先生曾告诉我,纯粹的苦难毫无意义,它只是苦难而已,而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苦难的经历有其意义!
刚才给你看的那部纪录片中,提到了莫里森的种植园。而你还记得那份外交照会,记得莫里森的控诉。他控诉自己遭受了怎样的损失,却无视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今天的你,就是另一位莫里森,而我,是亚丁与翠花。
你不熟悉这两个名字,也不认识这两个人吧?因为刚才那部纪录片的时长实在太短,还有很多内容无法介绍。
去年在莫里森的种植园中,我们解救出九十七名奴工,其中有一个人叫亚丁。他在种植园中待了三年,一直在期盼着被解救希望,并想了各种办法自救,被打断了一条胳膊留下了残疾也没有放弃。
这种坚韧的品质,难道不高贵吗?在我的眼中,他比你更有尊严。
亚丁是四年前失踪的,那天当地的一个黑帮招工,他为了生活、为了养育家人,上了卡车被带到了莫里森的种植园中,从此便失去了消息。
亚丁被带走的时间,恰好就是你从茵国返回几里国的日子,半年后你成为了几里国的总统。
亚丁的妻子叫翠花,他们有三个孩子,在亚丁失踪后,最小的孩子夭折了。翠花一直不相信亚丁是不告而别……直到新联盟解放了非索港,她终于等到了被解救的亚丁。
亚丁和翠花后来都加入了新联盟,他们的故事也被新联盟编成了舞台剧,在各解放区表演,名字就叫《亚丁与翠花》。
总统先生,请问亚丁和翠花尊严又应该由谁来维护,是由你还是由莫里森?不不不,你们就是那些无视与剥夺他们尊严的人!
翠花现在是新联盟金砂社区的妇女主任,而亚丁则报名参加了新联盟解放军,强烈要求上前线。
可是他的左臂有残疾,我们虽然请了最高明的医治者,但也没有完全将他治愈,所以他不是一名作战人员,在军中从事文职参谋工作,同时也兼任翻译。
他原先就学过茵语,在种植园的三年时间,坚持与其他奴工交流、总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学习各种能学到的技能,不仅熟练掌握茵语会话,还学会了东国语……”
听到这里,贝克莱陡然一惊,感觉右边的胳膊包括半边身子都麻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刺痛感,就像有很多针尖扎了进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目光。
屋子里还坐了一个人,就在两人侧面,一直用最直白的方式将夏尔的东国语翻译成茵语。
贝克莱刚才忽略了这名翻译,甚至没有怎么正眼看这个人,但他还是有一点印象,这名翻译的左臂好像有点问题,从进门时起就很不自然地勾缩在腰腹间。
贝克莱已经反应过来,夏尔今天带来的翻译就是亚丁!他扭头望了过去,与这名翻译的目光相接……
听见了夏尔刚才的话,亚丁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但是泪水并没有流下来,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贝克莱,眼角带着清晰的鱼尾纹。
贝克莱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双眼睛、怎样一种眼神?
亚丁在莫里森种植园中遭受了近三年非人般的折磨,留下终生的残疾,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并努力地活着,没有麻木也没有放弃,居然还学会了东国语。
他此刻的眼神坚定、深邃,没有任何躲闪!实际上,他也收敛了所有表情。
但贝克莱却感觉其目光深处带着冷笑,仿佛听见这冷笑声在灵魂中回荡,那无法忍受的刺痛感似无处不在。
贝克莱只是亚丁对视了一瞬,就赶紧移开了视线。但仅仅就是这一眼,灵魂却好似已被灼伤,莫名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出了一声冷汗,突然意识到今晚的谈话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有了强烈的尿急感,但也只能憋着。
这时亚丁开口说话了,声音和语调很稳很平静,但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尽管他今晚一直在说话,但都在为夏尔做翻译,此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话。
“我姓夏,叫夏亚丁。”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只是告诉了贝克莱自己名字。
然而贝克莱并不了解的是,这其实一个东国语名字,是在新联盟做居民登记的时候起的,至于这个姓是他自己选的,就因为夏尔姓夏。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了起来,跟着夏尔一起走出了这间会客室。
夏尔刚才一直就站着,等到亚丁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告别时多余的寒暄。
两人走了,又有工作人员进来对贝克莱道:“你可以先去一趟洗手间,接下来请你观看另一部视频学习材料,是一部舞台剧,名字就叫《亚丁与翠花》。”
贝克莱没有去洗手间,刚才与亚丁对视的那一眼,让他感觉双腿站不起来,他是憋着尿看完的。
这部“影片”总计时长三十分钟,前二十五分钟是新联盟录制的一部舞台剧,曾在几里国各地的群众集会上表演。
至于最后的五分钟,是一部简单的纪录片,讲述与记录了莫里森种植园的罪行,介绍了现实中的亚丁与翠花……
夏尔与贝克莱的见面会谈,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夏尔说了,这次谈话全过程,都将被如实记录下来,供后来者查询与观看。
第一批“后来者”并没有等多久,次日下午,约高乐就在华真行等人的陪同下,在瓦歌矿业的会议室里,观看了这次会谈的完整记录。
视频是从夏尔和贝克莱的侧面、亚丁对面的机位拍摄的,完全一镜到底。
贝克莱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机位在拍摄,虽然它很容易发现。会谈现场显然也有很好的收音设备,所有人的话都录得很清晰。
众人看完之后,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350、大领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的夏尔,真有一国领导人的范了。谁能想到,不到两年前他还是街区黑帮的一名小混混呢?”这是约高乐看完视频资料后的感叹。
“夏尔当初可不是小混混,整个几里国,恐怕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的帮派混混。”华真行为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找补了两句,他也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很多事需要回头看,才能发现夏尔的过人之处。
夏尔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混混,至少他从没有混日子。几里国稀烂的公立教育系统,夏尔读到了中学毕业。当地土著有几个能熟练掌握心算的、有几个中学毕业后就掌握了英文读写的?夏尔就是这样的异类。
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混大头帮,在学校里聚众滋事的经历也不少,却在这个过程中培养了一批铁杆心腹手下,如古水门、夏长青等。
他还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朴素道理,继承了舅舅的酒铺,还经营了橡胶园与酿酒作坊,让心腹手下平日有负责的营生,形成了一个核心团队,这才是他成为大头帮骨干的资本。
这些道理没有人特意教夏尔,都是他自己通过观察学习领悟的。他还很注重技术进步和生产力提高,“发明”了二锅头兑香蕉酒的新工艺,研制出了新产品。
根据华真行的建议,他学会了测试与控制土法制酒的酒精度与甜度,形成了最初步的标准化质检体系,然后给非索港的各大酒吧供酒。而大头帮的背景,又保证了他在生产与销售过程中的安全。
当其他黑帮混混都在搞敲诈、搞偷抢、搞破坏、反复花样作死的时候,夏尔的主要精力一直用在搞经营、搞生产、搞建设、壮大自己的力量。
夏尔早就怀疑舅舅死于金大头的暗算,但他仍然很隐忍,装作毫不知情,继续混大头帮。身在那样的街区,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金大头根本没把夏尔这个小孩放在眼里,他只是眼红夏尔的酿酒生意越做越好,企图将酒铺以及作坊据为己有……到了这个时候,金大头其实已经离死不远了。
夏尔一直在等待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尽量创造机会。金大头收了黑钱,要暗杀罗柴德医生。在正常情况下,有心人就算想救罗柴德,也想不到这是干掉金大头取而代之的机会,但是夏尔想到了。
夏尔利用了华真行,他知道华真行有这个本事,更知道华真行身后还有几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他清楚华真行会救罗医生,且必然会跟金大头发生冲突。
华真行当然也反应过来夏尔是利用了自己,但他对此并不排斥,因为他本人的确想救罗医生,而救罗医生就必须要与金大头为敌。
华真行当时还问过夏尔,假如干掉了金大头及其几个铁杆心腹,夏尔就有把握能够接管整个大头帮吗?夏尔的回答是——没问题!
这说明夏尔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在有意无意间筹划了多年,否则就算华真行帮他干掉了金大头,他也不可能掌控整个大头帮。
夏尔见了克蒂娅公主一面,回来后就将克蒂娅当成了梦中情人,迷迷瞪瞪好几个月,这听上去虽然有点好笑,但至少证明了其人的一种特质——他可真敢想!
但是夏尔做梦也没想到,华真行以及他背后的几位老人家来了个神转折,让全体草鞋帮成员加入了大头帮、成立了新联盟,并把他推到了新联盟总席的位置,正式开启了几里国的解放事业。
夏尔聪明好学,但是再聪明好学的人,见知也会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两年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今天的。可是他成为新联盟的总席之后,有了条件后也是进步神速。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夏尔的另一个特质——他也真能干!
一念及此,华真行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件事:当地那么多土著孩子,为什么从小到大,只有夏尔成为了与自己关系最好的玩伴?
这当然证明了夏尔的眼光,他早就看出来了跟华真行结交的价值。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跟什么人来往,三位老人家尤其是杨老头难道不会干涉和引导吗?
华真行从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只能说几位老人家做得很巧妙,几乎不着痕迹。几位老人家或许早就看到了夏尔的潜质,也想到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某种可能。
在夏尔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早就受过杨老头等人的指点。他们只要在关键时刻看似无意地点拨几句,就足以让夏尔受益终生了。
华真行忽然有所有感慨,他自诩聪明,不敢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但至少是非索港最聪明的孩子吧?但是直到今天看完了这段视频,才彻底明白这一关节,看样子再聪明的人也总有没想到的事情,自己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太自负啊!
想到这里,他又把自己刚才夸赞夏尔的话往回收了收:“其实夏尔也还在学习进步中,他昨天跟贝克莱说的很多话,也都是别人教的。”
约高乐笑道:“是啊,我听见了,比如引用沈状元、大金子的话,你们新联盟能人不少啊!不论怎么说,我看夏尔这小子很有出息。
看来你们也认为他当几里国的领导人是称职的,否则华老板也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冒充瓦里希玩过家家。”
华真行:“我这是正经事,可不是玩!”
约高乐似是想故意拆台,又笑道:“看看人家夏尔,在干多大的事儿!而你呢,以瓦里希的身份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成天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汇总一下文件资料,然后再把瓦里希叫过来签个字。”
华真行:“从宏观到微观,每个岗位都很重要,都得有人来负责。”
约高乐:“看到今天的夏尔受举国敬仰,他领导新联盟完成了解放几里国这样的伟大创举。而你呢,连真面目都不露,只是取代一个小小的瓦里希干点日常杂活,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在座的其他人不好说什么,曼曼却插话道:“约先生,您这么说话有挑拨的嫌疑啊。谁说小华做的事情不重要?假如换成别人,恐怕也做不好!”
连娜跟风道:“能做好这件事的人,恐怕也不愿意干。”
曼曼点头道:“对啊,不说别人,假如请约先生您来干,您愿意干吗?”
约高乐赶紧摇头道:“我在谈夏尔和华老板,你们怎么冲着我来了?”
华真行开口道:“我现在这个活,可太不容易了!昨天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位冈比斯庭叛逃的大神术师,我差点连命都丢了,请问约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约高乐:“别误会啊,我绝没有挑地沟的想法。我只是很好奇,杨老先生所修应是清静无为之道,怎么教出来华老板这样一位爱管闲事的弟子?
如今看来,华老板已得真传,万变未离其宗,佩服啊,佩服!”
华真行:“所谓清静无为,先有清静才能无为,你总不能在垃圾堆里谈清静吧?而且杨总也不止教了我这些,也不止杨总一个人教导过我。
话又说回来了,正如您刚才所讲,假如不是夏尔他们干得如此出色,我又怎么能安心在瓦歌矿业呆着呢?”
还有一件事,除了三位老人家清楚,华真行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当然也不可能告诉约高乐。他来到瓦歌矿业坐镇,实际上是因为系统任务。
任务十二:收购瓦歌矿业集团。
任务奖励:给朋友一个发财的机会。
要想收购瓦歌矿业,不论是以谁的名义,都要解决资金问题,但更重要的问题是能否真正掌控这家企业?使它成为受瓦歌市乃至几里国监管,并且是真正为瓦歌市及几里国服务的企业。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华真行才会来瓦歌矿业亲自坐镇,并以瓦里希的身份配合工作组的进驻。系统发布的任务为什么不是让华真行去“解放几里国”,而是让他“收购瓦歌矿业”?
现在华真行多少也明白过来了,顺利收购瓦歌矿业的前提,就是掌握几里国的中央政权,否则很多手续无法以合理、合法的方式完成。
华真行亲自来瓦歌矿业坐镇,看似事情不多,其实非常重要,甚至决定了新联盟是否能够顺利解放几里国。
新联盟军想顺利南下,必须要保证瓦歌市不出乱子,这里是从北方根据地前往几里国南方地区的咽喉节点,后勤辎重运输线路的保障,也是万一遭受意外挫折时的战略迂回空间。
想要瓦歌市不出乱子,首先就要保证瓦歌矿业集团别出乱子,能否收购它目前还是次要问题,首先要控制住这家超大型工矿集团。那么除了华真行亲自来坐镇,好像还没有更合理的选择。
事实上这里还是出了意外,昨晚那一场斗法堪称惊心动魄。目前这个系统任务尚未完成,假如将来真的顺利收购了瓦歌矿业集团,那就说明几里国新政府已完全掌控了形势。
眼下还得继续等待,至于任务奖励是给朋友一个发财的机会,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至于系统暗示的“朋友”是谁,应该指的就是收购项目的合作第三方,华真行心中已有了大概的人选。
这时约高乐突然又说了一句:“我看夏尔,已经入门了。”
华真行:“岂止是入门,他已经相当优秀了。”
约高乐:“二级而已,算不得相当优秀吧?”
华真行一愣:“您说的是什么?”
约高乐:“我说的是养元术,按你们制定的标准,他应该可以拿到二级证书了。”
华真行惊喜道:“原来是这样,算一时间,他也该差不多了。”
约高乐:“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他成了几里国的元首,将来有机会去养元谷进修,也得以学员的身份。”
华真行笑了:“我也很希望早点看到这一天,到时候我会恭喜他的。”
这时司马值插了一句话:“那个瓦格良也入门了。”
华真行:“这我倒一点都不意外,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能享受他这种修炼条件,连夏尔都未曾有过。我原本打算假如夏尔迟迟无法入门,就给他用这个法子,算是在瓦格良身上先试一试。”
约高乐的话总是有点出其不意:“说了半天,你们是不是把那位总统先生给忘了?对那位贝克莱前总统,我倒有个建议。”
华真行:“约先生总是很有见地,有什么建议尽管说。”
约高乐:“我建议不要直接把他安排在文史馆工作,这些年他一直就呆在总统府,换了工作还呆在原先的总统府里,也没法见世面啊!
我建议把他安排到社区、到基层、到乡村去。至于编制嘛,还可以留在文史馆,以采集文史资料的名义把他派出去。”
华真行:“好建议!看来约先生也是位大领导,至少是干过大领导的。”
约高乐呵呵一乐:“哪里,哪里,我就是有点经验而已。”
莫弃弱弱地说道:“诸位领导,难道你们不饿吗?都这么晚了,我们能不能边吃边聊?”
351、黑荒奇葩
晚饭之后,约高乐和华真行还有一番私下的交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然后这位大神术师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一位花钱买票的观众,终于看到了他喜欢看的节目,虽然票价有点贵,但感觉也很值。
告辞前他和华真行约定,一个月后交付今年的第一批春容丹,首批交付数量不得低于一百盒,交货地点就在非索港的杂货铺。
新联盟军于2021年底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但是直到2022年三月十一号,才正式宣告几里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天就是华真行的生日,也是他年满十七岁的日子。
夏尔以及新联盟中央委员会,特意将“开国大典”定在这一天,这个日子将成为几里人民共和国的国庆日,也算是用另一种形式向华真行致意。但谁都没有明说,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理论上讲,在新联盟推翻贝克莱政府后,到成立新政府之前,有接近三个月的权力真空期,这个国家一度没有明确的中央政权。
假如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这会造成内政和外交上极大的困惑与混乱,但几里国的内政事务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名义上的中央政权,并不等于没有实质上的治理者。
在这个空窗期,新联盟的主要工作是恢复地方秩序,从组建各社区委员会开始,成立全新的地方政府以及配套的行政管理体系,参照从克林区、非索港、班达市、瓦歌市这一路总结的经验,很多工作已是轻车熟路。
真正造成的困惑是外交方面的,很多国家都看不懂这次军事政变的发起者是什么套路?
黑荒大陆诸国的各种政变,早就如家常便饭,假如有段时间没有哪个国家政变,大家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了。但是几里国的这次政变,未免有点太磨叽了吧?
通常的标准模式,推翻前任政府之后,政变领导人当天就会宣誓就职、宣布胜利、宣告正式接管这个国家。其他各国对此早有充分的经验,可是新联盟一连两个多月都没有发布任何宣告。
在新联盟军打进摩旺市之前,很多国家的使馆人员都已经撤离,同时还撤走了为数不多的当地侨民。现在首都秩序恢复了,使馆区也受到了获胜一方的保护,那么外交人员究竟回不回来呢?
假如回来的话,相关工作究竟跟谁联络交接、向谁递交国书?使馆又不是度假别墅,不是派人住在里面就行了。
直到三月中旬之后,这个问题才有了着落。夏尔并没有担任几里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而是重新组建了一个全新的政权,连宪法、国号、国体、政体都是新的。
这就催生了一个新问题,过去已建立的外交关系,如今还存不存在?对于这个全新的国家政权,需不需要重新进行外交上的互认?
几里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用夏尔的话说,对这个国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甚至标志了真正属于几里国自己的历史开端。但在外界很多人看来,这就是黑荒大陆上无数荒诞的闹剧之一。
听说新的国家元首夏尔今年刚二十三岁,这不是胡闹吗!但在这块奇葩的大陆上,出现多么离奇的事件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大家对此的心理阙值已经相当高了。
总之这是一届奇葩的政府、一个奇葩的国度、一位奇葩的领导人。
哪怕在奇葩遍地的黑荒大陆上,这个故事也显得格外荒诞离奇,说出去就是段子,编成相声节目也毫无问题。
新联盟众高层对此则早有预计,这样的局面甚至就是他们有意无意间营造出来的,记得去年的时候,杨老头就有一番很有前瞻性的讲话。
那是在棕榈庄园,杨老头召集新联盟与欢想实业的二十多名高层来开会,其实就是品鉴他刚刚捣鼓出来的克林大曲,共有三个档次的系列新产品。
品鉴会毫无意外地搞成了聚餐会,连华真行都被抓差去做菜了,杨老头当时喝得有点多,晃着杯子说道:
“诸位已经打造了一个克林区,很好!我的杂货铺也在克林区,我更喜欢把杂货铺开在这样的地方。
至于将来,也不用等太久,在克林大曲下一个系列产品推出之前,就有希望能看到,诸位将整个几里国都打造成一个更大的克林区。
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但是没有关系,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个地方,大家无非是认为,在一个荒诞的国家发生了一件更荒诞的事情。
几里国将是黑荒大陆上的一朵奇葩……在东国语中,奇葩这个词很有意思,奇葩和奇葩也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做出再奇葩的事情,别人可能也不会感到惊讶,也就省了很多所谓的友邦惊诧。”
杨老头言犹在耳,他老人家所预言的局面已经出现。几里国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它又是如此的贫穷与混乱,几乎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很多势力对干涉其内部事务没有太多兴趣,因为无利可图。
国际上有一百多个国家曾与几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但只有五十来个国家在摩旺市设立了使馆。
原因很简单,设立使馆派驻外交人员,在一个混乱的国家中还得设法保证驻外人员的安全,这些都需要持续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总不能指望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几里国政府补贴吧?
驻外使馆的任务或者说日常事务,不仅是建立外交关系的象征,更重要的是推进经贸合作、保护当地的投资以及侨民利益、发放护照等等,另一方面还要组织间谍情报活动。
可是很多小国本身也很穷,在几里国根本就没这些事可做,再加上几里国的混乱局面,干脆连使馆都不设了,只有个名义上的外交互认关系,实际上八辈子都不会打交道。
几里国新政府对外交工作也做了很多努力,它首先宣布承认已建立的外交关系,欢迎早先撤离的外交使馆人员返回摩旺市,以恢复正常化邦交,并欢迎尚未设立使馆的已建交国家前来设立使馆,并尽量给予各方面的协助与安全保障。
各个国家反应不一,以东国为代表的一部分国家,以不干涉他国内政为原则,率先宣布尊重几里国人民的选择,延续了一贯的外交政策,与新政府继续保持了大使级外交关系。
鉴于东国眼下在几里国有好几个大型援建项目,还派驻了大批援建人员,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这都是很自然的选择,保持了各方面合作的稳定延续。
还有另一部分国家,以几里国的原宗主国为代表,还包括西罗、北米等八个大国,提出了一系列额外的要求。
比如要求延续贝克莱政府的承诺,遵循完全的市场开放以及金融开放政策……等等。这些常规套路就不用提了,另有一些军事、经济、政治上特殊要求或者说特权要求。
这些都是新联盟政府不能答应的,按柯夫子的说法,原则一旦确立,就不能给谁单独开个可以不遵守的口子,哪怕起初时只开了一丝缝隙,迟早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比如以米国为首的几个国家,提出要派驻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以护卫使馆安全,并在外交使节的外出时,有自己的武装卫队随行。
这当然是不能答应的,它相当于变相驻军了。而且新联盟特意强调,几里国现在是一个严格禁枪的国家,就算外交人员也不能公然持枪或者带着持枪保镖在外面乱晃。
考虑到安保需要,使馆内的护卫人员可以保有一些警用枪械,但是需要经过登记批准,其使用与携带的场合也有严格的规定。
几里国新政府也坚持,只有建交国任命的正式外交人员才享有外交豁免权,驳回了某些国家将其在境内或海外雇佣的普通工作人员都享受外交豁免权的要求,因为这相当于变相的领事裁判权了。
不能答应的要求怎么办?那就慢慢谈判呗。
几里国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外交工作委员会,负责人是董泽刚,其主要任务是向各国介绍新政策以及新法律,申明平等互惠的外交原则。
几里国保护入境人员、海外投资者的人身安全以及合法权益,但前提是相关活动要遵守几里国的现行法律。
仅仅是两年前,董泽刚还是受到黑帮威胁、不得不依托草鞋帮庇护的小律师,他应该没有想到,如今居然担任了类似“万国宣抚使”这样的重要角色。
几里国这样的一个破国家,在外交上居然坚持平等的原则,不仅要求与建交国在政策原则上对等,也在政策原则上平等对待所有国家,听起来就挺搞笑的。
可是几里国新政府偏偏就是这样宣称的,那就当个笑话看吧。
这项工作可不仅仅是宣讲原则而已,很多细节问题堪称千头万绪。比如上述这批提出额外要求的国家,在几里国解放战争中,都撤出了正式的外交人员,只留下了在当地雇佣的工作团队看守使馆。
可是后来这些留守团队都纷纷弃馆了,原因已无法一一细究,反正是因为战乱嘛。
为了保护使馆财物不被偷盗抢劫、使馆设施不被破坏,新联盟派人接管了这些被弃守的空使馆,清点之后实施了保护性封存,等待移交给新的外交派驻人员。
新一轮外交谈判开启后,各国政府发现几里国新政府的原则立场很坚定,以断绝外交关系和经贸往来为要挟的作用也不大,后来也就懒得再扯皮了,基本上都逐渐恢复了一定级别的外交关系。
几里国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国家,谁都没有对它抱太大指望,有一定实力的大国就当落一步闲子而已。奇葩也有当奇葩的好处,谁能对这样的奇葩国家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等很多外交使团返回几里国之后,却发现原先建立的情报网络,包括曾私下有合作的官方机构及民间团体,如今都找不着了。更奇葩的是,原本有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居然都变得不合法了。
在恢复与各国外交关系的同时,几里国新政府还以防疫的名义,宣布了一系列很奇葩的新政策。
比如它恢复了摩旺机场的国际航班(本来没多少班),却制定了入境人员强制接受检测、强制隔离的新规定,并实行了航班熔断政策(可能是抄东国的)。
东国这样的大国,对境外输入的病例实行航班熔断政策,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几里国本身有各种传染病流行,卫生条件堪称世界最差,也实行这种防疫政策不是在搞笑吗?
可它偏偏这么干了,财政上好像也能负担得起,因为这段时间也根本没几个海外疫区人员入境。
几里国也开放了两条绿色入境通道。第一条通道是针对海外的非疫区人员,持有效检测证明和疫苗注射证明,可以实行便捷入境,实践中主要是针对东国援建人员及其家属。
另一条绿色通道,主要就是针对新派驻的外交人员,同样需要有效检测和疫苗注射证明。假如他们来自几里国所认定的疫区,不必强制集中隔离,但须在使馆内自我隔离并接受定期检测。在此期间,进出使馆的服务及工作人员也要遵守防疫规定。
表面上看,几里国新政府是利用了特殊的疫情背景,实行了锁国政策。实际上几里国并没有锁国,人员还可以出入境,只是要遵守几里国的防疫规定,对外贸易方面也没有更多限制。
当然了,几里国如今也没什么外贸。很难想象,这个连粮食生产都难以自给自足、经常发生饥荒的国家,曾经最主要的出口物资是农牧业产品,以换取为数不多的外汇。
如今农牧产品的出口数量已大幅下降,同时由于国内某一阶层的消失,原先主要进口的高端工业品包括某些奢侈品,需求也同步大幅下降。
假如将援建项目产生的交易另行计算,几里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在原本就很低的水平上,短期内又进一步大幅萎缩。新政府在外贸方面的工作成绩是一塌糊涂,只要看到相关数据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国内的各类基本生活物资的保障水平,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善,这完全是换了一套体系在运行。但不深入几里国内部的基层,这是很难观察到的,更别提有切身体会了。
新政府实行的一系列政策,对几里国的传统旅游业也造成了很大冲击。这个市场原本就不大,主要服务的都是罗、米高端群体,比如探险、狩猎等,原先把持这块业务的帮派势力也都消失了。
随着跨境旅游业的沉寂,几里国的另一个行业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就是大家都知道却不怎么讨论的租男行业。
遥远的东洲大陆上有一个萨哇国,历来以盛产人妖著称,但在其国内还有一个很发达的租妻行业。很多罗、米人士以旅游度假的名义,在当地租一个女人同居陪游。
而在黑荒大陆的某些地方,这种业务的性别是反过来的,来自罗、米的很多上了年纪的女士,喜欢到这里租一个甚至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为其提供同居伴游服务,这股风气也曾蔓延到几里国。
想从事这一行业的小伙子,要求身体健康性格好,最好能会一门外语还会哄人开心,有时竞争也挺激烈的,需要先通过体检才能上岗,至于收入在当地来说也算不错了,还能跟着雇主享受更好的生活条件。
在新联盟解放几里国之后,禁绝了d品交易,关闭了赌场和妓院,进出口贸易大幅萎缩,旅游业遭受重大打击,就连租男行业也连带着受到了灭顶之灾……而这些行当,要么是几里国原先最发达的经济产业,要么是最重要的外汇以及进口物资来源。
在很多旁观者看来,原本就极端贫困落后的几里国,如今被新联盟折腾得更加萧条。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真正关心这个地方!原先的贝克莱政府连外债都没有,不是他不想举债,而是国家信用早已破产,中央政府想借外债都借不着。没人相信它有能力偿还,也没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就被一场新政变推翻——它如今果然被推翻了。
本就破败不堪的几里国,再破败又还能破败到哪里去?如今发生的事情,除了再度证明它是一朵奇葩,并没有更多的意义!至少绝大部分旁观者就是这么认为的,连分析都懒得分析。
351、黑荒奇葩
晚饭之后,约高乐和华真行还有一番私下的交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然后这位大神术师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一位花钱买票的观众,终于看到了他喜欢看的节目,虽然票价有点贵,但感觉也很值。
告辞前他和华真行约定,一个月后交付今年的第一批春容丹,首批交付数量不得低于一百盒,交货地点就在非索港的杂货铺。
新联盟军于2021年底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但是直到2022年三月十一号,才正式宣告几里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天就是华真行的生日,也是他年满十七岁的日子。
夏尔以及新联盟中央委员会,特意将“开国大典”定在这一天,这个日子将成为几里人民共和国的国庆日,也算是用另一种形式向华真行致意。但谁都没有明说,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理论上讲,在新联盟推翻贝克莱政府后,到成立新政府之前,有接近三个月的权力真空期,这个国家一度没有明确的中央政权。
假如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这会造成内政和外交上极大的困惑与混乱,但几里国的内政事务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名义上的中央政权,并不等于没有实质上的治理者。
在这个空窗期,新联盟的主要工作是恢复地方秩序,从组建各社区委员会开始,成立全新的地方政府以及配套的行政管理体系,参照从克林区、非索港、班达市、瓦歌市这一路总结的经验,很多工作已是轻车熟路。
真正造成的困惑是外交方面的,很多国家都看不懂这次军事政变的发起者是什么套路?
黑荒大陆诸国的各种政变,早就如家常便饭,假如有段时间没有哪个国家政变,大家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了。但是几里国的这次政变,未免有点太磨叽了吧?
通常的标准模式,推翻前任政府之后,政变领导人当天就会宣誓就职、宣布胜利、宣告正式接管这个国家。其他各国对此早有充分的经验,可是新联盟一连两个多月都没有发布任何宣告。
在新联盟军打进摩旺市之前,很多国家的使馆人员都已经撤离,同时还撤走了为数不多的当地侨民。现在首都秩序恢复了,使馆区也受到了获胜一方的保护,那么外交人员究竟回不回来呢?
假如回来的话,相关工作究竟跟谁联络交接、向谁递交国书?使馆又不是度假别墅,不是派人住在里面就行了。
直到三月中旬之后,这个问题才有了着落。夏尔并没有担任几里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而是重新组建了一个全新的政权,连宪法、国号、国体、政体都是新的。
这就催生了一个新问题,过去已建立的外交关系,如今还存不存在?对于这个全新的国家政权,需不需要重新进行外交上的互认?
几里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用夏尔的话说,对这个国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甚至标志了真正属于几里国自己的历史开端。但在外界很多人看来,这就是黑荒大陆上无数荒诞的闹剧之一。
听说新的国家元首夏尔今年刚二十三岁,这不是胡闹吗!但在这块奇葩的大陆上,出现多么离奇的事件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大家对此的心理阙值已经相当高了。
总之这是一届奇葩的政府、一个奇葩的国度、一位奇葩的领导人。
哪怕在奇葩遍地的黑荒大陆上,这个故事也显得格外荒诞离奇,说出去就是段子,编成相声节目也毫无问题。
新联盟众高层对此则早有预计,这样的局面甚至就是他们有意无意间营造出来的,记得去年的时候,杨老头就有一番很有前瞻性的讲话。
那是在棕榈庄园,杨老头召集新联盟与欢想实业的二十多名高层来开会,其实就是品鉴他刚刚捣鼓出来的克林大曲,共有三个档次的系列新产品。
品鉴会毫无意外地搞成了聚餐会,连华真行都被抓差去做菜了,杨老头当时喝得有点多,晃着杯子说道:
“诸位已经打造了一个克林区,很好!我的杂货铺也在克林区,我更喜欢把杂货铺开在这样的地方。
至于将来,也不用等太久,在克林大曲下一个系列产品推出之前,就有希望能看到,诸位将整个几里国都打造成一个更大的克林区。
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但是没有关系,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个地方,大家无非是认为,在一个荒诞的国家发生了一件更荒诞的事情。
几里国将是黑荒大陆上的一朵奇葩……在东国语中,奇葩这个词很有意思,奇葩和奇葩也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做出再奇葩的事情,别人可能也不会感到惊讶,也就省了很多所谓的友邦惊诧。”
杨老头言犹在耳,他老人家所预言的局面已经出现。几里国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它又是如此的贫穷与混乱,几乎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很多势力对干涉其内部事务没有太多兴趣,因为无利可图。
国际上有一百多个国家曾与几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但只有五十来个国家在摩旺市设立了使馆。
原因很简单,设立使馆派驻外交人员,在一个混乱的国家中还得设法保证驻外人员的安全,这些都需要持续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总不能指望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几里国政府补贴吧?
驻外使馆的任务或者说日常事务,不仅是建立外交关系的象征,更重要的是推进经贸合作、保护当地的投资以及侨民利益、发放护照等等,另一方面还要组织间谍情报活动。
可是很多小国本身也很穷,在几里国根本就没这些事可做,再加上几里国的混乱局面,干脆连使馆都不设了,只有个名义上的外交互认关系,实际上八辈子都不会打交道。
几里国新政府对外交工作也做了很多努力,它首先宣布承认已建立的外交关系,欢迎早先撤离的外交使馆人员返回摩旺市,以恢复正常化邦交,并欢迎尚未设立使馆的已建交国家前来设立使馆,并尽量给予各方面的协助与安全保障。
各个国家反应不一,以东国为代表的一部分国家,以不干涉他国内政为原则,率先宣布尊重几里国人民的选择,延续了一贯的外交政策,与新政府继续保持了大使级外交关系。
鉴于东国眼下在几里国有好几个大型援建项目,还派驻了大批援建人员,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这都是很自然的选择,保持了各方面合作的稳定延续。
还有另一部分国家,以几里国的原宗主国为代表,还包括西罗、北米等八个大国,提出了一系列额外的要求。
比如要求延续贝克莱政府的承诺,遵循完全的市场开放以及金融开放政策……等等。这些常规套路就不用提了,另有一些军事、经济、政治上特殊要求或者说特权要求。
这些都是新联盟政府不能答应的,按柯夫子的说法,原则一旦确立,就不能给谁单独开个可以不遵守的口子,哪怕起初时只开了一丝缝隙,迟早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比如以米国为首的几个国家,提出要派驻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以护卫使馆安全,并在外交使节的外出时,有自己的武装卫队随行。
这当然是不能答应的,它相当于变相驻军了。而且新联盟特意强调,几里国现在是一个严格禁枪的国家,就算外交人员也不能公然持枪或者带着持枪保镖在外面乱晃。
考虑到安保需要,使馆内的护卫人员可以保有一些警用枪械,但是需要经过登记批准,其使用与携带的场合也有严格的规定。
几里国新政府也坚持,只有建交国任命的正式外交人员才享有外交豁免权,驳回了某些国家将其在境内或海外雇佣的普通工作人员都享受外交豁免权的要求,因为这相当于变相的领事裁判权了。
不能答应的要求怎么办?那就慢慢谈判呗。
几里国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外交工作委员会,负责人是董泽刚,其主要任务是向各国介绍新政策以及新法律,申明平等互惠的外交原则。
几里国保护入境人员、海外投资者的人身安全以及合法权益,但前提是相关活动要遵守几里国的现行法律。
仅仅是两年前,董泽刚还是受到黑帮威胁、不得不依托草鞋帮庇护的小律师,他应该没有想到,如今居然担任了类似“万国宣抚使”这样的重要角色。
几里国这样的一个破国家,在外交上居然坚持平等的原则,不仅要求与建交国在政策原则上对等,也在政策原则上平等对待所有国家,听起来就挺搞笑的。
可是几里国新政府偏偏就是这样宣称的,那就当个笑话看吧。
这项工作可不仅仅是宣讲原则而已,很多细节问题堪称千头万绪。比如上述这批提出额外要求的国家,在几里国解放战争中,都撤出了正式的外交人员,只留下了在当地雇佣的工作团队看守使馆。
可是后来这些留守团队都纷纷弃馆了,原因已无法一一细究,反正是因为战乱嘛。
为了保护使馆财物不被偷盗抢劫、使馆设施不被破坏,新联盟派人接管了这些被弃守的空使馆,清点之后实施了保护性封存,等待移交给新的外交派驻人员。
新一轮外交谈判开启后,各国政府发现几里国新政府的原则立场很坚定,以断绝外交关系和经贸往来为要挟的作用也不大,后来也就懒得再扯皮了,基本上都逐渐恢复了一定级别的外交关系。
几里国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国家,谁都没有对它抱太大指望,有一定实力的大国就当落一步闲子而已。奇葩也有当奇葩的好处,谁能对这样的奇葩国家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等很多外交使团返回几里国之后,却发现原先建立的情报网络,包括曾私下有合作的官方机构及民间团体,如今都找不着了。更奇葩的是,原本有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居然都变得不合法了。
在恢复与各国外交关系的同时,几里国新政府还以防疫的名义,宣布了一系列很奇葩的新政策。
比如它恢复了摩旺机场的国际航班(本来没多少班),却制定了入境人员强制接受检测、强制隔离的新规定,并实行了航班熔断政策(可能是抄东国的)。
东国这样的大国,对境外输入的病例实行航班熔断政策,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几里国本身有各种传染病流行,卫生条件堪称世界最差,也实行这种防疫政策不是在搞笑吗?
可它偏偏这么干了,财政上好像也能负担得起,因为这段时间也根本没几个海外疫区人员入境。
几里国也开放了两条绿色入境通道。第一条通道是针对海外的非疫区人员,持有效检测证明和疫苗注射证明,可以实行便捷入境,实践中主要是针对东国援建人员及其家属。
另一条绿色通道,主要就是针对新派驻的外交人员,同样需要有效检测和疫苗注射证明。假如他们来自几里国所认定的疫区,不必强制集中隔离,但须在使馆内自我隔离并接受定期检测。在此期间,进出使馆的服务及工作人员也要遵守防疫规定。
表面上看,几里国新政府是利用了特殊的疫情背景,实行了锁国政策。实际上几里国并没有锁国,人员还可以出入境,只是要遵守几里国的防疫规定,对外贸易方面也没有更多限制。
当然了,几里国如今也没什么外贸。很难想象,这个连粮食生产都难以自给自足、经常发生饥荒的国家,曾经最主要的出口物资是农牧业产品,以换取为数不多的外汇。
如今农牧产品的出口数量已大幅下降,同时由于国内某一阶层的消失,原先主要进口的高端工业品包括某些奢侈品,需求也同步大幅下降。
假如将援建项目产生的交易另行计算,几里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在原本就很低的水平上,短期内又进一步大幅萎缩。新政府在外贸方面的工作成绩是一塌糊涂,只要看到相关数据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国内的各类基本生活物资的保障水平,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善,这完全是换了一套体系在运行。但不深入几里国内部的基层,这是很难观察到的,更别提有切身体会了。
新政府实行的一系列政策,对几里国的传统旅游业也造成了很大冲击。这个市场原本就不大,主要服务的都是罗、米高端群体,比如探险、狩猎等,原先把持这块业务的帮派势力也都消失了。
随着跨境旅游业的沉寂,几里国的另一个行业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就是大家都知道却不怎么讨论的租男行业。
遥远的东洲大陆上有一个萨哇国,历来以盛产人妖著称,但在其国内还有一个很发达的租妻行业。很多罗、米人士以旅游度假的名义,在当地租一个女人同居陪游。
而在黑荒大陆的某些地方,这种业务的性别是反过来的,来自罗、米的很多上了年纪的女士,喜欢到这里租一个甚至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为其提供同居伴游服务,这股风气也曾蔓延到几里国。
想从事这一行业的小伙子,要求身体健康性格好,最好能会一门外语还会哄人开心,有时竞争也挺激烈的,需要先通过体检才能上岗,至于收入在当地来说也算不错了,还能跟着雇主享受更好的生活条件。
在新联盟解放几里国之后,禁绝了d品交易,关闭了赌场和妓院,进出口贸易大幅萎缩,旅游业遭受重大打击,就连租男行业也连带着受到了灭顶之灾……而这些行当,要么是几里国原先最发达的经济产业,要么是最重要的外汇以及进口物资来源。
在很多旁观者看来,原本就极端贫困落后的几里国,如今被新联盟折腾得更加萧条。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真正关心这个地方!原先的贝克莱政府连外债都没有,不是他不想举债,而是国家信用早已破产,中央政府想借外债都借不着。没人相信它有能力偿还,也没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就被一场新政变推翻——它如今果然被推翻了。
本就破败不堪的几里国,再破败又还能破败到哪里去?如今发生的事情,除了再度证明它是一朵奇葩,并没有更多的意义!至少绝大部分旁观者就是这么认为的,连分析都懒得分析。
352、奇葩政变
新成立的几里人民共和国百废待兴。百废待兴这个成语很有意思,它首先以百废为前提,也就是啥都不行的意思,恰如曾经的几里国,至于有没有“兴”的希望,那就两说了。
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它今天是如此萧条,可是新联盟政权却很稳定,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够实现对最基层的街区的有效治理,这是几里国有史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过的。
从华真行的角度,他希望几里国最好不要引起外界的关注,尽量先苟起来发展一波。这个目的倒是基本实现了,确实没多少外人会关注这个破国家。
但令华真行没想到的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新联盟居然破获了好几起针对“夏尔政府”的未遂政变事件。
其中性质最严重的一起未遂政变,是有人联络了新联盟军事委员会的副主席万乐东,承诺给他提供资金和武器并派军事顾问协助,支持他推翻夏尔、成为几里国新的领导人。
万乐东也是当地土著、早年的草鞋帮成员,自从李敬直组建克林区巡逻队开始,他就一直是李敬直的助手。像他这样的助手,李敬直身边还有十几个,其实就是在实践工作中培养的学生。
随着新联盟的发展壮大,万乐东的进步也很快,新联盟军南下时有三个团的兵力,他就是其中第一个主力团的团长。解放几里国后,也是万乐东麾下的两个营驻守首都摩旺市。
这起事件的幕后策动者,显然对黑荒大陆各国的奇葩政变早有研究,也是按照最常规、成功率最高的套路,找到了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失算了,显然是并不了解新联盟军的性质。首都的驻防部队可不是万乐东的私人军队,就连他的贴身警卫人员,都不是他的私人仆从。
新联盟解放军,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擅自购置军火、招募士兵,更别提私下聘请什么外来的军事顾问了。军事长官当然也没有这个权限,这样的事情连碰都不能碰。
政变的策动者是首先派了当地的一位商人,以登门拜访的方式来试探万乐通,表示了愿意资助他“扩充实力”的意愿。
万乐东当即就把来人给扣下了,假如他不下这样的命令,估计身边的警卫人员就该控制他并向上级汇报了。
团盟委、副团长、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得到消息立刻赶来,开了一次简短碰头会的了解情况会,然后迅速上报给中央,同时将那名商人隔离起来,禁制他与任何人接触、不能再向外界传递任何消息。
夏尔等众高层非常震惊,这真是一个政变多发国家,到新的政变行动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负责情报工作的王丰收亲自抓这个案子,突击审讯了这名商人,顺藤摸瓜又抓获了一名中间人。
这名中间人名叫图方舟,原先是个承包商,为几个驻外使馆提供生活物资。而那名商人原先就是个买办,与这名中间人是合作关系。
令人无语的是,这两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性质有多严重。
商人以为自己只是要和一位新贵搭上线、搞好关系,承诺给对方提供资金和军火支持,帮助其壮大势力。
这种事在以前的几里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各武装势力的头目巴不得有这等好事上门呢,怎么现在论到他就被抓起来审讯呢?
至于中间人图方舟,显然就是为境外势力服务的间谍,但他自己却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种身份。
在贝克莱主政以及贝克莱之前的总统主政期间,他就一直充当这种类似掮客的角色,负责收买与游说相关官员,让几里国政府按照外部势力的某种要求进行决策。
图方舟也从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反而很受欢迎。
这次他还算很谨慎了,找了一名合作商,以很安全的方式先行试探。结果合作商的反馈还没收到,自己就被新联盟政府逮捕了,连带被捕的还有他所开办公司的全体雇员。
王丰收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谁想发动这场政变、其目的何在、具体计划是什么?
调查结果显示,图方舟的上线是曼德国使馆的一名工作人员,此人名叫约翰逊,在曼得国使团返回后,于上个月入境。
在王丰收的安排下,图方舟联系约翰逊要求私下碰头,以汇报政变计划的进展,王丰收趁势把约翰逊也秘密逮捕了。
约翰逊虽然是曼德国使馆工作人员,但并非曼德国正式任命的外交官员,据他自己交代,他是隶属于“振兴黑荒人道救援组织”的成员。
这是一个跨国非政府组织,按照他们自己的对外宣传,其工作是致力于黑荒大陆的人权观察与保护。约翰逊策划这起政变,就是该组织布置的任务。
干这种事当然得有经费,这次政变的经费额度为“不超过一百万米金”,假如计划成功,可再追加不超过一百万米金的后续经费。
约翰逊的计划是花二十万米金收卖万乐东,剩下的一百八十万米金就可以落入自己的腰包。假如万乐东的胃口实在太大,好处也可以多给一些,最多可以给到五十万米金。
至于政变的目的暂时只有一条:在万乐东成为几里国领导人之后,必须下令废除以东国语为官方法定语言的政策,并立刻停止全国范围内的东国语教育,将几里国的官方语言重新恢复为茵语。
约翰逊原以为这次政变很有把握,他所属的组织在黑荒大陆干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政变选择了最合适的人,而且只需要实现一个最简单的目标。
就算计划不成功其实也没关系,活动已经策划了,账还是要报的,对他而言只有好处。约翰逊也没想到,这起政变尚未开始就失败了,居然连他自己都被捕了……
此时的华真行已暂时离开了瓦歌矿业,他刚刚花了一天时间炼出了九盒春容丹,在非索港的杂货铺里看到了王丰收关于这起案件的最终调查报告,也是愣了半天。
看着手边的九盒春容丹,每一盒的售价都是两千万东国币,约折合三百万米金,华真行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暗生警惕。
有人居然打算花一百万米金策动一场政变,具体计划是收买新联盟军的一位团长,推翻所谓的夏尔政府,而经办人员还打算至少贪墨其中的一半!
这场政变的主要目标,居然是阻止几里国政府将东国语当成官方法定语言,恢复茵语在几里国的官方法定地位,包括学校教育也要继续使用茵语。
这至少说明了好几件事。首先是尽管几里国新政府已经足够低调,但它实行的某些政策,还是引起了某些外部势力的不满,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其二是企图干涉几里国内政的外部势力,其实并没有真正重视几里国,也根本不了解新联盟政府。
一百万米金,对于很多大国机构而言,就相当于手指缝里漏下的一点点经费。这次行动的性质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能实现目的当然更好,否则也不值得为区区几里国投入太多。
至于策动这样的政变会给几里国带来什么灾难与动荡、造成多少伤亡与损失,那些人并不关心,他们只要几里国继续用茵语当官方语言、实行茵语教育。
此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几里国向曼德国发出了外交抗议,而且将未遂政变的调查情况公开了,并组织了全体军政干部进行了专项学习,以提高思想认识和警惕。
曼德国则坚决否认与此事有关,驻几里国大使也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宣称这只是约翰逊的个人行为。
王丰收等新联盟高层讨论认为,这起政变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为曼德国的可能性并不大,调查中也没有掌握相关证据,但还是与曼德国方面进行了严正交涉。
振兴黑荒人道救援组织同样声称,这只是约翰逊的个人行为,与该组织无关,该组织也从未在任何地方指使与策划过类似的行动。
这就与审讯调查结果不符了,几里国政府宣布该组织为非法组织,并通缉其成员。但该组织总部并不在几里国,专案组只抓捕了一批为数不多的境内成员。
几里国政府不仅公开了这起未遂政变事件,还东国使馆提交了一份通报材料……然后获得了新政府成立以来的第一笔国际援助。
东国政府表示,将为几里国提供长期的文化援助,以帮助该国发展文化教育事业,第一期援助金额暂定两千万米金。而几里国政府则很识趣地表示,文化援助没必要用米金,东国币就好。
最终的落实情况,东国的第一期文化援助是两亿东国币,其目的就是帮助几里国发展文化教育事业,并不附带其他任何政治条件。
根据两国政府的磋商,假如几里国的秩序稳定,经确认能保证有关人员的安全,东国后续计划还将组织一批支教人员前往几里国。
东国的这一举措,引起了一些西方国家的不满,纷纷指责与攻击东国政府这是在搞文化侵略。而在东国境内,也有一部分知识界人士对此颇有非议。
但争论与抨击都发生在海外,甚至体现为大国之间的角力,而几里国发生的未遂政变事件,反倒没有什么人再关心了。
但这一事件还有其他一系列后续风波。使用阴招不成之后,有人也开始动用了明招。
比如联合国某组织下挂名的某文化机构,正式联络了几里国政府,表示只要几里国政府用茵语取代东国语为官方法定语言,就可以提供五百万米金的文化援助。
这个机构的态度是先办事、后给钱,由于信息不对称,他们这边刚刚提出要求,那边东国政府就已经宣布了正式的援助计划,也就不太好继续谈下去了,反正几里国政府是一口回绝了。
包括夏尔在内的很多新联盟高层,事先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宣布官方工作和公民教育的法定语言,就会招致这一系列的反应。
一百万米金能不能搞定一场政变、给黑荒大陆某个国家换个领导人?其实是可以的,放在往日的几里国说不定也能成功,只是如今的几里国情况已经不太一样。
用五百万米金的援助承诺吊胃口,能不能让黑荒大陆的某个小国领导人改变某个国策?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大,但现在的几里国政府已不可能答应。
五百万米金的有条件援助计划没有得逞,很多熟悉的套路又出现了,新联盟政府中负责文化教育的很多官员,陆续都莫名收到了一些邀约。
有人代表不同的海外机构邀请他们担任观察员、评论员、研究员、各种学会的会员等等,邀请他们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进行海外学术考察,拥有光鲜的头衔与优厚的车马费,还可以报销各种费用。
王丰收成立的专案组并没有撤销,接管了后续的系列事务,任何官员以及政府机构、国有企业的雇员,若受到这方面的邀约,都必须立刻向组织如实报告。
几里国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国家,所以这样的邀请基本都是通过国内的联络人发起,王丰收则掌握了大批此类联络人的情报,然后挨个进行清查。
夏尔曾在一次工作会议上强调:“尽管新联盟已解放了几里国全境,铲除了原有的各大黑帮,但境内还有大量的反动旧势力残余,需要继续花时间精力将之清除。这一起事件也许是好事,让很多人主动跳了出来,给我们的后续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起略显奇葩的未遂政变,是几里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后的几个月内,国际影响最大的一起事件。其他类似事件当然也有,反动旧势力的残余并没有随着解放就完全消失。
对于生活在几里国内的民众而言,影响最大的是另一起未遂暴动。
摩旺市原最大的帮派,在新联盟军进入首都之前藏匿了大量武器,暂时将它们埋在了地下,新联盟清缴枪支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等风头暂时过去后,这些残余的帮派分子再度串联勾结,挖出武器企图来一场武装暴动。他们的目标是攻占总统府、夺取政权,结果还没走出街区就被镇压了。
其实就算他们攻占了总统府,也是屁用都没有,因为现在的旧总统府正在进行装修改造。新联盟政府计划将原总统府改造为文史纪念馆,目前还在筹建阶段,并没有对外正式开放。
这伙人想当然地人为,夏尔肯定就住在总统府里,只要攻占了总统府抓住夏尔,他们的政变就算成功了,这也是黑荒大陆诸国很多政变者的一贯思路与套路。
这一次武装暴动虽然在社区层面就被及时摁灭,总共也没放几枪,当地警察以及闻讯赶来的驻防部队也没有伤亡,却有一批人事后被严厉的批评、做了深刻的检讨。因为他们在收缴枪支、清查黑帮骨干分子时有重大疏忽。
大壳子也从非索港农垦区被特意叫到了摩旺市,他带来了一批技术人员和金属探测仪等设备,重新彻查了各可疑街区,果然又搜出来一批被藏匿的枪支弹药,顺带还发现了不少漏网的d品。
这件未遂暴动的在国内的影响很大,但国际影响等于零,不是约等于零而就是等于零。
总之新政府成立后,各方面的工作千头万绪,有各种事先没有想到的突发状况,总在考验着新联盟的应对能力与执政水平。
瓦歌矿业这段时间却风平浪静,似乎没有受到最近风波的任何影响,而瓦格良的职务也越来越高了,被提拔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
353、瓦格良升官记
几里人民共和国成立日期是2022年3月11日,恰好是华真行的生日,到了6月11日,也就是曼曼过生日的时候,上述的未遂政变以及未遂暴动都发生并已结束。
华真行早在这年一月就离开了瓦歌矿业,他今年肩上的担子很重,因为杨老头不再管炼制春容丹的事情。华真行走了,坐镇瓦歌矿业的人当然就换成了工作组的总组长司马值。
瓦歌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兼ceo瓦里希仍然每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只是扮演他的人换成了司马值。
就连杨老头都认为,司马值是三湖镇三兄弟中最聪明、最有研究精神的一位。他可能就是太聪明了,有时也会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所以后来挨的收拾是最重的。
司马值一度被封禁神通法力、到最艰苦的地方搞地质科考,可怜他是东国平京大学毕业的经济学硕士啊,这方面的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在瓦歌矿业跟着华真行混的这段时间,司马值也学会了幻形神术。以五境修为掌握幻形神术,听上去好像不难,但其实绝没有那么简单,它毕竟是另一个体系的术法运用。
华真行其实是个无门无派、极为特殊的散修,他的修为根基是很难复制的。而且传授他幻形神术的人可是约高乐,直接留了神念心印,有针对不同体系修行的专门阐述,有些玄妙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司马值则是跟着华真行学的幻形神术,很多时候华真行一边讲解一边还要需要现场演示,才能让司马值有大概的体会。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算长的时间内,司马值的幻形神术便基本入门了,不能说有多精通,但平日扮演一下瓦里希是毫无问题的。他真是个学习研究型人才,连华真行都觉得佩服。
幻形神术并非变形神术,司马值在修习时也结合了自身的修为根基,与华真行所修有微妙的区别,在幻形分身上的手段可能还差点,但在冒充另一个人的时候,细节上却能做到更加逼真或者说乱真。
举一个例子,就算他某些方面的特征跟“原版”的瓦里希不一样,别人也会认为他这样才是“真”的,而原先的旧印象是不对的。
小时候的华真行总以为自己本事很大,除了三位揍他揍得很顺手的老人家,对周围的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看得上,就连夏尔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群蠢货中相对最不笨的那一个。
那时候的华真行,其实真的谈不上有多大难耐。但自从护送罗柴德离开非索港之后,华真行越来越能发现身边很多人的优点,也懂得佩服和赞赏很多人了,也许这就是成熟的标志吧。
华真行离开了,司马值暂时接管了他的“工作”,那么真正的瓦里希在干什么呢?说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拥有了瓦格良这个身份之后,在短短八个月时间内,居然连续升职了五次!
起初他只是第二矿区的一名普通矿工,第一次升职是被提拔为后勤部的一名普通管理人员,第二次升职则成了人力资源部的副主管。
到了第三次升职的时候,他则被调出了第二矿区,进入了发电站担任副总,分管综合管理处,假如用东国语应该就是这么翻译吧。综合管理处负责协调煤矿生产及电站发电,所以需要全面了解掌握煤矿与电站的运行情况。
在第三次升职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总计九次的“疗程”,算是彻底痊愈了。
其实在他接受第七次治疗之前,原先的病就好了,到了接受第八次治疗的时候,养元术便已经入门,所谓的第九次治疗,主要是起到了巩固修为的效果。
华真行说的对,自从养元术中心在各地开办养元术培训班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位学员有如此奢侈的学习条件。
这可是养元术的创始人兼养元谷的总导师,以珍贵的五气丹为施法媒介,不惜耗费自身的神气法力,为其调理五脏、疏通经脉。
在这个过程中,华真行不惜动用了或者说试验了各种手段,包括且不仅限于治疗神术、养元回春术、定风潭的好几种法术,甚至有他自己尚未完全掌握纯属的一派春光术。
疗程结束后,“风自宾”又告诉了“瓦格良”另一件事。
虽然新联盟已经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但是各地残余的黑恶势力活动仍然很猖獗,就在前两天,瓦里希原先居住的公寓楼就被一场爆炸中被夷为平地。
身为第二矿区人力资源部副主管,瓦格良其实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各种传闻甚至传的很邪乎,此刻听风自宾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假如自己还是原先的瓦里希,说不定这次就没命了!
但是风自宾还很讲道理,表示这是在他“征用身份”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会负责重新修复那栋公寓楼,并赔偿瓦里希收藏的那些名酒。
瓦格良哪能让他赔,对方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但是风自宾一再坚持。这场谈话的另一个结果,就是瓦里希继续以瓦格良的身份在瓦歌矿业工作,又被提拔到了发电站担任副总。
这不仅是因为瓦里希这个身份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就连公寓楼都被炸了,而且他自己也愿意。
最初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刚当矿工的那两个星期,瓦格良迫切希望早点结束治疗,乖乖配合风自宾勋爵完成对方想做的事情,然后赶紧恢复自己的本来身份。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瓦格良的想法已经变了,对于目前的身份渐渐从忍受变成了享受。
他的工作非常出色,还交了很多新朋友,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前所未有的棒,还参加了养元术培训班以及工人夜校,养元术已入门并在工人夜校里开始学习东国语。
瓦格良很享受这样的氛围,真正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不再需要服用抗焦虑药物,吃得香睡得也香,每天都有新的收获,反倒不希望立刻就恢复身份了。
既然瓦格良乐在其中,那就顺其自然吧,继续提拔他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他在发电站的任职期限相对较长,差不多有三个月,在此期间,终于有人发现他和大老板瓦里希长得很像。
瓦格良并没有易容化妆,他也不会幻形神术,一直就是以本来面目出现。最初的时候,他身边的同事根本想不到他就是瓦里希,也不认识瓦里希。
瓦里希担任瓦歌矿业的董事长,正式在职的时间只有半年。他当初的性格孤僻、寡言少语,深居简出,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很神秘的感觉,更没有什么下基层之类的经历,集团的中低层雇员基本都没见过这位大老板。
可是随着瓦格良的职位越来越高,他能接触到的更高层领导,而那些人平日则是与瓦里希有接触的,所以才会觉得他和瓦里希长得很像,但也仅仅是很像而已。
这段时间瓦里希的变化很大,假如和几个月前的自己站在一起,看上去也是判若两人。
他的五官和身形都不再那么消瘦,变得很结实而且更提拔了,因此好像连个子都高了一点,发型也变成了更方便打理的寸头,肤色更深了不再那么苍白,显得很健康。
更重要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不再那么阴郁,显得开朗、乐观、充满阳光,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蓬勃的朝气,既自信又随和。
“很像”大老板的瓦格良,第四次被提拔,是担任了一家加工厂的厂长或者说总裁。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身份,担任集团下属一级子公司的正职一把手,但是在职时间并不长。
因为原先的加工厂负责人由于最近的几里国局势动荡,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消息、走了什么门路,申请调回伊卖雷集团,返回罗巴洲工作了,集团暂时调瓦格良接任了加工厂的领导职位。
他就像革命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越搬位置越高了。
瓦格良负责加工厂不久,就再度被提拔。瓦歌矿业又任命了新的加工厂厂长,并不是伊卖雷集团从罗巴州雇佣的,继任者是周行元,原定风潭的弟子。
瓦格良的第五次升职,在2022年6月中旬,他被任命为瓦歌矿业第二矿区的总负责人。虽然仍是集团下属一级子公司的一把手,但职位却比加工厂的厂长高了一级。
瓦歌矿业集团总计有二十个矿区、十个加工厂、一家自带配套煤矿的火电站。其中第一、第二和第三矿区就占了矿石开采量的一半以上,第一矿区开采的是铝矿,而第二矿区则是几里国境内产量最大的铜矿。
想当初,瓦格良这个身份就是从第二矿区一名普通矿工开始的,没想到大半年之后,他又回到了第二矿区成为了这里的总负责人,真是一场命运的奇幻漂流。
在这段时间,瓦歌矿业集团中被飞速提拔的绝不止一个瓦格良,由于掌控了董事长兼ceo这个最重要的位置,瓦歌矿业也招募和提拔了很多当地雇员,比如说周行元。
莫弃、郑同俊、周行元这些原定风潭弟子、现养元谷导师,本来就有工程技术类专业的学位,或者说在东国就是干工程技术出身的。
他们来到几里国之后,不仅加入了养元谷,而且又搞起了工程建设。但这些人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很有趣,在修行界和世俗界都找到了强大的组织背景,很有成就感。
被提拔到各个领导岗位的新人虽多,但只有瓦格良是从最普通的矿工干起的,后来担任的职位也最高,他绝对是近一年来这个企业集团最耀眼的明星人物。
瓦格良的飞速升迁,当然是华真行安排的计划,只要他能够胜任工作并通过暗中布置的考核,那么就让他在各个重要的部门轮岗提拔。
假如换成别人,冒充了瓦里希的身份之后,肯定希望将瓦格良隐藏得约隐蔽越好。可是华真行完全没有这么做,反而让瓦格良变得如此耀眼。
但瓦格良自己心里清楚,越是如此,就越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因为另一个“瓦里希”还天天露面在主持集团工作呢。
同时他也清楚,提拔到第二矿区总负责人的位置,已经触及这个身份的职业天花板了。
瓦歌矿业集团自身在人事任命方面的最高权限,就是任命各矿区的总负责人,再往上的职位更高的领导层,都是总部伊卖雷集团委派的。
尽管理论上,瓦歌矿业集团自主雇佣的人员,最高能担任矿区总负责人的职位,但实际上在“瓦格良”之前,还从未有当地雇员担任过重要的大矿区负责人。
最近因为种种原因,不少有门路的原中高层领导,纷纷离职返回了罗巴洲,这才给了新联盟工作组很多机会安插当地的“自己人”担任各要害部门的领导。
伊卖雷集团的这种政策,首先是因为当地确实雇佣不到合格的管理人员以及工程技术骨干,其次要害部门的要害职位必须由总部任命,也能有效控制这家海外企业。
负责整个第二矿区的工作之后,尽管没有人特意告诉他,但瓦里希自己也有感觉,伊卖雷集团对这家海外公司的掌控恐怕岁月要结束了,因为几里国政府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进驻了瓦歌矿业。
这个专案组,是几里国中央政府直接组织有关部门联合成立的,连瓦歌市地方政府及各部门都无权干涉,只能配合其工作。
专案组根据群众举报,同时掌握了大量确凿的证据材料,前来稽查瓦歌矿业集团这些年来的非法经营情况,比如瞒报产量以偷逃资源税、走私出口矿石产品、以贿赂手段获得矿产开采权等等问题……
这家矿业集团内部的重要报表资料,瓦格良本人都看过,包括前任留下的各种存档记录,他很清楚这家企业存在的问题有多严重!
假如在以前,瓦歌市政当局根本就不会管,别说查账的意愿了,就连查账的能力都没有,而几里国中央政府就算想管都管不着。
曾经的地方武装势力雄狮组织,就是在瓦歌矿业的支持下才得以控制了瓦歌市。与雄狮组织“共治”这座城市的各大帮派,平日就是为瓦歌矿业提供服务的,只要他们能从中捞取好处就行。让他们找自家大金主的麻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终于变天了。
354、条件初具
在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之前,几里国有两个地方算是风平浪静,瓦歌矿业和非索港北郊的农垦区。在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之后,几里国境内基本不受近期形势变化波及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农垦区。
农垦区也就是北洛河流域,是华真行以风自宾的名义最早买下的土地,总计有三百多平方公里,包括上游的水库区、中下游沿北洛河打造的三片湿地,以及天河、新田、高桥三镇。
农垦区的南部边界,修建了一条长达四十多公里的刺网格栅,从最东端北洛河入海口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水库区外围峻峭的山崖下。别说人,就连大象都过不去,这是华真行花重金打造的。
当初之所以修这道刺网格栅,因为农垦区都是私人领地,为了防止不法分子和野生动物的破坏。农垦区顾名思义首先搞的是农垦开发,假如让一群野牛活斑马进去跑一天,那么一年的功夫恐怕就白费了。
除了南面的这道刺网格栅,农垦区的原北面边界及其内部的成片农庄,都有普通格栅进行保护性分界。如今农垦区以北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都被华真行买下了,可供开发的新地域正在进行重新规划。
曾经的农垦区,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起家的保障。如今随着新联盟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农垦区作为后勤保障基地的地位是大大下降了,因为新联盟已经可以整合发掘整个国家的资源。
但是对于华真行来说,北索河流域的重要性只增不减。他要打造的是欢想国,而非现在的几里国,第一步就是在农垦区以北打造一个真行邦。
几里国是属于夏尔以及夏尔们的,而华真行的理想或者说是梦想从未变过,就是打造欢想国,但解放几里国全境,是他实现理想的前置计划之一。
他的前置计划还包含其他很多内容,比如研制春容丹建立规模化生产体系,推广养元术并打造出养元谷,否则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和人才可用。
目前这些前置条件已初步具备,华真行终于可以着手进行打造真行邦的计划。如今的农垦区其实就是将来真行邦的一部分,也是推进真行邦建设最重要的基地。
几里国解放后,农垦区目前的任务仍是埋头搞发展,尽量不要引起过多的关注与争议,而夏尔领导的几里国新政府,则是华真行实现计划最好的掩护与必须的保障。
农垦区的出现,基本是属于无中生有,因为那条北洛河近百年来已不存在,只是大雨季中洪水汇聚涌向大海的线路。这里的大部分土地,两年前还都是荒滩,雨季中被水淹没形成一片片孤岛。
华真行在上游建造洛福根水电站,改造与利用下游的天然水道形成了三片面积很大的湿地,然后在相对高处建立了三个市镇,除了人工开垦了近十万亩农庄之外,又播撒了大量精心挑选的作物种子,令其在野地里自然生长。
如今的农垦区局部小流域气候已有了明显的改善或者说改变,变得更加宜居,且产业格局早就不局限于农垦领域。
别的不说,其上游装机总量达六十万千瓦的洛福根水电站一旦落成,将对当地经济起到无可比拟的带动作用,也是下一步建设计划的前提。
如今的农垦区不仅出产各种农副产品,发展了以鸡、鱼为主的养殖业,还新建了水泥厂、玻璃厂、各种食品以及日用品加工厂,正在筹建化肥厂、纺织厂、自行车厂、农机厂。
随着居民的日渐增多,这里的服务业发展也很快。至于和东国之间的贸易,以农垦区目前的体量来说,规模已经相当不错了。总之这一带,终于显现一片百业初兴的盎然生机。
以水泥厂为例,虽然很多高标号、特殊种类的水泥还需要从东国进口,但是建设用的普通水泥有一部分已经可以自产了。
以自行车厂为例,赶上了一个很特殊的背景。东国境内的自行车产业前几年经历了一条诡异的发展曲线,因为共享单车行业的涌现,一度产量大增,很多企业却遭受了毁灭性的冲击。
欢想实业从东国将一整座工厂包括几条现代化生产线,都给搬迁过来了,还勾引来一批生产研发人员。先用帮助这家工厂建成投产的名义将人请来,再创造各种条件想办法让他们长期留下。
就几里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特别是农垦区显示的道路交通情况,自行车是一种非常合适的交通工具,而且产品可以销售到黑荒大陆各地。
尽管生产自行车的钢材、各种配套部件目前还需要从东国进口,但它可以带动很多潜在的需求。瓦歌矿业不是没有生产普通钢材的潜力,真行邦的很多地方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将来都可以分步发展。
原先的草鞋帮中就有很多机电维修人才,以他们为骨干再加上适当的外援,有了需求之后至少可以成立配套的零件加工与维修厂……发展农机厂也是这个思路。
这些小工业,在现代工业整体产业链上看似低端,但绝不能说落后。农垦区这边有后发优势,尽量采用了目前相对先进与成熟的生产与管理技术,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从业人员的培养。
农垦区的学校去年九月初就已经开学了,每个镇子都有一所,这三所学校各个年级的课程都有,分为小学部和中学部,小学五年制,中学也是五年制且不分初中和高中。
当初华真行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包括合作方东国汇英中学的领导,他们都认为最好参照目前的国际主流模式,就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华真行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并且询问大家,假如就按这个方案,能否制定出有效合理的教学计划、完成指定的教学大纲内容?参与研讨者的回答居然都是可以,那么就这样布置工作任务吧。
至于非索港主城区,新改造成立了十二所学校,虽然也留出了各年级相应的教室,但情况跟农垦区完全不一样。各学校几乎都是从小学一年级教学开始,其他年级的预留教室也暂时都被小学一年级各班占据了。
这也是没办法,此地曾经的基础教育烂到约等于没有,从六岁到十五岁的适龄儿童或少年,接受新教育几乎都只能从小学一年级开始。
超过十五岁的准成年人及成年人,不适合再到小学一年级去回炉了,他们可以自愿参加社区组织的夜校补习班。
为什么农垦区的三所学校,从一开始起就实现了全年级段的教育?因为他们主要的教学对象是东国援建人员及最新移民的子弟。
欢想实业的政策,东国援建人员如果将家属也接过来,配偶可以安排工作、孩子负责安排上学,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孩子,都能根据现有的受教育水平安排最合适的年级。
农垦区的三所学校,每个年级都预留了四个班,但实际招生规模都没有超过两个班,因为目前的适龄学生还比较少。
这三所学校的中学部,都安排了一门很特殊的义务教育课程,就是养元术。那怕去年在前线干部很紧张的情况下,农垦区还是保留了一批养元谷的骨干学员。比如新田镇镇长洪万钧,已是养元术四级导师,他还兼任了新田学校中学部的养元术指导老师。
自华真行从瓦歌矿业返回非索港之后,主要精力就用在了农垦区的新时期建设上,同时兼顾非索港的下一阶段整体发展规划。
幸亏非索港加上农垦区目前总人口还不到六十万,各方面事务尚能做到杂而不乱,洛克领导的市政部门也给力,华真行在总体上还能顾得过来。
华真行也常常在想,这只是一座不到六十万人口的小城市,假如换成一个人口过亿或者过十亿的大国,这样的改造与建设将是怎样的难度?
2022年上半年这段时间,华真行在幕后坐镇,管的主要只是非索港这边的事情。至于几里国的其他地区,那就让几里国中央以及各地方政府去操心了。
华真行在非索港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积累经验、打造一个切实可行的成功模板,也不能所有的事情都指望他一个人包办了。
随着南方形势的稳定与秩序恢复,华真行也将前期派出去的一批养元术导师调了回来,这批人已经在前线呆了至少半年。
除了司马值、郑同俊、周行元、莫弃等人还必须要留在瓦歌矿业,其他人能回来的都叫了回来。
北洛河流域是华真行下一步的建设重点,他又安排了一个新计划,在上游的水库区以及下游的三片湿地各打造一座法阵,或者说建造福地,具体做法可参照三湖镇。
萧光等三兄弟曾以定风盘为阵枢,将三湖镇及周边一带打造成了一片风水宝地。由于他们的修为有限,远没有发挥定风盘真正的神通妙用。
后来杨老头撺掇华真行将定风盘给拿走了,神器认主改名为扶风盘。但是三湖镇的法阵若是废弃实在可惜,墨大爷又拿出了自己炼制的一个盘子,取带扶风盘充当阵枢。
那个盘子虽然远远比不上扶风盘,但也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说明几位老人家对此事应该早有准备,华真行也受到了启发。
后来广任道长送来了当年定风潭的遗留器物,潘采等原定风潭弟子也加入了养元谷,华真行这才知道,墨大爷炼制的那个盘子并非他老人家独创的思路,定风潭千年以来早就有过类似的尝试。
定风潭历代祖师尝试炼制了两种类似的法宝,分别名叫净尘罗和碧空洗。
净尘罗也是定风潭标志性的法器,数量仅次于春雨枝,它是历代定风潭祖师仿制扶风盘之物,虽然神通妙用远远不及。
至于碧空洗,可以理解为净尘罗的进阶版或更高端版,妙用更精粹,祭炼也更加艰难。
养元谷目前库存的净尘罗有九件、碧空洗有三件,这样珍贵的法宝,华真行不想让它们就这样白白放在库房里闲置。
以碧空洗为阵枢,打造一个基本能笼罩库区范围的法阵,将上游的库区营造成一片福地。
这片福地虽不能跟养元谷那样的结界洞天相提并论,但极大地改造与进化环境,使生机更充沛、气候更宜人,对水土资源的保护和利用也更合理。
阵枢所在的小岛,就是库区中央露出水面的一座山峰。法阵布成后虽可自行运转,但还需要修士主持阵枢适时施法微调,所以需要派人驻守。
这看似是个枯燥的苦差事,但对修士而言却意味着求之不得的机缘,能坐拥一片福地助益修行。
在北索河中下游的三片湿地上,则以净尘罗为阵枢也打造三座福地,规模格局比洛福根水库福地都小一些。这四座福地,各派一名六级导师负责坐镇,养元谷中的众导师可轮流排班。
除了坐镇负责人,每座福地还可以安排三名四级学员当助手,这不仅是跟随导师学习的好机会,同样也享有借福地修行的机缘。这三名助手也将轮流排班,因为平日可能还有别的事。
比如新田福地打造完成后,第一个月暂时就由原定风潭弟子郭汐灵负责坐镇,新田镇的镇长、新田学校的养元术指导老师洪万钧,也成了三名助手之一。
打造这一大三小四座福地可不简单,动用的物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须众高人合力,除了实在不方便调回来的司马值等人,对此已有经验的萧光和郎校民也都被调了过来。
打造养元谷洞天,是三位老人家尤其是墨大爷出力,华真行想帮忙都帮不上,因为修为实在太浅。如今打造这四座福地,华真行没有再惊动与打扰三位老人家,都是自己带人干的。
这也是他以养元谷“谷主”兼“总导”的身份,亲自策划并组织实施的、属于修行界的“大型工程”。为了建设一个理想中的农垦区,创造建设真行邦乃至欢想国的条件,华真行真可谓不惜工本。
这边打造福地的工程才刚刚展开,有一位老朋友却突然来到了非索港,就是如今已功成名就的罗柴德勋爵。
355、剪彩
专案组进驻瓦歌矿业后,调查结论是该集团违法经营情况非常严重,目前正在讨论处罚方案。
原本它拥有该邦区辖境内所有矿产,包括已开采和未开采、已发现和未发现的,未来三十七年的开采权,这也构成了该集团净资产估值的重要部分。
这样一份矿产开采权协议,以正常的商业眼光看上去当然非常离谱,可当初的瓦歌市政当局就是这么签了,几乎相当于白送。
据说几里国政府不仅要收回矿产开采权,还打算给这家企业集团处以超过十亿罗元的重罚。
瓦歌矿业集团对外公开的财务报表,目前的净资产总值也不过是十亿罗元,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于矿产开采权的估值。这样一来,就算将这家企业砸碎了卖骨头渣子,也是交不起罚款的。
有鉴于此,几里国政府还打算追究其实际控制人伊卖雷集团的连带责任。假如瓦歌矿业破产清算也交不起罚款,那么就处罚伊卖雷集团。
伊卖雷集团远在罗巴洲,几里国政府眼下是管不着的,就算开出罚单,伊卖雷集团也可以不必理会。但是从法理角度,假如该集团将来还想再几里国境内进行任何经营活动,前提就是交清该笔罚款,除非是永远都不来了,或几里国现政府被推翻了。
目前处罚方案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内部消息已经通过各个渠道传了出来。
瓦歌矿业集团的众高管,主要是以瓦里希为首的、由伊卖雷集团直接派驻的高层管理人员,虽然没有被捕入狱,但已经被监控起来,不得离开所工作的矿区,要随时配合专案组的调查。
几里国政府如此动作,很快就受到了外交方面的压力。别利国发来了照会提出了严正抗议,认为这是粗暴干涉海外投资企业的经营自主权,践踏了贸易自由原则,伤害了投资者的利益,并严重侵犯了高层管理人员的人权。
伊卖雷是一家跨国工业集团,最早成立时总部在兰西国,业务与投资遍布世界各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将总部搬到了别利国,因此这次外交抗议也是由别利国出面。
抗议也不仅是口头上的,伊卖雷集团针对几里国政府的指控,还提供了一份辩诉或者说驳斥的资料,回避了瞒报产量的问题,重点解释了矿产开采权的来源,目的是以正视听。
按伊卖雷集团的说法,当初取得瓦歌邦区的矿产开采权以及后来的续约,有特殊的背景和历史渊源,不是他们主动要去投资的,而是受到了瓦歌市当局的大力邀请。
因为瓦歌市包括整个几里国,都没有能力开放其境内的矿产资源,资金、技术、人才……什么都没有,伊卖雷是出于援助的目的才会在当地投资。换句话说,这是几里国哭着喊着求着他们去开矿的,而他们答应这个请求,简直是大发善心。
取得矿产开采权虽然没有花太大代价,但是瓦歌矿业每年都会根据产量缴纳矿产资源税,给这个极端贫困落后的国家带来了宝贵的收入,还解决了当地大批人员的就业问题。
这份辩诉材料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几里国政府,假如离开了伊卖雷集团和瓦歌矿业,几里国境内最主要的矿产工业就算是废了,仅靠几里国自己是玩不转的。
假如瓦歌矿业经营不下去,当地政府就失去了最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还将有多达几万人口会失业,几乎立刻就会带来社会动荡与骚乱。
这份材料与其说是辩诉不如说是威胁,在其最后还提到,别利国政府以及罗巴联盟,会保护其企业及公民海外投资的合法权利以及人身安全,假如几里国政府不纠正错误做法,就要考虑遭受武力干涉的可能。
武力干涉?这是要发动入侵战争吗?微妙的是,军事威胁并不是别利国外交部门直接发出的,而是来自伊卖雷这样一家企业,多少有点扯虎皮上身吓唬人的意思。
伊卖雷集团的某些辩解,听上去好像也不无道理,很有迷惑性。比如说当初不是他们想来投资瓦歌矿业,而是受几里国地方当局的邀请而来,几里国本身并没有矿产开采能力,瓦歌矿业则给当地带来了财政收入以及就业机会。
但只要熟悉这个国度的历史,就会发现这种说法经不起推敲。当初兰西国、别利国、茵国等殖民者可不是当地部族邀请来的,他们是拿枪架炮自行打进来的,占据了土地开采资源。
那时候生活在这里的各部族土著,被强迫到矿区劳动,处境比新联盟从种植园解救的那些奴工还要凄惨。后来的瓦歌矿业,其实是在几里国独立后,继续接管与控制了殖民时代留下的矿产工业。
针对此事,几里国政府则回了一份公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提交了一份证据材料,明确指出瓦歌矿业集团近年来的重大违法行为。
太久远的数据在本地已无法查证,但是近六年来,瓦歌矿业平均每年的销售额为五亿罗元,实际上报瓦歌市政的销售额只有两亿罗元,而且就是按照这个销售额缴纳的矿产资源税,瞒报了六成的产量。
仅仅是偷逃税收这一项的罚款,就足以让瓦歌矿业破产了!
瓦歌矿业最早和市政当局签订的矿产开采权协议,具体内情已无法调查,但是后来再次续约,就发生在雄狮组织控制瓦歌邦区之后,不少当事人都还在呢。
雄狮组织的首脑人物,那怕罪大恶极,目前也还押着并没有枪毙,因为有另案未结。所谓的另案就是瓦歌矿业的案子,他们如实交代了当初收了瓦歌矿业的多少好处、以什么名目、干了哪些事情等等。
对照瓦歌矿业内部相关财务资料,能充分证明这家企业当初以非法贿赂等手段,获得了矿产开采权的续约……还有大量勾结当地犯罪组织的证据,仅这方面的材料,整理起来就有上千页。
这份回函附送的证据材料,副本当然也落在了伊卖雷集团手里,负责此事的高层团队都有懵。因为几里国政府掌握的证据实在太全面了,没有一批内鬼配合简直是不可能的!
按照他们一贯的认知,几里国方面根本查不清瓦歌矿业的账目,当地熟练掌握兰西语的人就难找,更何况看懂那么复杂的财务资料呢,可偏偏事实如此。
别利国方面通过外交渠道继续提出抗议,但是回避了瓦歌矿业的经营问题,只强调几里国方面限制了该国企业外派人员的人身自由,雷声仍大雨点渐小。
这批瓦歌矿业的高管,几里国既没有逮捕但也没有解除监控措施。伊卖雷集团那边则是继续狡辩、继续威胁……事情好像就这么僵住了。
伊卖雷集团虽然表面上嘴硬,但碰了钉子之后,也在私下里寻求其他的止损手段。
几里国政府的态度很强硬,继续硬钢下去真的要发展成军事干涉吗?且不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至少对于伊卖雷集团而言无利可图,因为代价实在太大了。
为了保住一个瓦歌矿业,就直接入侵几里国推翻其政府?假如瓦歌矿业的收入规模是现在的几十倍,倒是有那么一点可能性。至于暗中使坏的搞政变,好像希望也不大,因为已经有人试过了。
东国有个俗语叫走后门,不是乱开车的意思,一般是指通过请客送礼拉关系等方式,求得办事方便。
说到走后门,西方各大资本集团玩的才是真正高端,他们可以直接通过政治现金、合法游说等方式,甚至推动政府制定法案或者修改立法,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想这么做,得有合适的中间人跟几里国如今的政府要员搭上线。此时便有智囊想到,别利国在几里国也有自己人啊!
欢想实业在新联盟夺取几里国政权中,给予了重要的支持,这一点不难调查。而欢想实业的所有者是风自宾,那可是克蒂娅公主代表别利国王室亲自册封的勋爵。
于是伊卖雷集团这边立刻开始联系风自宾,目的就是想通过他找准门路,搞清楚游说和收买哪些人可以解决问题,以及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有什么私下的利益交换条件?
但风自宾勋爵一如既往的联系不上,他名下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倒是给了回复,说勋爵先生有交代,假如是商务投资方面的事情,可以联系罗柴德勋爵转告。
罗柴德是能联系上的,人就在别利国,而且托他出面也行啊!据说罗柴德是几里国人民的老朋友了,而且与新任国家元首夏尔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假如他肯牵线其实就不必再找风自宾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伊卖雷集团这边联系上罗柴德的时候,罗柴德正准备访问几里国呢,事由是受到了非索港地方当局的邀请,来给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机场剪彩。
356、建设节
在华真行的规划中,如今的非索港将来可以改名为夏尔市,然北方的荒原上建造一座新非索港市。目前建造的机场就是新非索港市的机场,但它离农垦区以及将来的夏尔市都很近。
这座机场总共有三期规划,全部完成后,将成为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眼下所谓的竣工剪裁,指的只是一期工程完成,达到了可起降大机型国际航班的要求。
机场目前只有一条跑道,信号指挥系统都是最先进的,但航站楼规模还比较小,这主要是受工期和投资规模的影响。这座新机场的名字就叫罗柴德机场,一期工程都是罗柴德捐的钱。
想当初华真行收拾了奥海姆,简介帮助罗柴德控制了奥海姆集团,罗柴德一高兴,表示再捐赠建第二条跑道的钱。但华真行也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毛,将来的二、三期扩建工程主要得靠他自己了。
取得中央政权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出来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洽谈,比如协调正式的国际航线。
将来的大批援建人员及其家属,往返非索港与东国,就不必绕道特玛国的美里机场了,可以直飞非索港新机场,比以前要方便得多。
非索港新机场落成后,除了技术测试航班,第一个正式降落的航班就是罗柴德的私人飞机。
洛克市长等领导亲自到场迎接,并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与庆祝仪式,趁着休息日拉来了三千多人,就连不少在校的中小学生都组织来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很多当地群众也自发赶来看热闹。从高桥镇到达新机场只有二十公里,骑自行车就行,机场建设单位也组织了参建的全体工人共享庆典。
这一天航站楼外停车场与机场内的停机坪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洛克市长特意把它搞成了一个盛大的节日活动。
航站楼外面还搭起了舞台,上面表演其很多当地人都耳熟能详的舞台剧《放下你的刀子》、《亚丁与翠花》等。
这些重点宣传剧目有十几部,最早是新联盟文化宣传部门编写与排演的,如今已在几里国的各地社区的群众集会上轮流演出。
在非索港这个新联盟最早的根据地,很多剧目大家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几乎每一句台词都会背、甚至每个动作都能模仿。但每一次表演,群众们的观看热情从不消退,甚至乐此不疲。
就像欣赏吟唱一首自己很熟悉的歌曲,并不是自己会唱就满足了,还会进一步享受与感悟其中的韵律以及内涵……这个比喻可能不太贴切,但也多少能反映眼前的情景。
台上的表演很投入,台下的观众纷纷评头论足。比如演员的哪一句台词说的真给力,配合表情和动作,那感觉完全到位了!
还有一些细节可能表演的用力过猛,声音语调太夸张了,另有一些地方没放开,演员可能尚未完全吃透角色……上次在何时何地,曾看到同一出剧目的表演,相较之下那此才更精彩云云。
演出进行到**处,台下的群众们还会一起做动作、喊出最经典的台词,场景壮观且震撼。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今天的演出说的全部是东国语台词,而台下有不少观众都是当地土著,他们不仅每一句都能听得懂,而且硬生生几乎把每一句台词都给背了下来。
这最早是柯孟朝制定的计划并布置的任务,在社区群众集会上演出时,同样的剧目通常都会表演两遍,一次用当地土语,另一次用东国语,不仅能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还在潜移默化间推广与普及东国语会话。
这与夏尔那十二篇演讲起到的作用是类似的,有些方面的效果甚至更好。
舞台前围不了太多的人,机场前预留的空地上,各社区代表队还组织了别具特色的广场舞表演,很多动作真不是一般人能扭出来的,堪称争奇斗艳。
由于今天并没有别的商业航班,航站楼的大部分区域开放给群众参观,有谁累了就可以进去找个地方歇会尔,机场的商店和餐厅也开业了。
杨老头今天居然也来了兴致,他没有混到领导队伍里,而是叫人找来几个帮手,开了一辆小卡车从杂货铺里拉货,在空地旁摆摊,搞了一个杂货铺的临时分铺。
他老人家都这么干了,别人当然会捧场,比如供销社也组织工作人员在停车场周围摆上临时摊点,售卖各种土特产和小零食。
至于洛克搞的餐饮公司,原先主营业务是在各街区开油泼面馆,今天也组织员工到这里摆起了小吃摊……除了在航班落地之前还不能燃放烟花爆竹,其他的各种节目都整起来了。
罗柴德的飞机按照计划是午后到,但从上午开始,这里的气氛就已经越来越嗨,简直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看见这一幕谁又能想到,仅仅在两年前,这里很多人甚至都不敢随意走出自己所属的街区。
插一句后话。正因为今天的欢乐令太多人印象深刻,所以后来每年的这一天,都成了非索港的欢庆节日,接着又成为了几里国的法定节假日。
几里国官方的法定名称,将每年的这一天定为建设节,但很多非索港民众还是习惯俗称为它为机场节。
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特色节日,比如东国的清明、端午、中秋,这与文化传统有关。建设节后来就成为了几里国的特色节日,今天发生的事,便意味着这个国家正在形成的自己文化传统。
罗柴德的私人飞机是下午一点左右降落的,伴随着群众的欢呼声停稳在停机坪上,洛克和连娜亲自站在舷梯前迎接,两侧是手捧花朵的儿童队伍。
庆典艺术就在机场前搭好的舞台上举行,几里国的国家元首夏尔很遗憾不能亲自到场,专程发来了一封贺信,并委托特使夏长青在现场朗读。
洛克代表非索港市政府致欢迎与感谢辞,雷云锦总工代表承建单位发言,崔婉赫代表业主方欢想实业致辞,然后还有建设机场的优秀工人代表发言,最后是罗柴德先生致辞。
待罗柴德发言完毕,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红绸,红绸上结着七朵大红花,还有工作人员捧着盘子端上来五把剪刀。五名代表同时为新机场的落成剪彩,然后锣鼓鞭炮齐鸣,燃放礼花庆祝。
罗柴德这次只是以私人身份来访,而非索港欢迎与接待的规格如此之高,夏尔还特意发来喝信,其实也是释放外交上关系缓和的信号。
自从罗柴德确定了行程之后,几里国方面与别利国以及伊卖雷集团你来我往的嘴炮战暂时沉寂了,有关人士都在等着此行的结果。
正式的庆典仪式大约在下午两点半结束,机场内外群众自发的欢庆继续。
在庆典上没有站到台前露面的华真行,终于与罗柴德私下见面了,先来一个热烈的拥抱,道一声辛苦问他累不累,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会并用餐?
罗柴德笑着说一点都不累,他在飞机上刚吃过午饭,而且早上还睡了一觉。
罗柴德的私人商务飞机,配有很舒适的双人床,想做私密高空运动都行,这才是真正的富豪生活,跟当年街头流浪汉已是天壤之别。
下午三点钟,有关人等就在机场二楼一间并未开放的贵宾候机室里开了一个讨论会。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几乎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可能是话题比较敏感,与罗柴德同机抵达的助手都没有参加,罗柴德方面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也表示了对华真行等人的充分信任。
贵宾室总共也只有五个人,除了罗柴德之外,还有洛克、连娜、华真行、曼曼。
华真行亲手泡了茶,坐下后便问道:“罗医生,我们是老朋友了,有话我就直说。我想收购瓦歌矿业,不论是以谁的名义,总之是代表几里国方面,请问你在其中有没有发财的机会?”
这话说德也太直接了吧?很多过场都省略了!
但罗柴德已习惯华真行的这种风格,哈哈笑道:“华,我得先问清楚,你是想拆分这家公司,还是想关闭这家公司,或者是想将它完整保留下来,包括人员、资产与设备,然后继续经营?”
华医生:“罗医生,你应该知道答案,连娜早就转告了我的想法。瓦歌矿业对现在的几里国很重要,简直相当于工业起步的基础。
假如这家企业出了任何意外,别说经营进行不下去了,哪怕只是正常生产受到不利影响,后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另一方面,几里国现在也不想和别利国彻底闹翻、导致不可控的冲突升级。”
罗柴德:“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想搞垮这家企业,而是想发展这家企业……这我心里就有底了。”
假如换一个场合,华真行这么说话,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线都交代出去了,会在谈判中处于很不利的地位。
但此刻显然不是双方在谈判,而是同一伙人关起门来商量方案,华真行首先要说清楚自己想达到什么目的,然后大家才好一起想办法。
无论伊卖雷集团是赔是赚,华真行都绝不希望把瓦歌矿业这家企业搅黄了,甚至都不想影响到它的正常生产经营。
他的目的只是想用一种最有利的方式收购瓦歌矿业,使其能真正的造福几里国的工业发展,并对他本人将来的计划有所帮助。
但是他的这个态度不能透露给伊卖雷集团,否则会被对方用各种方式拿捏。所以几里国官方的立场非常强硬,表现得有理、有利、有节,不如此不足以让伊卖雷集团忍痛割爱。
但假如双方一拍两散,瓦歌矿业必破产清算无疑,其管理团队尤其是技术团队将就地解散回国,剩余资产包括各种厂房设备,按正常的法定程序,都得拍卖以抵罚款及债务……
几里国境内,目前还真没有另一家公司能以这种方式立刻接手,欢想实业也不行,它还没有搞大规模重工业的经验。
更何况瓦歌矿业的技术支持、设备保障、产品销售目前都依靠海外渠道,就算几里国以强行罚没的形式,接管了所有矿区及生产设备,这些有形或无形的渠道与资源也都等于失去了。
仅说一个细节,目前各矿区的主要设施,其技术保障和维护服务,都是罗巴联盟的公司提供的,而这些公司与伊卖雷集团都是合作关系。假如这方面问题搞不定,哪怕有机器和工人,工地也运转不了。
几里国政府确实占理,但是别利国与伊卖雷集团的要挟也很现实,更要命的是,几里国政府在国际上几乎没有丝毫公信力与话语权。
外界也不会关心几里国政府方面是否占理,很多人只会看到几里国新政府刮地三尺、强行搞垮了一家海外投资的企业,而且还是该国最大的、几乎是唯一的大型工业集团。
这种影响太恶劣了,且不是几里国政府能控制的,对几里国将来的对外合作、吸引投资、商谈援建项目都很不利。
就算这些因素都不考虑,设法引入新的合作方,比如让东国矿产企业来接手。且不说能否顺利找到、对方愿不愿意,从头再建技术支持、设备保障、产品销售体系,不仅恢复正常生产经营需要时间,综合代价也远远超过瓦歌矿业目前的净资产估值十亿罗元。
将来的很多事情,只能在顺利收购瓦歌矿业的基础上,再一步步安排……华真行心里明白,罗柴德对此也很清楚。
华真行问道:“你既然有底了,有什么具体的方案吗?”
罗柴德:“来之前,伊卖雷有人找过我,希望我能搭上门路。只要新政府承认瓦歌矿业现有的矿产开采权合法有效,他们愿意和相关的负责人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私人方面的条件可以尽管提。
至于公务方面的,他们可以承诺,今后每年缴纳的矿产资源税,至少可以提高一倍。几里国官方,则可以处罚一批营私舞弊人员以平息此事……”
华真行:“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罗柴德又笑了:“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些,只是和诸位通报一下那边的情况。至于发财的机会,当然是有了,简直太有了,这需要的是智慧!”
曼曼:“罗医生,你就别笑了,先说说你有什么智慧吧?”
357、金融资本家
罗柴德收起笑容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和连娜已经商量过初步的方案,并且跟伊卖雷集团那边做了简单沟通,大概的思路可以先请连娜女士介绍。”
连娜:“罗柴德先生的设想,是寻找一家合适的壳公司,最好就是别利国的上市公司,总市值不要太大,这几年的业绩表现一般,股价很低但是流动性还不错。
罗先生可以用他名下的罗柴德投资基金,或者通过别的途径,收购这家壳公司,直接购入的股份比例达到能控制董事会的要求即可。
提前或在适当的时候,布置一些其他的仓位买入该公司股票,通过重组收购消息,先做第一波股价拉升。
股价有了第一波上涨后,再让伊卖雷集团将瓦歌矿业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这家壳公司……”
连娜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曼曼插话道:“我好像听明白了,你们是想让罗医生买下一家公司,然后再让这家公司从伊卖雷集团手里收购瓦歌矿业。
这不就等于罗先生把瓦歌矿业买下来吗,他要花多少钱买?假如几里国处罚瓦歌矿业,岂不就等于在处罚罗医生?”
连娜解释道:“是罗医生先控制一家壳公司,再由这家壳公司受让瓦歌矿业的股份,这和罗医生直接花钱买下瓦歌矿业并不是一回事。
这家壳公司拿到瓦歌矿业的股份,不用一分钱现金,可以通过换股的方式。
比如这家壳公司的当时的股价是十罗元,给伊卖雷一亿股,换取瓦歌矿业的股份。这样一来,伊卖雷集团的报表上就没有损失,该笔资产的估值还是十亿罗元。”
华真行微微一皱眉:“能直接这么换股吗?”
连娜:“具体的做法当然不是这么直接,我介绍的只是罗医生的大概思路。具体的方案还需要专业的投行人员和律师去设计,总之并不难操作。”
华真行:“伊卖雷集团那边,能同意这个方案?”
罗柴德开口道:“当然会赞同,他们甚至会求我,这是止损解套的最好方式。这样不仅能解套止损,他们以为我在几里国背景深厚,接手瓦歌矿业之后一定能获利丰厚,还能跟着搭车赚一笔。”
曼曼不解道:“他们不是把瓦歌矿业卖给你的公司了吗?怎么还能再赚?”
罗柴德苦笑道:“因为他们也拿到了这家壳公司的股票啊,比如按刚才的假设,是市值十亿罗元的股票。
只要这家壳公司的股价不跌或者上涨,他们就能挽回损失乃至盈利,更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卖出以套利出局。
伊卖雷集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有很多股东方和相关利益方,瓦歌矿业只是他们很小的一个投资项目。
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高层领导负责,只会交给一个部门处理,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也有kpi 考核的压力。我只要给他们一个解决方案,能够在这个项目上有漂亮的数据。”
曼曼:“可我听着,好像是你吃亏了啊?而且你这也不是在帮小华,而是在帮伊卖雷集团止损甚赚钱。
你控制的那什么壳公司,给了伊卖雷集团价值十亿罗元的股票,然后接手了瓦歌矿业,这不是让他们白白占便宜吗?”
罗柴德有些无奈道:“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啊,又不是把我持有的股票给他,他们拿到的是他们的股票,而我仍然持有我的股本,只要股价上涨,双方都可以获利。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谈论的,是两个重点问题。第一,在这个方案完成后,怎么保证这家壳公司的股价一定会上涨?第二,怎么能向大家证明,或者说让大家相信,瓦歌矿业是优质资产?”
华真行:“接下来呢?”
罗柴德:“接下来就是你我之间的合作了。壳公司取得瓦歌矿业的股权,可以将瓦歌矿业托管给几里国方面经营,你打算以哪个实体的名义接管,欢想实业吗?”
华真行看了洛克一眼,答道:“我想以金典行的名义。当然了,金典行也需要股权重组,再换个的名字,就叫金典行矿业有限公司吧。”
罗柴德点了点头:“好,方案的第二步,壳公司把瓦歌矿业托管给金典行代为经营。但不是没有条件的,壳公司与金典行之间,需要签一个对赌协议。
比如金典行承诺,接管瓦歌矿业后,每年分配的净利润不低于某个数额,具体我们可以再商量,比如不低于五千万或者一亿罗元。
既然是对赌协议,假如达不到约定要求,金典行就要出资补足。
更关键的是另一个对赌条款,三年后或者五年后,金典行承诺,以约定的价格从壳公司手中收购瓦歌矿业,比如收购金额不低于十亿罗元。
我暂时假设一个方案吧。让金典行与壳公司签对赌协议,让金典行代为经营瓦歌矿业,承诺每年分配的的净利润不低于五千万罗元,三年后以十二亿罗元的价格收购瓦歌矿业。”
曼曼已经拿出了纸和笔在记录,此刻放下笔道:“这怎么可以呢?等于是我们通过金典行花了十三点五亿罗元买下了瓦歌矿业,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曼曼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么做岂不是太吃亏了!原本几里国要重罚瓦歌矿业,可以让这家公司直接破产,现在的瓦歌矿业哪里还能卖这么多钱?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没有几里国政府的处罚压力,你以为伊卖雷集团会放弃瓦歌矿业吗?按东国话说,这可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我所制定的,是让各方都能获利的方案。”
华真行:“金典行可没有这笔钱。”
罗柴德:“接下来就是方案的第三步了。金典行最终其实可以不花一分钱!而你们现在立刻就可以正式代管瓦歌矿业……”
华真行:“我打断一下,刚才说的对赌协议,难道不需要担保方吗?”
对赌协议未必一定需要担保,因为理论上就存在对赌失败、协议中止的可能。可是华真行已经听出来罗柴德的意思了,罗柴德显然就是想让那家壳公司的股价上涨,而且有前后两波涨幅。
这就需要可信的业绩预期配合了,所以要用那份对赌协议去保底。假如有第三方提供担保,而这份对赌协议的存在,又能化为内部消息流传出去,罗柴德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连娜说道:“福根基金会可以提供担保。”
曼曼又问道:“金典行为什么最终不花一分钱?”
罗柴德:“方案的第三步,是所有计划的倒数第二个环节,我还没有来得及跟连娜女士沟通。常规的思路,其实可以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是金典行完成对瓦歌矿业收购,但是可以暂时不支付收购款,让壳公司将这笔收入挂应收账款,但这终究回避不了担保责任的问题。
所以我建议采用另一种方案,让金典行发行公司债券,筹资用途就是用于收购瓦歌矿业。只要收购完成,收购款也支付完毕,福根基金会的担保责任也就解除了。
从这个时候起,瓦歌矿业就与这家壳公司以及伊卖雷集团再无关系,完全属于金典行。壳公司的任务也就正式完成了,利润也全部实现了。”
华真行:“金典行发行公司债,能发得出去吗?”
罗柴德:“能,肯定能,因为筹资用途是收购瓦歌矿业。只要瓦歌矿业在金典行代管期间经营情况良好,被证明是一块盈利前景巨大的优质资产,公司债的评级就可以很高。
至于承销和发行方面的事情,我可以找人帮你们解决。我建议发行米金债券,因为瓦歌矿业的主要产品是铜和铝,这既是战略资源也是国际大宗商品。
按现在米金超发的规模,国际大宗商品对米金的价格将会长期上涨,也就是米金贬值,米金债券也会随之贬值。”
华真行:“发行米金债券,米金贬值,实际还本付息压力就会变小,你是这个意思吗?”
罗柴德:“可以是这个意思,也可以不是这个意思。公司债券期限可以是三年,也可以是五年,每年付息一次,到期归还本金。
就算你们真打算花钱收购瓦歌矿业,通过上述这一系列步骤,也能把付款日期推迟到六至十年后。
债券是能在二级市场上市流通的,你们可以先正常兑付一、两年的利息,然后让金典行的经营出点问题,导致利息支付延迟什么的,优质债券便会沦为垃圾债券,你们便可以低价回购。
假如回购的钱也不想出的话,可以干脆让金典行破产,破产前搞次债务重组,将瓦歌矿业转让给另一家公司……这是方案的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时间是六到十年后了。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付出的成本,可能只是一些财务顾问与律师费用,还有最后一、两年的债券利息,数额并不大。
而且这些成本,很容易就提前赚回来了。哪怕不算瓦歌矿业在这几年的开采利润,在方案的第一步和第二步,通过壳公司的股票操作就能获利。
按照这套方案,参与各方包括在座诸位,都能发一笔财。等到六至十年后,你们将白得瓦歌矿业,甚至不用花一分钱。而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早就与我、与伊卖雷集团无关了。”
曼曼听完之后直眨眼睛,而华真行则眉头紧锁。
358、总有惊喜
一直没说话的洛克此时开口道:“曼曼,你都听明白了吗?”
曼曼:“大体都听明白了,但我总觉得还有很多问题……而且搞得也太复杂了!我们不可以想办法贷款融资然后直接收购吗?罗医生可以提供融资担保,我们到时候肯定还钱。”
曼曼出现在这个场合,是华真行特意叫她来的,一方面显示对她的重视和信任,同时还有另一个作用,这么复杂的计划,假如曼曼大概都听明白了,说明基本理顺了。
罗柴德不太会东国语,所以大家说的都是茵语,曼曼也基本上能够无障碍沟通。
这时华真行突然叹了口气:“国小贫弱,总有诸多无奈啊!”这句感慨是用东国语说的,曼曼翻译给罗柴德听了。
其实曼曼说的方案,就是最简单、最正常的办法,一个普通的会计都能想到,可是无论对几里国方面还是瓦歌矿业本身,目前都不太现实。
因为在目前的形势下,伊卖雷假如把瓦歌矿业直接出售给几里国的公司,就意味着对指控的承认以及外交层面的妥协。
伊卖雷集团可不仅在几里国有投资,在世界各地包括黑荒大陆很多国家都有投资。瓦歌矿业的估值只有十亿罗元,而伊卖雷集团的总市值有几千亿罗元。
伊卖雷宁愿让瓦歌矿业在自己手里废掉、宁愿让它破产清算,也不可能让几里国政府用这种方式“强夺”,这个口子绝不能开,与谁对谁错无关。
假如几里国政府一施压,原宗主国就妥协,伊卖雷就打折将瓦歌矿业卖给几里国的公司、还能让瓦歌矿业继续经营下去。那么在外界看来,就是几里国的“政治讹诈”成功了。
从资本的角度看问题,与会计角度看问题并不是一回事,资本市场正盯着伊卖雷集团怎么应对呢,说不定做空方已做好入场计划了。
假如伊卖雷集团将瓦歌矿业直接卖给几里国的公司,还让它能继续经营下去,不论折不折价,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可能会导致伊卖雷集团的股价暴跌,市值损失远远不止一个瓦歌矿业,普通投资者看见其股价暴跌还会感觉莫名其妙。
所以伊卖雷集团宁可肉烂在锅里,也不能便宜了几里国。伊卖雷有能力废掉瓦歌矿业,给几里国一个教训吗?当然有!
引入一种技术标准,就意味着与其背后的工业体系深度绑定了,脱离这个体系的支持,生产就会陷入困境,比如控制软件动点手脚甚至机器都运转不了。
所以华真行才会感叹,国小贫弱有诸多无奈。没那身子骨,想硬也硬不起来。
但是几里国政府的施压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否则罗柴德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提出了这么复杂的一套方案,复杂到好像根本没有必要、一般人都看不懂的程度。
在别利国政府眼里,罗柴德是自己人。在伊卖雷集团角度,罗柴德是同类,可以进行各种利益交换。
看华真行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太愿意接受这套方案的,至少是不认同这套方案中的所有细节。
方案是否可行?连娜和罗柴德先后做完了介绍,华真行就清楚它是完全可以实施的,从某种角度简直堪称完美。
它可以让华真行立刻就接管瓦歌矿业,且不影响目前的生产经营,几年后就能正式得到这家企业。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能不花一分钱,假如操作上配合得好,还能大赚一笔!
欢想实业与华真行本人,目前也很缺钱,罗柴德的方案可解燃眉之急。
但这个方案最有价值的地方,还不是解决了收购资金问题,否则几里国政府就直接把瓦歌矿业给处罚破产了,接管矿区及其剩余资产可以不花一分钱。
其最关键的地方,罗柴德能让伊卖雷集团主动配合这个收购计划,目前的采购、生产、销售体系都能完整的保留下来,包括技术支持和其他各种服务都不受影响,而且给了华真行充足的时间。
这套方案不仅可以将付款周期延后六至十年,还给了华真行三到五年,去完成瓦歌矿业的改造转型与体系重建,比如引入东国方面的投资和技术支持,摆脱对伊卖雷集团的单一依赖。
假如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几里国相当于打了多年的赤脚,终于有机会穿上了鞋,哪怕只是最简陋的、用废旧轮胎改制的凉鞋,也不想再度光脚了。
洛克见华真行沉吟不语,又说道:“其实罗医生的方案,解决了一个目前谁都不好下台阶的僵局,能把几里国和别利国之间的外交对抗,变成了别利国内部两家公司之间的商业竞合,使我们没有了外部压力。”
华真行刚才稍微有点走神,因为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又有了反应,给他布置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十三:采纳并修改罗柴德的方案。
任务奖励:瓦歌矿业。
系统如今这么偷懒了吗?给出的任务提示如此简单!而且这个“任务十三”,跟上一个“任务十二”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个任务的内容是收购瓦歌矿业,而这个新任务的奖励是瓦歌矿业,完成上个任务不就等于拿到了这个任务的奖励吗?
但仔细想一想,这两个任务还是有所不同,任务十二强调的是目的,而任务十三强调的手段。
采纳并修改罗柴德的计划?哪些地方可以采纳,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又怎么修改?系统却没有任何提示,都需要华真行自己去考虑。
这时罗柴德问道:“华,你对这个方案还有什么想法吗?”
华真行低下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吹了吹,又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道:“我基本赞同你这套方案的前三个步骤,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与修改。”
罗柴德呵呵一笑:“我刚才说的就是大体的原则,具体怎么实施,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专业人员去运作完善,你有什么想补充的意见?”
华真行:“首先,我跟你交个底。瓦歌矿业一定要接受几里国政府的处罚,但处罚方式并与泄露出来的小道消息不同。
目前已经开采的矿区,生产经营不受影响。但是未开采的矿区、未探明的矿产,几里国政府将收回开采权。假如瓦歌矿业将来还想开采新矿区,需要重新谈。”
罗柴德:“华,你现在能完全代表几里国政府吗?”
华真行:“与瓦歌矿业相关的各种事务,我得到了几里国的政府的全权授权,夏长青今天带来的不仅是夏尔元首的贺信。”
罗柴德:“好!你继续。”
华真行:“但是几里国政府的处罚,不会影响瓦歌矿业现有的生产经营,希望伊卖雷集团及其合作的供应商、采购方,也不要受其影响。”
罗柴德:“就这样?”
华真行:“这是几里国政府方面的谈判底线。”
罗柴德:“那么罚款呢?我听到的内部消息,专案组的意见好像是打算罚超过十亿罗元。”
华真行:“我们没打算让这家公司破产清算,只是收回现有矿区之外的矿产开采权,这么做既合理又合法。
至于对偷逃税收的重罚,别利国外交部门也指出来了,其中存在管辖权的争议。旧政府是旧政策,新政府是新政策,当初是贝克莱旧政府名义上领导的瓦歌市,给了他们税收优惠。
曾经的行政管理部门已经不存在了,而且当初的几里国政府也从未实质性管辖过瓦歌市,很多账是扯不清的。但是从新政府成立之日起,这种的事情就决不允许再发生。
所以,传闻中十几个亿罗元的重罚,倒是可以免去,但罚款还是要罚款的。
自新联盟政府成立之日起,到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进行调查,这其中也有几个月的时间。瓦歌矿业还在继续瞒报产量、偷逃资源税,这是要追缴并追罚的,数额大概在三千万罗元左右。”
几里国政府对瓦歌矿业的处罚底线,华真行已经说出来了,这是非常有价值的绝密信息。罗柴德点头道:“这方面的情报,目前不要有任何泄露,先等我和伊卖雷那边谈妥。”
罗柴德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懂,他和华真行并不是谈判的双方,重点是他回去之后再与伊卖雷集团谈判。
罗柴德届时可以告诉伊卖雷集团,以自己在几里国的背景和人脉,花多大的代价、可以争取到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连娜又说道:“假如几里国收回现有矿区之外的矿产开采权,会影响到瓦歌矿业的资产估值。”
华真行淡淡道:“那是伊卖雷集团的事情,他们要考虑的是怎么样与罗医生合作挽回损失。”
连娜:“我的意思是提醒罗医生,相关财务问题怎么处理?”
罗柴德想了想:“没有关系,估值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等几里国政府正式处罚之后,壳公司再重新评估并表。只要有那份对赌协议保底,就可以保证壳公司持有瓦歌矿业时的盈利预期。”
华真行又说道:“刚才连娜和你说的方案前三步,原则上我都同意。很感谢罗医生帮忙,给了我们差不多六到十年的时间。
对赌协议就按三年期限吧,三年后,金典行将以十亿罗元的价格收购瓦歌矿业。
在这三年中,罗医生控制的壳公司将瓦歌矿业托管给金典行,金典行保证这家企业每年的分配利润不低于五千万罗元。
我们的人彻底调查过瓦歌矿业的资产和经营状况,哪怕在疫情期间,它去年的真实净利润也超过五千万罗元。它的产品也是不愁销路的,甚至是战略储备资源。
给我们三年时间,只要不发生大的意外,可以让这家公司的真实价值远远超过十亿罗元。我不得不承认,原先几里国恶劣的环境确实也拖了后腿。”
罗柴德:“你不想要五年的对赌协议,而是三年?”
华真行:“我知道这家公司只要正常经营,是肯定能够盈利的,正式完成收购当然是越早越好。”
罗柴德沉吟道:“三年,每年五千万的分配利润,再加上三年后十亿罗元的收购价格,你是给了这个壳公司十一点五亿罗元的保底收入?
我觉得少了点,假如能把收购价定到十二亿罗元,二级市场的操作空间能更大。”
华真行:“十亿罗元是底价,不能再多。但是这三年的利润,我在这里私下里说,并不需要金典行掏钱补贴什么,它比五千万罗元只多不少,会让壳公司的合并报表很好看。
至于那份对赌协议,是选择保密还是选择从内部渠道泄露,在什么时机泄露出去,这就由罗医生你来决定了。但是协议的内容就这么定了吧,就看罗医生怎么和伊卖雷集团去谈判。”
罗柴德张口欲言,最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还有呢?”
华真行:“三年后,由金典行发行公司债,从壳公司手中正式收购瓦歌矿业。债券的期限也暂定三年,很多手续还要拜托罗医生帮忙。
但是这支债券也是有担保的,我让瓦歌矿业或者风自宾个人提供担保,这样可以提高信用级别,也能降低发行成本。就按罗医生的建议,发行米金债券。”
罗柴德愣了好几秒钟,这才问道:“你这么做,是真打算全额兑付本息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有些事我们可能是迫于无奈,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缺门路、缺信誉、缺经验,所以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但是不该赚的钱,还是不要赚了吧。罗医生提供的方案,已经给我们六年的时间,其中后面三年,瓦歌矿业的经营利润还属于我们自己。我想已经能够筹集到足够的资金了,非常感谢!”
罗柴德意味深长道:“我们刚才讨论的方案,一共分四步。其中最后一个步骤,就是你们如何处理已发行的公司债券,其实与我、与伊卖雷集团已经没有关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假如你们真打算全额兑付本息,有此保证,我也能保证很顺利地帮你们把债券发出去,还可以顺势培养一批人脉关系。
但即使你们不打算让债券违约,其实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通过二级市场回购注销,这是金融市场允许的正常操作,能降低成本。”
华真行:“多谢罗医生的帮助和提醒,这方面的操作问题,我们也会考虑的。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了一箱子礼物,是瓦歌矿业非法经营的证据材料。
几里国最近换了新政府,但是别利国并没有。瓦歌矿业做的某些事,不仅在几里国是违法的,在别利国和罗巴联盟也涉嫌违法,相关材料我都带来了。
几里国政府,无法帮助别利国和罗巴联盟执法,所以这次请罗医生回去后,找专业人士好好分析一下资料,然后再找伊卖雷方面好好谈谈。”
罗柴德重重地一拍桌子,又一次哈哈大笑:“华,你总是能给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