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动静之间
范达克忙得不亦乐乎,石双成又在干啥呢?她这几天都在搞建设呢。
到达养元谷的当天,石双成就建造了一座四角攒尖竹瓦凉亭,还来了一顿自助bbq晚餐。次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石双成又建造了一座高脚屋。
屋子下方有十二根方形木柱,柱子下端是圆形青石础,上端支撑着笼梁,笼梁上铺着厚实紧密的木地板,屋子离地面有三米来高。
杨特红给的结构图就是一座长方形的屋子,石双成自己加了点小设计,将屋子隔成内外两间,相当于客厅与卧室。屋外正面门外还有挑廊,从挑廊上修了台阶通往那座凉亭。
晚上做饭的时候,她还高喊了一声:“前辈,能不能多给一些设计图啊?各种家具的,多多益善!”紧接着又喊了一声,“多谢!”估计是收到神念了。
石双成不仅自己加了一点设计,她还造了杨老头给的图纸中没有的设施。比如她在屋子后面的湖岸高处建造了一座水塔,制作管道铺设了上下水系统,并在湖边建造了一座盥洗室,凉亭外造了一间厨房。
屋子旁边有一株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她又在树上离地十几米高的地方建造了一座树屋。树干上没有架梯子,这座树屋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得去的。
她用了三天时间便将这些设施都造好了,还顺手打造了桌椅板凳两套,一套放在凉亭中、一套放在客厅里,一张很舒服的躺椅放在屋门外的挑廊上。
从第三天凌晨开始她就辟谷了,辟谷法诀可不是杨老头教的,她自己本来就会。到了第三天入夜时分,绵绵细雨方歇,云开月出,石双成站在凉亭里遥望远处山巅那一轮上弦月。
她的样子踌躇满志、含舒意气正欲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多大的事呢!
再转身环顾四周这三天来亲手打造的诸般设施,谷中水畔,花草点趣、竹木幽然,就是汇聚风光灵秀的仙隐之居啊。
然后她背手走出凉亭,脚尖点着树干平步登云般稳稳地走了上去,进了自己打造的那座隐秘树屋。法宝登云靴就是这么神妙,只要有一点法力可附着之物,便可行走如常。
第四天和第五天,石双成都没有走出树屋,她在闭关修炼。她毕竟是一名修士,且修为已至四境圆满,其实刚到养元谷时隐约就有所感觉,仿佛破关机缘就在此时此地。
前几天亲手打造清修之地,还按照自己的心意添加了一些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平心静气、凝神入境的过程,否则她也不会从第三天就开始辟谷了。
这段时间,也是仙家洞天结界的奠基之初,造化玄妙虽不可言,但她也有真切的感触。
到了第六日子时,按照五日禁闭的期限,时间其实已经过去半天了,但石双成没有再喊时间已到、赶紧放姑奶奶出去之类的话。因为她正在参悟玄妙,元神中刚刚印入了一道神念。
发出这道神念者手法极为巧妙,丝毫没有惊扰到正在修炼中的石双成,神念内容是养元谷大阵的介绍,其核心竟然是扶风盘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传承。
石双成当然知道这里有洞天大阵,也能隐约感应到大阵运转变化的玄妙,此刻才真正触及其核心。但她不是华真行那样的神器之主,就算得到了神魂烙印传承,在这个位置也是无法运转阵枢的。
念头刚起,忽然形神移位,就似变换了空间。不用睁开眼睛,石双成自然就知道自己已莫名来到了那长堤中央的石亭中,恰好坐在养元谷大阵的中枢位置。
想必是某位高人施法将她挪移到了此处,但她已来不及表达惊讶了,机缘难得,凝神运转扶风盘,整座养元谷仿佛都化为内景……
天明时分,石双成仍在桥亭中定坐,晨风吹动桥头那株古柳,万千鲜嫩枝叶如丝飞扬。而在杂花野树环绕间,石双成曾被关了五天禁闭的地方,又来了一个参观团,由养元谷中其他全体人员组成。
进屋的进屋、上树的上树,敲敲柱子、摸摸椅子,大家都在观摩石双成这几天留下的成果。华真行站在离湖岸较远的坡地上,正在查看那座水塔,不禁点头赞道:“设计得很巧妙!”
这里有湖泊,湖泊汇聚的是周围山中的溪涧和泉流之水。
养元师总部当然是有水源的,包括宿舍区、研究院、培训部都有上下水系统。其水源就来自宿舍区后面那条延伸入谷中的山脉高处,天然溪涧在山中形成了多个深潭。
那里的水质原本就非常好,按照墨尚同的规划,三个老头还根据地势建造了连叠池以净化与蓄积来水,并修建了通往下方的供水管道。
但是这一带的地势,既无天然深潭又不具备修建连叠池的条件。石双成用中空竹管从高处的溪涧中引水,干脆就立了一座水塔。
柯夫子站在华真行身边,他老人家望着下方这片区域,微微捻须道:“嗯,不错!是个闹中取静、清修读书的好地方。”
华真行提醒道:“夫子,养元谷本就是洞天福地,远离尘嚣,谈不上是闹中取静吧?而且此地虽无车马人烟吵杂,但白天鸟鸣蝉唱、夜间虫吟蛙鸣,好像也不是很安静。”
柯夫子白了他一眼:“动静之间皆是天籁,一山一水之隔,正符清心之境。按你的对养元谷的规划,将来总部要容纳几千人,难道还嫌那边不够闹吗?”
华真行:“养元谷有上百平方公里,听说比东国平京二环里的面积还大,就算将来有几千人入驻,也还不足一个小镇人口,已足够幽静安闲,怎么能说闹呢?”
柯孟朝面色不豫道:“你这孩子,已经学会抬杠了?”
华真行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动静之间皆有真意。清静很好、热闹也很好,就看怎么清静怎么热闹了,这正是您老人家教我的道理。你们几位在办公室后山建的院子,那才是真的闹中取静,而这里只是离群索居之地。”
柯孟朝微微点头:“说得不错!但我觉得此地格局尚促,可以再完善一番。”
华真行:“毕竟时间太短,石双成姑娘只是一个人、只用了三天时间。”
众人三三两两参观交流,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觉得此地景致可以继续完善。广任和约高乐陪着三位老前辈在凉亭里歇坐观看,其余众高人则一起动手。
高脚屋正面斜朝着湖泊,不受迎面的湖风湿气。远处山景与湖景比例在视野中取黄金分割,近处有竹林花木掩映,外人远观此处不得真切,而在此处远眺风光却不觉阻碍。
高脚屋门前仍是一道挑廊,可于廊下闲坐品茶观雨。挑廊有台阶步道连通前方的临水凉亭,台阶步道加修了避雨遮阳连廊。连廊为竹柱、竹梁、竹靠、竹瓦,还从凉亭中延伸出去通往厨房与盥洗室。
竹木砖石诸般材质,按其所需皆经神识祭炼,或朴或精,令其合用耐久,并防水火蛀蚀。
高脚屋的规模扩成原先的三倍,左右各加一座,连门外挑廊并为一体。中间部分原是石双成所建,全改为起居厅堂,设屏风一面,隔出约六成面积为前厅、四成面积为后厅。前后厅两侧,左右各有一间居室。
屋子下方,立柱间是一片四面敞开的空间,相当于没有窗墙的一楼,高度有三米左右,面积有一百五十平方,也被改造了一番,铺上地砖穿插喜阴花木环绕点缀。摆开桌椅可以打扑克、推麻将、搞烧烤、开酒会,亦可挥毫泼墨、吟诗作赋,雅俗并作。
在场众人各怀神通,下午的时候就全部弄好了。华真行很满意地点头道:“这里是养元谷中很好的清修之所。”
王丰收:“也是个搞团建的好地方!”
约高乐:“你们到底是要搞清修还是要搞团建?”
华真行:“动静之间,皆有真意。”
曼曼:“将来可以把困阵重新布置一下,让外人无法闯入此间。”
这天下午,大家就开始搞起团建了,或采集、或搬运,洗菜生火,也搞了一次集体自助bbq酒会,感觉就像给这个“洞府”项目开光。
约高乐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也有空间神器,随身带了不少酒。有产自罗巴洲的很贵的那些种,尝一尝味道也还不错;也有产自东国的酱香、清香、浓香各类,滋味俱佳;除了白的、红的当然还有啤的,包括各种精酿。
广任感慨了一句:“要是有老春黄就更好了!”约高乐居然冷了脸,装作没听见。
团建一直搞到后半夜,三位老人家不知何时已经先走了。其他人却没有离开,就在这里各寻一处休息……到了次日早上,却还不见石双成有什么动静。
很多人都请了一周假留在谷中,眼看时间就快过去了,石双成还没有破关而出。他们之所以从昨夜到现在都没走,就是留在这里想等石双成出关。可是这种事情又催不得,修炼就讲究顺其自然。
大约上午十一点的左右,忽有一声高喝令众人都来了精神,只听石双成的声音喊道:“华真行,你在哪儿?快出来,我要和你单挑!”
287、夺槊
古今几外,从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石双成这一声喊,听声辩位,她应该就在教学区中央那个小广场上。还没等华真行搭腔呢,众人呼啦一下就全跑过去了,只有曼曼还站在华真行身边问道:“她要找你打架,你跟她打吗?”
华真行:“先过去看看再说吧,较量一番也无妨。”
华真行心里明白,石双成纯粹是故意的。众人刚才并未隐藏行迹,她在桥上运转阵枢,应能将谷中的动静察探的一清二楚,没必要问他在哪儿,也知道大家都在这里等她,跑小广场喊那一声就是想搞动静呢。
等华真行赶过去的时候,连三位老人家都到场了,而且有人将椅子板凳啥的都搬过来了。石双成一见到他,便大步走近道:“你就是华真行?”
广任在一旁劝道:“小师叔,我们此番是登门做客,切不可无理取闹。”
石双成摆手道:“你才无理取闹呢!擅闯困阵,受罚五日,我也认了,还顺手帮他们造了一座清修洞府。但修士拜山,互相切磋印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广任:“那也得主家高兴才行,否则便成了登门挑衅。”
石双成:“华真行,你高兴不?”
华真行笑了:“多谢你和广任道长万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养元谷本就应该好生招待。受罚五日已毕,擅闯困阵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假如你想试试身手,我们也乐意奉陪,方才你说要单挑,是单挑我一个呢,还是单挑我们这些人啊?”
华真行打架,从来不逞什么匹夫武勇,能扔手雷就扔手雷、能上机关枪就上机关枪、实在不行还有火炮呢,面对高手最好动用军队,这是残酷环境中总结的生存经验。
所以若是谁来找他打架,他是毫不介意把身边的人都集合起来揍对方一顿的。
至于所谓的江湖规矩,他没听说过,三位老人家从小教他的道理,也都是关于该不该动手、该怎样动手,可没具体说过该用枪还是用炮。
一听这话,曼曼便上前一步与华真行并肩而立,其他好几个人也都站到了华真行身边。石双成怔了怔,然后也笑了:“同道切磋而已,又不是对敌之战!我听长辈夸过你,如今五境初成,正想试试身手,就单挑你一个!”
华真行点头道:“你贵客,既然刚刚破关想印证修为手段,我也乐意配合。”
石双成:“那好,我们不凭法宝、符箓,就以本身的修为相斗,否则便算欺负你。”
杨老头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了,两条腿都盘上去了,一只手还端着茶壶,此刻摇头道:“不妥,不妥!”
石双成:“前辈,有何不妥?”
杨老头:“修士手段很多在于法宝,就像战士的刀枪。”
柯孟朝:“可是若让小华动用神隐枪,实在太过凶险。”
墨尚同:“就算不动用法宝、符箓,以他们的修为也远远不能收放自如。”
杨特红:“那你们说怎么办?”
墨尚同:“干脆不要用神通术法,就比拼自身法力境界,各持一凡器相斗。”
柯孟朝:“说了半天,还不是打架吗?”
石双成插话道:“几位前辈,你们说怎么斗?”
杨特红:“一人给根棍吧!”说着话一招手,两根长棍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每根都有四米多长,顶端削尖,棍身有土鸡蛋粗细。
柯孟朝皱眉道:“普通的木棍,能承受五境修士的力道吗?”
墨尚同伸手将长棍拿了过去:“我来验一验。”左右手各持一根掂了半天,终于点头道,“没有问题,还不至于承受不住。”
广任有些着急,前行两步道:“此棍亦能伤人,就怕控制不好。”
杨特红:“无妨,有我们在呢,也不怕他们谁伤着谁。”
石双成却摇头道:“不行,就要放开手脚单挑,你们不能插手,否则输赢算谁的?”
杨特红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石双成掏出一把符箓道:“这是陆吾符,若用于神力加身,最多可持续一刻钟,若用于护身,则可起效半个时辰。”
杨老头嗖的一声就盘着腿从椅子上出去了,石双成眼前一花,又发现杨老头已经坐回去了,手上正抓着那把符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过去的。
杨特红两眼放光道:“陆吾神符,这种好东西你居然有这么多?姑娘啊,你这是没经验,以后用符箓别这么掏出来,假如对方有高手,你根本就没有用它们的机会。”
约高乐也开口道:“真正的敌人,第一时间还不是夺符,只要击杀你这个持符之人,符箓再强大也没有用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自以为宝贝多就有恃无恐。”
华真行看出来了,杨老头就是故意吓唬她呢,否则夺符还用亲自飞出去吗?就是为了加点特效,让石双成的印象更深刻。
石双成回过神来道:“我之所以未加防备,因为大家并非敌人,只是同道切磋而已。那些不是陆吾神符,就是陆吾符,但也足够防身了,万变宗的成宗主送了我十张。”
杨特红:“我听说过他,成天乐这小子还挺大方的!”
东国姑苏万变宗宗主姓成,名于乐,东国语读作“愉悦”。据说上学的第一天,老师就把他的名字喊成了“成天乐”,后来大家都管他叫成天乐,就连他自己都认同了这个名号。
“既然是送你的,你应该会用。”杨老头将十张陆吾符又扔还给了石双成,墨尚同也一人扔了一根棍子。
石双成往自己肩膀上拍了一张,无形的法力激荡,符箓随即化为飞烟,她又上前往华真行的肩膀上也拍了一张。华真感觉形神被一股护持之力包裹,却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
陆吾符的妙用,是在神力加持的同时有**力护身,就像瞬间变成了体魄强大的妖修,最长可持续一刻钟。但它还有一种用法,就是仅仅护身而已,最长可持续半个时辰。
双方约定不动用其他的独门神通秘法,也不动用法宝、符箓,就是各持一根棍子比拼修为手段,还不得破坏广场上的方石地砖,谁被打出小广场就算输。
准备已毕,众人都退到了铺着石板的小广场外,石双成问了一句:“谁当裁判?”
杨特红指着广任道:“他陪你来的,就由他来仲裁,免得你怀疑我们偏袒。”
石双成:“广任,你可不能吹黑哨。”
华真行接棍在手抖了抖,广任吹不吹黑哨不知道,但三个老头已经暗搓搓地吹了黑哨。这根棍子并非法宝,但经过了祭炼可以承受修士的法力,就是他平时用得最顺手的感觉,长度和韧性都刚好。
“你是客人,你先动手。”
“那我就不客气啦!”
石双成持棍前冲而来,一看她持棍的姿势,华真行就知道遇上了会家子。这件武器与其说是长棍不如说是长枪,这么长的枪身重心并不好掌握,正面对敌切忌劈扫之类的大动作。
华真行赶紧侧步低身,用枪尖去挑枪身。架住枪身之后的变招,是从左下方到右上方的一个翻刺,按招式讲就叫蛟龙探海,人贴着对方的枪身钻过去向前刺。
真正的兵械格击,哪怕双方势均力敌,也很难你来我往打很多招,胜负乃至生死往往都在转瞬之间,那又不是拳击台上记点数。
对方的枪身是架住了,华真行将枪尖也躲开了,但他自己的长枪却没有翻挑过去,人更没有钻过去,而是向侧后退了好几步,手中长棍也在急剧地摆动。
他们都是修士,以两根长枪相斗,不仅比拼速度、力量、反应、技巧,也在比拼修为法力。石双成的长枪隐含着急剧的震颤,双枪交击时把双方给震开了,法力顺着枪身直接冲击形神。
华真行后退的时候就松手了,但是长枪受法力的操控未随身形而退,摆动中向石双成急刺而去。石双成原地打了个旋,用枪尾将其击飞,长枪又回到了华真行手上。
华真行刚刚收枪在手,石双成稳住身形前冲,枪尖已经点过来了。华真行以枪为棍,斜着用力猛磕,两人的长枪又再度荡开。和普通的器械格斗不一样,震得他们都把手松开了,很多招式都没施展出来,但是长枪也没有被磕飞。
比拼劲力的话,华真行发现对方并不弱于自己,修士之间相斗,也很难完全施展开棍法、枪法。可是按照先前的约定,两人都不能动用其他的神通秘法,这架就有点不好打了,看样子还得多较量几个回合。
枪如游龙乱飞走,有时是刚刚接触便移换位置,有时是硬碰硬崩开……华真行喊了一句:“你也会五式棍击术,是丁老师教的吗?”
石双成:“祖传的,怕不怕?”
华真行:“怕什么,我从小打架就被输过。”
石双成:“这么巧啊,我也是!”
各自吹牛间,华真行突然感觉到不对。小广场的边长只有五十米,这么小的范围内,五境修士元神展开,谁也不存在什么偷袭的余地。两人的长枪都已经离手飞空,就在广场中央御物相斗,人和人的距离已经拉远,石双成的长枪在交击中被砸了回去。
这显然不是石双成已力竭,她再度持枪在手,扎了一个马步向前就冲,气势立刻就完全变了,华真行居然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枪尖所指,不论他在什么位置都已被神识锁定,御长枪格挡却没有挡住,枪身甚至擦出了火星。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华真行胸口被刺中,人飞出了小广场,翻了个跟斗在草地中站稳,紧接着就听广任的声音道:“石双成胜!”
杨老头站起身道:“石双成,这一手古战场上的马槊功夫,谁教你的?”
石双成:“当代地师游方教我的马槊冲阵术,结合修士的神识法力,更加锐不可当!华真行,要不要再来?”
华真行捡起棍子道:“再来就再来!”
广任:“等我喊开始。”
两人重新站好位置,广任刚一出声,华真行便持枪前冲,神识锁定了石双成的形神。刚才他吃了个亏,就不应该陷入游斗,更不应该让对方有冲刺加速的机会!
不料石双成却笑了,持枪对冲而来,法力交击,石双成借力飞到了天上,并没有跟他硬碰硬。华真行虽然锁定了对方的形神,但他毕竟不会飞啊,仅凭双脚也跳不了那么高。
他倒没有收不住脚冲出小广场,再转回身时发现石双成已落地,还是与刚才一样的招式,持枪疾冲而来。
她是把交击腾空、落地下扑的速度和力量都用上了。华真行则是站在原地刚转身啊,互怼肯定是吃亏的,就听砰的一声,他又被捅飞了出去。
不等广任说话,华真行主动开口道:“我又输了!请问你是怎么发力的?”
石双成刚才利用两人交击之力往天上飞,落地之后再冲回来,实际上是走了一个从天上到地下来回的折线,却始终在加速。
石双成哈哈笑道:“这在冲阵中也叫落马术,古之大将身批重甲落马,还可顺势使出致命一击。我从天而降,诀窍就在于落地的那一脚,若是普通人加速而回,腿骨恐怕就断了,而修士是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我有陆吾符护身。你也有陆吾符,可不能怪我欺负人,要不要再来?”
华真行转念便明白过来了,石双成刚才前冲时故意借双枪交击之力飞到天上,落地加速往回冲的那一脚很重要。她跺的不是那一块石板,而是以神识锁定了整片地面,否则石板都会被她跺碎、脚也会陷进去。她借力回冲加速再施展马槊冲阵术,华真行站在原地刚转过身,当然是挡不住的。
华真行连输两阵,居然还笑了,捡起长枪道:“再来一次!”
石双成:“你既然这么喜欢挨揍,我不介意成人之美,但是你得加张陆吾符了。”
杨特红:“对,再给他加一张,以防万一。”
陆吾符护身之效最长能维持一个小时,前提是没有耗散。华真行硬生生挨了两击,刚才那张陆吾符已经快顶不住了,再挨一下说不定就会受伤,于是石双成又给他加了一张。
真是土豪做派,这么珍贵的陆吾符,仅仅就是为了跟人切磋就用掉了两张。广任又喊开始,这次没有任何花俏,两人同时持枪前冲,石双成使用的仍是马槊冲阵之术。
双枪交击擦梢而过,华真行的长枪嗖的一声就不知飞哪儿去了。他根本就没有将劲力灌注到枪身上,这完全是个耍诈的虚招。这样一来他就躲不过对方的枪尖了,华真行也不管是否被枪尖刺中,张开双臂就把枪尖抱在了怀里,双手握住枪身往地下一滚。
这一招是谁都没想到的,简直跟找死一样。枪尖被抱住了、枪身被抓住了,华真行就等于被石双成一枪扎在了地上,枪身竖起,反而把她挑飞了出去。
石双成及时松手了,远远地落地站稳。广任一脸古怪之色,咳嗽一声还是不得不说道:“按照规则,是华真行道友赢了。”
华真行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尴尬地道:“输了就是输了,要是真的对敌相斗,我早没命了,刚才只是利用规则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你的战阵马槊术,实在令人佩服!”
他为何这么说?按照规则,谁被打出广场算谁输,他方才是利用规则在耍赖。他是留在场地中了,但若没有陆吾符护身,就等于被石双成一枪扎进地下去了。榻双手抓住枪身不放,借力将石双成给抡到场外,而石双成落地时却毫发无伤。
华真行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场比斗受到的限制太多,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更接近于比武。原以为拿到平时最顺手的长枪是占了便宜,不料石双成更擅长,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破了对方的马槊冲阵术,因为场地就这么大,五境修士又能完全锁定形神。
这时墨尚同开口道:“古战场上,想破马槊冲阵,常常就用此招,需要一高手舍命相搏以夺槊,给其他同伴创造杀敌机会。”
石双成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行,算你聪明,第三场是你赢了。辛亏这棍子结实,否则早断了,你也没办法把我挑飞出去。但是三局两胜,还是你输,要不要再来了?”
华真行:“不用再来了,我认输,你赢了!今日如此相斗,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再斗下去也是差不多的结果,未免太不知趣。你这一手马槊冲阵功夫好漂亮,能教我不?”
石双成双手叉腰大笑:“没问题!我占了你养元谷这么大的便宜,区区一套马槊冲阵的功夫,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要你想学,这段时间我可以随时教你!”
288、没有比这更好的机缘
三番比斗,第一场用了三分多钟,第二场用了差不多三秒钟,第三场几乎在一秒内就分出了胜负。石双成赢得很开心,也就彻底忘了被关五日禁闭的不愉快经历。
这段经历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她是故意闹事,对方好像也猜到了她在故意闹事,配合着给了个处罚。
她亲手打造了一座清修洞府,玩得不亦乐乎,又感悟到突破五境的机缘,几乎用一种最完美的方式破关,同时还得到了扶风盘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传承。只要她不是傻子,就会明白养元谷送了她一场造化。
但她既然已经立了“爱闯祸”的人设,总不能不维护一番,顺便也找个台阶下,所以才有了这三场一对一的单挑,结果是皆大欢喜,反正看输了的华真行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当天晚间,就在杨老头的小院,华真行照例下厨又做了一桌菜,这回两位贵客都到齐了。席间杨老头笑眯眯地问,这桌菜做的咋样?石双成居然还思考了片刻,然后才点头说了两个字:“不错!”
自从华真行十二岁接管杂货铺的厨房伙食以来,他亲手做的菜,得到的评价还从来没有这么迟疑和这么普通,什么叫“不错”?好歹也说个很不错啊!
但看石双成的反应,她好像并不是故意装的,就是很正常与自然的评价。这令华真行意识到,这世上人外有人,有人做的饭菜比他更好,这姑娘从小就见识惯了,看来自己的厨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华真行前几天刚刚讨论过两道菜,欲立凌空节和解金裹玉丸,菜谱就出自芜城知味楼,而知味楼就是石双成家开的。
其实不仅是厨艺,今天这番比斗他不也输了吗?而且输给了一位刚刚突破五境的修士。他固然未尽全力,早就想好了给客人一个面子,但是在那块场地和比斗规则的限制下,确实很难破解对方的马槊冲阵功夫。
晚饭之后,石双成和大家已经聊得很熟了,然后又兴冲冲地带着一伙人跑去参观亲手打造的洞府。她今天早上在桥上定坐的时候,已经知道众人合力将那里改进完善了一番。
华真行却被杨老头单独留下了。
杨老头坐在一张靠背扶手藤圈椅上,这张椅子好像还是约高乐编的,也不知这位冈比斯庭来的大神术师为何还会这种东国民间手艺?杨老头翘着二郎腿问道:“你今天比斗时为何故意留力,难道是不想赢吗?”
华真行:“前两场只是试试她的底细,最后一场我不是赢了吗?先赢不算赢!”
杨特红:“你就嘴硬吧!可见我从小教你的本事,你就没有下苦功去练。”
华真行:“您一眼能认出马槊冲阵术,想必也是会的,为何没有教我?”
杨特红:“我见过的东西多了,也未必都要自己去练。再说了,马槊冲阵之术,早就远离了这个时代,对于修士而言意义也不是很大,我就没想起来教你,你想学便跟她去学吧,也是搞好关系的手段。这几天,我都按你的意思安排了,没问为什么,你就不想解释几句吗?”
关石双成五天禁闭,给她准备足够的食材、告诉她菜谱,再让她打造营地,最后将她直接挪移到石桥上、传以扶风盘的神魂烙印,都是华真行的意思。华真行自己却没有这个本事,所以都是请求杨老头出手,而杨老头直接就按他的意思办了,直到此刻才问。
华真行笑了:“听广任道长转述,风先生让石双成来这里有三个目的,见造化玄妙、见人间疾苦、见世业之艰。所谓造化玄妙,就是在此地突破五境的契机,我没有猜错吧?”
杨老头:“小小年纪,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个前辈高人?”
华真行:“我已经是养元师总部的总导师,大家都叫我华总导呢!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以石双成的身份,她想寻找突破五境的契机,她家长辈哪里不能安排,何至于要跑到这里来?”
杨特红的胡须微翘:“华总导,你还嫩了点!她家长辈当然想安排最好的修行机缘,而如今突破五境的绝佳机缘就在此地,任天下之大,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养元谷。”
华真行:“不至于吧?”
杨特红:“怎么不至于?你在养元谷中的所作所为,对于昆仑修行界而言,堪称惊世骇俗……”他老人家讲了一番道理,华真行这才彻底回过味来。
昆仑盟有没有仙家洞天福地?当然有,而且规模气象远超养元谷。养元谷如今不过略具雏形而已,假如没有三位老人家坐镇,在正经修行大派眼中差不多就是个草台班子,可是这里有两大机缘,是别处几乎不可能找到。
首先此地是正在奠基中的洞天大阵,并非小打小闹更非敷衍了事,三位老人家是按照仙家洞天结界的规模从头开始打造,这也是感悟天地玄妙最好的契机。
而其他的地方,比如正一门的三山洞天,仙家气象自不必提,但对于一名四境修士而言,又能窥见多少玄妙?总不能把三山洞天给拆了再重建一遍,就是为了让晚辈弟子感悟这个过程吧。
其次更重要的,就是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须知神器和神器也有很大区别,比如洛克佩戴的飞云靴也算一件神器,但能和扶风盘这样的上古洞天神器相比吗?
而且如今的扶风盘已不仅仅是一件神器,它承载了一座洞天结界大阵,整个养元谷大阵都是以它为中枢。
自古以来,像这样的洞天神器也是屈指可数,以杨老头的阅历,在昆仑修行界也只听说过三件。其一是山河图,其二是青冥镜,其三是须弥神罩。
山河图是上古传说之物,如今世间就没人见过。据说姑苏万变宗有一件洞天神器名曰“惊门”,疑似有山河图的妙用,但万变宗哪怕对石双成的态度再好,也不可能给她此物的传承,更别说让她动用惊门了。
青冥镜倒是石双成她爹梅野石的神器,也是梅野石所创三梦宗的掌门信物,此器也有辅成洞天之妙。但青冥镜可绝不能乱动,一个不好就会闯出大祸,甚至会让人形神俱灭。
至于须弥神罩,展开之后可自成一界,号称连神仙都能困住,如今昆仑盟以须弥神罩也打造了一处洞天结界。这东西假如随意乱动,造成的后果可能是天崩地裂。
其实就算动用这些神器没有凶险,它们的妙用也不是区区一名四境修士能掌握的,甚至大成修士都不行。
那么举世之间,还能够承载仙家洞天福地的神器,便唯有扶风盘了。想当初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自家有那么多神器不用,偏偏要去借用定风盘暗算风先生,足见此器之神妙非凡。
但是在华真行这里,它却成为了一件公共教学用具,只要是突破四级水平的学员,居然都可以得到神魂烙印传承……这样的机缘,举世只有此处,而且门槛低的令人发指啊!
其实华真行什么都不用做,石双成突破五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在树屋中闭关时亦能破境。杨老头只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了她最完美的破境经历。
华真行闻言眨了半天眼睛,这才感慨道:“我早就知道养元谷是个好地方,却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地方!”
杨特红好气又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清楚了,所以才安排得这么明白。”
华真行:“我只是明白风先生的意思而已。”
杨特红笑眯眯地又问道:“你和石双成,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她一来就擅闯困阵,然后又要点名找你单挑,这么会闯祸的姑娘,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我看她是故意闯祸的,也是故意找个借口跟我动。”
杨特红身体前倾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真行:“比斗之后她也说了,既然占了养元谷这么大的便宜,区区马槊冲阵术何必藏私,说明她心里明白得很。”
杨特红:“你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华真行:“我可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
杨特红:“此言有理!”
华真行:“您老还有什么事想问?”
杨特红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那位正一门的广任真人,你又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如果说代表昆仑盟前来拜山的使者,石双成才是正主,广任就是个工具人。”
杨特红:“啥工具人?别乱捅词!”
华真行:“在我看来,广任就是护送石双成的保镖、帮她拎东西的随从,也是她在此地闯祸受罚的见证人。石双成修为尚浅,所以身边必须有一个广任。”
杨特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广任呢?”
华真行:“我原先对昆仑修行界不是很了解,这几天也请教了广任不少事情。他是天下第一大派正一门中最年轻的大成修士,论辈分却得叫石双成小师叔,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一老一小在说什么黑话呢?很显然,石双成就是受人所托来帮忙的。假如华真行原先还只是猜测,此刻听杨老头讲了那么多,也已经彻底明白了。
虽然远在海外万里,但是养元谷将来恐怕也难以避免要和昆仑修士打交道,说不定就会有什么误会摩擦。三位老人家的底细,普通修士恐怕并不清楚,而那些高人又怎会把华真行放在眼里?
如今石双成来了一趟,以她的身份,不守规矩在养元谷中乱闯尚且会立刻受到惩罚,其长辈都无话可说,还有正一门的广任真人在现场见证。
那么今后无论昆仑修行界什么人来,也没有借口不守养元谷的规矩了,至少在明面上省了很多争端麻烦。石双成既然来帮了这个忙,养元谷当然也不能让她白来,有些话不用直接说出口了。
所以华真行说石双成才是正主,她的修为不足需要有人护送,更需要有一名大成修士携带空间神器把东西送来,而广任就是干这个的。
杨老头却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不错,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289、更好的自己
华真行:“还有什么二啊?” 杨特红:“你这几天就没有打探消息吗?广任道长就在芜城出生,和石双成自小相识。” 华真行:“我都问了啊,芜城有百万人口呢。” 杨特红瞪眼道:“百万人口很多吗?能出几个正一门的大成修士,还是梅盟主的大学校友,才貌人品都没得挑!” 华真行:“您老的意思是……” 杨特红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什么我的意思,那是人家的意思!青梅竹马听说过不?梅盟主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撮合他俩,否则派谁不好,非得派广任,而且只派广任一个人,陪着石双成万里迢迢来海外。” 华真行恍然道:“哦,我懂了!” 话音未落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才懂啊,可够迟钝的。懂了就好,可别给整劈岔了。” 华真行纳闷道:“您老啥意思?” 杨特红:“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梅盟主一心想撮合广任和石双成,你就不能再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不仅不能打主意,而且还要注意影响,否则得罪人可就多了!” 华真行摸了摸脑门:“我根本就没这方面的想法,您老不提我都想不到。” 杨特红用手指着他直摇头:“唉……太迟钝了!” 华真行:“没想法也不好吗?” 他们两人在这里私聊,那边一群人又跑到了湖边新修的洞府中继续搞项目开光集会。有人怂恿石双成给这座临湖洞府起个名号,结果石双成真的就弄了块木匾,刻了“湖墅关”三个字。 见众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广任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是都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这都七天了,不用上班啊?” 王丰收笑道:“明天是周末啊,后天晚上再走,明天恐怕还得来一堆人呢。” 石双成:“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挑人最多的时候和华真行单挑,赢了也更威风!” 连娜招呼道:“诸位还是早点休息吧,天天在这洞府中聚众喧哗也不太好。” 时间已经是很晚了,昨天大家在这里已经搞了一次“团建”,今天之所以继续,主要是因为石双成出关而且修为破境,再补一个欢迎仪式并稍微庆祝一番,此地难得来客。 其他人都离开了,连娜和曼曼却住在了湖墅关。看石双成的架势就把这里当宿舍了,但此地目前还在困阵中,也不好继续把客人单独丢在困阵里,且此处洞府经过改造已有规模,再多住两个人也没问题。 众人都离开之后,连娜端了一杯酒,坐在挑廊中的躺椅上眺望夜色。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曼曼和石双成正坐在凉亭中喝果汁聊天,这果汁就是在养元谷中现采现榨的,算是尝个新奇。 说是休息,其实以他们的修为,几天不睡觉也没关系,更何况石双成刚刚闭关了好几天。两人并没有以神识拢住声息,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以连娜的耳力完全能听见。 石双成:“这个地方真不错,就是眼下还简陋了点,是三位老前辈打造的吗?” 曼曼:“当然是他们帮忙,别人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石双成:“这三位老前辈,究竟是多高的辈分啊?” 曼曼:“我不清楚啊,三位老人家都是东国来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石双成:“我也不知道啊,师祖就是告诉我,不管是谁见到他们叫前辈就对啦。” 曼曼:“那当然不会错。” 石双成:“可是我看这里的事情,怎么都是华真行在做主,难道是因为神器认主吗?” 曼曼:“不是啊,这跟神器认不认主没什么关系,这里是事,本来就是小华说了算。” 石双成:“我不明白!” 曼曼笑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石双成好奇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曼曼想了想,似是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开口道:“有些事情,我是后来才搞明白的,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能说多少算多少吧。 这里是养元谷,规划中的世界养元师总部,不是你们家的那种洞天福地,也不是你们那边的修行传承宗门,它就是一个进修培训中心。 假如你早来一个月,还能看到我们在这里搞了两期养元师培训班,假如多待一段时间,我们还要搞一期养元师培训班呢。 按照教学计划,将来主要是四级以上学员到这里进修,来自世界各地的。但目前还是我们的事业初创期,情况比较特殊,培训班针对的主要是三级学员,也有少数四级学员。 你也见到连娜还有王丰收了,他们原先也是养元术中心的四级学员,同时还是四境修士与四境神术师,和你一样,都是在这里突破了五境。 我们的前两期培训班,还有二十五名学员突破了四级,他们不是传统的修士或神术师,就是养元术中心的学员……” 石双成举手道:“稍等,我插句话,没太听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是养元术中心的学员,和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 曼曼笑了:“前两天广任道长听说了这里的情况,和你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石双成:“完全一样的反应吗?” 曼曼:“不,你比他淡定多了。” 石双成:“那是当然,我哪像他那样爱大惊小怪!你继续,养元术中心的学员是怎么回事?” 曼曼有什么话不能告诉石双成?当然是华真行那遍布全球的远大目标。华真行对曼曼讲过自己的那个梦,也描述过对未来世界的一步步构想,但他叮嘱曼曼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有心人提前防备并制造障碍。 华真行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风自宾,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而能猜到的人也都不会说。如果讲产权归属,养元谷无疑也是风自宾的产业,也就是华真行的地盘。 曼曼当然不可能跟石双成讲这些,她只是介绍了华真行曾经以及正在做的事情。总结并传授养元术,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教研推广机构,甚至在将来打算将它列入中学的义务教育课程…… 曼曼还讲了她所知道的三湖镇事件经过,华真行是怎么拿到了扶风盘并成为了神器之主,又如何将养元术中心搬到了三湖镇的扶风园。 这些情况有人早就跟广任介绍了,石双成被关了五天禁闭,所以还来不及打听。石双成是越听越好奇,同时也有些犯迷糊,她是修行世家出身,很多情况真有些挑战固有的认知。 总结与推广养元术,只是华真行的世界改造计划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华真行在幕后打造了新联盟。为了团结当地绝大多数人,华真行自己并没有成为新联盟的领袖,而是推出了自幼的玩伴夏尔,并给与了各方面最大的支持。 就连新联盟的起步资金,在曼曼眼中也都是华真行设法筹集的,起初是每天炼制纯金,后来就开始炼制春容丹,又和约高乐签订了合作协议。 新联盟的宗旨,目前是解放与建设几里国,按华真行的当初说法,他不希望自己生活在地狱般的世界里,更不希望身边的人们生活在地狱而不自知,然后他证明了这是可以做到的…… 石双成听得直眨眼,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所以,你们都是在帮他?” 曼曼却摇头道:“你不是本地人,只是听我讲了个故事,所以才会这么说。不是我们在帮他,是他帮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和我的部族。 养元谷是属于他的,也是属于所有人的希望。有那么一句话,我是在网上看见的——让人们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是这么说的吧?” 石双成:“照你这么一说,他简直就成圣人了,图啥呢?” 曼曼:“小华不是圣人,他就是小华,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是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啊,不是吗? 我是海神族的祭司,族人们曾经都信奉海神。因为大家内心中都有恐惧,对生活的恐惧、对世界的恐惧、对罪业的恐惧。 我们曾经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所以必须祈求神灵,给我们面对艰难与死亡的勇气。 我当然清楚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可那时候年纪还小,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又能怎么解决,所以只能祈求神灵。 但现在有了很多机会,可以要求自己去怎么做,这个机会就是小华创造的,我们全体海神族人都清楚。而你不是我们,所以你才会有疑问。” 石双成:“你说的这些事,也不可能是华真行一个人做的呀。” 曼曼:“这是所有人的事,怎么可能都靠一个人去做?但大家得知道该怎么去做、也得有机会去做。我的理解,这就像有人在推广养元术,但也得每个人自己去修炼。 我知道你是想问,小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我所知,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们这里曾经有两种人,你听不懂本地土语,勉强翻译的话,大致就是牲口和上等人的意思……” 曼曼介绍了两句当地土语,这两个单词曾被外来的殖民者拿去用了。所谓上等人,最初便是指那些外来的殖民者,而牲口是指当地土著。 表面上的殖民时代结束之后,另一种形式更隐蔽的殖民仍在继续,这个两种称呼的含义也发生了泛化,当地土著中也分化出了所谓上等人和牲口。 人人都想成为上等人,而剩下的牲口,要么为上等人服务,要么毫无价值地自生自灭。 当地土著中所谓的上等人也有两种,一种是有了资本之后便逃离地狱,去了外面天堂般的世界,企图成为殖民者的一部分;另一种则是回到或留在当地,在众多牲口之上作威作福。 华真行是属于哪一种人?他哪种都不是!他所做的事,从社会现实到文化概念上,都要消灭这两种人的存在。 养元谷并不是一个世外天堂,它只是面对全社会公开的人才培养基地,这里的人都认同的华真行的理念与他所做的事情,并将之视为共同的奋斗目标。 曼曼不愧是当了领导的人,这番话的条理很清晰,至少石双成是听明白了。这位东国姑娘点头道:“我现在很好奇,山外的那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 曼曼:“明天还会有人来,带着最新的宣传资料给你看,但我建议你可以去四处看看,只要多走几座城市,很快就会明白。” 石双成:“我当然会去四处看看……但是按你所说,华真行这么大本事,怎么还输给我了,而且一点都无所谓?” 曼曼居然好奇道:“他又不是天下无敌,打架输给谁都很正常,为什么要有所谓?他在乎的事情,根本不是能否打得过你。假如比拼修为境界,广任、约高乐,现在都比他更强啊,那又怎么样呢?”
290、不同的客人
次日是周六,养元谷又来了十八个人,不仅上次离开的五个趁着周末又溜过来了,还另外来了十三名四境养元师,其中十二人就将留在这里工作。另外还有一个是夏长青,他以汇报工作的名义也跑来凑热闹。 夏长青是第一期培训班的学员,上次却是跟着第二期的学员一起离开的,因为他和墨小越一起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那可是真正的禁闭,没有石双成的“禁闭”那么轻松开心,夏长青当时并没有突破四级,但在他回到非索港的工作岗位之后,前几天居然成功破境了。 夏长青是夏尔的表弟、标准的本地土著,所以他突破四级很有代表性的,证明了养元术推广的成功,而且是跨文化、跨种族的成功。或者说华真行借助推广养元术,也是在当地推广了另一种文化思想,并且证明它能够被接受与认可。 在养元术中心,像夏长青这种情况已非孤例。夏长青这次来不仅是汇报工作,顺便还要通过养元师四级水平复核,然后领一张证书,趁人多的时候也更有面子。 他来汇报啥工作?就在最近,非索港以及班达市,发现了两批行踪可疑的人,而且是AI得出的结论。 非索港不是东国城市,不可能有遍布大街小巷的天眼系统,但是有几个重点区域却是受到多重监控的,比如棕榈庄园、供销总社、新联盟总部,还包括远在班达市三湖镇的扶风园……而那个不起眼的杂货铺则是重点中的重点。 杂货铺的主人是杨特红,以他老人家的本事,没有什么可疑人等能隐藏行迹。但是杨老头包括另外两位老人家的态度已经越来越明显,很多事情他们已经不再直接过问,所以非索港这边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华真行的住所、春容丹的产地,其实内部并不需要什么安保措施,但外部绝对受到最严密的监控,且在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只要有心怀叵测者,肯定会对这个地方感兴趣,这也是个绝佳的“钓鱼”场所。 这段时间,杨特红和华真行都不在杂货铺,但是杂货铺里仍有售货员,由雷大金负责调配,安排的都是欢想实业与新联盟的精英骨干,尽管工作也就是卖卖方便面啥的。 在杂货铺所在巷子的东路口,有一个卖当地土制饮料的小摊,摆摊的也是标准的当地土著。而巷子的西路口面朝一条新修的马路,立着一把遮阳伞,相当于治安岗亭,伞下总有人带着黄袖章执勤,前面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为人民服务”五个东国字。 摆摊的、执勤的,甚至包括这条巷子里的好几户居民,当初都经过李敬直领导的欢想实业保安部的特训,如今也都有另一个身份,是隶属于新联盟安防部门的情报人员。 李敬直最早就兼任了欢想实业保安部的主管,到现在仍然挂着职呢,从训练治安巡逻队开始,到如今军队和警察系统的骨干,几乎都是李敬直带出来的,也有当初草鞋帮的底子。在此基础上,如今新联盟抽调骨干精英又成立了安防部门。 安防部门是一个情报机构,它有两个重要的职能,一是负责重要领导比如夏尔的保卫工作;二是防止敌特破坏,负责收集与分析各种情报。李敬直如今调到前线负责军事指挥了,安防部门则由王丰收负责。 由于情报工作的特殊性,安防部门触角延伸到其他各个职能部门中,而且是相对保密的。雷大金、范达克、夏长青都参与了部分工作。 驻点情报人员的培训,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动声色、干什么像什么,反正就是不要像情报人员,该卖土制饮料就卖土制饮料、该执勤就执勤、该乘凉就乘凉。 首先是雷大金收到报告,最近来杂货铺买东西的生面孔明显增多,很多都不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也不是欢想实业的工作人员。非索港也不是没有别的商店,谁会没事干跑这么远来买东西呢,有人显然还在偷偷拍照。 然后是夏长青接到线报,总有可疑分子在杂货铺附近转悠,他们是三三两两结伴来的,派一个人轮流去杂货铺买东西,其他人则在路口等着,行迹十分可疑。 与此同时,夏长青那边从另一个渠道又接到了不少举报,最近有人在打听与华真行有关的各种情报,包括春容丹、养元术的消息,还找人问养元谷在什么地方? 按照以往的的经验,在当地想打探什么消息,给钱就行了。非索港虽然经过了改造,但人还是原先的人,有人肯花钱问事情当然高兴。只不过很多人都经过了培训教育,收了钱之后转身就把情况反映给组织了。 雷大金、夏长青把手头的情报汇总到范达克那儿。范达克本人这周虽然不在工作岗位,但他那边也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处理,并有欢想实业研发部提供技术支持。 人工智能技术如今远没有很多未来展望材料中说得那么神奇,其实也并不神秘,它凭借强大的算力与先进的算法,可以对各种数据信息自动进行分析、识别与比对、归纳。 技术人员将各处隐秘的监控信息都输入系统,再进行技术分析和验证,智能识别系统很快得出了结论。共有有两伙可疑分子,一伙人在收集杂货铺和春容丹中心的情报,另一伙人在打探杂货铺和养元术中心的情报,而且这两伙人居然是彼此独立的,并没有什么交集。 尽管他们都会化妆,表现得也很自然,还经常收买当地居民他们去收集情报,可是经常出现在不同的刻意地点、做可疑的事情。隐蔽的摄像头拍下了很多资料,再经过面容、体态的自动识别比对,能筛查出线索,有了线索就可以进一步跟踪调查,基本上把两伙人的情况都掌握了。 第一伙人基本都是洛克这样的西方面孔,他们也知道在当地比较扎眼,所以扮成游客雇佣土著去收集情报,岂不知这样简直就像黑夜里点灯般明显,最近的非索港除了援建工人家属,哪有什么外国游客?更何况他们都没有入境记录。 其中还有几个人以国际医院援助医生的身份掩护,就像当初的罗柴德,尚属比较隐蔽。 据雷大金等人分析,这批人应该是冲着春容丹来的,很可能跟冈比斯庭有关。因为冈比斯庭已经拿到了约高乐独家代理提供的春容丹,肯定通过各种途径散布了出去。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能批量供应,蕴含着巨大的利润空间,冈比斯庭内部应该也有其他人感兴趣。 第二伙人则比较复杂,其中有不少居然是东国来的援建人员,至少是以这个身份为掩护。他们应该是冲着养元术或者是养元谷来的,具体目的不明,新联盟这边尚未打草惊蛇。 这次雷大金和夏长青来了,找到这周就在养元谷中的王丰收和范达克,还有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他们几个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地点就在一座暂时空置的集体洞府中。 华真行听说情况后喊了一嗓子,只要是在养元谷中,他现在可以把声音传到任何一个人耳边,直接把约高乐给叫来了。 约高乐一进门就笑道:“你们这是要开小灶吗?这地方不错,够幽静的。华老板真够意思,还没忘了请我。” 王丰收开口道道:“约律师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不是在开小灶……”他简要的讲了有关第一伙可疑分子的情况,然后问道,“依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来自冈比斯庭,或者是与冈比斯庭有关的势力?” 约高乐笑了:“不用猜了,他们就是来自冈比斯庭,至少其中有一批人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听说了,而且已经发现了。 我在冈比斯庭的消息还算灵通,早就知道有人想挖墙脚。冈比斯庭组织一批大神术师验证了春容丹的灵效之后,又听说我每年能拿到好几百盒,有别的势力肯定也想控制出货渠道。” 曼曼:“可是小华与你已经签订了独家代理协议,他们还怎么挖墙脚?” 约高乐:“办法太多了,而且很简单!我帮他们想几个啊,一是撇开我,二是撇开华老板,三是控制我,四是控制华老板,五是干掉我……” 曼曼:“其他的我都能懂,可是怎么能撇开你或者小华呢?” 约高乐:“很多种办法,我只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拿到春容丹的配方和生产工艺,自己去生产,便可将我和华老板都取而代之。” 曼曼:“哦,这样啊。” 约高乐:“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曼曼:“假如有谁能拿到春容丹的配方自己去生产,第一个人一定就是你。你都没有这么做,想必是知道撇不开小华。” 雷大金则皱眉道:“约律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从合作方的角度我必须这么提醒你。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希望因为与你合作,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冈比斯庭那边的事情,希望约律师自己能搞定。” 约高乐苦笑道:“冈比斯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它也有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势力,很多人有各自不同的想法。请你们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搞定的,无论如何不会影响与贵方的合作。但是有些势力私下里会怎么打算,我也无法左右,你们的事情也希望你们能搞定。” 连娜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约律师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约高乐反问道:“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合作方吗?” 王丰收提醒道:“昆仑盟的客人如今就在养元谷,代表昆仑盟盟主以及修行第一大派。计入没有你,我们也完全可以与昆仑盟合作。” 约高乐:“我刚才说了,来养元谷之前我就听说了消息,也发现了那伙人的踪迹。但我发现的可不止一伙人,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暗中窥探,他们可不是来自冈比斯庭,你猜是哪里来的?” 王丰收刚才只介绍了第一伙形迹可疑者的情况,可没有提到另一伙人,不料约高乐已经知道了。王丰收不禁皱眉道:“难道你认为他们来自东国修行界?” 约高乐:“冈比斯庭来了我这样的客人,也来了别的人。昆仑盟来了石双成和广任,难道就不会来别的东国修吗?” 华真行:“您既然来养元谷之前就知道,怎么不早说?” 约高乐:“我只有一个人,而你们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这里,我以为你们早就发现了。假如你们始终没有发现,这次告辞之前我也会提醒的。” 他的语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华老板啊,不要这样瞪着我!这些人并不是我惹来的,而是你惹来的。就比如说春容丹吧,假如你只想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倒没什么,但只要你能批量生产并打算推向市场,就必然会惹来这些麻烦。”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引起过多的关注。” 约高乐:“两害相权取其轻吧,你既想筹集资金又不想被人惦记,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其实我已经尽量在帮你了,否则至少冈比斯庭那些人就不会是私下打探,而是公开找上门了,我可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作风。你想韬光养晦,我主动跟你签了十年总代理协议,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啊!” 曼曼小声道:“什么意思,谁家的狗咬谁了?”她的东国语已经学得很不错,像开小灶、挖墙脚之类的话都能听懂,有些话就算没听过也基本能明白意思,可是这一句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就连夏长青和洛克、连娜都不是很懂,华真行还得好好解释一番。
291、特邀客座导师
约高乐的来历很神秘,偏偏华真行对“神秘”很无感,他和人打交道基本都是不问来历的,只看对方在做什么事。新联盟中的很多人就没有办法去追究出身来历,比如夏尔曾经就是个混黑帮的小头目。 所以华真行看约高乐,无所谓顺眼不顺眼,从合作方的角度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感觉约高乐的“段位”非常高,几乎摸透了他的一切秘密,但并没有拿这些秘密威胁他,而是选择了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 相比那些形迹可疑者,直接登门谈合作的约高乐算是自己人,万里迢迢“下乡送温暖”的石双成和广任也算是自己人。 确认了有一伙居心叵测者是来自冈比斯庭,也提醒约高乐要注意状况,华真行就达到了目的。而约高乐果然深不可测,其实早就掌握了情况,根本不需要华真行来提醒什么。 华真行当然知道约高乐也有自己的目的,倒不是说约高乐在利用他这个人,但肯定也是在利用这些事,想针对冈比斯庭中的某些派系势力,总之是在冈比斯庭内部搞事情。 这些就与华真行无关了,他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而且三位老人家对约高乐的态度也很奇怪,从来不多说什么,都需要华真行自己去琢磨,那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小会开了一半,约高乐先走了,华真行很客气的说回头单独弄个小灶请他。接下来,众人又讨论出了一番,认为第二伙形迹可疑者可能就是冲着当年定风潭遗留的器物来的,也可能是冲着养元谷的修行机缘来的。因为情报部门调查的结果显示,他们曾经打探过三湖镇那三兄弟的下落。 开完小会,华真行和曼曼又在不远处找到了石双成。石双成正和广任在一起凿建洞府呢,就在宿舍区这片山坡上,建的是有四个套间的导师宿舍,应该是从墨大爷那里拿的图纸,这姑娘好像搞基建上瘾了。 广任是帮忙干活的,石双成又自作主张添加了很多细节设施,她的法力运用比前几天要熟练多了,也更显精深,毕竟已突破了五境,其根基自是没得说。谁叫人家出身好呢,连养元谷的大机缘都让她给赶上了,而且是华真行主动安排的,都不需要明说。 华真行走过来便开口赞道:“广任道长真是好手段!” 这多少是句废话,大成修士建造这种居所,又不是普通的泥瓦匠,很多活挥挥衣袖就搞定了。石双成接话道:“华总导真爱开玩笑,以广任的修为,干这些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华真行:“大材不假,小用未必!建造可用之物,不在修为多高,比如石姑娘,用三天时间就造好了一处清修别墅,换成别人哪能轻易做到?” 曼曼:“小华说的对。” 石双成:“我也认为他说的对!你们特意跑过来夸我,是不是有事?” 华真行:“的确有件事,最近有形迹可疑者在山外一带暗中窥探,我怀疑他们来自东国修行界。”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报部门的最新发现,像这种事情,按华真行的行事风格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坦然沟通是第一选择,就像他刚才把相关情况也直接告诉了约高乐。 石双成闻言皱眉道:“假如这些人真是来自东国修行界,我倒是可以帮你查问。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打探消息而已,昆仑盟也不太好追究,毕竟此地之事当由你们做主。” 曼曼摇头道:“有关养元术的很多情况都不是秘密,正常人没必要那么做。想了解什么,直接上养元术中心去询问就是,办公室都有值班的,宣传材料也都能提供。所以那些人才显得可疑,应是另有目的。” 养元术是华真行公开推广的,目前的只在新联盟和欢想实业体系中,但将来是要推向全社会、甚至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至于养元谷,对符合要求的学员也都是公开的,甚至每名四级学员都能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这是修为上的最低要求。 这时广任突然说了一番比较奇怪的话:“我知道小师叔在此地得到了怎样的机缘,扶风盘这件上古神器、养元谷的仙家洞天大阵,哪怕以我的修为,若能参悟也是大有好处。 在正一门中还有很多四境修士,若能来此参悟玄妙,那更是求之不得。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本人还有我正一门的弟子,也想来此求取机缘,得神器传承参悟大阵玄妙,进而还要参加此地的培训进修,不知华总导能否答应?” 华真行很干脆地答道:“当然不能!” 这个答案就有意思了,非索港的一名普通市民都可能获得这样的机缘,比如夏长青曾经就是跟着夏尔混黑帮出身的,前两天突破四级又跑到养元谷来,不仅得到了扶风盘的传承,将来也可以继续进修接受各种培训指导,但出身于正一门的大成修士广任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广任又问道:“养元术不是公开传授的吗?无论是谁都可以学,而此地将来就是全世界的养元师总部,我记得华总导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华真行:“人总会遇到新情况,然后解决新问题。有些事我们原先还没考虑太多,现在倒是想明白了,所以杨总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石双成有些着急道:“你别只是抒情啊,还没回答广任的问题呢。” 曼曼解释道:“养元术的确是公开传授的,其内容也不是秘密,但它并不适合自修自学,须有得到养元师总部认可的导师指引。我们这里原先只有小华一个导师,现在倒是多了一批,接下来可以扩大培训规模了。 但是这样的公开培训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个刚才已经说了,必须要有经总部认证的导师,第二就是公开培训内容只是一到三级。学员一旦突破四级水平,就要换一种管理方式,需要总部认证,并且承诺遵守养元师守则,还要签署文件服从养元师总部的统一管理调配。 这个问题墨大爷和我聊过,前两天约律师都跟我谈过,我们正准备落实,正在制定相关规定,就等着小华拍板呢。假如不是因为你们来访,养元术中心这几天应该正在讨论。 养元术推广虽然是公开的,但不是随意的公开,而养元谷并不对外界公开,虽然它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也欢迎广任道长这样的朋友来做客……” 华真行笑道:“还是曼曼说的清楚!广任道长,您是正一门的修士,请问你愿意修习养元术,签署并承诺遵守养元师守则,接受养元师总部的统一调配管理吗?” 广任摇头道:“我当然不能,其他正一门弟子也不能。说实在话,能将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法决修炼有成,也根本没有必要再修习养元术。此地的大机缘虽难得,但也不是非得不可,就算没有养元谷谷,千年以来正一门弟子不是照样修炼吗?” 眼见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石双成摆手道:“我觉得你们在讨论一个非常搞笑的问题,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不相干的外人还能跑到谁家去问,能否得到你家的神器传承、参悟你家的洞天大阵?谁要是开了这个口,被当场打出来都是轻的,凭什么啊?” 广任面带微笑:“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所有正一门弟子都不会做这种事,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养元谷将这等机缘向全体四级学员开放,肯定也有很多人会动心,正一门弟子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石双成:“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看人家大方,就上门要神器传承吗?” 广任小声道:“那个方,不是大方的意思。” 石双成:“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 广任:“小师叔,那么你呢?你是三梦宗弟子,却得到了养元谷中的大机缘,有你为先例,华道友又怎么阻止其他人登门相求?” 石双成一皱眉:“啊,这个问题我倒没有仔细想……华真行,华总导,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还是广任接过话茬道:“这正是我方才问话的目的,请问华道友,像我这样的人,假如也想得到扶风盘的传承、参悟养元谷大阵玄妙,请问有什么条件?” 华真行刚才就想明白了,此刻很痛快的答道:“成为养元师总部的特邀客座导师!” 石双成很兴奋地点头道:“这个我懂,就是客卿长老的意思。” 华真行:“也有点像客座教授,但比客座教授更正式。” 广任:“那么怎样才能成为养元师总部的特邀客座导师呢?” 华真行:“养元术也是修行法诀,当然得讲究机缘,所以条件就是要对养元谷有重大帮助,且有缘法之人。 至于其职责,要在适当的时来此指导学员,主要是某个方向的课题,比如某类神通术法的运用,可以不涉及自家不外传的独门秘诀。 石姑娘,请问你能否帮个忙,接受邀请,成为养元师总部特邀客座导师?”
292、名正
三言两语之间,华真行对广任是越来越佩服了,并不仅是佩服对方修为高超。这位道长非常于事理通透,他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实际上就是在告诉石双成,既然得了养元谷中的大机缘,也得帮养元谷消除后患。 有石双成这个例子在前,其他人想必也会来求取机缘,不仅有各路江湖散修,还有各大宗门的年轻才俊,养元谷到时候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广任把话说得很清楚,镇山神器的传承、宗门核心大阵的操控秘法,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外人能够开口相求的。养元谷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将这些开放给了所有的四级学员。但无论养元谷怎么做,都是他们内部的措施,不应该也不可能对外。 华真行听懂了,于是和他唱了个双簧,整出了一个“特邀客座导师”的名头。这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也是养元谷主动邀请的,而不是别人能上门要求的。 石双成的年纪和心境,终究还是一个高中生,连高考成绩都没出来呢。五天禁闭没白关,不仅以最完美的方式突破五境,如今还成了养元谷的特邀客座导师,这名头听上去就抖得很啊,她当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居然还很腼腆地谦虚了一番。 广任又提醒了一句:“小师叔,你九月份就要去大学报道了,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在此地指点学员。” 没等石双成说话,华真行已开口道:“特邀客座导师并非专职,有空能来指点一番即可,事先定好开讲题目,每年有半个月也就行了,养元谷也会付报酬的。 至于今年,我们下月初就会再组织一期培训班,但针对的是三级学员,石双成导师也可以考虑指点他们一番,重点在运用和磨砺神识即可。” 石双成想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方面我还算有点心得,但并不了解这些学员们的情况,比如他们的天赋以及根基。” 华真行:“对于这批三级学员,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些,我们就是按照最简单的要求培训的。至于天赋如何,要待他们突破四级水平之后再去培养发掘,将来养元谷中的培训进修,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只是如今人才有限,我们才会在养元谷中举办三级学员的培训班,算是他们的福缘,也是给这批创业元老们的福利。我们这里已有一批四级工作人员,石双成导师也可以抽空指点一二。” 石双成笑道:“没问题,谁叫我是他们的导师呢!假如方便的话,我还是希望尽量了解一下学员们的修为根基……” 华真行:“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的修为根基就是养元术,没学过别的。假如石导师方便的话,我这几天就可以将养元术尽数传授给你,以你现在的修为不难印证。” 自古各派宗门哪怕是散修传承,都有其根本法决。比如说正一门的根本法决是三十六洞天丹道。昆仑盟主梅野石同时也是三梦宗宗主,三梦宗的根本法决则是四门十二重楼丹道,兼修世间三梦大F。根本法决也是传承之秘,除非拜师入门,否则不可能得到传授,更不能擅自外传。 可是养元谷的做法完全就是反传统的,所有的养元师所修的根本法决当然就是养元术。养元术可没有不外传的规矩,它是面对社会公开推广的,只是在教学环节上有其要求,必须是经养元师总部认证的中级养元术导师才可以从事养元术教学工作。 至少在一到三级的初级养元术培训中,只对导师有要求,对学员并无要求。但是传统的修行传承讲究并非没有道理,所以广任也是在提醒华真行,四级水平往上,对学员就不能没有要求了。 如今这批四级学员都是欢想实业的员工、新联盟的骨干,从出身上就决定了必然都是自己人,可是将来呢?要知道,打造养元谷的代价之大是难以想象的,而华真行目前对学员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只求短期内能有一批可用的人才。 那么华真行如何能保证,将来培养出的人才真能为自己所用?其实这个问题不用广任提醒,华真行也必然要考虑了。 传统的宗门以门规为约束,就算是散修,某支传承的弟子身份是也终身的,因为修为也是属于终身的成就。这可不像世俗中从学校毕业了,理论上除了履历上之外就和学校再无关系了,也不再接受原先学校的管理与调配。 所以在谈话中广任给了华真行另一个建议,从中级养元师的认证开始实行统一管理。突破四级之后,将来愿意继续为养元谷提供服务、履行规定的职责,则可得到养元谷的认证,并得到此地的修行机缘,否则就去当一名“野生”养元师吧。 有意思的是这与华真行曾经的想法竟有些不谋而合,有些类似冈比斯庭对神术师的管理。说是类似,当然也非完全一致,想成为神术师可比成为养元师难多了,而且养元术追求的仅仅只是身心境界,至少在四级之前没有其他的要求。 至于很多细节规定,就需要华真行自己去考虑了,既与传统修行门派的门规有所区别,也与冈比斯庭的管理方式不尽相同……假如他考虑不明白,可以去请教三位老人家。 如今唯一的例外,就是石双成这位特邀客座导师,算是特事特办。华真行对养元师的根本法决毫无保留,反而希望石双成主动去学,好从头去印证。 华真行并没有请广任也当“特邀客座导师”,而广任本人也没这个意思,所以两人很默契的都没再提这个话茬。但是广任如果也想学养元术,华真行当然持欢迎态度,他连约高乐都教了呢! 对于这两位客人的到来,华真行欢迎且感谢。如今三位老人家不再主动管事,华真行也怕自己考虑不周,就算可以随时请教,也得知道想请教什么啊。 谈话之间,几人手也没闲着,一起施展各种神通术法,这座洞府很快就基本完工。广任笑着问道:“小师叔,你已经打造了一处湖墅关,难道也想在这座洞府中住几天吗?” 石双成:“那倒不是,我现在是养元谷的导师了,就算帮这里搞搞建设。” 广任:“可是开建的时候,小师叔还不是导师呢。” 石双成:“预料中的事!难道只有你会推演吗?华总导,导师发不发证书啊?” 华真行:“当然发证书,您先别着急,明天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专门举行一个仪式,也好让石导师熟悉一下情况,跟各部门工作人员都见个面。” 曼曼插话道:“有时间也请你去山外的养元术中心参观,和那里的工作人员也见个面,指导一下工作。” 华真行点头道:“嗯,也请广任道长一起。” 当天晚间,欢想实业文宣部主管、新联盟宣传部负责人崔婉赫也住进了湖墅关,她带来了一套详细的宣传资料,分别提供给广任与石双成。 其中纸质内容的是一本画册。按照当初柯夫子的要求,这部杂志大小的画册每个月都得出新版,信息容量不变,但要重新编排其中的内容,从头介绍自新联盟出现后所带来的变化。无论是谁翻开这本画册,都能以最直观的方式了解,从旧的时代到今天,新联盟给当地带来的变化。 起初的时候,画册的内容只是农垦区的开辟以及克林区的新风貌,到如今已经展示了守卫阵线的劣迹以及班达市的解放,就像在读一部活的历史。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一本杂志,它并不是每月一期,而是每月都重新编辑出一部新版,反复提炼其核心内容。 得国以正,这是柯夫子反复强调的理念,新联盟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这一点。这部画册也是将来的历史教材基础,要让当地孩子像华真行当初看菜谱一样去学习它。 崔婉赫还带来了两部平板电脑,里面有各种信息介绍,分门别类整理得就像一个资料库,其中最核心的内容是一系列记录片。按华真行的要求,总共有三个版本,时长分别为五分钟、半小时与一个半小时,也是每月出一部新版。 这是为了适应现代人获取信息的节奏,五分钟概括新联盟的宗旨以及它带来的变化,有人看了很感兴趣的话,自然会继续观看另外两个时间更长、信息内容更多的版本。考虑到养元谷中并不通电,崔婉赫还准备了移动电源,让同事帮她一起背进了山谷。 虽然杨老头有徒手充电“技术”,但也不能指望他老人家干这活。华真行虽然也在学习,可是还不能纯熟掌握。这门技术需要实践,若是拿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来练手的话,损耗成本实在太高了。 好在华真行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他曾经在东国订购了很多小灯泡,在请教范达克相关专业问题之后,又在东国订购了二十万个不同型号的电子元器件,体积很小价格很便宜,半个标准箱就能运过来。目前已下订单尚未到货,他打算拿来练手以熟悉技术。 二十万个很多吗?按照范达克的说法,要掌握不同的容量和流量,而且要能稳定控制,稍不注意就会过载损坏。这东西很敏感,是当消耗品用的,在没有练成之前,以华真行的法力,一夜烧坏上千个都很正常。除了华真行之外,其他人也可以试着去学,最低要求是五级养元师。 题外闲话少述,石双成当天看了一夜的宣传资料,天亮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非索港参观了。她来的时候曾路过非索港,却没有想到那个不起眼的破小城还有这般传奇的经历。 但是第二天还有事,养元谷现有的全体人员加上来凑热闹的集合在一起,搞了一个庆祝仪式。首先给夏长青颁发了四级养元师证书,算是热场铺垫,然后又给石双成送上了了特邀客座导师证书,也是墨大爷亲手打造的。 今日持证在手,她以后在养元谷中就不会迷路陷入困阵了…… “这座城市,为何会有这么多邪祟残留?华真行,你如今已有五境修为,难道就视而不见吗?”这是在石双成参观非索港之后,提出的一个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是离开养元谷的次日。用了半天时间逛遍了不大的非索港市,晚上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广任和她一起从面馆吃完宵夜出来后,忽然皱眉有此一问。
293、都已经不算事
除了广任,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有些意外。连娜答道:“此地阴祟可能稍多了些,但也不算夸张,世间很多地方皆是如此。石姑娘假如来得更早,会发现那时的阴祟更重,如今早已冲散了大半,情况甚至已算尚可。”
石双成说的是“邪祟”,而连娜答的是“阴祟”。
所谓邪祟,是一个很笼统甚至很模糊的概念,泛指一切风邪阴祟乃至妖异精魅之类,甚至包括邪修。它们未必都对人有恶意,有时根本无意,但与之接触大多不是好事,给人造成负面影响的原因各异。
修士从四境突破至五境的过程中,身外天地纳入形神内景,会惊动这些东西、受其侵袭,因此也称风邪劫。
非索港可没有发现什么妖异精魅之类,要说能沾上点便的,反倒是养元谷中的那头霍加狓,但谁也不会把它当成邪祟。所有石双成应该是有所特指,说的就是阴祟。
所谓阴祟的概念也很宽泛,甚至不太好表述,包括各种意识和精神的残留,具体的每个阴祟可能都有独特的成因。它无法对现实的物体造成任何影响,能影响到也只是意识和精神层面,而且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发生感应,平时和现实中的人与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比如某个人已不在,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强烈的意念就停留在消失的那一刻,因为种种原因还有所残留。
石双成说话时,他们刚刚走到一条窄巷的拐角处。非索港这一年的变化很大,整个城市都经过了重新规划建设,但是还有不少地方尚未来得及彻底改造,比如这条离杂货铺不远小巷。
几年前,华真行曾亲眼见到有人倒毙在这处墙根下。此人应该是半夜在别处中枪挣扎着跑到了这里倒下,天亮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而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已被搜捡一空。此人临终一瞬,强烈的执念残留,也形成了某种阴祟。
假如有人从此走过,心神不定怀有惊惧,又恰好是那人当初毙命的时辰,莫名会有一股惧意升起,并伴随一种绝望感,下意识地想呼救却又不敢发出声音。这既是外来的侵袭影响,也是放大了路过者原有的惊惧情绪……意识层面可以有各种解释。
但此处阴祟的影响也仅止于此了,通常情况下,路过者只会赶紧离开这里、不敢稍作停留。如果遭遇者本身就有精神、心血管之类疾病,也可能会造成伤害,但只是诱发伤害而非直接伤害。
假如路过者根本不在意也不在乎,它就不存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可是今天路过的六位都不是普通人,既不受其影响又能察觉到它。理论上只要掌握了灵觉的修士就能有所感应,但想完全清晰地查探它,则需要有五境修为。
比如华真行此刻若展开形神笼罩这片区域,还能看见当初那人倒毙的情景,甚至还能感应到对方当时那种强烈的情绪。并非阴祟真的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元神心像所显化。
像这样的阴祟,形成的原因很复杂也很偶然,通常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气息冲散,保留不了多久。但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这处墙根下又终年不见阳光,所以阴祟形成后才残留至今,从此走过会莫名感觉有点阴冷之意。
曾经的非索港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阴祟残留是极小概率的事件,积累下来也是很多了。
这一年多来,整座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获得了新生,残留的阴祟气息早已冲散了大半。连娜是见证这番变化,所以她才会说这里的情况已算尚可。
石双成却有些不解道:“这还算尚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么点大的地方,仅是我察觉到的阴祟残留气息就有几十处!”
非索港其实不算一座小城市,它是几里国的七大邦区行之一的首府,拥有五十多万人口。可是在石双成眼里,这里的确是个小地方,发现的阴祟气息密度算挺高了。
洛克苦笑道:“某个时间走过某条巷子,会莫名心生惊惧,这对非索港居民而言这根本就不算事。假如你一不小心就会被偷被抢,甚至再小心都没用,莫名就会挨刀中枪倒毙街头,无论怎样努力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希望,谁还会在乎这些?
生下来可能就带着疾病,随时都会被致命病毒感染,想求知却得不到教育,想奋发却没有出路,哪怕用最勤奋的精神去激励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去荒野上多挖几个木薯。各个街区最能干的人想出人头地,除了混黑帮没有别的选择,人生的乐趣只是幻觉,靠廉价的d品耗费生命。
无法知道自己的明天,也就不会再去考虑明天,这里曾经就是地狱,身在其中的人却不自知。就算这里最聪明的人能认识到这些,清醒的感觉却更加痛苦……你无法体会这里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小华和曼曼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洛克说的是肺腑之言,他在非索港呆了十一年,前十年都是隐藏在黄金帮幕后的老大,怎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本人的修为以及黄金帮的势力,也仅仅只能保住他自己而已,面对这个世界显得无力而绝望,寄托情怀的方式也只是每天折折纸飞机。
洛克也等于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了石双成的疑惑,为什么像华真行这样的“高人”,致力于唤醒这座城市的新生,却对这么多阴祟残留视而不见?
事实就是华真行根本没想起来,也不认为这算什么事。它并不是新联盟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甚至连次要问题都算不上。相比某个时间走过某条巷子会莫名有惊惧之感,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一个黑大汉用枪指着你甚至冲进家门谋财害命,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事情。
洛克话令人深思,但既然石双成已经提其这茬,华真行便问道:“如何驱除?”
石双成纳闷地反问道:“你修的是什么法决?”
华真行:“养元术啊!”
石双成:“这不是废话嘛。”
华真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解释道:“养元术所谓之元,就是生机,这门法决的根本,是涵养与蕴化生机。”
石双成:“那你如何运用呢?”
华真行有些尴尬道:“确实有一些运用之法,我曾用之移栽千岁兰。春容丹的炼制中也要用到,但我尚不能独立炼制春容丹。至于对付阴祟之物,我还没有试过呢。”
千岁兰又称沙漠章鱼、不死玫瑰,是炼制“不死芯”的药材原株,而不死芯是春容丹的基础原材料之一。它的生命力特别顽强,能生长在长期干旱的地方,平日就像完全枯死,一旦雨季到来,两片叶子就会从根盘中重新开始生长。
它只有两片叶子,呈宽而长的飘带状,却能绵延千年。千年以上的千岁兰,其根盘中的芯方能炼制“不死芯”,采制的时节要在大雨季到来之初。所谓千年其实是虚指,实则是其生机之精纯要凝练到一定程度。
普通人是分辨不了的,三境以上的修士已能用神识感应物性,知道了采制要求,碰到一株千岁兰便可分辨。养元师虽不擅长其他手段,倒是特别擅长做这个。
但凡物性皆有两极,千岁兰虽然生机顽强,却也有脆弱的一面,几乎不可能人工移栽。假如千岁兰离开了原本扎根生在的地方,重新栽种下去便不可能存活,所以千岁兰只有野生品种而很难人工培育。华真行却成功移栽了一大批千岁兰。
因为当初要打造农垦区,北洛河流域的很多地方将不再适合千岁兰的生长,他移栽的都是那些尚未达到入药要求的野生植株。
华真行移栽千岁兰挑选的时间点很关键,也是雨季到来之初,其蕴含的生机将生发而未生发之际,更关键的是他运用了养元术为其补益生机,令其能重新适应移栽之地,这便是养元术的独门运用之法。
华真行本人的感觉,修炼养元术还有一些其他的优势,比如对参悟治疗神术、参悟定风潭的一潭春水法术都很有帮助。但这些只算是触类旁通、天然契合而已,并不算独门运用手段。
可是养元术如何驱除阴祟?华真行不仅没试过,连想都没想过,难道是为那些阴祟之物补益生机吗?这未免太荒诞了吧!
广任闻言却面露微笑,发来了一道神念,不是单独给华真行的,而是给在场所有人的,解释了修士所谓的“驱邪”手段。
最简单的办法很粗暴直接,就是用法力冲击,宛如杀伐之术,普通的阴祟肯定是抵挡不住的,基本就会化散无形。
但修士很少会那么做,其实也没有必要,据说还有伤天和徒增业力,但在有必要的时候它却是最有效的,相当于只使傻力气。
至于其他的方法,很多都涉及到独门法术的使用手段。这样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送阴祟入轮回,或用特别的手法将其消弭;第二种是针对被阴祟侵袭的人,如何安全的将阴祟驱除。
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中,也有类似的驱邪神术介绍,手法相对简单粗暴,华真行还没有来得及去参考学习。
石双成这两天得到了养元术的法决传授,华真行亲自教的,但她也没有来得及从头开始印证层层境界,所以还不清楚如何运用养元术驱邪。
广任的情况和石双成差不多,华真行也教了这位道长养元术,也不知这位大成修士这两天修习到什么程度了。但是广任显然更有见地,根据养元术法决的特点做了一番推演,认为华真行也可以试着以此驱阴祟。
有这么高人在此,华真行也不怕会出什么意外,说试便试,伸手往墙根处一指。那有个人影有些迷茫的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身上,似乎在找什么……
这是普通的人的肉眼看不到的景象,只有修士的元神可见,然后这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神也变得清明。
他看不见别的东西,却能看见华真行。只听华真行轻轻叹了一口气,此人便消散无形,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华真行用的手法还真的就是补益生机,但与治疗或移栽时有所区别,只是先按元神心像拟其形,让这残留的阴祟在瞬间仿佛恢复了生机运转,从而得以瞬间清明,这也是消散重入轮回之时。
世间阴祟之物不止这一种,广任所建议的手法也有变化,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但大体是类似的。还有另一另手法则是为平常人驱除阴祟侵袭,先为“患者”补益生机,驱离阴祟气息,然后再行化解消弭,这个暂时就没法现场尝试了。
华真行初次尝试便立刻成功,不禁连连称赞广任的见解高明。广任谦虚道:“这是华道友修为深厚,只要知道该如何施法便可,我的建议并非什么高明见解。”
石双成微思忖微皱眉道:“我也看明白了,确实很简单。华总导这一手独门法术不仅能驱邪,在某些情况下好像也能用于豢养与驱使阴神,假如是心术不正之徒,弄不好会伤天害理。”
广任却摇头道:“说到识别、驱使、豢养阴神,贵派的世间三梦大f不是更擅长吗?三梦宗自有门规约束,修士行止也有昆仑盟监督。养元师的行止,也自有养元师的组织监督约束。
况且想做到你说的那些,以华道友如今的修为手段还稍差了一些。真有那等修为手段,想为非作歹可用各种办法,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见广任拿自家独门法决举例,石双成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只得撅了噘嘴道:“我不是担心华总导会干坏事,而是担心修士入魔。”
广任点头道:“此言倒是正理!养元术可驱邪,但想用于豢养与驱使阴神,却需专门修习方可,如专修此术用于伤天害理,那便是堕入魔道。以修士之能若心存歹念,则有的是办法去害人,到头来亦皆是害己。”
洛克也感慨道:“世上也有黑魔法师,并非神术之过。”
曼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小华能有什么坏心思!”
广任赶紧解释道:“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讨论与分析术用。”
华真行刚才没有说话,他在琢磨别的事。养元术如何用于驱邪,广任略一点拨,他立刻就掌握了。至于所谓豢养与驱使阴神的手段,他倒没有想太多,但是他很清楚养元术亦可用于汲取生机,假如以此针对无辜以利己身,其实就是堕入邪魔了。
但这并不说明养元术本身有什么问题,就像四境修士皆可御器杀人,也不能说天下修士皆是邪魔。
石双成环顾四周又说道:“这座非索港,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广任:“你眼中的普通,其实就是难得啊!“
曼曼:“你只看到了现在的非索港,假如你是一年前来的,在这里一直住到今天,就能体会到这里的生机变化。”
石双成:“其实我也看见了,在你们的宣称资料里。但是仅仅看宣传资料,有些东西是体会不到的,感觉只是在读一部历史书。”
华真行:“你不是本地人,更像一个来参观的游客。你想见非索港曾经的变化,我们明天可以去班达市,你想见到我自幼生活的那个非索港,我们还可以去尚未解放的瓦歌市。”
曼曼:“那得在下月末之前去,否则瓦歌市也解放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泄露了军事机密,又赶紧补了一句,“这还是绝密计划,你们千万不要泄露,我们也不要再提。”
说不提果然就不再提,石双成又似自言自语道:“让我来见人间疾苦,其实我也是很能吃苦的,并非娇生惯养,前不久我还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呆了五天五夜,也没怎么样……”
广任苦笑道:“若是普通人,那自然是艰苦经历,可是以小师叔的修为缘法,那就是修行之趣。”
石双成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广任:“倒也没什么不对,甚至本该如此,修行所求便是逍遥之乐,能超脱于凡尘疾苦。正因为小师叔已有如今的修为,所以更难见人间疾苦,因为很多事对你来说都已经不算事。”
很多事都已经不算事,对石双成如此,比如荒野惊险,对非索港的居民也如此,比如阴祟之物,却是不同的两个极端。
次日,洛克和连娜留在了非索港,广任、石双成、曼曼、华真行这四人又去了班达市。今天的班达市就像当初的克林区,一切变化正在发生中,仿佛大雨季的降水正在冲刷污秽。
294、鞋
冲刷污秽,不仅是一句比喻,也是现实中的景象。
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的时间是今年年初,到如今已接近半年,想当初新联盟打造克林区也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
克林区只是非索港的一个区、人口规模十几万,而班达市却要大得多,总人口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但是改造班达市的速度,却并不比当初打造克林区慢。
因为打造克林区是一切重新开始,大家都没什么经验,而如今从非索港那边抽调了八千多名经过培训的干部,大家都亲身经历并参与了改造非索港的整个过程,所有工作都熟练了许多。
重建秩序,包括经济、行政、军事体系,这些自不必多说。在民生方面也有几项重点工作,比如农田水利建设、春耕生产、城市环境改造。
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的环境,能够直接影响到精神面貌,这是很直观的、谁都能看得到的变化。当初打造克林区,克林就是干净的意思,谁都能听得懂。这几个月在班达市,同样也展开了一场“爱家园卫生运动”。
重新规划改造城市的道路,修建下水排污系统,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硬化路面,还拆除了一些杂乱低洼地区的建筑,重新安置了居民,让雨季到来时不再污水横流……
镇压了盘踞在各个街区的黑帮势力,禁止了黄、赌、毒、枪等黑帮控制的非法生意后,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各街区割裂状态,很多措施才能得以落实。
另一项工作是修建公共厕所和垃圾站,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新联盟的重点工程,费了很大气力而且措施相当严厉。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随地倾倒各种垃圾污物,成立了环卫部门和城市巡逻队,顺便培训和吸纳了不少就业人口。
这些都需要巨大的投入,对于班达市来说,也算是前所未见的巨资了。
假如说资金,可以说是来自于冈比斯庭、来自于华真行、来自于新联盟,通过一系列的交易关系。若仔细“考证”,又好像都来自于杨老头,因为如今的春容丹都是杨老头亲手炼制的。而杨老头又好像不管闲事,只是布下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了一批春容丹。
新联盟投入的不仅是资金,想改造这里仅靠花钱是没用的,它动员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生产能力……
花钱买东西,其实只是一种表象,它代表的是的劳动储备与生产结果,假如生产能力跟不上,又上哪里能买到东西呢?
钱在华真行的手里,可以进口各种物资、请东国团队来建设各种工程。可是班达市居民的生活物资假如都需要进口的话,代价和成本未免太高了,相当于只投入不产出,当地首先需要建立起经济的内循环。
新联盟的辖区内已不再使用几里币,要么是东国币,要么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买到各种生活物资、常用生产工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地自产的,主要来自于欢想实业下属的各个经济单位。
假如不是非索港已有一定的生产能力,新联盟也不可能以这么大的动作去改造班达市,几乎将这座城市接近一半的成年人口都转化为了劳动力,发给他们报酬,并调集了大量的物资供应,让他们可以用劳动报酬买到需要的东西。
因为种种原因,人口素质相当低,因此劳动效率也非常低,这暂时也没办法,就算想改变也需要一个相当长期的过程。
尽管如此,根据墨尚同的计算,经过年初简单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以及新农垦计划,待到今年雨季结束后,仅班达市一地的农副食产量,就可以养活至少五百万人口。
所谓养活,指的是在现有的生活水平基础上,保证五百万人可以活下去。但是人们不可能只穿着破布衣服每天吃木薯,新联盟改造几里国,就是要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目前的成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为新联盟下一步解放瓦歌市、进而解放几里国全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少能保证解放几里国后,在全面整顿时期不会发生饥荒。
班达市是几里国的北方重镇,原守卫阵线的大本营,它的基础条件比非索港好太多了,假如按前些年的水平计算,其生产总值大约是非索港的五倍。
其支柱产业是农牧业、手工业、旅游业以及少量轻工业。重工业也有一些,比如矿产,则基本被国外的矿业资本集团所控制。还算现代的电力以及通讯产业非常薄弱,原先都被守卫阵线所把持。
其境内有三条河流与众多支流,虽然气候上也分大雨季和小雨季,但农牧业条件要比非索港好得多。
华真行花了很大气力才在非索港打造了一个北洛河流域,而这里只要经过相对简单的建设改造,就可以建设出规模相当于十个非索港农垦区的现代化农业生产基地。
新农垦计划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原先位于国家公园内,是传统的旅游观光团宿营区。新联盟重新做了规划,改造成现戴的农牧垦殖区,此举也引起了国际上好几个环保组织的抗议。
原先班达市放着最合适的地方不搞农牧开发,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划出了面积巨大的国家公园,能够得到境外慈善机构的捐助。只要当地政府派人维护和保护国家公园,每年都有钱拿,所以守卫阵线也乐得如此。
新联盟为此专门出具了一份报告,表示新的农垦计划不会影响到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栖息。而且有了农牧产出,当地人才能有生存保障,以生存为目的的猎杀行为才能从根本上杜绝。
当地政府还重新划了一片面积更大也更合理的地方,纳入了国家公园。这片新地方原先是国家公园旁边的狩猎区,海外游客只要购买了狩猎许可,就可以在当地武装保镖的陪同下去打猎,如今也划入了国家公园的保护范围。
这份报告并没有起到作用,境外机构的环保援助还是停了,班达市这边每年损失了几百万美元的外汇收入,算上旅游业的间接损失可能会更多。新联盟同样没有改变初衷,还是照常实施了新农垦计划。
石双成来到的,就是一座班达市,有些凌乱但并不混乱,有些忙碌却充满朝气。
以往每年的大雨季,很多人是不干活的,也无活可干。当地人在雨季来临之初在田地里撒上种子,和野种也差不多,等到雨季结束后便可收割作物。小雨季的时候也可以再来一次,到冬天还可以再收获,只是产量要低一些,主要作物一年大体可以收两季。
雨季的大部分时间,很多基本上就是喝喝酒、搞搞歌舞。有少数人可能会在工厂或作坊打工、去河流浅滩上淘金,换点钱回来继续喝酒、赌博、抽叶子。得益于当地的气候条件,下雨也不算冷,家里只要有屋顶能睡觉便冻不着,能找到吃的便能生存。
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雨季仍然有很多人在工作,居民们走出家门参加各种有组织的活动,积极分子们还可以参加新联盟组织的各社区培训补习班,想成为后备干部必须要通过考核、拿到补习班的文凭,然后进入实习。
经过改造后的城市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街头还有维持秩序的巡逻队不时走过,带着橘红色或蓝色袖章,他们都穿着鞋。
不是草鞋,雨季并不适合穿草鞋,而是用废旧轮胎改制的凉鞋。外胎做鞋底、内胎做鞋绊,不仅可以保护脚底不被扎伤,更主要是防止各种寄生虫感染。
新联盟干部都得穿鞋,这是纪律要求,很快也形成了一股新风尚。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雇佣的当地人,鞋子是免费发的,算是工作报酬的一部分。
这样的凉鞋供销社也有售,价钱也不贵,供销社里当然还有更好的鞋。在这段时间,班达市发生过很多起抢鞋事件,外人很难想象用废旧轮胎做的凉鞋居然也会被抢。
可是不少当地人原先就是这个脾气,看见谁脚上穿了新鞋而自己脚上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或有凶器在手,直接就逼迫对方脱下来给自己。
新联盟虽镇压了各个街区的黑帮,但不少人还保留了原先的行事习惯,市政部门为此还组织了专项的整治活动。这令当地土著居民非常惊讶,执法部门居然会管这种事情,甚至有社区街道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调查走访……
夏尔原先有十篇演讲,最近居然特地增加了一篇。这第十一篇演讲的题目是《保护每个人的鞋》,这篇演讲稿不是沈四书写的,而是夏尔的自行发挥,专门针对现实中遇到的状况。
按照夏尔的说法,假如新联盟连群众脚上穿的鞋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保障人们的生存与发展权益?
石双成逛班达市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群众集会,在空地上搭了个简单的台子和雨篷,既表演话剧也播放夏尔的演讲,很多时候还开群众批判大会,而当地人居然都喜欢冒雨观看。
石双成第一次看见这种集会就很好奇也很惊讶,在人群中驻足观看了半天。当众被控诉的有五个人,挂着黑帮残余分子的牌子。
这五人原先是肉市帮的帮众,并非核心骨干,所以既没有被镇压也没有送到水利工地上接受劳动改造,被批评教育一番之后就放了回去。
结果这个五个人又结成了一个小团伙,专门在僻静的地方抢凉鞋,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穿,而是抢了之后,攒够一批便拿到街区去卖。
有被抢者向联合执法部门举报,这伙人受到了惩罚。但他们又私下找到了自己怀疑的举报者,其实是找错了,却用刀将对方捅伤,最后导致身亡。
这种事情在原先的班达市很常见,帮派分子之间的冲突报复事件太多了,原因往往都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事,可在如今的班达市就算一个大案子,赶在风口浪尖,被新联盟重点督办。
批判会现场来的人很多,社区工作人员还组织了一批街坊邻居,登台揭露这几个人曾经仗着黑帮势力怎样为非作歹、接受新联盟改造后仍死不悔改。
总之现场批判的并不仅是他们今天的犯罪行为,也包括那个旧的时代的恶劣,还有社区干部当场宣讲,告诉人们一定要坚决打击旧时代的恶劣残余。
这五个人被集会批判之前,其实已经被判决了,集会之后便押走行刑。然后又上来了一批人,挨个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在场的公众们道歉,并表示今后一定要维护新秩序、做一位行为良好的新市民。
这几十个人其实也没犯什么大事,都是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巡逻队抓住的,这种事在以前没人管,而现在却是被禁止的。
石双成在台下观看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些人犯了罪,已经被执法机关抓住了,直接处罚就行了,该罚款就罚款、该坐牢就坐牢、该枪毙就枪毙,为何还要拉到台上让群众集会批判呢?”
曼曼解释道:“就是为了教育群众啊!当大家清楚他们受到了怎样的处罚、又为什么会被处罚,这么做是为了扩大宣影响。这是不仅是普法宣传,也是政策宣传,告诉所有人现在不一样了,为什么不一样……”
华真行苦笑道:“在欢想实业的高层中,法律部主管董律师,也曾经问过和你差不多的问题,他认为这么做是在侮辱人格。但是柯夫子说,首先要有社会共识、去形成健全的人格……后来董律师也改变了看法。”
当那五名罪犯被押走,台上又来了十几个人向公众道歉的时候,石双成忍不住又问道:“你们怎么连女孩子都不放过?这也太羞耻了……”
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拉上台被群众批判的也有好几个女的,十七、八岁的年纪,在石双成眼中可不就是女孩子嘛!因为这种事面向这么多人道歉,被大家指点议论,确实够羞耻的,简直是一种羞辱。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那也得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羞耻……”
他特意解释了一番。当地很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羞耻观念,大多数时候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却有着莫名强烈的自尊,有点破事便宣称对方冒犯了自己,而自己犯了错脸皮还挺厚,能不承认就不承认,反而会翻脸指责那些指责他们的人。
所以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其实挺难处理的,新联盟根据在非索港的经验,不得不用了这一招,就是发动群众进行批判、让他们当众认错向社会道歉。攒够一批定期拉上台,成效倒是很显著,如今这种行为已经越来越少了。
广任看到的东西显然更多,他也叹了口气道:“看似很简单的手段,其实背后必须有一个非常强力、思想也非常统一的执行部门;看似很简单的事情,便是移风易俗,重在教化之初。”
295、每个人的街头
众人上午冒雨看了一场群众集会,中午在三湖酒楼吃饭。并不是三湖镇上那家酒楼,那里是总店,三湖帮原先在班达市区也开了一家三湖酒楼分店,如今规模已扩大为七家,有点类似于油泼面馆的思路,都是养元术中心名下的产业。
养元术中心当然也需要办公经费,起初都是华真行私人掏的腰包,随着业务规模越来越大、培训的人数越来越多,不可能总是这样,如今也开始自筹经费。
新联盟铲除了三湖帮后,养元术中心便接管了包括扶风园在内的原三湖帮产业。相比于班达市的其他大型黑帮头目,那三兄弟的下场还算好的,至少没有被直接镇压,而是被封禁修为接受新社会的改造,今天甚至成为了各部门的业务骨干。
养元术中心是一个人才培养中心,它轮番培训了大批学员,在每一名学员身上的投入很大,且这些学员所能得到的机缘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这样一批人才假如全脱产搞培训,不仅是人才巨大的浪费,从长期看中心也承受不起。所以养元术中心在培训期间也搞生产经营,比如三级学员都要完成规定的提炼纯金任务,以掌握神识粹炼之法并借此磨砺元神。
班达市也产矿金,而且产量比非索港大得多,毕竟境内有三条常年水量还算充沛的河流,而矿金大多是当地部族居民雨季在河滩上淘出来的。
新联盟取缔了毒染极大的土法炼金,改由供销社统一收购矿金,收购价居然比那些当地土著原先提炼出的黄金售价更高。
这倒不是供销社大方,而是原先此地黄金的收购渠道都被黑市帮派把持,给的价实在太低了。原本洛克在非索港控制的黄金帮就是干这个买卖的,班达市这边的帮派规模更大、有好几个,如今都已经被镇压了。
三级学员才能够掌握神识粹炼之法,并以这种方式磨砺元神。还有那么多一级、二级学员,正在培训中尚未入门的受训者则更多,接受培训期间也不耽误生产,同时被安排到中心下属各处产业中“实业”。
比如这家酒楼的经理、前台、厨师是养元术中心的正式工作人员,而其他的帮厨、传菜、服务员几乎都是正在接受培训的学员。
养元术中心倒也不是借机白使劳动力,同样会给这些学员发工资,而培训上的投入假如折算成现金更比这些工资高多了。
但酒楼的利润是中心的经费来源之一,中心下属的每一处产业其实都算一个培训基地,培训的可不仅仅是养元术。
就比如这处三湖酒楼的分店吧,学员们可以通过现场工作学习生产经营与管理,重点是培养学习能力以及良好的行为习惯。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所有人才都短缺,就连合格的、符合新联盟要求服务员都很难找。他们经过培训之后,无论有没有掌握养元术,都可以在其他生产岗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至少“做事要认真”这一条,原先很多当地人根本就办不到,但假如做不到这一点,养元术就别想修炼入门。
勤修苦练在修行的很多阶段必不可少,但在入门这一关却不是什么苦力活,因此修炼任务并不繁重。在工作之余,这些学员们还要接受别的培训,相当于新联盟举办的那些民间夜校,只是内容有所拔高……
几人并没有坐在一楼大厅里,而是在二楼要了个包间关上门聊天。曼曼介绍了一番这家酒楼以及养元术中心的情况,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听敲门声,就知道来着很可能新联盟的干部。
为何这么说?因为声音并不大,有间隔的节奏,显得很有规矩。当地人敲门的习惯基本都不是这样,不是用指节敲而是直接用巴掌拍,咣咣乱响恨不得把门给拍个大洞。
所以说事物要想改变,不仅要有大的方向,还有无数小的细节。华真行很佩服柯夫子,他老人家当初除了给新联盟制定了大的方针宗旨,还制定了很多小的行为准则,细致到生活与工作中的方方面面,其中居然包括进屋前怎么敲门。
他老人家想得简直太周到了!班达市刚解放的时候,当地居民听敲门声,就能分辨出来的人是不是新联盟的干部。至于现在嘛,不少人也学会这么敲门了……
关于敲门的感慨只是华真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其实他早就知道门外来的是谁,随即喊了一声请进。门外有人推门而进,华真行站起身问道:“古处长,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古水门,他和夏长青一样原先都是跟着夏尔混大头帮的,还帮夏尔打理过香蕉园和酒铺,是为数不多能跟着夏尔一起“进步”至今的原大头帮成员。
夏尔卸任非索港市市长、就任班达市市长,新联盟从非索港调过来八千干部,其中也包括古水门。古水门今年二十三岁,但称他一声老干部也不夸张,甚至算得上是新联盟的元老之一了。
古水门答道:“华总导、曼曼主任,夏总席听说你们陪同贵宾来参观班达市,他工作太忙实在脱不开身,所以特意委托我来当陪同的向导,随时介绍各种情况……”
华真行和曼曼陪着石双成、广任四处参观,来之前虽然虽然没有通知夏尔,但也不是什么绝密行动。在非索港的时候,洛克和连娜是全程陪同,夏尔应该已经听说了。
华真行了解夏尔的脾气,知道他肯定是脱不开身,否则早就跑来了。而他们刚在班达市逛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时古水门便找上了门,说明夏尔对当地的情况掌控得很好,想知道什么消息立刻就能搞清楚。
吃完午饭继续参观,古水门便一路陪同。华真行还问了几句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古水门全家都搬到班达市来了,他目前在市政府秘书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晚上还给干部夜校讲课,在当地干部群众中已经很有威望。
下午雨停了,天空有短暂的放晴,大街小巷中见到了更多的人,他们还现场看见了一起当地人之间的纠纷。
起因是有人在农贸集市买了一批东西,卖货的老板借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帮他运回家,已经谈好了价钱,结果东西运到了那人却不肯付钱。
两人起了争执,后来买货的突然要杀价,卖货的当然不答应,买货的便说不答应便不买了。可是老板已经借三轮车把东西运上门了,再原样拉回去便是白跑了一趟,不仅累得半死还损失了时间,非常不划算。
买货的也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干的,结果卖货的老板喊来了巡逻队,巡逻队又通知了该社区的联合执法大队,现场评断是非、调解纠纷。
买家见联合执法大队来了,立刻就改了口,表示愿意按商量好的原价付钱,央求不要追加处罚。石双成在一旁好奇的问,什么是追加处罚?
华真行告诉她,就跟上午见到的情况差不多。这个人也得上台当众道歉、向公众坦诚自己的错误,接受群众的批判才能过关。
石双成:“他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吗?还要被拉上台受批判?”
华真行瞟了古水门一眼,古水门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曾经是普遍现象,比随地大小便可恶劣多了。
所以必须要搞群众集会进行批判,宣传上要深入人心,需要教育的可不止他一个!假如联合执法大队不来,他会认错吗?浪费了社会资源,追加处罚是应该的。”
石双成:“普遍现象?”
华真行:“是啊!假如你从小生活在一个能偷就偷、能抢就抢的地方,只要你能搞到东西就算有本事,怎么会有交易诚信的观念呢?”
古水门苦笑着补充道:“今天是卖货的吃亏,很多时候,卖货的也会吃亏……”
他还讲了一段小故事。当地最大的农贸集市,运货业务曾被三轮帮把持。这个黑帮的名字就是这么朴实,但势力却不小,在那个集市买的东西除非你自己弄回去,想雇人运输的话则只能雇他们的人。
除非你在当地同样有势力撑腰,否则给了钱货送不到地方是常有的事,想让他们送到地方卸货往往还得再加钱。新联盟解放非索港之后,三轮帮当然被铲除了,联合执法部也重点打击了这一现象。
但世界上什么纠纷都有,就比如今天吧,卖货的老板是自己借三轮车送货,到了地方顾客却成了赖账的人,不想付原先说好的价钱。
石双成又问了一句:“我没太听懂他们说的话,这批货值多少钱?”
华真行:“按双方事先谈好的价钱,连货款带运费折合东国币三十块。刚才卖家送到地方了,买家要杀价一半,只肯付十五块钱,否则就不要了。”
石双成:“联合执法大队是个什么样的部门,城管吗?”
华真行:“我知道你说的东国城管,网上看见的,他们也挂着综合执法的牌子,这里的联合执法大队多少也是受了启发,但实际情况还不一样。
它是个特殊部门的执行机构,是真有执法权的,可以用简易程序快速处理民事纠纷,做出处理时必须至少有三人在场,并留下音视频记录。那边有个人身上带着执法记录仪,就是从东国进口的……”
像这种破事,十五块钱的纠纷,放在别的地方警察都懒得管,恐怕也没法管,当事人甚至都不值得为此报案。
想报案还得跑到派出所,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电话,难道让那卖货的老板再蹬着三轮车拉着一车货去找派出所吗?
以往这种事情太多了,好像根本管不过来。但是正因为太多了,所以新联盟则必须要管,墨大爷则推出了一套简易程序。
假如发生这样的纠纷,当事人可以就近去找巡逻队,巡逻队通知联合执法队。
市政府设立了联合执法部,而重新规划后的每个社区都有一个联合执法大队。大队又分成不同的小队,每个小队至少三人一组,专门机动处理类似的事件。
联合执法队拥有市政各相关部门的联合授权,可以代行公安、工商等部门的某些职权,能当场做出强制性处罚决定。假如被处罚人有不满,可以到联合执法部去申诉。
广任点了点头道:“这相当于古代的衙门啊,而且是流动衙门。”
华真行又点头道:“是啊!这里就是古代,比东国的古代还要古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要建立一种新秩序,能保护人们的正当权益,必须要有效率才有现实意义。假如人们维护权益的程序过于复杂、代价过于昂贵,实际上还是在纵容恶习……”
在东国古代,衙门口就相当于一个综合执法部门,民间什么纠纷都可以到那里去申诉,普通民众既区分不了也没必要去区分各个职能部门。
广任只是打个比方,东国古代到衙门里解决纠纷的成本很高,而且效率也很低,很多事情都是地方宗族自决,实在闹大了时才会去告官。
今天的事情很特殊,无论是按照古代或现代的方法都不好处理。
区区十五块钱的纠纷,在古代值得去走一趟衙门吗?假如送货的老板向法院提出起诉,然后请律师取证、界定损失、等待判决,官司打赢了再申请执行……这也不可能嘛!
但是这种事情又必须得到快速处理,否则恶劣的社会现状无法扭转,所以才有这么特殊的联合执法部门出现。
总之一种新秩序的建立,必须伴随着相应的精神内核建设,也就是古人说的教化,而教化绝不能是被动的。
旁观了这么一起“小纠纷”,众人又走过另一个社区文化广场,这里也在举行集会,并没有见到谁在台上受批判,而是立着大屏幕投影正在播放夏尔的演讲。
华真行纳闷地问道:“这一篇演讲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连我都没听过。”
古水门解释道:“就是这周刚录制完成的,是夏总席的第十二篇演讲。”
石双成:“这个演讲有意思啊,有那么多人喜欢冒充他家的亲戚?”
古水门:“假如你早两年来这里,随便找当地人聊两句,可能就会有人告诉你他是总统家的亲戚,在几里国什么事情都能办成。你要是托他办事得给好处,他什么事都敢答应。”
石双成:“这种人很多吗?”
华真行接过话茬道:“多不多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想办事,就肯定能遇到。比如当地的什么大酋长、部族的王子、市长、部长、总统的亲戚。他们这样骗了你的钱,只会认为是自己足够聪明有本事。”
广任摇头道:“奸者,背信弃义自以为知,实自弃于交,大愚也。”
曼曼:“这句我能听懂,柯大叔说过差不多的话。”
古水门接着解释道:“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后,街上很多人都变成夏总席的亲戚了……夏总席对此深恶痛绝,特意发表了最新演说。”
夏尔的第十一篇演讲叫《保护每个人的鞋》,是来到班达市之后他自己写的讲稿,华真行已经听过了。
但他的第十二篇演讲是这周才录制好的,也是其本人有感而发,而非沈四书拟稿。华真行最近一直在养元谷忙别的事,所以今天才得以听闻,其题目是《我没有这种亲戚》。
296、兜底
按沈四书当初定下的基调,夏尔面向民众的公开演讲都很简短,简短到只要听久了就连孩子都能背下来的程度。
每篇东国语演讲基本上都在一分半钟左右,并配有字幕,而当地土语演讲则不超过两分钟。
从非索港的实践来看效果是非常不错的,夏尔最早的十篇演讲通过街头反复播放,绝大多数当地人已耳熟能详。
它也成了在民间普及常用东国语回话的一种重要形式,由于当地土语没有文字,新联盟确定的官方语言就是东国语
新联盟搞的后备干部夜校教育,有一项考核就是用东国语背诵夏尔的十篇演讲,绝大多数人都能通过。
“在这座城市,在这个国家,有这样一批人。他们自称是总统的亲戚、市长的朋友、认识很多官员。他们会告诉你,想办什么事情都可以帮忙,只要给他们好处就行。
而现在,我要告诉所有人,新时代不同于旧时代、新联盟不同于旧政府,一个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我们不允许这种人的存在,也不允许任何人再这样做。
诚实是一种高贵的美德,信任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唯有诚实才能得到信任。
假如有很多事用正常的方式办不到,找这种人却能办成,那就是政府在欺骗民众,新联盟不要这样的政府。假如谁继续用这种谎言欺骗你,就是在抹黑与败坏我们的新事业。
我没有这种亲戚,新联盟的全体同仁都没有这种朋友。
今后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人,自称是我或者新联盟政府工作人员的亲戚朋友,收了好处能帮你办事,请你搜集证据向综合执法部举报。新联盟将严厉处罚他们,并奖励你。”
这就是夏尔的第十二篇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的内容。华真行眯着眼睛听完了,想了想,然后叮嘱古水门道:“古处长,你帮我带句话给夏尔,也转告新联盟决策委员会。”
古水门:“您说!”他立刻掏出了随身的小本和笔。
华真行:“夏总席的十二篇演讲,内容都很好,也非常有必要。但是这种在街头面向全体民众,公开播放的演讲,篇目就暂时不要再增加了。
我们搞这样的文化传播,目的不仅是宣传新联盟的宗旨,更要突出最核心的思想,让民众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重点、形成群体记忆,最好是每个人都能背下来。
假如演讲的篇目太多,会冲散人们关注与记忆,反而起不到这种效果,目前的篇目差不多就正好了。街头群众可以记住十二篇演讲,但不可能指望他们记住一百二十篇演讲。
夏总席的很多讲话都很经典、很重要,比如在新联盟历次会议上发言,这些都有专门的记录,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去查阅学习,将来也可以编辑成专著出版……”
华真行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增加这样的演讲篇目了,否则反而不利于民间自发传播。至于更多的内容,可以在别的场合用其他的方式宣传,还可以集结成专门的资料。
古水门都很认真地记录下来了,当场标题回去就原话转告给夏尔以及新联盟决策委员会。
后来夏尔当然采纳了这个建议,他又有过很多发言与宣讲,也在几里国结集出版了,但是用于街头日常播放的演讲只有这十二篇,又称“夏尔十二讲”。
这十二讲也象征了几里国走向新生的历史,编进了后来的小学教材,通过它可以了解这个国家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新联盟是如何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从上午逛到下午,又听了夏尔的最新演讲,难免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曾经的班达市与几里国,是一个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欺骗与谎言的地方,这里的很多人能偷就偷、能抢就抢……
石双成闲聊时居然又问了一句:“这里一定有很多神偷吧?”这姑娘真是脑洞清奇,这里既然是小偷遍地,按她的思路,一定会培养出很多偷盗高手。
华真行愣了愣才摇头道:“你是说扒窃技术吗?想多了!在这里偷东西可不讲究什么技术流,而是直接就敢把手伸到你的衣兜里掏包。
被发现了要么就厚着脸皮走开,要么就仗着人多势众明抢。外来的游客尤其要注意那些围过来伸手要钱的小孩,随时有人准备掏你的钱包。”
石双成皱眉道:“假如这里全是这种人,岂不是毫无希望……”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
华真行明白她的意思,又解释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几乎都绝望了。可是后来我才意识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绝望,绝望的原因是他们看不到希望。
有人在街区里为所欲为,可是大部分人也并不愿意受他们的欺压,他们从来都有反抗的意愿,只是没有人教会他们真正的反抗方式。
比如那些买东西不给钱的,假如十个人中只有一个,而你是一个卖货的老板,一天要卖出去一百件东西,每天就会遇到十个这样的人,这个世界给你的是什么感觉?
假如有一天你不再遇到这样的人,或者你不必再担心遇到这样的人,又是什么感觉?”
石双成闻言默默思忖,广任又低声道:“我观此地民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人,寿元只剩下五到十年,无论男女老幼。”
华真行长叹一声道:“是的,我虽没有道长这么高的修为,但也早就了解这个情况。可是这些人至少现在还活着,那就不能白白的活着,而且我更不希望下一代人还是这样。”
他们逛街的时候几乎没有见到老人,很多居民都是孩子,在这样一种年龄结构下,居然有四分之一的人寿元只剩下五到十年,这是怎样一个世界?
照说这样的世界应该已令人绝望,可这座城市中到处都能感觉到一种新生的气息,仿佛在枯木抽出了不可思议的新芽,重新焕发了生机,受雨露滋润在渐渐生长。
在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也能发现阴祟气息,情况比非索港严重得多。可是石双成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没有再问。
以她或者华真行的修为,只要遇到了随手就可以驱散阴祟,但更重要的是消灭那些诞生阴祟的源头。随着阴祟不再大量的诞生,原有的阴祟只会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少。
五人结伴逛街参观,也有不少当地土著想凑过来搭讪,看眼神显然就是冲着石双成来的。广任只是不动声色地瞪一眼,来者便站定脚步一阵恍惚,待其回过神来,华真行等人已经走远了。
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很多次,谁都看出来了。广任身为大成修士,自能判断出这些人不怀好意,他施展的手段并不伤人也不惊世骇俗,应该只是尽量避开麻烦纠缠而已。
最后还是石双成忍不住问道:“好多当地人都想过来找我,眼神看着就恶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很多当地人看见石双成便径直走了过来,那眼神就令人很不舒服,所以广任一眼将之瞪在原地,石双成倒也没阻止。
可是她也纳闷,今天是第一次来到班达市,她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可能当街欲行非礼啊,每个街区都有巡逻队呢。
古水门答道:“那些人都想过来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发生关系?他们对你感兴趣,因为你长得漂亮,而且又白!”
古水门就是当地土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就是在描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把石双成给雷得外焦里嫩。
石双成惊诧道:“这么直接,这么不要脸吗?”
古水门还是用那种“天会下雨”的语气回答道:“就是这么直接!他们并非不懂得掩饰,否则也不会熟练地掌握谎言,只是并不关心别人的感受。
这是柯夫子讲的,我也听过他老人家的课。”
石双成:“可是,可是别人怎么可能答应呢!”
古水门:“假如你拒绝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假如你答应了,他们就爽到了,逻辑便是这么简单。
假如你拒绝得不是那么坚定,他们只要有机会还会缠着你。这里有人喜欢说自己是总统家的亲戚,他们也会这么对你说,还会吹嘘自己的活有多好……”
在场的只有古水门,才能用这样坦然的语气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想问一个人要不要脸,前提是这个人得知道什么是脸。当地很多人在这种问题上,还没有这种概念。
石双成脸都快被气白了,却又不好发作。华真行的脸也有点快挂不住了,幸亏众人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石双成决定次日就离开班达市,去往更南方尚未解放的瓦歌市参观,据说还要穿过一片保留着原始风貌的热带戈壁沙漠,她带着既厌恶又同情、既好奇又鄙夷的复杂心态。
晚间就在班达市的新联盟干部宿舍中休息,夏尔还特意赶来见了客人,并请他们吃了一顿宵夜,然后又与华真行有一番促膝长谈。
入夜后,广任正在屋中定坐,却忽然皱眉睁眼,飘身形从窗户出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看他的动作像是直接穿窗而出,实际上是窗户快速打开又关好,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广任穿行于夜幕下的城市,来到一公里开外的街巷中停下脚步,掩藏在寂静的夜色里,这时忽有神念传来道:“广任道长,你也来凑热闹吗?”
广任吓了一跳,差点没有立刻动手,但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地答道:“原来是约律师,你怎么也来了?”
约高乐的身影就像从黑暗中直接浮现,出现的地方离广任只有不到五米远,而广任事先居然没有察觉。
这位大神术师微笑着又以神念道:“我和你一样是被惊动的,此地居然会有这等的高人出没,道长也很意外吧?”
广任:“高人?我看他远远不及约先生。”
约高乐:“当然不如我,恐怕也不如你,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地有你我呀!也不知是什么来意,不搞清楚总不放心。”
广任:“约律师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吗?”
约高乐:“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不得不当个免费的保镖。居然有人怂恿石双成那丫头到这里来,她要是出了半点意外,屎盆子恐怕都得扣到我头上!这分明就是算准了我在几里国,所以无论出什么状况,我都得帮忙兜着……”
这并不是普通人的絮叨,而是一段神念表达的含义。广任没有和他多啰嗦,而是在观望不远处发生的事情。
297、不知不觉的萧光
综合执法部是个对外的称呼,它在班达市行政机构序列中正式的全称,是综合执法及服务中心,下辖服务部门与行动部门。
服务部门不仅是受理投诉的,它有点类似于东国很多城市的行政服务中心,有一个综合服务大厅受理各个部门的对外业务。
非索港的大部分民众,过去很少跟政府机构打交道,很多事情都是在街区内自行解决或者通过帮派交涉。守卫阵线控制的市政部门,“管理”的对象主要是这些帮派。
如今设立这样一个综合服务大厅,当地民众想办什么事不知道找哪个部门也没关系,直接来这里就可以了,这里的服务窗口也有各个行政单位的对外职能授权。
所谓行动部门,就是各个区的综合执法大队。
班达市划分了十八个区,主城里有七个,郊外像三湖镇这样的区还有十一个,与非索港的克林区一样,它们都算是几里国的第三级行政单位。
在这些综合执法大队之上,还设了一名总队长,如今由萧光担任。在新联盟的干部序列中,班达市综合执法部行动总队长,是第五级实职干部,而萧光则享受六级待遇。
萧光是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调过来的,而在此之前,他从最底层的第一级职务做起,用了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担任五级职务并享受六级待遇,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
在这个百废待兴的特殊时期,一切都展现出蓬勃生机,只要有真才实学又愿意付出努力,到处都是机会,未来仿佛充满无限可能。
萧光本人可能没这种感觉,但是他在新联盟中的工作经历,绝对能给旁观这这样的的感觉。
为什么要将萧光从刑侦大队调过来?班达市最近不是没有重大刑事案件发生,但频率的确是越来越少了。而且这里的刑事案件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想侦破起来并不难,几乎用不着萧光这种“高端”人才。
过去班达市每天都有各类二星刑事案件,绝大多数案子都破不了,并不是因为这些案件本身有多么复杂、犯罪份子的手段有多少巧妙,而是执法部门根本就不会去管。
综合执法部成立不久,面临的任务繁重、遭遇的各种情况也最为复杂,需要有经验有才干的人来居中指挥行动,并且在工作中培养出一支熟练称职的队伍。在现有的干部梯队中,应该没人比萧光更合适了。
萧光担任了总队长,仍然挂着警衔,其人事关系仍属于公安局。综合执法部本身就是从各个部门抽调人员组建的,并拥有各个职能部门的授权。
这天夜里,萧光带着巡逻队去抓人,起因是两天前的一起冲突。
从这周开始,夏尔的最新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在班达市街头的各个社区文化广场播放。演讲的最后有一句话:“今后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人……请你搜集证据向综合执法部举报。新联盟将严厉处罚他们,并奖励你。”
随即就有人到综合执法部门举报了,举报者叫大胳膊,当地土语就是这个意思,他是古鲁族人,社区居民登记时起了个东国语名字鲁大猛,听着挺威风的。
鲁大猛举报生活在同一个社区的图良汉,说他自称是夏尔的亲哥哥。如今夏市长亲口说了,假如发现这种人就向综合执法部举报,综合执法部将给予严惩并奖励举报者。
综合执法部的接待人员问鲁大猛有没有证据?鲁大猛说这是自己亲耳听见的,还带了一伙人去作证,这伙人也都说他们都听见了。
接待人员也是当地土著,太了解这些人的习性了,原本就喜欢拉帮结派,这种空口无凭的事情叫人怎么处罚?
举报者要么提供证据,要么提供查证线索。按照工作程序,接待人员又询问鲁大猛,图良汉既然自称是夏尔的亲哥哥,他以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情?
只要图良汉以夏尔哥哥的名义骗了谁的钱财、以办事的名义收了谁的好处,这样也可以查出相关线索。
可是鲁大猛却提供不了线索,只是一味宣称图良汉冒充夏尔的哥哥,并且告诉综合执法部的接待人员,只要派人把鲁大猛抓起来严刑拷打,不就能让他招供了吗?
原先班达市的警察问案基本都是这么办的,在鲁大猛看来,既然夏尔市长要严厉打击这种行为,那么其手下也会这么干。
可是综合执法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可能随意处罚图良汉,他们更不可能听鲁大猛的使唤。这个鲁大猛和图良汉很可能有私仇,想借综合执法部来收拾图良汉。
无论是诬陷举报还是确有其事,在没有证据和调查线索的情况下,综合执法部都不可能去处罚鲁大猛,现场接待人员也讲解了政策。
鲁大猛这伙人却不干了,指责工作人员违反了夏尔市长的指示,并在现场煽动了一群人闹事,要求综合执法部必须处罚图良汉,并且索要举报奖励。
有人敢到政府部门聚众闹事,这还是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以来的第一次,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鲁大猛这伙人大喊大叫,宣称综合执法部言而无信、新联盟说话不算数,明明有人自称夏尔的亲哥哥却不处理,说好了给举报者奖励却不兑现!
萧光当时就在现场,及时出现平息了事态。他带着一批巡逻队员,把鲁大猛等人都制住了,警告他们不得寻衅滋事,并且面对围观群众又当众宣讲了政策。
举报得有证据,不得空口无凭,所谓证据可以是手机录下的视频资料,也可以是提供的事实线索。
萧光还当众表示,他会去查实这件事,假如图良汉确实冒充夏尔哥哥的身份招摇撞骗,必将受到严惩。假如鲁大猛是造谣污蔑并借机闹事,同样会受到严惩。
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无论新联盟的高层制定什么样的政府,在基层具体实施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复杂的情况,还好新联盟就是走基层路线起家的。
事件本身好像并不大,但性质和影响却十分恶劣,假如处理不好,今后恐怕还会不断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萧光决定亲自调查。
萧光的神通法力被封禁了,但仍然是五境修士,其身体素质以及感官反应并不受影响,仍然拥有五境修士敏锐的神识,远非寻常人可比。像这种案子,他很轻松就查清楚了。
鲁大猛原先是矿工帮的头目,负责矿工帮开的一家“职业介绍所”,负责给瓦歌市的矿业集团招募采矿工人,并派人负责管理。
很多当地人干活爱偷懒耍滑,这是事实,让黑帮去招募工人并由负责监督,好像也是一种解决方案。至于劳动待遇、工伤抚恤啥的,那也跟黑帮去谈吧,用工方倒也能免了不少麻烦。
华真行最早对付的兴盛帮,也曾往种植园运送奴工。矿工帮还不太一样,他们是与南方瓦歌市的矿业公司合作,向那里运送工人。这些工人的劳动条件和待遇很差,但好歹不是没有报酬也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奴工。
这些工人的工资,矿业公司直接发给矿工帮。矿工帮至少从中抽一半,才会发给他们内招募的工人,美其名曰介绍管理费。
班达市解放后,矿工帮也被铲除了,但是他们并无大恶,所以头目并没有被镇压。
所谓并无大恶,是指和兴盛帮那样的帮派相比,矿工帮做的事情还不算太过凶残。要说有没有胁迫行为、发生意外伤亡之类的事,那也肯定是有的。
旧时代所有的事情都去追查,这也不现实,假如那样的话恐怕就“班达市内无好人”了,难道都要镇压吗?还是以教育改造为主!
班达市解放后,当地有个叫图良汉的人干了一件大事。他居然悄悄去了一趟瓦歌市,将解放的消息告诉了在矿业公司干活的街坊邻居,组织大家跑了回来,这极大的伤害了鲁大猛的利益。
新联盟还管不到瓦歌市那边的事,瓦歌市那边的矿业公司也不清楚班达市这边发生了什么。矿工帮早先送去的那些工人还在工地上干活,鲁大猛原本还有钱拿。
结果这回工人都跑回来了,鲁大猛的财源也就断了。
这边新联盟的各项建设工程也在招工,经过有组织培训的熟练工人是最受欢迎的,所以这批跑回来的工人很快就找到了活干,工作条件和待遇比原先更好,且不再受矿工帮的欺压。
鲁大猛很生气,带着一伙人去找图良汉算账,要对方赔偿损失。在他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图良汉的行为给他造成了重大损失,再想像以前那样搞矿工送到瓦歌市是不可能了。
图良汉却不吃这一套,鲁大猛这边虽然有十几个人,可得到图良汉通知一起回来的矿工有上百号呢,就算来硬的也不怕。假如真把事情闹大了,或者鲁大猛敢下黑手,还有新联盟政府呢!
气急败坏的鲁大恰好看见了夏尔的最新演讲,于是就想了个损招,便跑去举报图良汉,还带着一伙手下聚众闹事……这就是萧光调查出的事件大致内情。
萧光也找到了图良汉本人,结果图良汉承认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绝非冒充夏尔的哥哥招摇撞骗。
图良汉是图瓦族人,这个名字当然也是新联盟做居民登记时新起的。他有一个亲弟弟,曾经被矿工帮弄去到矿业公司工地上干活,因为意外受伤去世了。
班达市解放后,夏尔的演讲在街头反复播放,有一次图良汉喝多了酒,曾哭着对周围的人说:“看见夏市长,就像看见了我的亲兄弟!就连长得都那么像……”
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就是鲁大猛举报他的依据。但是图良汉绝没有冒充夏尔的亲哥哥,更没有拿这个身份去骗人。
萧光又询问了那天在场的很多人,确认了图良汉所说的情况。
调查进行到这里,萧光不仅同情图良汉的遭遇,甚至有些佩服这位当地土著了,他问图良汉愿不愿意到政府部门工作?可以先边实习边参加夜校学习,就先到综合执法部来。
继续调查下去,萧光还发现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鲁大猛待人去综合执法部闹事,居然还有人暗中指使,他们是收了钱的!
至于是谁给了鲁大猛好处,让他带人跟新联盟政府机构捣乱,嫌疑对象很可能就是瓦歌市的矿业公司。至于具体的真相也好查,让鲁大猛自己交待就是了!
萧光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实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及前后因由,又打听清楚鲁大猛这天夜里纠集同伙饮酒作乐,便带了一支巡逻队上门抓人了。
298、他乡故人
鲁大猛住的地方很宽敞,漂亮的三层小洋楼,还带着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像这样的独栋别墅式建筑,在现代城市往往只出现在郊区,而在班达市各街区的中心地带却有不少。
这栋楼最早是一位海外投资商修建的住所,后来几经转手落到了矿工帮手里,如今被鲁大猛占据。
萧光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不禁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一栋楼,设计和工艺都非常讲究,可是居住者几乎没有维护的概念,就连简单的修补粉刷都不屑为之。
白色的楼体和院墙,硬生生被搞成了数码风,就像打上了斑驳的马赛克,已看不清原先的样子。廊檐破旧、雕饰损毁,除了被打破的窗玻璃补过,其他的地方损坏后就没人再管……
萧光是一个诸事都讲究精致的人,他很懂享受生活,否则也不会将三湖镇打造成那样一片风水宝地,还修建了园林与湿地。三湖镇的街道都很整齐干净,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也得讲究赏心悦目、舒畅逍遥。
他很清楚,有享受就得有付出,但本事越大的人付出的性价比就越高,有很多在常人看来千难万险之事,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行。
萧光本人一向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些当地土著,他们简直就是尚未开化的蛮夷,连很多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很难教得会。
比如每天总计花半个小时收拾屋子,整个二十四小时便都可以享受干干净净的环境,可惜这些人却根本不懂,连这半小时的麻烦都不想有,于是就只能永远住在垃圾堆里。
这栋楼假如好好修缮一番,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地方,可以当新联盟在该区的办公场所……萧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上前拍门。
封禁神通法力并非废去修为,按一般人能理解的方式勉强解释,就是所有主动攻击类的技能几乎都无法使用,但被动感知类的能力仍然保留。
以神识扫过,萧光就知道这栋楼里有二十三个人,十五男八女。那十五个男子就是巡逻队要抓捕的矿工帮残余势力,他们今天都凑齐了,省了不少事。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里传出的喧闹之声,这帮人在搞烧烤呢,音响声开得非常大,根本没管周围邻居需不需要休息。
他们不在乎大半夜是否会影响到邻居,但若有人来劝阻指责的话,他们反倒会认为这打扰了他们烤肉、喝酒、听音乐的兴致。
这些家伙都极端自我,既无视人际关系中的边际,又非常在意边际,是最典型的双标,通俗的说法就是根本不讲道理。
萧光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些人的娱乐方式,很可能是跟荷里坞电影学的。
在很多荷里坞电影中,导演想表达放松休闲的生活状态,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支个炉子,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边烤肉边喝啤酒……这不仅是物质享受,更是一种精神表达。
多么贫瘠的精神生活啊,就不能有点别的创意吗?太高的要求就不提了,哪怕来顿火锅也行啊!
就算是搞烧烤,也别只会烤那种大块的肉片,既影响口感又影响入味,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道不知撸串的乐趣?
提到撸串,最好是铁钎子穿串现烤现吃,因为铁钎烤串导热快,内外加热均匀,更加外焦里嫩。正宗的烧烤得用铁钎,水煮串串香才用竹签呢!
如今班达市街头也有烧烤店了,东国东北地区手艺,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可以让巡逻队员们都去撸个串……这便是萧光在拍门前一系列的内心活动,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次行动萧光之所以亲自带队,不仅因为这起事件是他亲自负责调查的,还因为院中这伙人持有武器,抓捕行动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萧光亲自来是为了避免行动人员伤亡。
里面有二十三个人,其中十六个在院中烤肉喝啤酒,男的一律光着膀子,女的穿得也很清凉。
二楼有两个房间里有人正在做运动,第一个房间里是一男一女,第二个房间里居然两男一女,真奔放啊!
一楼的客厅里,也有一对男女正在长沙发上嘿咻,连客厅的门都没关,同伙从院子里就能看见。他们丝毫都不避人,应该是临时起意来了一炮,正打得热火朝天,其中那个男的就是鲁大猛。
凭借敏锐的神识,萧光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见这些场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春宫的感觉,这场面既无美感更无刺激,甚至只令人感到恶心不适。
萧光不禁想起一个形容当地土著的笑话:正常人是身上长了个**,有时有用有时无用;而这里的很多人,就是**上长了个身子……
客厅里有一把手枪,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在院中还散放着好几把砍刀,是反曲形的狗腿刀,杀伤力非常大。
新联盟严格禁枪,解放班达市之后就挨家挨户搜缴了枪支弹药,还宣讲了政策、发动群众进行举报。举报有奖,私藏枪支弹药将受重罚。尽管搜查得很彻底,但总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伙人居然还私藏了手枪。
至于那些狗腿刀,则很难在民间禁用。因为当地人在野外行走、在种植园里干活,最好用的就是这种刀,它也是曾经的黑帮用来砍人的主要武器。
萧光打了个手势,让二十名巡逻队员分成两组埋伏在院门两旁。院子里的噪音很大,他没有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是重重地拍门,否则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萧光拍门的同时高喊道:“社区巡逻队,赶紧开门!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深夜制造噪音扰民。”
萧光穿着警服,肩上还带着执法记录仪。跟他一起行动的巡逻队员中,有一名队长也带着执法记录仪。先把门叫开了再把这些人带走,则是最顺利的情况。
可是情况显然很不顺利,萧光突然不再拍门,而是抬起一脚把门给踹飞了,同时后撤侧身借门框掩护身体,已拔出枪双手持握,标准的单膝跪射姿势,毫不犹豫地接连开枪。
因为萧光已经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客厅中的鲁大猛听见声音,立刻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腚冲到门口抓起柜子上的手枪,抬手将枪口指向了门外。院中其他几名大汉也迅速抄起了狗腿刀,向院门处冲了过来。
萧光当机立断把门给踹飞了,看都不看拔枪便射。门板砸中了一名持刀的大汉,连人带刀都被拍倒在地,好像连头骨都给拍碎了,院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萧光的第一颗子弹直接将持枪的鲁大猛爆头,而鲁大猛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并不大,萧光这支手枪也经过了消音改装,在夜间枪声不至于传出太远。弹匣里的十发子弹很快打完,萧光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弹匣,然后站起身来,已经没必要再开枪了。
院子里还活着的人都没有拿武器,而是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他们的动作很娴熟,甚至都不用萧光下命令。
萧光开了十枪,打死了六个人。其中第一个是被门板砸死的,用不着浪费子弹,另外五个则每人中了两枪。萧光的第一枪都是把人打倒,回头又各补了一枪。
第一个中枪的就是鲁大猛,谁叫他站在房门口举起了手枪,是所有目标中威胁最大的。被门板砸死的那人离门最近,也是第一个抄刀冲过来的。
院中还有三名中枪者,他们是在门被踹开之后,仍然持着狗腿刀想冲过来。萧光很冷静丝毫没有慌乱,接连三枪全部放倒。
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看清了状况,没有武器的大喊投降趴在了地上,有武器的也把刀扔了同样趴下。萧光开枪打倒的最后一个人,是客厅里的那名女子。
鲁大猛中枪倒地后,萧光接着又打倒了三名持刀歹徒,院子里是消停了。可是在客厅与鲁大猛嘿咻那名女子,却悄悄拣起了鲁大猛的枪,藏在门边企图向萧光瞄准。
萧光随即开枪打中了她的肩膀,接着再来一枪爆头。
曾经的风斩、如今的春雨枝就别在腰间,萧光却没有选择用这件法器,主要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已无法施展御器神通。
其实以萧光的身手与神识感应,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冲进院子,也有把握将所有人都制伏,甚至不给他们舞刀弄枪的机会。
可是萧光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身边还有二十名巡逻队员,他不能给这些下属做出错误的示范。这些巡逻队员若养成了错误的习惯,造成的后果可能是致命的。
他可以单枪匹马跳进院子收拾掉所有人,但其他巡逻队员可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萧光先拔枪踹门,同时后退侧闪找掩护,面对手持凶器冲过来的歹徒,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假如是一位东国公民,恐怕很难理解鲁大猛这伙人为何会有如此凶残的反应,但这种场面在班达市实在太正常了。
来之前萧光没打算杀人,原本想将鲁大猛抓回去审讯,可是却将其当场击毙了,因为当时的场面就应该那么应对,抓住其他人同样可以审问调查。
场面搞定了,萧光招手让巡逻队员拎着防暴叉拿着手拷冲进去,他还特意提醒道:“楼上还有五个,三男两女,没有武器,也没有穿衣服。”
将这里的人全部控制住,衣服穿好、拉链也都拉上,再通知派出所将人都带走,尸体拍了照也被运走了。萧光招呼道:“卢队长,你带大家去吃顿烤串,我请客!”
班达市的巡逻队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袖章在街头维持秩序的,很多是胖乎乎的黑大妈,其实年纪也不大。另一种就是执行这种任务的,又称特勤巡逻队。
这支特勤巡逻队的队长年纪只有十九岁,土语名叫炉子,东国语名叫卢火旺,最近经常跟着萧光一起带队行动。
卢队长赶紧道:“哪能让您请客!特勤巡逻队夜间出外勤,也是有宵夜补助的,可以开票报销。”
萧光:“那好,别超标就行,更不许喝多了扰民闹事。”
卢队长:“萧总队,您不一起撸个串?”
萧光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回头还得写报告呢,等弄完了就该天亮了。”
卢队长闻言快步追上了队伍,离开了现场。现场也被派出所赶来的警员接管了,暂时贴上了封条,天亮后还会有一次全面的搜查。
特勤巡逻队只负责行动,抓到的人交给该区的派出所,就算完成了任务,剩下来的审讯调查工作就由公安部门负责接手。卢火旺身为队长也要负责报告行动情况,但这些可以等到白天再说。
卢火旺刚才邀请萧光一起去撸串,只是礼节性地顺口一说,对于萧光的拒绝他毫不意外,因为他清楚萧总队就是这个脾气,印象中萧光就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吃过宵夜。
在很多公安干警以及巡逻队员眼中,萧光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这位领导的性情有些高冷、脾气很是傲娇,当然了,人家也有傲娇的资本,毕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嘛。
萧光也离开了现场,行走在夜色下的街巷中,紧张刺激的行动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由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的烤肉香味,不禁有些后悔。
其实他刚才也想和卢队长等人一起去撸串,只是习惯性地顺口拒绝了。
当年的萧光逃窜到三湖镇隐居,始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从未正眼看过当地土著,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地方,因为不值一晒。
他和两位师弟一起打造三湖帮、建设三湖镇,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逍遥舒适。
后来他被杨老头和华真行收拾了,被封禁神通法力,受罚为新联盟政府工作,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渐渐地,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萧光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变化便已经发生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他对当地很多人的评价并没有改变,比如今夜抓捕的鲁大猛之流,真正变化的是他自己的态度,伴随着这座城市的改变,并亲身参与其中。
来到这里二十年后,他才第一次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感受其气息,尤其是正在新生的气息。在当地土著中,居然也有了令他佩服与同情的人,比如前两天遇到的图良汉。
身边很多人都感激与敬佩他,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感激与敬佩,他做了很多事,已说不清是被动还是主动,总之是以应当的方式。
这样的经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向前追溯得更久远,曾在定风潭修炼时也未有过。就在上个月,他又见到了夏尔,因为工作中突出的贡献受到表彰,夏尔还私下对他说了一番话。
夏尔当时说:“萧总队,我很羡慕你!我原先以为所谓的修为,就是身怀绝技,后来才知道这种认识太浅薄。”
萧光清楚夏尔并无修为,很纳闷地反问道:“夏总席何出此言,您现在又是怎么认为的?”
夏尔:“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比如我从小的朋友华真行,他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也真的把自己当成杂货铺的小伙计,哪怕到现在仍然还是,只要他回到那间杂货铺。
假如换成我是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他已经并不受此困,有真正的自在,因为有真正修为境界,虽然我还不清楚这种修为境界是什么。”
萧光多少听明白了夏尔意思,也听懂了夏尔没说出来的潜台词。
他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最初戴着蓝袖章在街头的维护秩序的时候,也确实不觉得那是受困被缚,当时只是在想如何化解此劫,后来便顺应所遇、感悟所得……
夏总席若想请教修炼之道,不适合来找我,假如连养元术都没法入门,更不可能修炼定风潭秘法。您认识的前辈比我高明太多,哪怕是去请教华真行,也比来问我更合适。”
夏尔只得苦笑:“我还没问呢。”
萧光:“您若想问,我便是如此建议。”
再见夏尔,对方不仅表达了对他最近的行为与贡献的认可,也表示了羡慕和想请教修行的意思。萧光虽然主动开口把夏尔的潜台词给堵住了,但他自己也若有所悟。
其后的这段时间,就像今夜这般走在这座城市中,他真切感受到了天地间鲜活的人烟气息,以及那种自在与自觉,多年来近乎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居然又更进一步。
他虽被封禁了神通法力,但是修为境界而在,仍然是可以修炼的,还从头印证了养元术……行走中的萧光,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
他只是有所感应,但是无法清晰地感知,这对一名五境修士而言是不应该的,说明对方的修为要么明显在他之上,要么有特殊的手段能避开他的神识。
萧光不禁有些紧张,这时元神中忽然传来神念道:“肖映文、肖师兄、肖执事,你怎么流落至此、身为衙吏被人驱使?”
298、他乡故人
鲁大猛住的地方很宽敞,漂亮的三层小洋楼,还带着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像这样的独栋别墅式建筑,在现代城市往往只出现在郊区,而在班达市各街区的中心地带却有不少。
这栋楼最早是一位海外投资商修建的住所,后来几经转手落到了矿工帮手里,如今被鲁大猛占据。
萧光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不禁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一栋楼,设计和工艺都非常讲究,可是居住者几乎没有维护的概念,就连简单的修补粉刷都不屑为之。
白色的楼体和院墙,硬生生被搞成了数码风,就像打上了斑驳的马赛克,已看不清原先的样子。廊檐破旧、雕饰损毁,除了被打破的窗玻璃补过,其他的地方损坏后就没人再管……
萧光是一个诸事都讲究精致的人,他很懂享受生活,否则也不会将三湖镇打造成那样一片风水宝地,还修建了园林与湿地。三湖镇的街道都很整齐干净,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也得讲究赏心悦目、舒畅逍遥。
他很清楚,有享受就得有付出,但本事越大的人付出的性价比就越高,有很多在常人看来千难万险之事,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行。
萧光本人一向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些当地土著,他们简直就是尚未开化的蛮夷,连很多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很难教得会。
比如每天总计花半个小时收拾屋子,整个二十四小时便都可以享受干干净净的环境,可惜这些人却根本不懂,连这半小时的麻烦都不想有,于是就只能永远住在垃圾堆里。
这栋楼假如好好修缮一番,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地方,可以当新联盟在该区的办公场所……萧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上前拍门。
封禁神通法力并非废去修为,按一般人能理解的方式勉强解释,就是所有主动攻击类的技能几乎都无法使用,但被动感知类的能力仍然保留。
以神识扫过,萧光就知道这栋楼里有二十三个人,十五男八女。那十五个男子就是巡逻队要抓捕的矿工帮残余势力,他们今天都凑齐了,省了不少事。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里传出的喧闹之声,这帮人在搞烧烤呢,音响声开得非常大,根本没管周围邻居需不需要休息。
他们不在乎大半夜是否会影响到邻居,但若有人来劝阻指责的话,他们反倒会认为这打扰了他们烤肉、喝酒、听音乐的兴致。
这些家伙都极端自我,既无视人际关系中的边际,又非常在意边际,是最典型的双标,通俗的说法就是根本不讲道理。
萧光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些人的娱乐方式,很可能是跟荷里坞电影学的。
在很多荷里坞电影中,导演想表达放松休闲的生活状态,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支个炉子,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边烤肉边喝啤酒……这不仅是物质享受,更是一种精神表达。
多么贫瘠的精神生活啊,就不能有点别的创意吗?太高的要求就不提了,哪怕来顿火锅也行啊!
就算是搞烧烤,也别只会烤那种大块的肉片,既影响口感又影响入味,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道不知撸串的乐趣?
提到撸串,最好是铁钎子穿串现烤现吃,因为铁钎烤串导热快,内外加热均匀,更加外焦里嫩。正宗的烧烤得用铁钎,水煮串串香才用竹签呢!
如今班达市街头也有烧烤店了,东国东北地区手艺,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可以让巡逻队员们都去撸个串……这便是萧光在拍门前一系列的内心活动,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次行动萧光之所以亲自带队,不仅因为这起事件是他亲自负责调查的,还因为院中这伙人持有武器,抓捕行动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萧光亲自来是为了避免行动人员伤亡。
里面有二十三个人,其中十六个在院中烤肉喝啤酒,男的一律光着膀子,女的穿得也很清凉。
二楼有两个房间里有人正在做运动,第一个房间里是一男一女,第二个房间里居然两男一女,真奔放啊!
一楼的客厅里,也有一对男女正在长沙发上嘿咻,连客厅的门都没关,同伙从院子里就能看见。他们丝毫都不避人,应该是临时起意来了一炮,正打得热火朝天,其中那个男的就是鲁大猛。
凭借敏锐的神识,萧光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见这些场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春宫的感觉,这场面既无美感更无刺激,甚至只令人感到恶心不适。
萧光不禁想起一个形容当地土著的笑话:正常人是身上长了个**,有时有用有时无用;而这里的很多人,就是**上长了个身子……
客厅里有一把手枪,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在院中还散放着好几把砍刀,是反曲形的狗腿刀,杀伤力非常大。
新联盟严格禁枪,解放班达市之后就挨家挨户搜缴了枪支弹药,还宣讲了政策、发动群众进行举报。举报有奖,私藏枪支弹药将受重罚。尽管搜查得很彻底,但总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伙人居然还私藏了手枪。
至于那些狗腿刀,则很难在民间禁用。因为当地人在野外行走、在种植园里干活,最好用的就是这种刀,它也是曾经的黑帮用来砍人的主要武器。
萧光打了个手势,让二十名巡逻队员分成两组埋伏在院门两旁。院子里的噪音很大,他没有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是重重地拍门,否则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萧光拍门的同时高喊道:“社区巡逻队,赶紧开门!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深夜制造噪音扰民。”
萧光穿着警服,肩上还带着执法记录仪。跟他一起行动的巡逻队员中,有一名队长也带着执法记录仪。先把门叫开了再把这些人带走,则是最顺利的情况。
可是情况显然很不顺利,萧光突然不再拍门,而是抬起一脚把门给踹飞了,同时后撤侧身借门框掩护身体,已拔出枪双手持握,标准的单膝跪射姿势,毫不犹豫地接连开枪。
因为萧光已经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客厅中的鲁大猛听见声音,立刻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腚冲到门口抓起柜子上的手枪,抬手将枪口指向了门外。院中其他几名大汉也迅速抄起了狗腿刀,向院门处冲了过来。
萧光当机立断把门给踹飞了,看都不看拔枪便射。门板砸中了一名持刀的大汉,连人带刀都被拍倒在地,好像连头骨都给拍碎了,院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萧光的第一颗子弹直接将持枪的鲁大猛爆头,而鲁大猛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并不大,萧光这支手枪也经过了消音改装,在夜间枪声不至于传出太远。弹匣里的十发子弹很快打完,萧光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弹匣,然后站起身来,已经没必要再开枪了。
院子里还活着的人都没有拿武器,而是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他们的动作很娴熟,甚至都不用萧光下命令。
萧光开了十枪,打死了六个人。其中第一个是被门板砸死的,用不着浪费子弹,另外五个则每人中了两枪。萧光的第一枪都是把人打倒,回头又各补了一枪。
第一个中枪的就是鲁大猛,谁叫他站在房门口举起了手枪,是所有目标中威胁最大的。被门板砸死的那人离门最近,也是第一个抄刀冲过来的。
院中还有三名中枪者,他们是在门被踹开之后,仍然持着狗腿刀想冲过来。萧光很冷静丝毫没有慌乱,接连三枪全部放倒。
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看清了状况,没有武器的大喊投降趴在了地上,有武器的也把刀扔了同样趴下。萧光开枪打倒的最后一个人,是客厅里的那名女子。
鲁大猛中枪倒地后,萧光接着又打倒了三名持刀歹徒,院子里是消停了。可是在客厅与鲁大猛嘿咻那名女子,却悄悄拣起了鲁大猛的枪,藏在门边企图向萧光瞄准。
萧光随即开枪打中了她的肩膀,接着再来一枪爆头。
曾经的风斩、如今的春雨枝就别在腰间,萧光却没有选择用这件法器,主要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已无法施展御器神通。
其实以萧光的身手与神识感应,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冲进院子,也有把握将所有人都制伏,甚至不给他们舞刀弄枪的机会。
可是萧光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身边还有二十名巡逻队员,他不能给这些下属做出错误的示范。这些巡逻队员若养成了错误的习惯,造成的后果可能是致命的。
他可以单枪匹马跳进院子收拾掉所有人,但其他巡逻队员可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萧光先拔枪踹门,同时后退侧闪找掩护,面对手持凶器冲过来的歹徒,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假如是一位东国公民,恐怕很难理解鲁大猛这伙人为何会有如此凶残的反应,但这种场面在班达市实在太正常了。
来之前萧光没打算杀人,原本想将鲁大猛抓回去审讯,可是却将其当场击毙了,因为当时的场面就应该那么应对,抓住其他人同样可以审问调查。
场面搞定了,萧光招手让巡逻队员拎着防暴叉拿着手拷冲进去,他还特意提醒道:“楼上还有五个,三男两女,没有武器,也没有穿衣服。”
将这里的人全部控制住,衣服穿好、拉链也都拉上,再通知派出所将人都带走,尸体拍了照也被运走了。萧光招呼道:“卢队长,你带大家去吃顿烤串,我请客!”
班达市的巡逻队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袖章在街头维持秩序的,很多是胖乎乎的黑大妈,其实年纪也不大。另一种就是执行这种任务的,又称特勤巡逻队。
这支特勤巡逻队的队长年纪只有十九岁,土语名叫炉子,东国语名叫卢火旺,最近经常跟着萧光一起带队行动。
卢队长赶紧道:“哪能让您请客!特勤巡逻队夜间出外勤,也是有宵夜补助的,可以开票报销。”
萧光:“那好,别超标就行,更不许喝多了扰民闹事。”
卢队长:“萧总队,您不一起撸个串?”
萧光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回头还得写报告呢,等弄完了就该天亮了。”
卢队长闻言快步追上了队伍,离开了现场。现场也被派出所赶来的警员接管了,暂时贴上了封条,天亮后还会有一次全面的搜查。
特勤巡逻队只负责行动,抓到的人交给该区的派出所,就算完成了任务,剩下来的审讯调查工作就由公安部门负责接手。卢火旺身为队长也要负责报告行动情况,但这些可以等到白天再说。
卢火旺刚才邀请萧光一起去撸串,只是礼节性地顺口一说,对于萧光的拒绝他毫不意外,因为他清楚萧总队就是这个脾气,印象中萧光就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吃过宵夜。
在很多公安干警以及巡逻队员眼中,萧光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这位领导的性情有些高冷、脾气很是傲娇,当然了,人家也有傲娇的资本,毕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嘛。
萧光也离开了现场,行走在夜色下的街巷中,紧张刺激的行动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由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的烤肉香味,不禁有些后悔。
其实他刚才也想和卢队长等人一起去撸串,只是习惯性地顺口拒绝了。
当年的萧光逃窜到三湖镇隐居,始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从未正眼看过当地土著,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地方,因为不值一晒。
他和两位师弟一起打造三湖帮、建设三湖镇,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逍遥舒适。
后来他被杨老头和华真行收拾了,被封禁神通法力,受罚为新联盟政府工作,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渐渐地,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萧光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变化便已经发生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他对当地很多人的评价并没有改变,比如今夜抓捕的鲁大猛之流,真正变化的是他自己的态度,伴随着这座城市的改变,并亲身参与其中。
来到这里二十年后,他才第一次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感受其气息,尤其是正在新生的气息。在当地土著中,居然也有了令他佩服与同情的人,比如前两天遇到的图良汉。
身边很多人都感激与敬佩他,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感激与敬佩,他做了很多事,已说不清是被动还是主动,总之是以应当的方式。
这样的经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向前追溯得更久远,曾在定风潭修炼时也未有过。就在上个月,他又见到了夏尔,因为工作中突出的贡献受到表彰,夏尔还私下对他说了一番话。
夏尔当时说:“萧总队,我很羡慕你!我原先以为所谓的修为,就是身怀绝技,后来才知道这种认识太浅薄。”
萧光清楚夏尔并无修为,很纳闷地反问道:“夏总席何出此言,您现在又是怎么认为的?”
夏尔:“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比如我从小的朋友华真行,他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也真的把自己当成杂货铺的小伙计,哪怕到现在仍然还是,只要他回到那间杂货铺。
假如换成我是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他已经并不受此困,有真正的自在,因为有真正修为境界,虽然我还不清楚这种修为境界是什么。”
萧光多少听明白了夏尔意思,也听懂了夏尔没说出来的潜台词。
他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最初戴着蓝袖章在街头的维护秩序的时候,也确实不觉得那是受困被缚,当时只是在想如何化解此劫,后来便顺应所遇、感悟所得……
夏总席若想请教修炼之道,不适合来找我,假如连养元术都没法入门,更不可能修炼定风潭秘法。您认识的前辈比我高明太多,哪怕是去请教华真行,也比来问我更合适。”
夏尔只得苦笑:“我还没问呢。”
萧光:“您若想问,我便是如此建议。”
再见夏尔,对方不仅表达了对他最近的行为与贡献的认可,也表示了羡慕和想请教修行的意思。萧光虽然主动开口把夏尔的潜台词给堵住了,但他自己也若有所悟。
其后的这段时间,就像今夜这般走在这座城市中,他真切感受到了天地间鲜活的人烟气息,以及那种自在与自觉,多年来近乎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居然又更进一步。
他虽被封禁了神通法力,但是修为境界而在,仍然是可以修炼的,还从头印证了养元术……行走中的萧光,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
他只是有所感应,但是无法清晰地感知,这对一名五境修士而言是不应该的,说明对方的修为要么明显在他之上,要么有特殊的手段能避开他的神识。
萧光不禁有些紧张,这时元神中忽然传来神念道:“肖映文、肖师兄、肖执事,你怎么流落至此、身为衙吏被人驱使?”
299、恍如隔世
神念并非普通的语言,而是一段信息意念,肖映文、肖执事、肖师兄这三个称呼都包含其中,代表的是同一个身份。
萧光已有很多年没有听见这种称呼了,肖映文是他在东国时的原名,而那时他是定风潭的藏经殿执事。
来者既然这么称呼他,其身份已呼之欲出。除了他们三兄弟之外,定风潭当年还剩下正式弟子十九人,就不知来的是哪一位,居然已突破了大成修为!
萧光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打开了执法记录仪,然后看见夜色下有一人已来到近前,他诧异道:“你是谁?”来者他居然不认识,说话时他向后撤了一步保持着警戒。
月光下的面对面的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形容。
萧光其实已有五十五岁,看着如此年轻是因为有修为在身。定风潭秘法本就有养生全形之妙,否则也不会有一潭春水那样的独门神通。
三湖帮被铲除之后,萧光在街头执勤时一度有些憔悴,许是最近从头修证了养元术的缘故,或是身份和心态发生了变化,最近居然又变得更年轻了。
面前的陌生人,感其神气寻常,但显然并不普通,大成修士形容便是其心境。只听那人答道:“肖执事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王慕衍长老的弟子,潘文采。”
得此提醒,萧光这才突然想起此人,赶紧道:“哦,你是王衍师伯的弟子小采!已经长这么大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二十多年没见,你居然已有大成修为,想必离开定风潭后另有奇遇。大老远从东国跑到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请问王师伯近来可好?”
定风潭当然也有门中字辈传承,当年的掌门鲁慕白是“慕”字辈,而萧光、司马值、郎校民等人则是“文”字辈的。萧光原名肖映文,名字本就带个“文”字是巧合。
这批修士毕竟生活在现代社会,年轻一代晚辈弟子彼此之间通常就称呼原名,宗门法号只用在特定的场合。
萧光拜入宗门的时候,门中慕字辈的尊长只剩下三个人:掌门鲁慕白、长老王慕衍、另一位长老也就是箫光的师父侯慕林。
在定风潭还没有覆灭之前,侯慕林就已经去世了。定风潭覆灭之时鲁慕白形神俱灭,门中上一辈的尊长就剩下了长老王衍。王慕衍这个称呼,其实是这位长老的姓加上宗门道号。
除了王衍之外,定风潭当年还剩下的十八名正式修士,则皆是“文”字辈传人,宗门还没有来得及招收下一辈弟子呢。
至于眼前的修士,萧光当年是见过的,他叫潘采,是王衍长老的收的弟子,据说还是这位长老的亲戚。定风潭覆灭时,潘采的修为尚未入门,定风潭的《历代弟子族谱》中并未记录他的名字。
记得那年潘采应该只有十四岁,还在读初中呢,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又在班达市重逢。
潘采突然现身班达市,自称潘文采,称呼萧光为肖执事,又称其师尊王衍为王慕衍,显然还是以定风潭弟子的身份自居,让萧光本能地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乡遇故人,而当年修行尚未入门的孩子如今已成为大成修士,萧光同时也感到惊喜和意外,心绪十分复杂。
听萧光提起了师尊,潘采神情有些黯然道:“定风潭遭逢大难三年后,我刚刚突破四境修为,师尊便已经仙去了,临终前将其风斩以及随身的两件法宝都传给了我。
后来行走江湖另有际遇,又得化外高人指点,前年已证大成。这些年我走访各地,将当年定风潭的师兄们一一找到,唯独联系不上肖师兄、马师兄、许师兄三人。
直到最近我才听说消息,定风潭的掌门信物、镇山神器定风盘重现世间,居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黑荒大陆,被人安置在一个叫养元谷的地方。
我便联络了当年同门、告知这一消息。大家不论居住远近、有无俗务缠身,居然都一起抽空来到这里,令人殊为感怀!
来到此地之后,我等方知三位师兄曾在此另建世外修行道场,于蛮荒之地隐居修炼,不久前道场却被人所夺,定风盘也被人拿去打造洞天。
其实我们一十九人已经来了半个月了,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情由,也中关注师兄多日,今日终于现身相见……”
萧光长叹一声:“我说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总有被人窥探的感觉,我还以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语气一转道,“师弟,我们多年不见,就别站这里说话了,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其他人呢?”
潘采答道:“我今日先和师兄见面商谈,然后再招众人一起见面,人多事便,可共商大计!”
萧光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感,对潘采的话未置可否,也将他带去撸串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可以好好聊聊,顺便喝点啤酒。
撸串的地方与卢火旺那伙巡逻队员不在一处,箫光带潘采着穿街过巷到了另一个区。
班达市的每个区都搞了一个社区文化广场,旁边就是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离派出所不远的地方,通常都会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馆。
老板和服务员轮流休息,但饭馆通宵都不关门,也没人会在这里闹事,因为派出所就在旁边,各区联合执法大队、特勤巡逻队的驻地也在附近。
萧光找的地方是一家油泼面馆,欢想实业集团下属的产业之一。如今的油泼面馆经营范围早已不止油泼面和各种面条,不仅有家常炒菜,晚上到夜间还经营烧烤。
面馆的老板和伙计都认识萧光,看见他居然带着朋友半夜出来宵夜,觉得很意外,赶紧跑出来热情地招呼。
他们没有坐在屋里,就在旁边的市民文化广场上摆了个小桌,架上一个长条形的小烤炉,坐着两小凳喝酒聊天。
时间已过午夜,来这里吃宵夜的人居然还有不少。难得夜里没有下雨,店面门口以及小广场上露天坐了很多桌客人。不少人都认识萧光,纷纷站起身点头问好。
潘采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
萧光解释道:“有人是刚下小夜班,有的是刚刚结束执勤巡逻,在这里喝杯酒解解乏,也是一种休闲社交。”
潘采:“很多人都认识师兄啊。”
萧光:“我最近经常带队出外勤,参加过很多现场行动,不少人都脸熟。”
潘采感慨道:“堂堂定风潭执事,竟然沦落至此。”
萧光摇头道:“不必如此说,没什么沦落不沦落的,这就是我如今的身份,也是日常所行之事。肖映文这个名字、肖执事这个称呼,就不要再提了。世间已无定风潭,而我早已非复当年,如今就叫萧光……”
一番交谈之后,萧光大致搞清楚了潘采这些年经历。
假如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潘采就是正常的读书上学,大学毕业后先到一家大型国企干了两年,然后又跳槽到一家私企干了两年,后来便自己出来创业,如今已算事业有成。
但潘采还有不为常人所知的另一种人生。其师尊王衍在宗门覆灭后,一度心灰意冷,生命中最后几年都用来指点潘采的修行。潘采在高中毕业之前便已经突破了四境修为,算是天资出众了。
师尊去世之后,潘采以江湖散修的身份,在工作之余行游各地,有幸结识了一位前辈高人,名叫陶奇。陶奇对他很赏识,曾给予了不少指点,他在两年前突破了大成修为。
这位陶奇真人颇有来历,曾是西昆仑散修领袖陶然客的座下童子。
所谓西昆仑又称昆仑仙境,它并非真正的仙境,而是一处广袤的天成福地,就相当于已经打造完成的养元谷洞天,只是规模要大很多倍,且并非人力打造而是天然形成。
西昆仑是一个世外修行的好去处,其中有不少宗门与各路散修。陶然客修为高超,当年曾是西昆仑散修联盟的领袖,后来也成了昆仑盟的缔造者之一。
潘采并未正式排入陶奇门下。陶奇真人与他也只是江湖偶遇,看这个年轻人资质不错,顺手提点了一番,像这样的事情陶奇其实做过不少。
至于流落各地的原定风潭众弟子,大多都没有潘采这样的造化,虽有精进但成就亦有限,总之并无一人能像潘采这样突破大成修为。
这也是正常情况,就算定风潭并未覆灭,这批弟子中出现大成修士的可能性也极小。
将四散各地定风潭弟子一一找到,也不算太难的事,毕竟是现代社会,师兄弟之间都知道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潘采在王衍长老那里就能拿到通讯录。
尤其在网络时代,沟通联络已变得越来越简便,前几年潘采还搞了一个微信群,将当年的定风潭弟子都拉了进去。除了王衍长老已不在世,其他十八个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褥子也过得都不错。他们至少都有四境修为,不少人已突破五境,只要用心做点事情便足以安身立命、衣食无忧。
总有人说既然修行求逍遥,又何必在人世辛劳?说这种话的人,其实只是没有切身体会而已,修士哪怕做同样的事,与一般人感觉也是不一样的,身心状态不同,就比如杨老头这样的杂货铺老板。
这十九人经常在微信群里聊天,线下也有沟通联络,不少人还有事业上的联系与合作,虽然宗门已不在,但他们仍形成了一个散修组织。其中年纪最小的潘采在修为突破大成后,俨然已成为这个组织的领袖。
就在前不久,已有五、六年未曾见面的陶奇真人忽然联系潘采,告诉了他从万里之外几里国传来的最新消息——
定风盘重现世间,原来当年是被肖映文等三人带到了海外,他们同时带走的还有宗门三典以及定风潭最重要传承法器。
这三兄弟在当地成了黑帮的幕后大佬,行止不端结果撞到了高人手里,从定风潭带走的东西也都被收走了,落到了一个叫华真行的少年手中。
定风盘被更名为扶风盘,风斩也被更名为春雨枝。这个叫华真行的少年在三位高人前辈的帮助下,正在打造一处养元谷洞天,并广招弟子传授独家所创的养元术……
陶奇所知的情况就这么多,他是听其师尊陶然客说的,而陶然客是昆仑盟的元老。杨老头收拾了三湖镇三兄弟之后,也和昆仑盟打了声招呼,否则梅盟主也不会特意派广任和石双成来一趟。
陶奇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知道潘采这些年一直在联络当年的师兄们,却始终没有找到肖映文等三人,如今终于得知其下落消息,特意通知了他一声。
潘采非常激动,立刻联系了十八位师兄,约好一起抽出时间万里迢迢来到了几里国。他们是分头行动来此汇合,有人居然还是以援建的工程技术人员身份,总之是各有各的办法。
由于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众人并没有着急露面,在潘采的居中联络下分头打探消息,总得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搞明白事件情由。等情况调查得差不多了,潘采这才露面找到了萧光。
当年的定风潭,除了掌门和两位长老,其余弟子中就以萧光的地位最高,是藏经阁执事。所谓执事可不仅是在藏经阁看门的,也象征着传承宗门之秘的身份,如今尊长都已不在,假如不谈修为境界,萧光就是宗门中最重要的人。
潘采介绍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神念夹杂着低语,用的时间并不长。
萧光刚刚将一排羊肉串烤熟,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拿起其中的一半,将铁钎子调了个头放到潘采那边,感慨道:“原来王长老已故去多年,幸而师弟们都还安好。你们这次一起来到这里,究竟有何筹划?”
潘采:“师尊去世时年已九旬,在俗人眼中已算是喜寿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千年宗门一朝无存,竟毁于当代弟子手中。若非这口心气不顺,他老人家本不难长命百岁。
且不说这些了,师兄欲问我等为何而来,先说说你们这些年的经历。隐居世外打造福地,原本清修逍遥,怎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既然潘采已经找上门来,且如今养元术中心以及养元师总部已正式成立,萧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头开始讲述了自己等三兄弟的经历。
讲述过往,也是一种人生的回顾与反省,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小师弟,萧光竟莫名有些恍惚。这二十年来在三湖镇的经历,在记忆中竟显得苍白而单薄,几乎没什么好说的,感觉三言两语就能带过。
至于来到黑荒大陆之前,在定风潭宗门中的经历,则更是有些模糊了,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模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时间的久远,更不是因为记忆不清。
萧光当年身为藏经阁执事,是常年在宗门道场中修行的,外出的时间并不多,几乎就是一位隐居山中的世外高人。但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感觉竟有几分像在审视另一个人的故事。
在讲述往事之时,萧光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第一眼未能认出潘采。不是记不住对方的形容,原来在他的心境中,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肖映文。
萧光当年在定风潭担任藏经阁执事时,就已有五境修为,在三湖镇的二十年,虽未能突破更高的境界,但已五境圆满。
像他这种人,理论上不可能忘记当年宗门中的小师弟,尽管上次见面时潘采只有十四岁,但其实形容早已长成,以萧光的眼力原本一眼就能认出来,之所以见面不相识,就是因为如今的心境。
感觉格外清晰的经历,反倒是他戴上蓝袖章在街头执勤开始,其后被调到公安局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班达市联合执法部的总队长。
其实不仅是萧光,新联盟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有类似的感觉,曾经的人生仿佛不真实,只有新联盟出现后的生命感受才是清晰的、鲜活的。
萧光是一名五境圆满修士,感受与常人又有不同。当年的定风潭藏经阁执事、后来的三湖帮幕后老大、如今的班达市联合执法部行动总队长,这不是人格分裂,而是不同的人生……
有很多变化是不知不觉中的,从量变道质变通常要有一个觉醒的契机,而潘采的突然到来,对萧光而言正是这个契机,在不得不面对曾经的时候,他忽然醒悟了如今的自己,就在露天的烧烤摊上。
可是潘采重点要问的内容肯定不是这些,而是三位老人家带着华真行和夏尔收拾他们三兄弟的前后经过,以及如今养元术中心和养元师总部的情况。
萧光大致讲完之后,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各干了三瓶啤酒。潘采皱眉道:“师兄子夜尚在街巷辛劳,原来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高人封禁了修为。、我如今于修行一道也算略有所得,这就试试能否为师兄解开封禁……”
萧光刚想说不必,潘采已经动手了,不见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隔桌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萧光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也清楚潘采不会害他,只得放开形神配合。
这位师弟果然法力精深,沛然神气运行于萧光的筋骨形骸,却控制得异常精妙,丝毫无损无伤,片刻之后潘采收回手道:“师兄,您试试,神通法力是否已恢复如初?”
萧光摇了摇头:“没有啊!”
潘采:“我再试试。”
潘采一连试了三次,动用了各种他能想到的手段。萧光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段高明,可是没起作用,最后不得不问道:“师弟,刚见面时,你是否发觉我被封禁了神通法力?”
潘采:“这我倒没看出来,只是在尝试各种解开封禁的手段。”
萧光:“连我被何种手段封禁了神通法力,你尚且都没有搞清楚,看来那位杨老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师弟就不必再试了。只要三年无过,届时封禁自解,倒也不必太在意。”
他们两人说话时,约高乐和广任也来了。这两人也弄了张桌子和小烤炉坐下来吃露天烧烤,位置远远地在广场另一端。萧光和潘采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约高乐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拿着铁钎子顺了一口,以神念道:“小道长,以你的修为,能看出来杨老头是用了何种手段吗?”
广任也以神念答道:“我看不出来,但是能猜到大致是什么样的手段。”
约高乐:“你能解得开吗?”
广任:“我解不开!但这也是那萧光等三兄弟的机缘,又何必去勉强解开封印、坏人机缘呢?”
约高乐:“那你不去提醒潘采一声?”
广任:“不用提醒,那潘采也是解不开的。见到潘采,又听完他所说之事,我才明白为何风先生会让小师叔来这里。”
约高乐笑了:“现在才明白?我猜不是石双成自己要来的,而是姓风的故意撺动她来的,就是知道她是什么脾气,否则石双成怎会知道这件事……你猜潘采那伙人的目的是什么?”
广任:“当然是为定风潭的传承而来!而当年定风潭的覆灭与风先生有关,因为他们勾结你们冈比斯庭的败类,企图暗自谋害风先生。石双成在这里就是代表其师祖,总该有个交待了。”
约高乐也不生气,仍然笑着问道:“假如没有这个潘采将当年的师兄都召集过来,也没有今天的麻烦。以你看,这是谁要给谁一个交待啊?”
广任:“潘采既想代表当年的定风潭,那就要给定风潭之事彻底做个交待。”
约高乐:“原以为小道长是昆仑盟的代表,此时方知,你不过是一个护送者和见证者。”
广任:“本当如此。”
约高乐:“我们就坐在这儿偷听吗?”
广任:“且静观其变,看那萧光是何态度。杨老前辈与华道友可是给了他们三兄弟机会和机缘,希望他莫要再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