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想学吗
昨天丢掉车步行的时候,华真行让罗柴德带了一桶五升装的矿泉水,到现在已经喝完了。负重穿行大草原,不知不觉中对水的消耗特别大。
华真行伸手摸了摸空气:“还好了,气温不算太高,大概二十四度。”
罗柴德:“你能感觉得这么准?”
华真行:“我也没法说太准,因为有风,温度是在不停变化的,大概在二十四摄氏度上下波动。”
这有点像吹牛了,甚至是故弄玄虚。罗柴德故意刁难他道:“风速是多少啊?”
华真行的手伸在空中轻轻动了动:“你是说现在的最大风速吗?每秒三米左右,相当于二级风。”
这也能摸出来,难道他的手指是多功能探测头加传感器吗?罗柴德干脆问到底:“那么空气湿度呢?”
华真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在这个高度,今天空气的相对湿度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我们早上出发的时候大概是百分之三十,现在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五。”
罗柴德将信将疑,换种情况、换个人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但在华真行身上发现的神奇之处已经太多了,他又不敢全然不信。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比如说温度,人只能感觉出来与体温的差异,怎么会有具体的数值?”
“测量方法决定数值啊,数值本来就是人定的。你能感觉到不同的温度,然后再拿温度计对照一下就清楚了,记住了以后不需要温度计也能知道,就是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
“哦,也不算简单,是需要训练的……我们先去找水吧,跟着我走。”
干旱季节的茫茫草原,华真行观察了一下地势,带着罗柴德走了十几分钟果然就找到了一个低洼处的水坑。四周是干裂的裸露土壤,往中间是湿润的沼泽状淤泥,最里面则是水体,看上去很浑浊,但总归是有水了。
华真行看了一眼却拉着罗柴德走开了。罗柴德纳闷道:“我们不取水吗?”
华真行:“那里面趴着好几条大鳄鱼呢,算了吧,换个地方。”
罗柴德赶紧跟着离开,边走边回头,却怎么也看不出那水坑里躲着鳄鱼。它们在哪儿,小华是怎么发现的?
前走不远果然又有一个水坑,面积比刚才那个小得多,周围也没有太多淤泥,只是水看上去更浑更脏了。华真行点点头道:“这里可以,我来打水。”
罗柴德将空桶递过去道:“用这个?”
华真行摇了摇头:“不用,别弄脏了。”他解下背包取出来一块圆形的布,就是昨晚休息时用的坐垫,走到水坑边居然打起了足球大小的一兜子水。
原来那块布的边缘穿了一圈细绳,并对称的留了三个小孔可以把细绳提出来,这样就成了一个能装东西的兜子,而且是密封防水的。华真行提着一兜子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气温还在升高,不要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赶路了。”
草原上也有不少树,找了个安全的树荫,华真行把兜子挂在树杈上,让罗柴德去搜集枯枝,自己则砍了好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树杈。罗柴德已经渴了,又出了一身汗,看着那兜子道:“这水不能直接喝,你带净水片了吗?”
华真行:“带了,先烧开然后再放。”
拿什么烧水,两人又没带锅。清理周围的杂草点起篝火后,华真行直接将那个兜子用树枝挂在了火堆上,居然就这样把水给烧开了。罗柴德伸着脑袋道:“这块布是什么材料的?”
华真行随口答道:“最新高科技材料,限量版手工制作。”他并没有意识到“高科技”与“手工制作”放在一起有些奇怪,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块布是什么材质,反正是墨大爷给的。
罗柴德也没有追问,因为他早就懵圈了。水煮开晾温之后再放净水片,静置沉淀一番,将上层干净的水缓缓注入桶中,恰好又是满满一桶。剩下小半兜带着杂质的水倒掉,再将布抖干净收起,两人取出干粮吃了午饭,最热的日头已经过去,他们继续赶路。
华真行将带着刺刀的枪管收了起来,加工了两根长棍,一端削尖还用篝火微微烤硬,与罗柴德一人拄了一根。罗柴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怎么早没想到找根棍子拄着呢?
到了天黑前宿营的时候,罗柴德脱下鞋,小腿已有些浮肿,他箕坐问道:“华,我们今天走了多远,还有多远?”
华真行:“今天走了不到四十公里,还有三十多公里。再坚持一下,假如明天还能保持今天的速度,你晚饭前就能赶到机场。”
罗柴德暗暗咬牙,看来明天只能豁出去了,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给看扁了。两个人都背着包,可华真行的背包明显大得多也重得多,此刻看上去却轻松得多,他忍不住又问道:“华,你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
华真行反问道:“这就算好吗?”
罗柴德:“当然很不错了!我从小就爱运动,报了很多班,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内橄榄球俱乐部的成员,工作之后也坚持健身,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荒废的,但是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又开始坚持练长跑了,体格比一般人好得多。可是今天假如不是你在前面领着,我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华真行:“这才哪到哪啊!杨老头告诉我,当年的东国红军为了飞夺一座铁索桥,全副武装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二十公里。”
这确实就是杨老头去年说的话。杨老头带着华真行搞过很多次“野外考察”,当时就是从非索港穿过大草原到达邻国的美里市,第一天吃完早饭出发,中途宿营一夜,第二天晚饭时到达。
一百五十公里的徒步路程,两个白天就走到了,华真行虽然很累,但自我感觉已经很了不起。结果杨老头告诉他别得意,其实还差得远呢,并举了东国红军飞夺铁索桥的例子。
罗柴德听得直皱眉,那位开杂货铺的杨老板拿这种例子忽悠小孩合适吗?他摇了摇头道:“那是职业军人在执行战斗命令,虽然说是武装行军,也应该是轻装,不会像你这样背这么多东西。”
华真行:“至少带武器弹药和随身口粮吧,和我们现在差不多。杨老头还告诉我,就在十几年前东国有一场大地震,山区道路全断了,军队为了进入灾区救人,二十一小时徒步强行军九十公里,他们走的不是平地,而是冒雨翻山越岭。”
罗柴德:“那只是你听说吧,我不信。”
华真行:“我查证了呀,这又不是很难查证。”
罗柴德:“这个星球上恐怕找不到那样一支军队,又或许有人给他们下达了必须完成任务的命令,生死攸关。”
华真行又反问道:“那你现在不是生死攸关吗?别忘了正在被追杀呢!”
罗柴德:“我做不到。”
华真行一撇嘴:“你又不是东**人!”
罗柴德被噎得没话了。天黑之后,还是像昨天那样罗柴德先钻进帐篷里休息。华真行守夜,那块圆形的布依旧当坐垫,中正端坐。
他既是在修炼养元术也是运用养元术,使自己保持在一种特别清醒又特别放松的状态,能察觉周围很细微的动静。感受刺激却又不做出意识反应,一切仿佛都是自然的痕迹,听起来很简单,但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做不到的。
华真行背对帐篷微闭双眼,甚至知道罗柴德在干什么。罗医生一开始并没有睡,轻手轻脚取出手机打开电源,用电筒照亮检查了一番背包里的东西。他的背包里有不少纸张,其中大多数应该是文件,用硬质塑料之类的文件夹装着,还有一些小管的液体和塑胶瓶。
华真行不是看见的,也不能完全说是听见的,这就像综合了所有感官的一种感觉。他虽然能感觉到,但并没有去思考,一切就像自然的映射。至于那些文件的内容、是什么样的液体、具体是怎样包装的,华真行当然不知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五分钟之后罗柴德睡了,很快便响起了鼾声……大约又过了一小半小时,他居然醒了。这让华真行感到有些意外,这一诧异便是意动,他脱离了方才的状态,但仍然闭目端坐似是养神。
白天走了快四十公里,这么累的情况下还能自己醒过来,而且恰好是在约定的守夜换班时间之前,这说明罗柴德的自控能力其实非常强,而且不仅仅是自控,应该是在入睡前给了自己充足的暗示要在什么时候醒来,换做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罗柴德走出帐篷坐下,点燃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支烟。华真行睁开眼睛道:“你怎么自己醒了,我还准备过一会儿去叫你呢。”
罗柴德微微一笑:“这是一种心理技术,我告诉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感兴趣吗,想不想学?”
华真行也笑了:“你想教我,我当然感兴趣。不过我也会类似的办法,昨天夜里换班的时候,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罗柴德略一回想,昨天他守夜轮到华真行换班时,华真行也是自己醒的,好像不用他再教这些技巧。他又想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抬头道:“华,你的感觉很敏锐,甚至是超常。昨天中午我根本没有听见动静,你却早就察觉后面有车追上来了。
今天中午,你伸手就能测出温度、风速甚至空气湿度。还有那个水坑,我无论怎么观察都没有发现鳄鱼,你却很肯定的说那里有。这些能力是通过训练得到的吗,其他人也可以接受同样的训练吗?”
华真行笑了:“那几条鳄鱼,你只要会观察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确实是通过训练掌握的能力。”
罗柴德侧过身体道:“什么训练方法?”
华真行:“它叫养元术,想学吗?”
罗柴德:“我现在就想学!”
华真行:“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找金大头杀你?大头帮没有武装吉普,又是谁给他们的?”
罗柴德:“你教会了我,我就告诉你。”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谈判,也不是交换条件。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你,你有责任告诉我究竟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中。”
罗柴德:“必须先说?”
华真行没吱声,但态度已经很明确。
017、大鱼
罗柴德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说太多的,有些事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明白。”
华真行板着脸道:“我能护送你徒步穿过荒野,不代表我就只是无知的野人。”
罗柴德:“好吧,明天就要告别了,今天就告诉你吧。非索港这个地方很落后、很愚昧、很混乱,但你知道这里最先进的机构是什么吗?”
华真行:“以你的身份提出的这种问题,答案当然是国际医院。”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从十五年的前的难民帐篷医院发展起来的,得到了国际上很多机构的资助,如今的规模已经相当庞大。它有数千张病床,甚至在城市中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安全区域,经常人满为患。
说它先进,是指代表其最高水平的那些设施,有国际一流水准的研究室、手术室、化验室、监护室,上百间高档病房与发达国家的私立医院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但这些条件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医院里大多数普通病房与床位条件很简陋,处置观察大厅则拥挤不堪。
罗柴德点了点头:“是的,它不仅有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和各种病房,还有最先进的实验室与研究科室。它有足够大的规模,有足够多的病人,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所以它有做药物试验的最佳条件。”
华真行皱起眉头:“你们在这里进行非法药物试验?”
罗柴德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并没有参与。至于非不非法,国外的法律管不到非索港,而几里国的法律也管不到国际医院,更别提他们好像就没有这方面明确的法律。
这个国家掌握权势的人不会干涉国际医院的事情,做为心照不宣的交换条件,国际医院也会保障他们的医疗安全。
至于药物试验,几乎你能想到的都有。最初很多机构把实验室放在这里,是因为做动物试验方便,比如这里的猴子很容易就能搞到,也没有那些动物保护组织来干涉……但是后来嘛,很多人意识到了另一种方便。
你知道一种新药物的研发过程吗?先要做药理生化分析,然后做动物试验,最后再做临床试验。临床试验又分一到四期,成本非常非常高,假如研发失败就等于全部投入都打了水漂。
而在这里,成本却非常低。先在境外做好药理生化分析,再到这里来做最简单的动物试验,动物试验做到什么程度有时候就看良心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插话道:“有人还会略过动物试验阶段直接做临床试验吗?”
罗柴德:“是的,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我发现过,先在个别人身上小剂量试,假如没有严重反应再继续。但更多的情况是动物试验做得不完整,数据积累和观察周期还不够,就直接上临床了。
临床是有严格规范的。比如一期试验,志愿者通常是健康人。二到四期试验志愿者都是相应的适应症患者,就是得什么病的人吃治什么病的药。二期试验还有对照组,就是同样得这个病的人不能吃这个药,要么服用安慰剂要么服用其他的上市药,最好只服用安慰剂……”
华真行:“你直接说重点!这些我都可以回头去查资料。”
罗柴德:“药物试验需要跟志愿者签责任协议,保证志愿者完全知情,并且给志愿者足够的补偿。而在非索港国际医院,只有患者,没有志愿者,他们都只是一个个数据样本。”
华真行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自己其实并不知情?不仅没有补偿,甚至是自己花钱在给别人做药物试验?”
非索港国际医院有慈善性质,但它并非几里国公立,最早是国际救援组织建立的,接受世界各机构的捐助。它也收费,而且收费很昂贵,很少有人能付得起钱,除非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
没钱的人又想去看病,可以申请援助,需要填几张表格。这里的文盲很多,不认识外文的更多,所以表格都是医院工作人员代填的,对应不同的慈善援助项目。得到某个项目援助就可以不花钱或者少花钱,但毕竟也有人是自己花钱看病的,至少是花了部分的钱。
罗柴德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最重要的不在这些。这里的临床试验不规范,有时候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成本拿到完整数据,甚至是临床一期到三期混在一起做的。”
华真行:“这怎么做?”
罗柴德:“直接给药观察,从小剂量开始,一部分人给药一部分人不给药,有相应病症的给这种药,没相应病症的也给这种药……有时候还能得到更全面的数据,甚至是通过正规方法很难得到的。”
华真行:“我没太听懂。”
罗柴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禁忌症与新的适应症。通常药物试验的志愿者不能有其他基础疾病,治消化的药,不能给得心脏病的人吃,假如吃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那么现在就能知道了,或者还能发现这种药可以治疗新的病症。”
华真行一时无语,沉默了半天才问道:“国际医院的医生,都参与了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不不不,大多数医生都没有参与,他们都是来治病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甚至都不知情。”
华真行:“怎么会不知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审问。
罗柴德解释道:“国际医院的情况也很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的医生,使用的是来自世界各地多种渠道的药物,很多情况不了解也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上最落后的地方,医院里却经常能看见来自世界最发达地区研发的最新药物。有的医生也知道很多药品的来源渠道不正规,但他们没有证据去质疑。
在这个地方,能有药物治病就不错了,基本上是有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大多数医生还是在做正常的治疗、根据说明书正常用药。有问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就算是用了那些有问题的那些药物,其中大多数还是能治病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不少医生甚至没有资格去质疑,或者没有能力去质疑。比如来自很多落后国家的医生,他们只是被告知这里有国际上最新的先进药物,是公益组织通过特殊渠道捐助的。”
华真行:“在医院内部也有鄙视链吧,或者叫歧视链。比如外国来的医生看不起几里国当地的医生,而罗医生你,应该在这个歧视链的最高层吧?”
罗柴德没接这个茬,华真行又问道:“你在医院里发现了这些内情,收集了证据资料,所以才会被追杀?”
罗柴德点头道:“是的,我收集了很多第一手原始资料,还保存了一些样本,掌握了某些人的秘密。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但是你打电话说金大头要杀我,我当时就明白了。”
华真行:“这和金大头又有什么关系?”
罗柴德:“药物试验有严格的规范,有些规范是保护志愿者的,不遵守这些规范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更低的成本完成试验。
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有专业性的要求,比如怎么组织那些不知情的人充当志愿者,如何确保他们在试验一种新药的同时没有试验另一种新药,如何跟踪观察……这些都需要当地人帮忙。
金大头就是干这个的,大头帮在自己的地盘上组织人体检、看病,甚至定期让他们服用号称是有预防作用的药物,有专门的人做统计观察。”
华真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夏尔知道吗,昨天朝同伙开枪掩护我们逃走的那个大个子。去年他的姨妈和两个妹妹生病了,是我找你帮的忙。大头帮组织人去医院做小白鼠,为什么当时不帮忙把她们也送进医院呢?”
罗柴德苦笑道:“那是因为她真有病,而且是致命的烈性传染病!大头帮的帮众并不知道内情,只有金大头自己清楚,他是有钱拿的。”
华真行:“难怪金大头要杀你,雇佣他的人也非要你的命不可。”
罗柴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区区三万米金悬赏,金大头就让人给当枪使。这其中牵扯的利益之大,弄不好能让好几个几里国都破产。”
华真行:“你再给解释解释呗。”
罗柴德:“其实金大头知道了也没用,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事,我就给你举几个小例子吧。哪家集团研发了什么最新的药物,成本大概多少、试验到了什么阶段,这些资料在专业的人手里,基本上就能判断新药能否上市以及上市后的疗效和利润了。
而知道了这些,就知道股价会怎么变动,知道股份会怎么变动,你就可以提前操作,利用杠杆放大。这还只是一方面,假如这些资料落到竞争对手那里,价值恐怕会更大。有一些资料如果公开了还会引发丑闻,给那些医药集团带来巨大的损失。”
华真行插话道:“丑闻?非法临床试验的丑闻吗?”
罗柴德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在米坚国,不会有太多人真正关心几里人的死活,绝大多数人连几里国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几里国。
但是它牵扯到资本利益,假如能找到运营上的瑕疵进行攻击,就是资本市场的丑闻。对于一些大型的集团,其股价只要下跌或者上涨几个百分点,你知道市值会有多大变化吗?”
华真行:“照这么说,你究竟拿到了多少家医药集团、多少种药物的非法试验资料?”
罗柴德:“资料不等于证据,就算你发现了有人在干这种事往往也没有用,在法律上很难指证它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而我要掌握的是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人在主导什么项目,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身份,出了哪些试验数据。
再查看哪些公司将这些数据应用在法律规定的文件资料中,已经提请新药上市或者正在提请新药上市。我掌握了十几家医药集团、几十种药物的证据,它们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医药集团,有的在米坚国,有的在罗巴洲。
我有电子版的备份,但仅仅有电子资料是不够的,有些场合还需要原始文件,我还拿到了一些可以常温保存的样本。样本和资料平时都锁在办公室里,昨天情况紧急,最重要的东西我都装在背包里了。”
华真行:“我可以把你护送到美里机场,但现在这种情况,你回到米坚国就安全了?”
罗柴德:“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不会直接回米坚国的。”
华真行:“你打算怎么做呢?”
罗柴德却避而未答,抬头道:“你想问金大头为什么要杀我,我已经告诉了你。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受的训练叫养元术,能教会我吗?”
华真行凝神召唤了一下“系统”,赫然发现“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多,看来罗医生讲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还有最后一些情况尚未搞清。
018、生机
看见“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华真行决定言而有信,起身对罗柴德道:“想学养元术,那我就教你吧。方法其实不算复杂,关键在你能不能真正做到。现在教你静功的姿势,这是基础……咦,你的柔韧性还不错?”
罗柴德:“我练过瑜珈,也是来自东方神秘的身心修炼方法。”
华真行:“难怪呢,很多人连脚后跟着地蹲下都不行,更别提这样的双盘坐了……算了,你还是把腿松开吧,太勉强了,很影响状态,就这样简单的交腿盘坐就行,前提条件是稳,就像你扎了根,假如能找到这种感觉,哪怕是坐在凳子上不盘腿也可以。”
华真行花了十几分钟教罗柴德调整姿势,时间有限他只是尽量讲解,让罗柴德先记住,再慢慢去试着找到真正的感觉。
“稳”之后是“中”,就像扎根之后向上生长,由会阴、尾闾至玉枕、百会。会阴对百会、尾闾对玉枕、鼻尖对归头……眼睛是看不见的,找的就是这种感觉。“中”之后是“正”,颈正双肩平、腰正双胯平、身正气血平。
“正”之后是“松”,好似百会有根线将身体向上提,自然收颌含胸、沉肩拔背,让身体松弛下来同时精神放松。“松”以“稳”、“中”、“正”为前提,并非一味松弛。
“松”之后是“静”,静曰凝神。养元术入门并不复杂,就是凝神抱元,先凝神而后抱元。
所谓凝神并不神秘,是每个人从婴儿到成年的过程中都必须掌握的能力,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集中注意力”,就是专注。虽然谁都会,但掌握的程度不同,运用在行为中,所谓的学渣和学霸往往就是这么分出来的。
同时达到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听起来似乎很矛盾,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人容易紧张与疲劳,很考验意志品质且难以持久。通常情况下最接近这种状态的体验,有点类似于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与环境看一部电影。
假如人完全被电影所吸引,一度忘了自己的存在,也忽略了周围的其他事物……当电影结束回过神来,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这就接近于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但这是由某种单一的外部刺激导致的状态,并不是每个人自主调整身心达到的。
养元术中的凝神有独特的要求,通过身心调整达到松静自然,第一步是姿势与呼吸。姿势先调整到位,接下来在清醒的状态下止住其他意识活动,达到放松的专注。这通常需要心系一缘,养元术则从呼吸入手,而且是腹式呼吸。
有一个名词叫“意守丹田”,很难对罗柴德这种人解释清楚,其实也不必去解释,甚至都不必知道这个概念。丹田怎么守?若是以为心里想着某个叫丹田的地方就错了。“想”则意散,意散则不能入境,所谓入境就是达到某种状态。
意守丹田的入门方法,就是专注地腹式呼吸。
此时的“丹田”在哪里?不必从肚脐往下量几寸几分。人都有胯骨,腹部两侧胯骨尖连线的中心就是丹田所在,或者说就是所谓的“下丹田”大致位置。它不必去找,就是腹式呼吸的核心区域,自然就能感觉到。
腹式呼吸有两种,顺式与逆式。所谓顺式就是吸气时小腹鼓起、呼气时收回,逆式则与之相反。养元术入门要求的是逆腹式呼吸,吸气时小腹内收,呼气时则松开,以丹田为核心。
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可能会觉得比较别扭,起初需要刻意去控制,这是一个渐渐达到专注的过程。此时的意识不是在思考问题,只是在控制呼吸和身体,如果太过刻意,则会导致不够放松。
那么松静自然的标准,就是从刻意过渡到不刻意的状态,专注于呼吸,无需刻意而自然地保持逆腹式呼吸,同时调整呼吸强度,做到绵长无声……
怎么衡量练习者已经有了效果,有人说是小腹发热,有人说是全身微麻,有人说手臂不由自主就会举起来。这些描述都比较模糊,很难科学的量化。假如真的进入了状态,自己会感觉到的;假如没有体会,怎么说都没用。
练习多长时间能达到这个标准?没有限制,进入不了状态多久都不行,假如能进入状态,可能第一次练习就做到了。比如在华真行讲述完毕之后,就让罗柴德自行尝试,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罗柴德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华,这居然是真的!”
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他这么一叫就脱离刚才那种状态了,华真行微微一笑:“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罗柴德:“你说的居然是真的!我发誓刚才什么别的都没想。”
华真行:“干嘛这样看着我?假如你不相信我,又何必跟我学。假如你愿意相信,就没必要这么吃惊。”
罗柴德连连点头道:“我现在真的相信了,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在锻炼能力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当然有锻炼效果了,但你要这么运用,恐怕就走偏了。至少我学的养元术不是这么用的,它只是入门第一步,目的只是让你感受生机。”
罗柴德:“感受什么生机?”
华真行:“我不知道怎么对你翻译这个名词,说生命的力量、生命的特征、生命的标志、生命的**……或许都有点沾边但又都不太准确,这只能意会。
养元术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我只能直接告诉你这个东国华语的读音,很难把它翻译出来,它和东国货币单位用的是同一个字,但不是一个意思。”
罗柴德:“我明白你的意思,它很抽象啊,既看不见又摸不着。”
华真行摇头道:“你是个医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生机随处可见,你天天都在触摸它。医生的工作是挽救生命,其实就是在保持和激发病人的生机,失去生机人就会死,便代表治疗失败。这是你每天都在打交道的东西,虽然抽象,但实实在在。”
罗柴德:“我能不能理解为生命体内在的维持机制与能力?”
华真行想了想:“你可以这么说,但不要直接就下这样一个定义,这只是生机的表现形式之一。反正教我的杨老头是这么告诉我的,没搞懂的东西就不要自以己明白,但可以去观察它、感受它。
罗医生,你养过花吗?有的花可以插枝成活,取下两根枝桠插到土里,浇水施肥。有一根枝桠会长成一株新的花,而另一根枝桠却枯萎了,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前者保留了生机,面后者的生机消散了。所以它是看得见的,而且随处可见。”
说到这里华真行向周边看了看,伸手指向不远处道:“就比如那株不死玫瑰,只盘成不到一米大小的样子,其实已经生存了上千年。它只有两片叶子,不停地生长,尖端枯萎了,叶片被风撕碎成很多条……”
罗柴德插话道:“不死玫瑰?这不是一朵花而是叶子?我看它已经完全枯死了!”
华真行:“只是看上去像枯死了,但只要雨季一来,绿色的叶子从根部延伸出来,盘旋着就像一朵玫瑰。你可以看到这种植物千年来生机不失。”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因为意识中的“系统”莫名又跳了出来,出现了一个新的“春容丹研制任务”。
这条任务没有一、二、三的标志,直接就出现在尚未完成的任务一之前,位于系统的最上端,后面也有个进度条,但完成度接近于零,只是勉强有一点点显示,后面还有内容。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不死芯
特性:蕴生发,春药
采制之法:不死玫瑰千年以上植株方可入药。每年大雨季来临之初,取其根茎之芯,约三寸粗细一尺长短,嫩绿微黄色若碧玉。浸乙醚冷萃,待液色皆变,阴干取其结晶备用。或以御物之法直萃其精华,质若嫩绿之砂糖,味辛性燥有微毒,若想全其灵效,荐用此法。
炼药之法:暂缺
这一瞬间华真行的脑袋就像被开了光,突然回想起梦中的某些内容。在那个梦中他曾翻阅过春容丹的原始丹方,像一部厚厚的大字典。一套完整的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每一枚的成分都不太一样,总共由一百零八味药材加工而成,不死芯就是其中之一。
炼制春容丹时一百零八味药材分成五组:春药、夏药、秋药、冬药、中药,而不死芯属于春药。
此春药非彼春药,并非催情之意,而是用在春季服用的丹药中;此中药亦非彼中药,意为中和之药。
华真行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些,就像忘记的东西突然在回忆中找到,应该就是在丹方中看到的内容。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想,暂时也只能想起这么多了。
看来这个“春容丹研制任务”能完成多少,既取决于他在现实中能否见到这些药材,恐怕也取决于他目前的理解能力,比如不死芯的炼制之法此刻根本就没有显示……华真行愣住了,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远处的夜色中,有两个老头正坐在草堆里聊闲篇。墨尚同说道:“你吓着孩子了,突然又给他发个任务,你看他都傻了。”
杨特红:“没关系,小华调整能力很强的,先前给他弄了个系统又发了两个任务,你看他不是挺镇定嘛!他既然梦见了春容丹那种东西,那就想办法琢磨呗,先不着急,一点一点慢慢来。”
墨尚同:“你为什么让他用千岁兰?据我所知,没有哪个东国药方里有千岁兰,就连九转紫金丹的丹方里也没有千岁兰。”
019、**
不死玫瑰又名千岁兰、沙漠章鱼,是沙漠中的一种植物,气候干旱的草原以及戈壁上也能见到,不起眼的一丛往往已生长千年。它的根系非常发达,根茎深入地下可深达两米,展开的根须直径范围可达七、八米,而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有一个木质化的根盘,上面只长了两片叶子。
这两片叶子很宽,围绕着根盘生长,随着叶片的延伸,盘卷在一起就像一朵硕大的花,乍一看形状类似玫瑰,干枯时会被风撕碎成很多条,又有点像章鱼。
每到干旱的季节,不死玫瑰的叶片就会呈现枯萎脱水状就像已经枯死。但是每当雨季来临,叶片会从根盘上继续生长。就这两片叶子,不断焦枯不断生长,能绵延数千年。
杨特红晃这脑袋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春容丹这种东西。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九转紫金丹,你琢磨一下他那个梦,春容丹是要大规模工业化量产的!”
墨尚同:“你这也没办法工业化量产啊,上哪儿找那么多生长了千年以上的千岁兰?就算取其灵效,用还魂草不行吗?”
千岁兰入药春容丹,需要千年以上的植株,以取其生机沛足,仅这一条几乎就堵死了大规模工业化培植供应原材料的路。因为从理论上看,就算现在能种植千岁兰,也要到一千年后才能取制,这谁能等得起啊?只能寻找自然环境中的野生植株。
杨特红眯着眼睛道:“还魂草不行,其灵效太弱、用量太大,采制起来就得累死人,总不能一颗药丸做得比人头还大,你叫人怎么吃啊?
而且不是特性相类就可以替代,有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灵效太弱就等于无用。否则只取生发之效,为什么不用去了皮的春桂嫩枝呢?因为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小柴胡汤。
我思前想后,还是这不死芯最适用。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每年都会有千岁兰生长,今年把一千年的取用了,留下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到了明年,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千岁兰也变成一千年了,如此取用则不竭。”
墨尚同:“千年只是大略之虚指,怎么严格分别呢?”
杨特红:“那就是小华将来要操心的事情了,怎么保护原产地、确定采取标准、制定可持续发展计划,到时候再说。能不能把春容丹鼓捣出来还两说呢,先尽量帮小华试试,就算能成,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还是没影子的事,不知哪年哪月。”
墨尚同:“照你用不死芯这个思路,还不如直接采炼天地间的菁华气入药呢。”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道:“那是给普通人炼制的丹药吗?有可能实现大规模量产吗?照你这个扯淡法,让大家都飞升成仙好不好?”
墨尚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太扯淡,摆了摆手道:“不死芯就不死芯吧,反正想试验成功还早着呢,不说这些了。你辛辛苦苦整理古往今来各家秘法,创了一门养元术,这么轻松就让小华教给那洋鬼子了?”
杨特红:“有什么不能教的?我创出来让小华练,就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设想的效果。小华最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看他那个梦做得真精彩,五百年后已经列入义务教育课程了!将来都在全世界推广了,教谁不是教?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墨尚同:“那你怎么从来没教过别人?”
杨特红:“我才懒得费那个劲呢,又不是欠他们的。小华愿意教,那就让他去忙吧。”
且不提两个老头的闲聊,那边罗柴德见华真行好半天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华,你怎么了?”
华真行终于回过神来,收拢思绪没有再理会系统任务,笑了笑道:“我刚才在回忆一些东西。”
罗柴德:“我已经有了反应,接下来呢?”
华真行:“接下来就这样啊!这就是养元,就是蕴养生机,生机不足谈何其余?既然已经有反应了,吸气时微微提肛,也是渐渐做到自然而然,意境勿散乱、心神勿紧张。养元术入门第二步比第一步更难,你要学会控制和适应,内摄而不外散。”
罗柴德:“啥叫内摄而不外散?”
华真行:“其实你继续练下去就明白了,但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一旦感受到生机渐渐勃发,你会变得很敏感,各种**都会越来越强烈,因为你对它们的体会越来越清晰。
所谓内摄就是要尽量去感受它,就像在不断了解自己。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但有很多基本**是相通的。
既然是人,有文明智慧的人,或者按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有理性的人,就要学会不能放纵更不能失控,这就叫不外散。反正有人告诉我,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千万不能乱搞。
**越来越强烈,情绪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躁动,很容易做各种出格的事情。当感性被放大的时候,用理性去审视与节制,依然能做到心平气和。这并不代表你没有感性,而是能将它体会与理解得更清晰……”
最后这几句,其实既不是杨老头也不是华真行自己说的,而是引用柯夫子的话。罗柴德又追问道:“再接下来呢,我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二步?”
华真行:“如果完成了你自然会知道。接下来在练习时你会感觉很舒服,甚至很有快感。这种快感并非是冲动式的,就是这么自然感受到,它也不是短暂的,而是绵绵若存。我没有办法具体形容,只能每个人自己感受。”
罗柴德:“你的描述好神奇,控制和适应了**,同样也能得到快感?”
华真行:“你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不要自以为找到了原理。那么接下来的养元术入门的第三步,要勿迷勿惧。可以体会到这种状态,但无论你体不体会,它就是存在的。不能因此影响到你的意识活动,因为心神一散乱,就会浮想联翩。
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浮想,我想你也清楚。举个例子吧,你的英茎会随着呼吸起伏,你会想到什么,然后想去做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不要在这个时候想!顺便再提醒你一句,练功时衣服穿宽松些,尤其是裤子。
假如你能做到,那么再接下来可能就不是享受了。生机沛足,人不仅会对自身的**敏感,也会对外界刺激敏感,感官将会变得很敏锐。
假如没有相应的方法去引导,就算你内心不再躁动,也会被外界的刺激扰动,所以你要学会主动去控制,养元术入门第三步完成的标志是通耳窍。”
罗柴德:“通耳窍,就是锻炼听觉吗?”
华真行:“是适应听觉,不是锻炼听觉。知觉变得越来越敏感,是这一阶段自然会发生的事情。你在练习时会听到各种细微的嘈杂声,都是以前被意识忽略的刺激,甚至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通耳窍,要保持刚才讲的所有状态,在感受到各种细微的声音之后,意识保持平静不要受其干扰,但也不要主动去听。这时你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和呼吸自不必说。”
罗柴德:“我有点明白了!一般人的感受性与耐受性相反,对声音越敏感,对噪音就越难忍受。而你说的这种锻炼,是不是既能提高感受性,也能提高耐受性?”
华真行:“你挺专业嘛,确实有这个作用,但更重要的是你能不受杂扰,准确捕捉到想听的声音。比如我们在这儿面对面的谈话,假如你想听我的心跳便能听见,甚至能听出正不正常。能做到这一步就算耳窍初通了。”
罗柴德:“通耳窍之后呢?”
华真行:“一窍通则七窍通,七窍通则诸官通,但现在和你说这些还太早,我还没有达到诸官通这一步呢。”
罗柴德:“那你达到哪一步了?”
华真行:“七窍通。从通耳窍入手,逐渐去体会其他的感知能力的变化。我今天用手指测温度和风速,以鼻子去感受空气湿度,就是这么回事。”
罗柴德:“原来如此!但我还是很好奇,一般的气温你能感应得很准确,但是很高的温度呢?比如接近两千度的钢水,你总不能用手摸出来吧?”
华真行:“谁会用手摸那玩意,不是找死吗?但是动动脑筋,也不是不可以通过训练学会测量。比如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去感受不同的热辐射强度,再想办法测量出感受物体的温度,就会有经验。”
罗柴德一脸憧憬之色:“嗯,这的确也是个办法。”
华真行:“你先别想这么远,从第一步开始做吧,静坐中的凝神抱元是根基,你已经有反应了,那就开始蕴养生机。我刚才教你的都是静功,这是基础,因为所有的步骤都是在静功中先完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动功,是辅助和运用之法,也要坚持练习。”
动功的作用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你因**勃发导致情绪躁动的时候,运化生机重归平静,或者说是一种安全的发泄方式,同时也能强身健体。你说我的体力好,很大程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动功的另一个作用,就是让你学会动中凝神,最终能随时凝神。”
罗柴德:“动中凝神?我没听太懂,你方才不是说静曰凝神吗?”
华真行:“那是体会动中之静。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想听一个人的心跳,还需要摆开架势端坐半天吗?我前天察觉那辆武装吉普从远处追来,也没有下车打坐啊。静功是基础,让你达到状态,动功是辅助,让你体会动中凝神。”
罗柴德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那你现在就教我动功吧。”
华真行:“太晚了,不要耽误休息,明天中午再说。你正好趁守夜的时间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的状态,只有瞬间的体会是不够的。”
华真行进帐篷休息了,留下罗柴德再度中正端坐。许是因为刚才找到了感觉太过兴奋,接下来很长时间罗柴德又找不着感觉了,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渐渐将身心调整到位,然后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这当然又不符合要求。
远处的两老头倒是一直在观察,越看越感兴趣。墨尚同用搓着下巴道:“你这套养元术,让小华这么一讲,听起来好简单啊,感觉连傻子都能学得会。”
020、人就应该有理想
杨老头面带得色道:“你这么说就夸张了,傻子可学不会。但我追求的就是简单易懂,否则怎能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
墨尚同:“这话说的,好像小华的梦已经变成现实了。”
杨特红:“人就应该有理想嘛!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
墨尚同:“那是小华的理想,他的推演之境中呈现的世界。”
杨特红:“一样,反正养元术是我教他的。”
墨尚同:“我观其入门之法,固本培元而一阳生,分明取自丹诀。”
杨老头:“是又怎么样?你看小华教罗医生的时候,可曾讲过一句丹诀?假如他真讲什么金丹大道秘要,恐怕那洋鬼子一句都听不懂!平凡无奇、去神秘、易推行、好入门,这才是养元术的高明之处。”
墨尚同:“若修到高深处,不懂却是不行。”
杨老头:“那就到高深处再说,幼儿园用不着懂微积分,但读到博士了还不懂就不像话了,什么时候操什么时候的心。”
墨尚同:“这么说倒不错。你教的那套动功,应该取自上古导引之术,动静相宜,足以让普通人练一辈子了。若是没有进境尚好,假如能一层层练上去,丹诀是容易出差错的。”
杨老头:“所以我也没让小华那么教啊,只讲怎么调整身心,每一步都给一个可以印证的标准,也并非尽是丹诀。”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无论如何修炼身心,蕴生机皆是根本,只是各家说法不同。这一步之后便有诸多变化,讲究采药通督、至黄庭合神气是丹诀;发浊火、炼宝瓶是密法;摄五蕴、生喜乐又是禅法……你倒好,只讲动情触。”
杨老头:“这方面的研究你就不如我了,无论这法那法,一阳生后必是动情触,那么就去体会动情触,由身到心、由心到行、由行入品。这一关必须得过去,就看怎么过了,那些恒竺国搞苦行的终生都在这一关里不出去,只是个行尸走肉。”
墨尚同:“你没听那洋鬼子怎么问小华吗,这是不是提高性能力的锻炼?你就不怕推广出去有人练了,根本就不理会动情触的讲究,很容易变成演蝶儿法之类的淫邪之术?”
杨老头笑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这是什么思想?只要不乱来,怎么就邪术了?在自己家享受生命的情趣就不成吗?总是神神秘秘的才容易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用来乱搞,简简单单的都说清楚反倒没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墨尚同:“除了这套动功与静功之外,你有没有教小华房中之法?”
杨特红讪讪道:“还没到教的时候呢,等他将来自己去琢磨吧,我对那方面也没太多研究。”
墨尚同:“你太谦虚了,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老流氓本色。”
杨特红怒道:“你才是老流氓!不仅是老流氓,还是老神棍、老黑社会、老会道门、老梆子、老活力组织头子!”
墨尚同居然没生气,也不想和他继续拌嘴,扯回话头道:“养元术入门,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发灵觉,下一步居然是通耳窍,你这又回到丹道的路子上来了。但是修声闻、观音之道,怎么听怎么像佛家的路子,而且在此之前不得先讲炼精化气以通督吗?”
杨特红:“什么声闻、观音?一概不提。什么炼精、化气?这里也半句不说。你看小华刚才提到过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这些词吗?取诸法之精髓而不拘泥,若能通耳窍,就说明炼精化气已通督,何必再说?不说人人能听懂,说了反而不好懂。”
墨尚同:“就算炼到了这一步,也可以用不同的功夫,为什么非得是通耳窍呢?”
杨特红:“到这一步不是非得通耳窍,道路千万条,我只是选了其中这一条。因为通耳窍有个好处,就是好判别,炼成了自己会知道,别人也能验证。”
墨尚同:“你所谓的验证标准,就是在一片嘈杂中听对面之人的心跳?通耳窍不止于此吧,能‘闭眼听形’才是功夫初成。”
杨特红:“这个嘛,总得有个标准。至于合不合适、还能不能换个更好的标准,将来就让小华自己去操心吧。我认为练到通耳窍这一步,按小华梦到的情况,就可以发个一级证书了。”
墨尚同:“通耳窍、通七窍之后继续修炼,到了凝神之间诸官相通的地步,不就是‘元神现’吗?小华自己还没练成,所以中间很多步骤都没跟罗医生细说。假如能做到诸官通、元神现,就不仅是二级证书水平了。”
杨特红:“干嘛要说元神现呢,你又没法向人解释清楚什么是元神……老墨呀,你真是个技术流,刚才这些话应该当着小华的面一句句问我的,他听了之后就会知道我的厉害。”
墨尚同:“不用当着他的面问你,他应该早就明白你的厉害。你这些年也没少在他面前显摆吧,还用我来递话捧场?”
杨特红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直乐。
次日天光刚亮,华真行与罗柴德简单吃完早饭又出发了。这是长途步行的第三天,照说也应该很疲乏了,可是罗柴德却显得很兴奋,许是因为昨夜的养元术炼出了感觉,又或是目的地就在前方。
两人的脚程并不比昨天慢,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华真行突然开口道:“罗医生,我们已经越过边境了,前面就是特玛国。”
罗柴德看了看两边:“怎么连个标志都没有?”
华真行:“有界桩的,但离得挺远才有一个,反正就是一条直线。这么多年雨打草长、风吹沙埋,不少界桩就算从旁边走过去也不容易发现。”
几里国和特玛国的边境就是一条直线,与地形、水系、山脉以及土著部族聚居地分布毫无关系,是一百多年前的殖民者瓜分地盘时直接在地图上画出来的。
罗柴德:“想越境也太容易了,别说没人巡逻,就连个铁丝网都没有。”
华真行:“这条边境线有三百公里,大部分地方荒无人烟,就算拉一个铁丝网,不论对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是难以承受的大工程,没谁愿意出这笔钱。
再说了,不少海外基金会也明确表示不允许他们拉铁丝网,说是那样会妨碍野生动物迁徙、威胁野生动物生存……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躲躲日头吃个午饭。”
罗柴德:“你昨天答应的,该教我养元术的动功了。”
华真行:“那就先教完再吃饭。”
华真行用了半个多小时教了罗柴德那套动功,不能说教会了,只是让他记住了,并将各种动作要领以及达标规范都告诉了他。它感觉就像一套广播体操,全套动作做下来大约十五分钟,初时很轻松但坚持到最后还是比较累人的,全身都会出一层细汗。
动功要求每天早晚各练一次,每次至少完成一套动作,更严格的标准是连续做三套动作,每套动作看似相同其实各有讲究。罗柴德并没有找到华真行说的感觉,这也很正常,而因为动功是在养元术静功入门之后的辅助锻炼,他现在还不算已经入门。
许是因为华真行的讲解方式很简单,许是因为罗柴德的理解能力很好,总之他都听懂了,并没有什么交流障碍。华真行告诉他,练习到后来身体里自然有一股力量运转,就好似能让人自动完成这套动作,罗柴德也表示完全能理解。
为了防止遗忘,罗柴德还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全程录下了华真行的讲解以及示范过程。华真行见他的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充电宝递了过去。
罗柴德有些意外道:“你前天就让我关机了,说是为了省电,怎么没早告诉我还带着这东西?”
华真行:“原计划是开车,在车里可以充电,幸亏我还带了充电宝。三天的时间,我们两个人,一个充电宝也不够用啊!你先充会儿电吧,我们吃饭。”
到了吃饭的时候罗柴德又问道:“华,假如你教我的我都练成了,还想继续学怎么办?”
华真行:“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啊,可以打电话也可以网上聊。”
罗柴德露出笑容道:“能继续教就好!说不定我们还能见面呢,实在不行我就到非索港来找你,到时候可就不怕什么金大头了。”
到时候就不怕金大头了?罗柴德这句话透露了别样的信息。就在此时,华真行又微微一怔,他感应到“欢想国任务系统”刚刚又发生了变化,立刻凝神召唤。
在“春容丹研制任务”下方,又出现了一个“养元术教研任务”,而且是带数字进度标志的,目前显示的完成进度为(1/9)。
系统显示出的任务的具体内容,很细致地总结了华真行从昨夜到刚才教授罗柴德的练习方法,并给出了一级养元师的考核标准,就是通耳窍。最后还有一句注解:能做到传承与推广,才真正是你想要的养元术。
虽然养元术该怎么练、怎么教,华真行已经清楚,但新的任务仍然透露了更多的信息。首先系统默认养元术分九级,而华真行恰好教完了第一级的内容。这也意味着华真行的教学是合格的,能不能练成就看罗柴德自己了。
有意思的是,这是个教研任务而不是个练习任务,华真行不仅要自己练会,还要知道怎么教别人才算完成相应进度。
更有意思的是,华真行也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养元术水平算几级,可能三级未到、二级差不多吧。在那个梦里,他已经拿到三级养元术证书,但很多细节内容是模糊的,梦只是梦,他并不知道各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
新任务虽然出现了,而且已完成九分之一,却没有显示任何奖励信息,可能解锁某种成就、告知这些信息本身就是奖励吧。看来这个任务系统,就是要一步步指引他如何将梦想化为现实,而他的梦想可是够远大的!
华真行发怔只是短短一瞬,正在兴奋中的罗柴德并未察觉异状,他又笑着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们快点出发吧,等到了机场,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021、蝎子或叶子
进入特玛国境内,地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广袤的大草原,放眼还是起伏的小丘与成片的树林,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到了下午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当地人活动的痕迹,比如裸露的沙土地上的车轮印。每当可能有人接近时,华真行都及早察觉并避开了。
走过一棵大树下,两人不约而同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只见树冠上挂着一只带着血污的绳套,地上也是一片暗色的血污,散碎分布着动物的内脏、蹄子、小块的皮毛等残骸,吸引了很多蝇虫聚集。
罗柴德:“这是什么动物?”
华真行皱着眉头道:“是长颈鹿。在几里国南部的山林里,有不少人偷猎长颈鹿,只是把脑袋砍走。因为这里的人认为长颈鹿的脑髓可以治艾滋病,一个鹿头可以卖出高价。但这只长颈鹿被切割得很干净,皮毛、鹿肉甚至骨头都运走了,应该是拿回去吃或者到市场上卖的。”
他在非索港的集市上看见过有人卖长颈鹿的肉,价格很便宜,差不多只相当于牛肉的三分之到四分之一,有时候还能看见鹿肉干。但长颈鹿最值钱的部分是脑袋,一个完整的鹿头比全身其他部分加起来都要贵得多,当地只有黑市中交易。
罗柴德屏住呼吸低头仔细看了看:“我也听过这种传闻,有的制药集团还特意做过试验,结果并不是很清楚,反正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肯定的结论。但是这伙偷猎者不仅仅是为了鹿头和鹿肉,其他内脏都还在,只有肝脏却被拿走了,应该是用来抽的。”
华真行诧异道:“抽?”
罗柴德叹了口气道:“是的,”
这倒是华真行并不了解的冷知识,他目瞪口呆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罗柴德看了他一眼:“你还小,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甚至不了解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很多人抽蝎子呢。”
华真行:“蝎子怎么抽?”
罗柴德:“把蝎子尾巴的最后一节取下来,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晾干之后磨成粉……蝎子的品种很多,个体之间的毒性也有差别,一不小心就容易送命,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死。
我在医院工作,有时候会碰到做手术时麻醉不起效的情况,那些人不是抽蝎子的就是抽长颈鹿肝的,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知道非索港有很多人都抽叶子、嚼恰草,有钱了搞点高档货过瘾,黑帮几乎都在地盘里做这种生意,还真没听说过你讲的那些东西。”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从世界别处来,会感觉非索港已经是最混乱最落后的地方。但在这片荒原上的土著人看来,非索港就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
那些村落里的土著,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平时靠采集为生,偶尔弄点东西出去交换日用品或者接受点国际捐助。他们上哪儿买叶子和恰草,只能搞这些东西过瘾。
华真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抽蝎子弄死自己?”
罗柴德又看了华真行一眼,带着无限感慨道:“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中最好的享受了。他们不是不想好好活着,但是根本就看不见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希望,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最简单的重复。
假如有特别聪明的人,自己领悟到什么是理想,或者接触到了真正的文明世界,他只会感到痛苦甚至是绝望。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没机会从事任何现代工作,他们就算想改变处境,也没有改变的条件。
在这个世界上,有智慧、有资本、有机会,勤劳才有意义。不要告诉我每天多挖一个木薯,就可以让处境发生质变。就算把原野上的木薯都挖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接下来日子连木薯都没得挖。
以长颈鹿的肝脏制作药品,最早是部落里的巫医用来治病的,现在成了很多人麻醉自己的方式,或者就是他们仅有的享乐。极少数很聪明、有勇气、有抱负的人,会离开村落去寻找希望,那他们能去哪里呢,就是非索港那样的地方。
但是到了非索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或偷或抢或乞讨,或者去打零工,做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力。还有很多人加入了黑帮,学会了抽叶子、嚼恰草……你前两天还杀了好几个这样的人。
假如他们来自荒原,其实已经是村落里的精英。很好笑、很荒诞吧,但这就是现实!假如能够成为金大头那样的人物,已经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终极梦想。
世界的格局如此,无论是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已经看不到希望。而在几里国或特玛国之内,荒野上的那些村落更看不到希望。
华,其实你很幸运,非常幸运,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还有机会去努力,能不断改善自己。而很多人自从一出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世界也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你是东国人,假如你真的出生在东国,哪怕最普通的东国家庭,你也有机会得到非常好的基础教育,至少有能力去认识这个世界、学习新的事物,便有机会融入这个现代世界。假如你足够努力,你还有机会改善处境,不仅是自己的处境,也包括后代的处境。
有人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其实也是他们足够幸运。看看这里的人们吧,他们能选择的只有蝎子或者叶子。”
华真行插话道:“罗医生,你去过东国?”
罗柴德:“去过两次,都是医学交流研讨的场合。我很惊讶,好多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东国同行,很多都出生于非常普通的家庭,甚至来自偏远的村落。
这两年我来到几里国,又见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我曾经参加过国际机构组织的慈善活动,给偏远的村落送药品、衣服、和净水片,。
后来有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我又路过其中某个村落,被村民拦住了问我索要东西。我告诉他们这次不是参加慈善活动,没有带那些物资,你猜结果怎么样?”
华真行:“结果你被打了?”
罗柴德的神情有点痛苦:“是的,他们不信,然后就动手抢我随身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被当地人袭击,还好车队中有护卫人员,开枪击退了那些村民。”
华真行语气真诚道:“罗医生,真的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罗柴德:“不用谢我,应该我谢你,这次是你救了我。我也有过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经历,所以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抽蝎子,只是他们自己也许意识不到。
你知道他们和一个正常的米国人或者东国人相比,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不是每个月的收入差那么几百几千米金,而是他们错失了几百几千年,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感觉。
文明社会中那些最简单的道理,是千百年来的人们不断摸索才得到的共识,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常识。没有这些积累,人们就没有那些常识,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认可。”
华真行:“比如不应该揍你一顿。”
罗柴德点了点头:“你懂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想,这就是区别。所以我说你很幸运,而我更幸运。”
尾随在后面的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墨尚同微微点头道:“小华没有白走这一趟,他教了罗医生养元术,而罗医生也给他上了一课。”
杨特红:“罗医生这一课,往后内容还多着呢,有的是让小华慢慢见识的。”
墨尚同:“至少在非索港,罗医生是个好人。”
杨特红:“所以你才会让小华去救他,救了一命还不算,还要护送他脱离险境。这是他的福报,假如换成金大头那种人,那就想都别想了。”
墨尚同:“刚才他对小华讲的那番话,还是很有见识的,很多米国人说不出来。”
杨特红叹息道:“他也算是精英了,而且经历过很多,现在他又找回了优越感,在这种时候谁都难免有悲天悯人的感觉。真正的精英其实没有太多傻子,不是看不见事实,关键是他们想要怎样的事实,他们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什么?
你和我还有柯夫子,当年吵架吵了多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们好像变了,变得能在一个桌上坐着边喝酒边吵架,然后一起教训小华了。这是为什么,尽管我们当年有再多的分歧,可是各自所学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融融、民皆安乐。
我们当年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认为只要那样去做就可以达到目的。实际上我们都是有对有错,可我们最底层的价值观一直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后来人可以同时学我们,并不影响他们最根本的认知。
小华可以看着我们吵架,并不因此在他的内心中产生挣扎,因为他清楚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会有自己的看法。还记得那次我们争辩‘杀盗非杀人’吗?尽管吵得不可开交,但没有人认为‘盗’是对的。
至于罗柴德这个洋鬼子,他的未来就难说了,可能返回自己那个社会爬到高层,甚至成为一个大慈善家,但无法真正改变什么。罗医生刚才讲村落里的精英会去非索港,那么非索港的精英呢?
非索港的精英想离开这个世界,到罗医生将要回去的世界。而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动物园兼养殖场,最好永远供那个世界的人休闲娱乐,有价值的时候还可以一次次收割。
罗医生也参加过慈善组织的活动,可那些组织这些年在宣扬什么呢,要保护这里原生态的传统!这不是在给他们希望,而是阻止他们改变现状。其实这里的人不仅需要真正的教化,更需要有人做出真正的示范。”
墨尚同:“老杨,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呀!”
已经离开那棵大树下,正在赶路的华真行也同时说道:“罗医生,你刚才很激动啊!”
罗柴德笑了笑:“在告别之前有许多回忆,刚才是有感而发。”
华真行“看”了一眼“系统”发布的任务一“查清金大头要杀罗柴德的内情”,此刻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多的完成进度,忍不住又追问道:“罗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罗柴德:“其实我也很矛盾,假如把这些材料全部公开出去,国际医院会受到很大冲击,那些借着捐助名义搞的研究项目曝光,很多捐助恐怕也就没有了。无论如何,很多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重点是看它能不能治病。
假如没有了非索港国际医院、没有那些捐助项目,很多人就会得不到救治,哪怕是以身试药,也比根本无药可医更强……具体应该怎么做,我还要花点时间去好好考虑,好在资料有不少,不同的资料想不同的办法去处理吧。”
远处的墨尚同叹息道:“非索港国际医院有问题,但思前想后,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没想到这个罗医生能挖出来这么多确凿证据,有点触目惊心啊,他确实很不简单。”
杨特红突然来了一句:“这个罗医生要发财了。”
墨尚同:“你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做了吗?”
杨特红淡淡道:“这么多年了,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和事,我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
墨尚同:“他随身带的资料我们也都看过了,你想不想也赚一笔?”
杨特红:“我没兴趣,难道你想借机发一笔横财?”
墨尚同摇头道:“我不是想自己发财,这一笔就是给小华的本钱。假如不是小华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罗医生竟然在干这活,更不会看到那些资料。”
022、超出预期的奖励
罗柴德收集的资料有很多,不少应该是便于保存与传输的电子版,他随身携带的都是其中最重要的原件与样品。这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背包,里面有什么东西连华真行都没让看,不料两个老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经看过了。
杨特红又问道:“给小华完成‘任务’的本钱吗,你这次打算弄多少?”
墨尚同:“几十亿米金吧,以百亿为限。”
杨特红:“心太大了吧!你咋不直接把几里国买下来呢?”
墨尚同:“哪怕能买下来又有何用?小华想要的又不是现在这个几里国,他更不是想当国王。小华那个梦若想成真,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消耗的时间、金钱与智慧难以估量。区区百亿米金连个水花都翻不起,顶多是眼下这几年的启动资金。”
杨特红:“我不是说小华心大,是说你!这一笔真能赚这么多?”
墨尚同:“你不会不了解现在的国际形势吧?一场疫情世界流行,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米坚国。米坚国已经推出了无限量化宽松政策,全力注入流动性。
有意思不?现在全球资本市场敏感得很,而且最受人关注的就是医药类资产,一有风吹草动,市场就会像鲨鱼闻见了血腥。米国这些年所谓的金融创新,不论做空做多,那些衍生品种早就不知把杠杆放大了多少倍。
西方世界最大的十几家医药集团,总市值加起来就有几万亿米金,而且这次涉及到的不仅是医药集团,还有好几个大型投资基金。罗柴德可以利用那些资料做什么,我很清楚。米坚国现在放水要割全世界的韭菜,我只不过顺便在他们割韭菜的手指上划一个小口。”
杨特红摆手道:“行了,你不用说了,趁那些废纸还有用,赶紧拿来做点真正有用的事吧……只是老墨啊,你能玩得过那些人精吗?”
墨尚同笑着反问道:“这套把戏才玩了一百多年的那些人精吗?”
杨特红也笑了,拍了拍墨尚同的肩膀道:“别太大了,见好就收。”
墨尚同:“我还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杨特红:“找我干嘛?”
墨尚同:“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会赚钱但不擅蓄财,所以仓促之间还缺点本钱,而你又是个会攒钱的,借点吧。”
杨特红瞪眼道:“为什么找我借,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
墨尚同:“一毛不拔,是吧?这可不是我跟你借钱,而是你给小华搞了个任务系统,我们要给小华弄笔启动资金。否则五百年后的欢想国,你怎么能舒舒服服地开小卖铺呢?所以说嘛,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杨特红嘟囔道:“鬼知道能不能干成,没影子的事呢。”
墨尚同:“那就先从有影子的事干起。”
可怜华真行只知道金大头因为三万米金的好处要做掉罗医生,所以他才辛苦这么一趟护送罗医生离开,却不知身后还跟着这两个老头子因此正谈着百亿米金的买卖。
当行走在草原上能听见飞机掠过的声音,华真行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挖坑把大背包以及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埋了起来。他只挎了一个像是手工缝制的布兜子,很干净看上去却很破旧,身上还藏了那支小手枪以及匕首、指虎等常备之物。
罗柴德纳闷道:“这是干什么,你又不用过安检,带着这些东西没人管。”
华真行解释道:“怕的就是没人管!我把你送到机场后还得再回去,像我这样一个小孩背着那么大一个包又是独自一人,不是在引诱别人来抢劫吗?”
罗柴德:“你考虑得可真周到!我这把枪也是带不走的,也留这里吧。反正有你送我一直到安检口,我带着枪也没用。”
华真行:“你背包好像有一些液体样本,能带上飞机吗?”
罗柴德:“假如在米国恐怕不容易,但在特玛国没问题。”
把该藏的东西都埋好,并将挖坑的痕迹抹去,两人才继续出发,机场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远了。美里是特玛国的首都,机场当然不在市中心,从机场再向西几公里就是草原。罗柴德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能记住这个地方吗,别回头找不着了。”
华真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华真行出发前在脸上抹的油彩已经花了,又重新将脸、脖子、双手等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均匀地抹成黑黝黝的颜色。前走不远,脚下出现了一条铺着碎石的泥土路,这是从机场方向通往草原深处的,来往的车辆很少也几乎看不到行人。
有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迎面驶来,到了近处开始减速,华真行很果断地掏出了手枪比划了个姿势,就像是在打招呼。车没有停,又加速而过,华真行这才将枪收起。
抬头已能看见远处的机场建筑以及耸立的塔台,还有用高高的铁丝网圈住的跑道区域。碎石路的尽头是一条通往机场航站楼水泥公路,车辆明显多了起来,走了三天终于见到人气了,路边居然还有警察在执勤。
警察看见步行而来的两人感觉也很诧异,瞄了罗柴德好几眼却没有说什么,而华真行则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美里?国际机场航站楼是一排长条形建筑,只有一层,风格极具民族特色,看起来很漂亮,而且环境在这一带已经算非常干净整洁了,走进去莫名就给人一种舒适感,大概是开着空调的缘故吧。他们赶到的时间正好,一个小时后就有一班飞往罗巴洲城市布鲁塞的飞机。
美里国际机场没有直飞米坚国的航班,罗柴德也没有打算直接回米坚国,就买了去布鲁塞的机票。在这里登机其实很简单,用不了别处那么长时间,没有廊桥也没有摆渡车,过了安检口穿过休息厅,直接从停机坪上走过去就行。
罗柴德买好机票后对华真行道:“还有点时间,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华真行摇头道:“不用了,我不太想吃这里的东西。假如你想吃什么,我就陪你再坐一会儿,直到把你送进安检。”
华真行现在的心情不仅是松一口气,还很好奇且有点着急。好奇的是眼看就要将罗柴德送走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了“任务一”,系统将怎样给他奖励。着急的是到现在为止“任务二”好像还没有彻底完成,虽然完成进度已有百分之九十多,但总感觉还不算完美。
罗柴德看看你周围道:“那就喝杯咖啡吧。”
机场外有不少小商贩,围绕在停车场和道路两边摆摊,出售很多当地的特产、工艺品以及小吃等。其实小摊上的很多工艺品都是东国产的,只是加工成这里的土著风。机场候机厅里面则有一家咖啡厅,也售卖一些简餐。
在咖啡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罗柴德点了两杯咖啡,自己又要了个三明治,几口就吃完了,再抿一口咖啡,露出很舒服很享受的神色,仿佛已志得意满。华真行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罗柴德终于开口道:“华,我说过有礼物要送你,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刻。”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打开后开始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推到华真行面前道:“非索港的南部海岸有一座庄园,包括前面一段私家海滩和后面漂亮的花园,现在是你的了。转让文件我都已经签好了,留下的都是你该签字的地方。
可以找个律师帮你办手续,非索港也是有律师的……算了,你还是不要自己去办,让杂货铺的杨老板帮你办吧,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物。”
华真行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再凝神内观,系统果然显示“任务一”已完成。他有点发懵,接过文件查看了一番,是茵文版的,还配了地图和照片。这座庄园的规模不小啊,有点超出华真行的想象。
其中心区域是一栋三层的建筑,多外观看装饰的很典雅,大门不是朝向东边的海岸,而是朝南的,正面有立柱式的门廊,东侧还有小型停车场和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另有一排格局为二层小楼的附属建筑。庄园西面是一片花园,有不少高大的树木和人工水池,就像个私家植物园。
庄园的前院与后面花园被高高的防暴栅栏环绕,栅栏上方还有可以通电的铁丝网。其正门外是海滩,这一段私家海滩有几百米宽,并没有全封闭,两侧立着“私人领地”的标志牌。在海滩上方的空地以及花园里,还散落分布着一些单层的独立建筑。
仔细看文件里的地契其实有三份,分别是庄园、海滩与花园的区域,看来是其主人将这三片相邻的地皮都给买下来了。
在系统给的“任务一”备注中,其完成奖励是“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然而罗柴德送给华真行的产业却是这样一座庄园,远远超出了一套别墅的概念。
难道这就是系统给的奖励?究竟是系统出错了,还是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太出色了?这也不对啊,它是罗医生给的,难道系统早就知道罗医生会这么做,然后将这种预测的结果算成完成任务的奖励,结果还预测得不准?
见华真行在那儿发愣,罗柴德提醒道:“你可以先收起来,等回去之后再处理。”
华真行将文件都整理好,抬头不解地问道:“罗医生,你怎么会有这样一座庄园?”
按罗柴德自述的经历,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已经是在街头等死的流浪汉,而来到非索港之后却拥有这样奢华的物业?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023、他还是个孩子啊
罗柴德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又笑道:“我对你讲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但我来到非索港其实也是受人雇佣,当初是带着任务来的。”
华真行有些错愕道:“你不仅是医生,还是一位调查记者?”
罗柴德摇头道:“不,我不是调查记者,是另一种身份。我父亲年轻时服过兵役,在交趾战场上认识了一位军医,还救过那位军医的命,从此成为了朋友。我父亲送我去戒毒,然后又找老朋友帮忙,找的就是他。
他当时已经是一家医药集团的高层,主管了集团不少机密研究项目,是他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派我到来到非索港。我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这家医药集团的规模虽然不小,但在国际上并不算大,非索港这里的事情此前没有插上手。
他们也知道同行以及竞争对手在非索港做什么,但没有确切的线索和第一手资料,派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了解情况。我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其实半年前就已经超额完成了计划,得到的报酬也很丰厚。但他们还想让我了解更多,同时我自己也想做更多的调查。
至于这座庄园,曾经属于非索港的一位富商,他为我的调查提供过很多方便。其祖父曾经是一个大部族的首领,也是殖民时期的一位外交官,其父亲是非索港的上任市长。这个人在半年前已经举家移民米坚国了,并不打算再回来。
他们的移民手续以及到米国之后的生活安置,就是雇佣我的医药集团帮忙办的。他在移民之前,就将这座庄园以很低的价格处置给了我,几乎等于白送。庄园看着很大很漂亮,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
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应该是指一个米坚国人的想象吧?同样的产业,在非索港确实比在米坚国要便宜多了!非索港的地皮不值钱、风景也不值钱,这样一座庄园几万米金也就搞定了,就是其内部装修布置和日常打理维护费用在当地普通人看来非常奢侈。
华真行已在脑海中勾勒出事情的始末。米坚国一家新兴的医药集团,规模已经不小,但还没有进入传统的行业巨头之列,迫切希望打破原有的行业格局,介入此前尚未插手的潜规则领域。
派罗柴德来到非索港国际医院,应该只是他们采取的诸多步骤之一。罗柴德的身份其实是一位商业间谍,相信该集团在其他地方类似的动作也不少。
罗柴德这样的“人才”确实太难得了,上哪儿找一位土生土长的米国精英、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有十年临床经验的主治医师来趟这样的浑水,还能不引人怀疑?
罗柴德自称在半年前就超额完成了计划任务,说明他早就给幕后的老板带来了超额利益,得到的报酬很丰厚,同时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在罗柴德的话中,华真行还听出了另外一种意味,就是这半年来罗柴德不仅继续为雇佣他的医药集团工作,同时也在干私活。他收集的材料证据,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不是为那家医药集团准备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华真行的推断或猜测……就在这时,他又微微一怔,恍惚间又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凝神内视果然“系统”提示“任务二”已完成百分之百。看来罗柴德隐藏的商业间谍身份,就是最后的真相。
“任务一”完成的同时,罗柴德送了他一座滨海庄园,那么“任务二”的奖励呢?系统备注是三万米金,它难道也是罗柴德的“礼物”,又或者会从天上掉下来?华真行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罗柴德见华真行仍在发呆,轻轻用搅拌咖啡的小匙敲了敲托碟道:“华,办手续需要一些费用,假如你住进那座庄园里,也需要日常支出。这里有几万米金,你先拿去。
你可别像当地人那样随手就花光了,自己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可以拿去投资。我现在就推荐一支米国的医药股票……至于更复杂的金融操作,现在还不适合你。”
罗柴德说着话打开背包,背包里有两摞钱,每摞又分成三小叠,总共应该是六万米金。其中一叠已经抽出来好几张用掉了。罗柴德先拿出一摞,想了想,又从另一摞里抽出完整的两小叠,用一个文件袋包好从桌上给了华真行。
五万米金?又超过了系统提示的奖励标准,也不知是系统不靠谱还是太靠谱了?华真行已回过神来,收起这两样东西道:“罗医生,谢谢你!”
罗柴德站起身道:“不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有人为了杀我还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呢,而我的身价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想象不到。我的小朋友,再见了,假如一切顺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航站楼外,正蹲在摊贩间品尝小吃的杨特红嘀咕道:“老墨,你的推演也不靠谱啊,明明说三万,结果人家给了五万,别把孩子给整懵了。”
墨尚同:“我知道他随身带了不少现金,特意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已经抽出来几张用了,剩下的那部分正好是三万米金。有人给金大头的悬赏就是三万米金,这么强烈的心理暗示,结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其实问题出在那座庄园上,不论是办理售让手续还是住进去,都是要花钱的,在他眼里小华哪能花得起?所以他又多给了两万米金。你没看他的动作吗,先拿了三万那一摞,又从另一摞里抽出了两叠,分明是临时起意,原先要给的应该就是三万。”
杨特红:“其实我也弄岔劈了,在任务里面说的奖励是海滨别墅一套。我知道罗柴德有一套海滨别墅,很可能会送给小华,反正他也带不走,就算他不送,我也会想办法给小华弄过来,结果是那么一座庄园。”
墨尚同:“你给小华下任务的时候,还没看到罗医生包里的文件吧?罗医生确实住过一套南部海岸的别墅,但那是别人借给他的。你又听说他在那一带有物业,所以就被误导了。”
杨特红:“看来就算是你我,推演结果与实际也有偏差,因为我们不可能尽知一切。”
墨尚同:“就算尽知已有的一切,推演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确定。”
杨特红:“你在说量子力学试验吗,世事怎可尽知?”
两个老头说话间,华真行已经送走了罗柴德。他看着罗柴德通过安检,转身向他挥手告别,他的任务结束了,斜挎的布兜子里多了五万米金和受让一座海滨庄园的全部文件。
华真行还是有点发懵,他基本已经确认,系统所说的奖励就是罗柴德送他的“礼物”,可情况却有很大的出入,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情已恢复平静,但仍难免有点走神。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华真行抬眼发现自己被三个半大小子堵住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开车来的,走出机场并没有往人多的停车场方向去,而是贴边走到了航站楼的尽头,边走边想事情,下意识地拐进了旁边的绿化带中。梅里国际机场的环境很不错,航站楼两端还各有了一片绿化带,里面有条可供步行的方砖路。
华真行从外面的人行道上拐进来,后面的来路被两个人挡上了,前面还站了一个。当地土著不容易从体格上判断年龄,有很多人发育很早,还有一些人营养不良,但这三个小子神情稚气未脱,看上去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
堵在前面的那个是个子最高的,差不多和华真行一样的体格,说话的人也是他:“你,衣服和鞋,给我,快!”
他说的是茵语,发音有些怪异和生硬,也不必在意语法了。看华真行好像没什么反应,后面有个小个子又用当地的土语复述了一遍。在非索港华真行学会了三种当地土语,这小子说的也是其中之一,发音稍有区别,但还是能听懂。
原来自己是碰上打劫的了,这几个小子胆子真大呀。旁边就是机场航站楼尽头的落地窗,只隔了一排灌木,而且停车场以及附近执勤的警察都不远,仅仅是视线被挡住了。
华真行暗暗感叹,自己还是大意了啊,在这个地方怎么可以走神呢?而且还身怀巨款!本以为他们是盯上了那五万米金,华真行还在纳闷呢,应该没人看清罗柴德给钱的场景啊?原来这几个小子是看上他的衣服和鞋了。
华真行的衣服和鞋都是出发前墨大爷给准备的,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那几个小子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好东西!他其实已经很谨慎了,来之前还将登山包连同随身带的东西都挖坑埋了起来,只挎了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布兜子,结果还是没躲过去,不禁露出了苦笑。
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认怂了,他理解当地抢劫者普遍的脑回路。假如对方就是想抢点零花钱,掏出钱包打开也许就没事了,但千万不要企图商量或央求什么,更不能磨磨唧唧。
这帮家伙都是没耐心的,思考能力又不怎么样,一交流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们脑海里通常缺少权衡、取舍的概念,凡是看上的就想要,而且全都要。
想让他们放过自己,除非是赤着脚光p股离开。既然衣服都剥了,兜子能不翻吗,刚到手的五万米金肯定也是保不住的……华真行当然不能光着p股打赤脚回去,也知道毫无必要啰嗦什么,所以他根本就没搭话。
对面那小子果然来情绪了,面部表情极其夸张,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掏出一支手枪喝道:“笑什么?快脱……”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又传来一声脆裂的巨响。
他刚掏出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保险,华真行就突然一闪身到了他的侧后方,抬脚就将他给踹飞了。假如他不掏枪,华真行可能还会考虑将其制伏或者打晕,但枪口一指过来,华真行就没别的选择了。
那家伙飞过灌木丛,撞碎了落地玻璃砸进了航站楼里,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很多人。华真行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真正揍过人了,在他平常的活动区域内,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很能打且枪法又好,而华真行自己当然也不会去故意招惹谁。
这大半年来除了前两天开过枪,并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拳脚,但他的功夫一直在练啊,所以也不清楚最近的身手到了什么程度。这一脚用了全力的后果太夸张了,也有点出乎华真行自己的预料。
另外两小子齐声发出鬼叫,手舞足蹈地……居然就这么扭头跑了,把华真行都看愣了。路边执勤的警察听见动静,朝突然窜出来的那两小子追了过去。华真行趁着尚无人注意到自己,借助绿化带的掩护迅速闪人离开。
杨特红叹息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墨尚同:“谁,被踹飞的还是被吓跑的?”
杨特红:“我是说小华!”
024、新任务
华真行回到挖坑的地方,将埋好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有一架飞机从头顶上空掠过,盘旋飞向远方,算算时间罗医生应该就在上面。看一眼西边的落日,华真行莫名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按照常理,他应该很兴奋才对,毕竟刚刚得到了五万米金还有一座庄园,感觉也是很不错的,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下一步当然是赶回非索港,找杨老头和墨大爷说清楚情况,然后再考虑怎么处置那座庄园。茫然只是那么一瞬,或许是头顶上空的飞机与远处的夕阳给了他某种感触,毕竟远大的梦想与脚下的现实差距太远了。
恰在此时,系统居然又有了动静,凝神内视,多了两个新任务——
任务三: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
奖励:你会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任务四: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奖励:你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或许未来的想法更容易实现,或另有一亿米金。
华真行手拄木棍站稳,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了,但系统仿佛总能出乎预料。
任务三应该是一种考验。华真行穿行荒野已有多次,但独自一人还是首次。以前不是有杨老头带着就是有墨大爷领着,前两天好歹还有个罗医生,而此刻真的就剩他一个人了。
至于其奖励应该也是一种提示,告诉他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的契机在此。有时候一种积极行为的产生的良性结果,就是对行为本身的奖励,比如说有一副好身体就是对坚持锻炼的奖励,秋收就是对春耕的奖励……可“另有秘境一处”又是什么鬼?
秘境的概念应该就是人所不知的隐秘之地,诸如传说中的方外世界、洞天福地、异次元空间、藏宝洞穴等等,华真行能想象出来很多种。既然“系统”都出现了,照说再来个“秘境”也不算稀奇,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和完成任务有什么关系?
根据既有的经验,系统所谓的奖励应来自任务自身,最后他有了一种猜测,可能这个“秘境”就在历练的路上,但只有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他才有可能发现。
任务四更像是一种提醒,华真行现在回非索港会很不安全。虽然他带走罗柴德时做了伪装,但出城的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未必不能把他认出来,就算认不出来也未必不会怀疑他。大头帮做事可不会讲究太多证据,更何况有人知道内情,比如夏尔。
这一次华真行和金大头可谓结下了死仇,结果系统发布新任务干脆就让他铲除金大头。其实以金大头的所作所为,不管按哪国法律都够处决多少回了,就算在那些号称已取消死刑的国家,至少也得判个几百年的监禁吧。
华真行确实有点本事,至少身手好枪法也不错,想暗中下手弄死金大头或许能办到,可是控制和改造大头帮,对他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头绪。
看到这个任务,华真行的脑袋里就冒出一堆信息,主要并不是当地的黑帮争斗史,也没人特意记录这样的事,而是古今的各种历史与社会知识。想了半天似乎有不少思路,但也没有哪一条是清晰可行的,算了,还是先回去请教几位老人精吧。
还有那一亿米金的奖励,多少有点把华真行吓着了。刚刚拿到的五万米金,在华真行看来就是一笔巨款,至于一亿米金,好像就是一个纯数字的概念了,因为太夸张了。
既然系统不会直接变出任何东西给他,所谓的奖励都是完成任务本身的结果,那么这笔钱会从哪儿来?难道是干掉金大头的同时,在大头帮的秘密金库里找到的?华真行随即又意识到,假如金大头能有一亿米金,那还在非索港当什么黑帮头子啊!
还是先试着完成任务,到时候再看结果吧,天快黑了,他需要找宿营的地方,今天已经没有人能轮流守夜,先得保证安全。
华真行找了一颗树,主干很直树冠很高,像花豹一类的猛兽不可能直接跳上去。他用匕首在树干上均匀地切出了很多楔口,将削尖的短木棍一根根牢牢地楔了进去,就像在一人多高的位置长出了一圈尖刺,然后又在短木棍的根部抹了一圈气味很难闻的油膏。
他就在树上过得夜,树冠很大,能找到还算宽敞的地方,取出绳子将最宽的横枝周围的细枝拢扎一番,就像一个小帐篷,钻进去睡觉还能防止不小心掉下来。
以华真行的体力与精力,其实一两天不睡觉也能挺得住,但那不是正常的状态,长途跋涉首先要注意休息好,如果身体或精神出现问题则很危险。他照例在树冠上端坐先修炼养元术,然后钻进枝条“帐篷”里好好睡了一觉。
当朝阳初升时,华真行下了树,先做了套他教给罗柴德的动功,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这才背上包提着木棍出发了。
“任务三”让他在两天时间内原路返回,说得却不够具体,假如按实际步行的距离,他与罗柴德走了九十公里左右,但假如将先前开皮卡车的那段路也算上,那就将近一百五十公里了。任务究竟该怎么算,华真行并不清楚,那就尽量按最出色的方式去完成吧。
一百五十公里,两天时间,每天就是七十五公里,这相当于强度很大的急行军了,但对华真行而言倒也不算太难。
华真行背着包、提着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迈步向南行走。假如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步幅很稳定,几乎身体每个部位都保持着稳定的运动节奏,尽管一直目视前方,但好像对周围的动静都能清晰得感知,神态与脚步都没有半点迟疑。
他曾告诉罗柴德,完整的养元术动功练习,每次应做三套动作,但今天早晨他自己只做了一套。这并不是偷懒,因为此刻的行走也是在练功,这是他还没有教罗柴德的内容,在行走中入境,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敏锐而清晰的感知。
华真行告诉罗柴德,他已通耳窍,这当然是实话,比如他此刻就能“听见”周围。
通过的适当训练,可以用意识转化感知,比如学过机械制图的人看见三相平面投影,就可以在意识中自动加工出三维立体实物,虽然没有真的看见,但脑海里就如同看见一般。而华真行现在的脑海中,自然就能浮现出周围的地形地貌以及各种情况。
所谓“闭目听形”,大致指的就是这种状态吧。华真行的状态并不仅止于此,他还能感受到风速、温度、湿度、亮度以及各种气息的变化,形成综合的感应以察知身处的环境,但行走中他主要感知的是自身。
假如有人生了病,可能会觉得哪里不舒服,但这种信息是模糊的,需要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没有生病的人,有时候状态也可能不对,但往往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如累了这种感觉,可能是血氧浓度偏低、肌肉中乳酸堆积过多、神经细胞疲劳……而对于华真行来说,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这些概念,但他能察知自身处于何种状态。
健康往往并不等于强壮。常常可以看到成绩很好的竞技运动员,退役后带着满身伤病,又或者全身肌肉特别漂亮发达的健身爱好者,其实身体有很大的隐患。健康是一个整体的概念,就是身体是否处于运转正常的状态,包括每一个局部。
华真行此刻能够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与放松、每一处腑脏的运转、全身的气血运行……既像听见、看见又不是听见、看见,而类似于综合了所有感官。他要追求的就是经络运行的通畅与正常,不在任何一处有凝滞或浮滑。
按照杨老头的讲解,这就是在“内视”基础上的“周天炼形”。但杨老头不建议华真行这么教别人,因为听上去太玄乎,很多人恐怕也听不懂。
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由凝神抱元入门后会感受到生机勃发,伴随着各种**变得强烈,又会导致各种情绪被放大,若能善加导引,感知也会变得异常敏锐而清晰。
但人的感知依附于身体,甚至有些隐患也会暴露出来。善养生机而不放纵,就是为了消除这些隐患,使身体进入正常运转的状态,才可以继续修炼下一境界的养元术。
假如制作一个脑洞式的动画短片来反应华真行此刻的修炼,可以形象的表达为随着对自身清晰的感应,生机沿经络运行,洗刷着体内的“污秽”,仿佛一股股黑气就这么被刷出去了……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这只是一种想象而已。
远远跟随的两老头密切关注着华真行的状态,墨尚同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并非刻意求强,而是自然之常。”
杨特红:“那是当然,我从小教得好!”
墨尚同:“再看看吧。”
华真行并没有一味走到天黑,差不多五个小时之后便停下来吃午饭,休息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接着出发,又走了五个小时才找了个地方宿营。这一天他差不多正好走了七十五公里,几乎是匀速的。
夜幕降临之后,华真行又上树了,杨特红赞道:“老墨,你发现没有,小华走的路线与来时几乎完全吻合。”
任务要求是“原路返回”,华真行走的便是“原路”,简直是完美地执行。他来时是按照方位指向走的,应该没有刻意记下所有的路径,也没有那个必要。此刻却能准确找回来时的路径,不论是怎样做到的,哪怕是依靠直觉,也说明他这个考验对他并不难。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要不然给他增加点难度,搞点意外出来?”
杨特红:“别玩大了。”
墨尚同:“没事,有我俩托底呢。让这小子受点挫折也好,假如他真的对付不了,你不正好可以跳出来教训一番吗?”
杨特红:“那就试试吧。”
025、这小子作弊
第二天华真行再发出时,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感觉和昨天并没什么两样,甚至眼神变得更明亮也更平和了。他觉得像这样行走很舒服,只要不超出某种极限就行,但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这种状态就不得不打破了,因为他被一群鬣狗盯上了。
鬣狗动作敏捷习性凶残,体重可达一百五、六十斤,成群活动有时连狮子的猎物都敢抢夺,不仅吃新鲜的猎物还能吃腐肉。华真行其实远远地就发现这群鬣狗了,不算幼崽,体型较大的成年鬣狗共有二十一只。
他特意绕开了这一段路,没想自找麻烦,但有三只鬣狗还是从右前方包抄过来。华真行特意将手中的长棍上挑并且轻轻的晃动,这样在鬣狗的视野中他的体型会显得特别高大,往往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结果还是有一只鬣狗冲了上来。
华真行手中的木棍当长枪使,使了个巧劲将这只鬣狗挑得斜飞出去,并在其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这根木棍是大前天加工的,特意将一端削尖烤硬。
挑飞一只鬣狗后华真行快速向左前方移动,棍尖始终对着另一只跃跃欲试的鬣狗,对付这种擅长群体狩猎的动物,切忌被它们包围。方才第一只鬣狗冲上来是试探攻击,另外两只已经准备包抄了,但被华真行冲出了包围圈。
结果另一只鬣狗仍然迎棍冲来,华真行的手一抖,棍尖刺中了其前肢腋下。鬣狗发出一声哀号,缩起一条腿滚地爬起,已然跑不动了。
照说华真行应该已摆脱鬣狗的纠缠,可是随即又听见一片怪叫声,那群鬣狗居然从远处蜂拥朝他冲了过来。在草原上跟一群鬣狗比短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华真行飞快地跑了几步,转身扔出一件东西,然后迅速趴倒在一个小土包后面。
这是一枚战术手雷,墨大爷给准备的。他来不及解下背包,但背包的侧后位置有拉链,手伸到腰间就可以拉开,他跑这几步就是争取时间掏出手雷拔掉保险销。
手雷扔出了四十多米远,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正落在追来的鬣狗群中间,离得最近的几只鬣狗吓了一跳,随即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鬣狗群被放倒了一片,惨叫连连,只有离得最远的几只蹦跳着逃走了,看样子多少也带着伤。
华真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拿着棍子,右手已掏出了小手枪。但已经没有鬣狗再攻击他了。华真行揣好枪叹了一口气,拍拍衣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转身继续赶路。
这群鬣狗的行为有些反常,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袭击他,在前面两只试探失败之后,居然还一窝蜂地扎堆冲过来。华真行的小手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换弹夹,除非是打中要害部位,否则一枪也放不倒一只鬣狗,所以他没有先掏枪。
手里的棍子有鸡蛋粗细,但华真行担心它不够结实,毕竟是就地选材临时加工的。他当初亲眼看见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但自忖还没有那个本事,更不想勉强冒险,有手雷干嘛不用呢。
远处的杨特红神情有些发僵,似是很不满地哼道:“这小子作弊!”
墨尚同却开心地笑了:“这才是正常选择,明明有手雷,难道还非得来一出枪挑群狗吗?那才是白瞎了文明发展这么多年!”
杨特红:“我当初就是当着他的面,用一根棍子挑翻了一群狮子。他崇拜得都不行了,缠着我非得学,还答应我一定会下苦功去练,我这才勉为其难的教了他几手。可是你看看,今天他是怎么干的,居然虚晃两枪扔颗手雷就完事了!”
墨尚同扭头看着杨特红道:“可是他过关了,对不对?按照你那套养元术,就是二级教程考核通过。”
杨特红愣了片刻,这才有些泄气地点头道:“是的,就是不知第三级什么时候能入门。”
墨尚同:“既然过了这一关,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这两老头看来,华真行想过这一关,要么就像杨特红当初那样一根棍子挑翻群狗,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能把那群鬣狗收拾得服服帖帖;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不勉强不逞能,该跑就跑、该扔手雷就扔手雷,然后平安脱身。
总之一句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重点在于“拂衣去”这三个字,表现出一种火候正好的从容劲。至于功与名,态度上则不必太刻意,所谓深藏又不是没有。
人但凡有点本事就容易憋不住,或许是出于好奇心理,遇事便想试试自己的能耐有多大,或许是出于炫耀心理,就是想露两手得瑟得瑟。假如从丹道修炼的角度,这就是用意过重,心不定而神动、神不定而气浮,失去了自然之真意,很可能会出问题。
就像开炉炼丹,火过大或火过小都不行,既不能懈怠也不能急躁。火候不对,也会导致行为偏差。华真行的二级养元术已经修炼到家了,无论是感知能力还是身体状况,都达到了对正常人而言非常完美的状态,在这种时候要考验的就是日常行为。
以华真行的本事,挑翻个七、八只鬣狗没有问题,通常情况下足以让那群鬣狗不敢再攻击了。假如他的移动再巧妙一点,使自己每时每刻都不陷入重重包围,凭手中长棍挑翻这一群鬣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华真行根本没冒这个险,他觉得这群鬣狗不太正常,而自己的本事显然还不能和杨老头相提并论,很果断地扔出一枚手雷解决问题。
正如墨尚同所说,虽然华真行的能力超常,但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明智的行为。华真行既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一味逞强,甚至都没有多做纠缠。鬣狗的牙是很脏很毒的,假如在这荒野中被其咬伤,哪怕是轻伤也很危险。
他又不是原始人,是从现代社会走来的,木棍是工具,手雷也是工具。
华真行保持稳定节奏的行走,只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继续迈步前行,不久后远远地望见了两辆废弃的车。那是一辆翻倒的皮卡和一辆被炸毁的武装吉普,就是他带着罗柴德逃亡时留下的战斗遗迹。
显然已经有人来过了,现场已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但仍有森森残骨散落。那几位追击的歹徒当时在车里被枪榴弹炸了,遗落的残躯后来又吸引了草原上的食腐动物,被啃啄得就剩骨头了。
华真行提高了警惕,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这一带继续埋伏蹲守,估计大头帮的人找不到罗柴德便已经离去,说不定还在别的地方继续搜索。特玛国美里机场的登机信息又不和几里国非索港的大头帮联网共享,金大头应该还不知道罗柴德已飞离了黑荒大陆。
吃过午饭休息之后再往前走,离非索港已经不远了,渐渐可以看到村落以及人们放牧的牲畜。其实非索港郊外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村落,与东国所谓“农村”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就是生活在郊野上的人们搭一些棚屋,利用天然草场放养一些牲畜。
这些人有的是从别处迁来的,有的是在城里找不到生计自己跑到郊区来的,仿佛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根据某些国际机构估算,畜牧业以及半畜牧业是几里国的支柱产业,比重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与其人口中的爱滋病毒感染率差不多。
为什么是国外机构的估算,因为几里国内也缺乏准确的统计数字,当地政府掌握的数据恐怕还不如墨尚同知道的更多。
当地饲养的牲畜有山羊、绵羊、牛、骆驼等,不仅加工自用还对外出口,可以说大部分牲畜是出口的,包括整只**以及粗加工后的皮毛等物,只有少量肉类在当地市场上出售。如此贫困的地方,放养的牲畜竟然大部分都出口了,原因也很简单,很多当地人消费不起。
墨尚同曾给华真行做过简单的测算,一平方公里的草原用以牧养牲畜,差不多能养活五到十个人,牲畜再多的话恐怕就会引起草原的退化。必须有现代的大规模种植业提供饲料,才能进一步保护环境并提高产量,而现代规模种植业又需要工业基础支撑。
非索港周围的草原已有部分退化的迹象,但还不是很明显。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地广人稀,所以饲养密度不算大,牲畜多了就可以多放一片地方;二是当地人的放养习惯基本上不管,旱季食物少的时候会饿死一些牲畜,无所谓,正好拣老弱病残自己吃了,雨季水草丰盛的时候再繁殖。
第三个原因跟气候有关,从事牲畜业的是定居者并非游牧者,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游牧,那么饲养牲畜就得有水源。而这里每年一个大雨季加一个小雨季,其他的时间是旱季,又缺乏水利工程,自然条件就限制了放养规模。
非索港的居民已有五十万左右,在环绕城市的郊原上从事畜牧业的有两万多人。在水源丰富、土地肥沃的地方,也有一些大型的农场和种植园,可以给畜牧业提供饲料,而小规模的个体业主还会从事一些简单的农业种植,总计大约饲养了近百万头牲畜。
畜牧业虽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支柱,但从业者的收入并不高,利润的大头都被农场主、种植园主以及中间环节的加工商、进出口商拿走了。
华真行看见这些牛羊和骆驼,不禁想起了墨大爷带他“逛郊野”时分析的种种情况,远处已经能看到片片炊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脚下出现了可以辨认的道路,非索港不远了,就在这时,华真行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打骂与求饶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教训谁,这在当地是很常见的事情,华真行原本不太爱管闲事。可是他听到了一句“你也配穿草鞋!”不禁眉头一皱,提着长棍转身就走了过去。
026、杀人容易教人难
一片半枯死的灌木丛边,两个穿草鞋黑大汉正在揍另一个小伙子。草鞋又称麻鞋、芒鞋,可用多种材料编织,打法也有很多种,但当地人只会打一种,就是墨尚同教的,如今已经成为草鞋帮的标志。
挨揍的小伙子倒在地上,抱头捂脸蜷缩成一团,口中还在含糊不清地叫道:“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过我吧!”他光着脚,但是脚还算干净,应该也是穿鞋来的。
他的鞋已经被扒下来了,有个黑大汉正拿着鞋抽他的脑袋。另一个黑大汉则用脚踢他的后背,边踢边骂道:“就凭你也敢冒充草鞋帮的人?你配穿嘛!”
华真行居然认识这双草鞋,甚至知道是哪家作坊生产的,因为它和当地人自己编的草鞋不太一样,扎得更致密也更结实,而且在鞋面上缝了一层隔水透气的无纺布。
当地有各种寄生虫,特别是沙虱主要就感染脚部,穿草鞋可以防止感染,有了这层无纺布效果就更好了,穿起来也更舒适。别看就这么小小的改进,当地人自己在家里就不会弄。非索港只有一家作坊生产这种草鞋,是半机器化的,这家作坊也是草鞋帮的成员开的。
华真行已大概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挨揍的小伙子并非草鞋帮的成员,却买了一双这样的草鞋,结果被这两个黑大汉看见了。
这两个黑大汉是草鞋帮的成员,他们认识这个小伙子,知道他不是草鞋帮的成员,所以很生气,就抢了草鞋正在揍他呢。
两个黑大汉也许是揍得太投入了,并没有察觉华真行已走来。拿鞋抽的那人刚把手举起,冷不丁斜刺里有一根长棍扫来,啪的一声打在手腕上,鞋被挑飞了,一股暗劲带动了他的身体转了半个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另一名黑大汉也吓了一跳,急转身喝道:“谁?”紧接着又惊呼道,“华?”
两名黑大汉都认出华真行了,但华真行却不认识他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华真行已经将脸上、手上的油膏都洗干净了,衣服也换了一个面反过来穿,他这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在当地挺有辨识度。
在非索港尤其是杂货铺周边一带,杨老头的杂货铺以及店里的小伙计也算是小有名气。华真行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墨尚同经常出入杂货铺,他对华真行的关照几乎是人尽皆知。
所以在外人看来,杂货铺就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华真行甚至可能是墨尚同的私生子,他的身份甚至就相当于草鞋帮的少帮主以及未来的继承人啊。
华真行沉着脸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坐地上那位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我叫阿勒卡。”
另一位答道:“我叫几格鲁。”
地上挨揍的那位松开抱头的双手,也弱弱地答了一句:“我叫姆内斯。”
华真行:“姓什么?”
阿勒卡抢答道:“我们都姓古鲁。”
问当地人姓什么,等于是问他们是哪个部族的,古鲁在当地土语中的含义是水源,很多人都用这个姓。他们的名字纯粹听音节很怪,但在土语中都有含义,比如跑得快、长得壮、树杈子、大石头、公犀牛、一朵花之类,而且重名率相当高。
华真行:“你们两个为什么打他?”
几格鲁:“他不是草鞋帮的,居然也敢穿草鞋!”
华真行皱眉道:“你们知道草鞋帮正式的名称叫什么吗?叫大爱者!墨大爷教大家打草鞋、穿草鞋,是为了保护身体、养成好习惯,什么时候禁止过别人穿草鞋了?他是希望学会穿鞋也穿得起鞋的人越来越多,而你们在干什么?”
几格鲁讷讷不能答,阿勒卡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他穿草鞋故意冒充草鞋帮的,占我们草鞋帮的便宜!”
草鞋帮的宗旨就是团结互助,以对抗当地各种势力的非法欺压。姆内斯也穿上一双草鞋,就是为了让人不敢欺负自己。其实这种做法华真行完全能够理解,它也代表了对草鞋帮的一种认同,结果却被两个熟识的草鞋帮成员给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姆内斯也站了起来,很着急地插话道:“我没有冒充草鞋帮的人,我就是穿了一双草鞋,是我自己买的!他们想抢我的鞋,还打我。”
几格鲁怒斥道:“闭嘴!就凭你也配?”
华真行也怒道:“你闭嘴!没有人不配穿草鞋,草鞋帮从来不禁止别人穿草鞋,也没资格禁止任何人穿草鞋。他只是穿了双草鞋而已,又没有冒充草鞋帮的身份做什么坏事,反倒是你们两个,自以为是草鞋帮的成员就可以随意欺压别人了吗?”
两个打人的家伙反应居然是有些发愣,那神情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他们之所以不说话,既是不太敢反驳华真行,也因为确实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在潜意识中,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加入草鞋帮抱团互助,当草鞋帮的势力足够大的时候,就没人敢招惹了,那么不就可以去欺负别人了吗?
以前为什么会受别的帮派成员欺负,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势力足够强吗?如今自己人的势力已经更强了,去欺压那些惹不起自己的人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假如不那么做,岂不是傻子吗?
几格鲁与阿勒卡刚刚加入草鞋帮不久,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来自于草鞋帮,就是自幼生活中所接受的一切,很朴素。
远处一路跟随窥伺的杨特红,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尚同道:“这就是你花了十五年时间搞出来的草鞋帮,怎么总是不见长进呢?”
墨尚同的脸色很不好看,眯起眼睛道:“树大有枯枝,这是自然规律。不是我没有长进,而是我们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面对了这样一群人。”
杨特红:“不是柯夫子说你,我也得说说你。你当年搞的那一套想法是很好的,兼相爱交互利,口号好像永远不会过时,就像后来也有别人喊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是做法呢?
就说现在的草鞋帮吧,你真能保证它的纯粹性吗?你可以保证自己,但保证不了所有人。只要团体规模足够大就必然会有分化,必然就有人想从中得利更多,理想不敌天性。所以你这种人最终要么消失,要么被贴在墙上或挂在架子上,当成瑞祥和神祗。
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看得都很清楚,要想在天下建立一套秩序,你首先得拥有天下。但我不觉得你拥有天下之后是一件好事,你没有解决根本,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你。”
墨尚同:“那总比柯夫子强!当初一天到晚只想着游说庙堂,假手与人而治天下,谁掌权去找谁,劝人家听他的,结果呢?”
杨特红摆手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说柯夫子了,在我看来人家也有比你强的地方,至少他讲的‘亲亲而及人’很现实,总比直接跳出来喊大爱无疆更合适。让我对待其他孩子都像对小华一样,我就做不到!”
墨尚同:“这就是你啊!”
杨特红:“这就是人,最普通的人。我这样毫不稀奇,但你呢,你对待小华也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吧?”
墨尚同:“我没把他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我将其视为传人。”
杨特红一拍桌子道:“他又不是草鞋帮的!我说你怎么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原来是想和我抢徒弟?”
墨尚同瞪眼道:“你拣回来的就是你的啊?他属于自己,他想学什么可以自己选,柯夫子不是照样在教他吗?”
杨老头:“他毕竟是我养大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柯夫子为什么也要来这里?”
“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两老头齐转身道:“小柯,你总算赶上了!”
来者正是柯孟朝,他的身形有点消瘦,但人显得极精神,印堂宽广,两道眉毛细而密稍稍向上斜挑,一双单凤眼,相貌很清秀,乍一看年纪五旬左右,再仔细看就很难判断了。
柯孟朝不解道:“我赶上什么了?不是你们给我留言还发了移动定位,干嘛还要问我什么来?”
墨尚同摆手道:“老杨刚刚说的是另一回事,我们给你留言是让你来看看小华。”
柯孟朝:“小华怎么了?我刚才也看见了,你们草鞋帮的两个家伙实在不像话,连小华这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杨老头:“你来得正好,正事待会儿再细说,先看看眼前的节目。”
那边华真行看见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反应,莫名就觉得头疼,身为在当地长大的孩子,他太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了,这就是柯夫子所谓的杀人容易教人难啊,而教人就是救人。他用长棍点了点地面道:“都坐下来吧,听我好好解释一下……这里有点吃的,边吃边听。”
027、大头帮的头
快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能让人挨饿“听课”,华真行包里还剩最后一点干粮,都掏出来给了对面三人。他从墨大爷为什么要创立草鞋帮开始讲起,解释了一番为什么要有那样的宗旨……这些都是墨大爷早年就告诉他的。
草鞋帮宣扬所有人都应该互爱互助、互惠互利,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首先就要遵守这些。他们非常团结,一个成员受欺压,所有成员都会帮助他,所以才会越发展越壮大。既然是目的是为了助人爱人,使大家不受欺压,那就不能再去欺压别人。
华真行费了半天劲,又向面前这三人解释什么是“欺压”,讲着讲着,就从墨大爷的观点跑偏到柯夫子早年教的那一套理论上了,讲了一番“不欲勿施”与“所求以事”的道理。对面三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反正在那里连连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远处的柯夫子捻须道:“孺子可教矣!”
杨老头:“你是说那三个姓古鲁的家伙吗?”
柯夫子:“我说的当然是小华!老墨,你好好看看,教化你们草鞋帮的人,最终还是要用我讲的道理。”
墨尚同白了他一眼:“还不就是你讲的那一套大道理!亲亲而及人,所以他们只帮草鞋帮的自己人,然后抱团去欺负不是草鞋帮的人。”
柯夫子撇嘴道:“那不是我错了,而是你搞错了。亲亲有何不对,我讲的是亲亲而及人,没讲亲亲而欺人。反倒是你,讲什么兼爱无别,那干嘛还要搞什么草鞋帮啊,直接搞一个世界帮不就完了?”
墨尚同:“草鞋帮可不是这么教他们的,小华都比你弄得明白!”
杨特红摆手道:“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先看小华那边。”
此时太阳已落山,该讲的道理小华差不多已经讲完了,姆内斯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弯着腰一脸羡慕道:“华先生,您讲的太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草鞋帮?”
华真行:“我并不是草鞋帮的人,但据我所知,草鞋帮欢迎新成员加入,只要能通过品行考察,但是加入之后要严格遵守规定,绝不能像他俩那样做,否则会被开除。”
姆内斯有些惊讶华真行居然不是草鞋帮的人,他又追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加入草鞋帮呢?”
几格鲁嘀咕道:“你要是早答应给我们那些好处,我就介绍你去加入草鞋帮了!”
华真行闻言又觉得有点牙疼。草鞋帮从来不拒绝新成员加入,也不会收取任何好处,前提是要对加入者的品行进行考察。“品”指道德修养,这个东西很难说,但“行”却是直接暴露出来的,至少要求这个人没有过大奸大恶的行为。
华真行又问道:“你那双草鞋是从哪里买的?”
姆内斯:“从一家东国人开的商店里买的,店主姓李,叫李小阳。”
华真行点了点头,暗道他能记住这个名字还真不容易。东国人听当地人的名字感觉很怪,而当地人听东国人的名字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往往只能记住一个姓,比如华真行就叫华,很难记住全名这种在他们听来很奇怪的音节串。
华真行:“那你就去找这个叫李小阳的人,告诉他你想加入草鞋帮。他会考察你的,如果考核通过你就能加入,但加入之后你必须遵守草鞋帮的规矩。现在把鞋拣回来穿好,你先走吧。”
姆内斯将自己的那双草鞋拣回来穿好,又向华真行躹了个躬,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两人则哀求道:“华先生,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让姆内斯别说出去?”
华真行:“当你们决定加入草鞋帮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事。至于草鞋帮会怎么处理你们,则是他们的事。”
说完话华真行起身走了,背手倒提长棍不紧不慢。几格鲁和阿勒卡站起身来,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慌之色,手不由自主伸向了腰间。他们都在担心,假如华真行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么两人几乎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而一旦被开除,恐怕就不好混了。
怎么办?假如杀了华真行灭口,再追上已跑掉的姆内斯把他也干掉,那就没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可能也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终究没有拔出凶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华真行消失在视线之外。
华真行虽然没有回头,但也知道背后两人的动作,他往前走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身心却很放松。这种感觉不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而是所有的感官都达到非常敏锐的状态之后,似乎能主动延伸到周围去感应事物。
华真行也知道他们身上带着凶器,就是两柄普通的匕首,可能是想拔出来,但终究没有真动手。走远之后,华真行手中的长棍打了个旋不再倒提,轻轻发出一声长叹,暗自道:“幸亏他们没有枪!”
非索港一带虽然枪支泛滥,但枪毕竟是硬通货,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假如刚才那两家伙兜里有枪,可能形势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胆子或许会更大、杀心可能会更足、顾忌也可能会更少。华真行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对方一旦把枪拔出来,他恐怕就不得不动手了。
本来就是一双草鞋的事情,讲清楚道理也就得了,犯不着再赔上两条人命,华真行不好杀人。
远处的杨老头直摇头道:“那两人真是差一点就要行凶了!小华这孩子,自以为有点本事就小看别人,却不知这样反而是置身险地,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从小就告诉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墨尚同打断他道:“那不是柯夫子说的吗?”
杨特红:“在这一点上,我和柯夫子的看法是一致的。你看看小华,管闲事也就算了,但应该先把人稳住。直接那样说,等于告诉他们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的,假如碰上穷凶极恶的家伙,真会当场翻脸动手。”
柯孟朝:“我是说过‘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但可不完全是你这个意思,我还讲过舍生取义呢!我可不认为小华今天是管闲事,该出手时就出手,没什么不好。
但有一点要注意,答应帮人家求个情又怎么了?用不着那么决然,该怎么决定还是草鞋帮的事。我看还是你平时言传身教有问题,就是不愿主动帮人。”
杨特红没说什么,墨尚同却反驳道:“小华怎么不愿意主动帮人了?今天出手,不就是帮那个无辜挨揍的人吗?给他们讲清楚道理,也是在帮另外两个人。至于不帮他们求情,是因为他知道草鞋帮的规矩。什么事能帮忙,什么事不该帮忙,他分得很清楚。”
柯孟朝:“我没说小华分的不清楚,我刚才说老杨呢!小华当然和老杨不一样,他也是我教出来的。”
杨特红:“所以他刚才明知会有危险还是那样说话,也是你教的?学你那套不叫方正,是迂腐、是不智,小华还个是孩子!”
柯孟朝:“我看他是想钓鱼,就想看看那两人会不会动手?这可不是我教的,平日爱卖弄机巧的人也不是我。”
杨特红:“对!这才是让我最生气的,明明一句话就能稳住那两个人,他偏不!自以为有点本事就膨胀了,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回头得好好教育他!”
柯孟朝:“话也别说太狠,还夸奖的还是要夸奖,这事本身他做得没错,这一点一定要先讲清楚……老墨,事涉草鞋帮,你打算怎么处理?”
墨尚同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该受教育是全体草鞋帮的成员,让他们好好看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听小华是怎么说的。”
柯孟朝追问道:“这两个人呢?”
墨尚同:“当然要驱逐出去。”
柯孟朝:“小华对他们讲了这么多道理,他们也坐下来耐心地听了,假如能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并痛改前非,你把他们驱逐出去,是否辜负了小华的一番好意呢?”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定了规矩就应该遵守,假如违反了规矩却不受惩罚,那么草鞋帮就不再是草鞋帮。你以为小华那一番道理只是讲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吗?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假如那两个人真的听进去了,也是他们的收获,这与他们应不应该被开除无关。还算他们有一丝良心未泯,没有当场拔刀找死。”
柯孟朝居然笑了:“小华教训他们的过程,让全体草鞋帮成员学习,那么小华讲的那些话里,也有很多我教他的道理啊!”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狭隘,重点是这件事本身。难道小华今天没遇到他们,性质就不同了吗?”
柯孟朝:“我就是问问而已,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这里的热闹看完了,该告诉我正事了吧,你们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跑出来暗中跟着小华,还特意留言要我也过来?”
华真行不知身后跟的两老头已变成了三老头,他继续前行,时而可见的牲畜群与村落,前方已能看到城市的轮廓,脚下是一条半干涸的河流。
非索港究竟有几条河,谁也说不清,这一带都属于非索河流域。非索河发源于非索港西部的高原群山中,山脉延伸向大海,将几里国地形划成南北两片,北部是广漠的荒原,而南部则是很多小片的平原分布在起伏的丘陵间。
非索河有一条常年不断的主流,非索港沿河流的北岸而建,这样一个大型城市当然需要有固定的水源。但是到了雨季,尤其是每年初夏的大雨季,非索河下游就会出现呈扇面形撒开的很多条支流。
有一条最大的支流也称为北索河,而现今非索河的主流在过去则称南索河,非索港的城区基本就夹在这南北两条河道之间。北索河在几十年前也是常年不断流的,但如今已成为一条季节性河流,到了旱季末在地表只留下一个个断续的狭长形水泊。
华真行方才见到的那些牲畜群,都是依靠这些水泊度过旱季。荒原上的水泊中有河马、鳄鱼等各类野生动物栖息,但是在人烟长期定居的地方,它们基本上都被清理干净了。华真行步行穿过北索河的时候,电话突然开始震动,这里已经有信号了。
接通之后,就听夏尔着急地喊道:“华,你带着罗医生躲哪儿去了?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金大头到处在找你们,也开始怀疑到你头上了,你这几天都没露面,杂货铺里也换了伙计,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华真行:“夏尔,先别着急,好好听我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028、神隐之门
这句话问得太突然了,夏尔愣了好几秒才弱声道:“华,你刚才说什么?”
华真行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很清晰地复述道:“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夏尔:“可是大头帮的头是金大头啊!”
他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没有回答想或者不想,其实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华真行接着问道:“假如金大头查明了事情的经过,他会放过你吗?”
夏尔:“除了你,没人知道。”
华真行:“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但未必只有我一个人知情,比如罗医生就看见了。别忘了你是大白天在市区里开的枪,附近也可能有人从窗户后面看见了,只是搞不清楚情况不敢说而已。假如金大头不顾一切地追查,也有可能问出来。”
夏尔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怎么办?我可是为了帮你,你也得帮我一把!”
华真行:“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三次了。
夏尔似是长出一口气,终于正式回应道:“可是我怎么才能当上头呢?我知道你最聪明最有本事了,既然问了,就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华真行:“我有一个条件。”
夏尔:“你快说。”
华真行:“你不能再成为金大头。”
夏尔又一次愣住:“那我还怎么当大头帮的头?”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成为大头帮的头,不能再像金大头那样做事,大头帮也不能再像以前的大头帮。”
夏尔答应得很干脆:“我明白了,都听你的,但我们先得把金大头干掉才行。”
华真行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说道:“我跟金大头并无私仇,为什么会帮你干掉他?就是希望大头帮不再是大头帮,老板也不再是金大头。假如一切还像以前一样,你也和金大头没有区别,将来恐怕还是一样的下场。”
华真行原本和金大头确实没什么私仇,大头帮也从未找过杂货铺以及他的麻烦,是他听说了罗柴德的事自己主动插手的。
夏尔显然明白华真行想说什么,又在电话那头道:“假如有些生意不做了,那么大头帮怎么维持,草鞋帮会帮我们吗?”
华真行:“等你真正控制了大头帮再说!我现在想问另一件事,仅仅干掉一个金大头,你就能接管大头帮了吗?说实话!”
夏尔又沉默了好几秒钟,似是在斟酌思考,然后才开口道:“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几个铁杆心腹,我完全有把握控制大头帮。我从小就在大头帮里混,我舅舅曾经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愿意跟着我的人很多。
金大头最近的日子不好过,罗医生跑掉了倒是小事,重点是他没有摆平。他本来还在军营里有点关系,可是这一次你们干掉了那四个人,还轰掉了一辆武装吉普,他的关系也就断了。军营那边对他也很不满,而我的表舅最近刚升职……”
驾驶武装吉普追击华真行的那四个家伙是金大头的得力手下,还在当地的武装组织中服过役,和军方有各种联系。那辆武装吉普不是大头帮的,而是有人帮金大头从军营里借出来的,结果金大头却搞砸了。
金大头本人的军方资源被严重削弱,夏尔在军方却另有关系。当地土语中“叔叔”和“舅舅”是同一个词,假如不加限定语是分不清的,但华真行却知道夏尔说的就是表舅,此人名叫科努,原先是军营里的一名上尉。
在非索港这个地方,母系亲属往往比父系亲属的联系更紧密。夏尔的舅舅从小就带着他混大头帮,而科努则是他舅舅的表弟,虽然亲缘关系有点远但也能搭得上线。科努如今又升职了,那就应该是少校了。
几里国大大小小的军事组织表面上受中央政府的统一管辖,但很大程度上仍处于地方割据状态。非索港这边的驻军,属于一个名叫“守卫阵线”的军事组织,该组织也是几里国北部最大的一股势力。其军衔体系有点混乱,但毕竟也是有授衔的。
如果说战乱时能拿着枪乱撸的“军人”有多少,这没法统计,但正式脱产、全训服役的在籍军人,非索港的军营里差不多有五百号,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营吧,其最高长官的军衔是中校,少校的职位也不低了。
听见夏尔的这番话,华真行莫名也有些发怔,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或许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从小的玩伴,夏尔比他此前以为的要聪明多了,心机也深沉多了,绝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夏尔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以当地的平均寿命论,他甚至算得上是壮年了。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混大头帮,是帮派中绝对的老资格成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精英骨干。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帮派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外界培养可利用的资源。
原先华真行看待当地土著居民时,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形的优越感,不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都有些看不起这些人。这种轻视的心态当然有原因,当地人确实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愚昧落后,而大个子黑夏尔,在华真行眼中也只是其中不那么愚笨的一位。
夏尔能说会道,性格很好,和华真行很能谈得来,所以两人就成了朋友,华真行还觉得夏尔有点憨。只到此刻他才恍惚意识到,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每个人都有其生存法则,都有不简单的地方,反倒是华真行自己有点像个傻白甜了。
华真行莫名回忆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的情形,当时气氛很躁动,他居然还喝多了,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夏尔就已经有了除掉金大头自己上位的想法,只是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人总是要敢想才能敢干,无论做什么都要从迈出第一步开始。
夏尔知道他会去救罗医生的,夏尔做出了选择,暗中帮他和罗柴德脱身,如此一来,金大头和华真行就结下了死仇。夏尔看中的不仅是华真行的身手和枪法,更看重的站在华真行背后的势力,他也不认为金大头能搞得过草鞋帮。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夏尔算计得很好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着。华真行自以为对方只是一群傻子当中不那么傻的一个,结果却发现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真傻子?
“华,你在听吗?”夏尔说了半天,华真行却没有动静,他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
华真行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道:“我一直在听呢!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的几个铁杆心腹,你就有把握控制住大头帮?你先把那几个人的资料发给我,别到时候搞错人了。”
夏尔:“行,等挂断电话我马上就发给你,你先告诉我该怎么做?”
华真行:“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讲过的传说吗,我们还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天黑了回不来,我被吓得要命,你们几个还无所谓。”
夏尔:“当然记得了,你是说神隐之门吗?”
华真行年纪虽小,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有些是家里三个老头教的,有些是他自己找资料和教材学的,大部分在当地都用不上。但甭管当时有用没用,杨老头告诉他肯定有用,就看在哪个场合,还时常给他一些指引和建议。
可是神隐之门的传说并不是三个老头告诉他的,在网络上以及世界任何一个图书馆里也都查不到相关资料,就是当地土著人口口相传的神话,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胡诌八扯。假如谁想深入研究一下,能得出的结论恐怕就是落后部族的意淫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想象。
米国的文娱工业基地荷里坞就曾拍过一部电影,描述了一个叫瓦坎达的地方,大体也是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至于其中的逻辑嘛,就不必能深入探讨了。
据说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当地也没有历史记录,总之就是很久),非索河的上游有一个神之国度,既繁荣又强大。那里遍地黄金,有享用不完的美酒与美食,美酒就流淌在泉水中,各种美味都是土地中自然生长的,由神的仆人烹饪奉上。
神之国度的人们掌握了强大的魔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可以制造出各种精美的东西,比如华美的宫殿、巧妙的日用器物、威力强大的武器等等,按现在的话说,就是比高科技还要高科技,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吧,总之是牛逼得不能再牛逼了。
许是因为它太强大、太先进了,超出了世人的理解,也不想被愚昧的世人所打扰,所以隐去了存在的痕迹,让世人都寻找不到。不论你能否找到,但它就存在于这个世上,只有流落在外的神国子民才知道这个传说,其中最出色的人才能找到这个神国。
也不知这个传说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总之那是一个量子态的神之国度,反正外人谁也找不到,想怎么吹逼都可以。这只是当地流传的诸多神话之一,后来随着外来文明的入侵,各种宗教的流行,吹这种传说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是当个故事来讲。
神之国度虽然已隐,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来指引流落在世间的子民,这便是神隐之门。据说真正的有缘人穿过了神隐之门,就可能进入神之国度。小时候夏尔神神秘秘地对华真行讲了这个故事,还告诉他神隐之门就在非索港以西不远的位置。
那一年华真行才十一岁,听了之后很感兴趣,于是就相约一起出去寻找神隐之门。夏尔是那一伙人的头,组织了五、六个小伙伴其中就有华真行,他们带着干粮一大早就出发,走了一整天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达目的地。
几里国的西部是高原,有一条山脉延伸向非索港的方向,非索河就发源于山脉中,将几里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部的荒原大概占整个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他们到达的地点是从山脚往上走了一段距离,正逢旱季,到处是光秃秃裸露的岩石,呈现出各种怪异的形状。
在一处山坡上,两块巨大的岩石相对而立,断面很陡峭,远望过去就像一个天然的门户,这就是所谓的神隐之门。许是因为这种地形特征,才被人附会成了传说,还编了一个那样的故事。
当地还有人放牧骆驼和羊群,平时走的路也是穿过这道门,但谁也没有见过什么神之国度。那就是一片荒凉的山野,再往高处走,附近的山中还有不少岩洞。
夏尔他们穿过了神隐之门,一个个大呼小叫,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后来天黑了,就在山上找了一个岩洞过夜,夜晚的风声很怪异,就像凄厉的鬼叫,有好几个半大小子还故意吓唬华真行来着。
干粮带得不太够,第二天他们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华真行天黑后才到家,还挨了杨老头一顿臭骂,差点被揍一顿。
后来华真行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并没有找到神隐之门的传说,反倒是有考古学家曾在那一带的岩洞中发现了很多原始人类的生活遗迹,至于年代断定却存在很多争议。
听华真行又提到了神隐之门,夏尔在那边点头答道:“是的,我当然记得,你难道把罗医生藏到那里去了?”
华真行:“你先别管罗医生在哪里,但你可以这么告诉金大头。想除掉金大头,你自己也得想办法,把他和铁杆心腹都引到那里去……你记住了,一定要他穿过神隐之门,而且你和你的人不能和他们走在一起,一定得拉开距离。”
029、心中的秘境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改变了方向没有返回非索港,而是沿着干涸的北索河向西而行,赶往所谓的神隐之门。那里距非索港有二十多公里,想当初一伙野孩子可够能跑的!
已经猜到夏尔在利用自己,华真行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或者说有些懊恼,许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一直认为远不如自己的人这次居然算计了他,难免有点不服气吧。但他对夏尔谈不上厌恶,甚至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不好接受的感觉。
从小就混黑帮的夏尔,内心中想当大头帮的头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肯定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些事情原先与华真行并不产生交集。夏尔原先恐怕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但罗柴德的事让他看到了机会,所以决定试一试。
为什么出了罗柴德这回事,夏尔就决定反抗金大头了呢?说到底,夏尔还是不希望罗医生死在金大头的手上。假如一定要死一个人,在金大头和罗柴德之间,夏尔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在这件事上,华真行认为夏尔的选择没错。
刚刚收拾了两个欺负人的黑大汉,华真行意识到草鞋帮这样纪律严明的组织也存在变质的问题,需要不断地自我净化。既然如此,那么大头帮也是可以改造的。“系统”给他发布的最新任务之一,就是铲除金大头并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夏尔是送上门来的,不妨顺势而为。夏尔能利用他,却不知他也在谋算整个大头帮以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么一想,华真行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华真行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在接个电话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安排好了行动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很简单甚至有点儿戏,但以华真行的经验,对付像金大头这样的人,手段还是直接点最好。至于目标能不能实现,就看夏尔那边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发布的另一个新任务是: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给出的奖励是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系统会奖励什么样的“秘境”呢?华真行又想起了那个传说,难道真的存在那样一个地方,它就是系统所暗示的秘境,只是在传说中被附会成了神之国度?
华真行突然间又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让夏尔将金大头引去神隐之门?如果想搞伏击,非索港周边一带有很多合适的地形,干嘛非要跑那么远?原来在内心深处,他还一直惦记着系统所说的秘境呢。
华真行在琢磨所谓的秘境时,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小时候听的当地传说故事也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没有太留意而已。等到夏尔打电话来,他想找个地方搞伏击,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地方居然就是神隐之门。
看来凡事皆有因啊,难道这一趟真能找到传说中的神之国度,世上居然真的存在这种地方?华真行一边走一边想,思绪莫名就有点飘了……这时电话又震动了,夏尔发来了他要的资料。
除了金大头之外,这份资料中还有另外五个人,他们都是金大头的铁杆心腹。夏尔认为只要除掉了这几个人,他就完全能够接管与掌控大头帮。华真行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避免到时候搞错了,当地很多土著的长相在外地人看来都差不多。
然后他又打开了另一份资料,这是护送罗柴德从非索港出发前,墨大爷给他的。墨尚同给华真行的可不仅仅是装备,还包括对大头帮的调查情况,这份资料里的信息可要详细多了。华真行也知道大头帮里很多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得分清主次,他重点是看那五个人。
不能夏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意识到夏尔在耍心眼利用他,华真行就更谨慎了,他要确定自己不会误伤好人。结果发现也没什么好误伤的,这五人手上都不止一条人命,皆属于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的那种,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虽然他出门时带着充电宝,路上也一直关机省电,但到现在手机的电量也差不多了,哪怕节约着用,再充最后一次电,估计也最多能挺到明天中午。
华真行又在想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太阳能充电器,行走荒野很实用,就是不能太重,能折叠最好,折叠起来的体积也不能太大……回去之后可以找墨大爷琢磨琢磨,墨大爷最擅长做这种小玩意了。
华真行又想起杨老头曾经给他露过一手,那真是一手!就是把手机拿在手里,不外接任何设备徒手充电。华真行当时怀疑杨老头是不是偷偷弄了什么无线充能设备?假如真是握在手里就能充电,那也太神奇了。
他曾问杨老头是怎么做到的,杨老头只是很神秘的嘿嘿一乐,告诉他只要好好练功,将来说不定也能办到,还强调只有自己办到了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否则说也说不清。
就是在那之后,他被杨老头哄着练习所谓的健身操,前几天做了那个梦,杨老头又说那就叫养元术吧。华真行的养元术已经练出感觉了,甚至觉得自己达到的境界已经很精深了,可是怎么徒手充电,别说找到头绪,仍是根本无法理解,十有**是被老头子骗了。
不提华真行怎么琢磨当初修炼养元术的事,那边的夏尔挂断电话之后强忍着才没有哈哈笑出声来,感觉眉眼都在放光。刚才在电话里他尽量压低声音,又让语气显得很急促与惊慌,多少是装给华真行听的。
此刻他很想唱一曲,同时随着歌曲扭起来跳一段,可惜屋里的空间太小了,不够尽情施展的。在夏尔看来,自己肯定比华真行聪明,同时也够义气。当然了,华真行也不算笨,只是缺乏这个残酷的社会真正的历练,从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人的确很好,就是太单纯了。
假如华真行知道自己在夏尔眼中竟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知会做何感想?但夏尔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华真行的命真好,从小就被杨老头拣回去,当亲孙子或者亲儿子那样抚养。
华真行从小衣食无忧,在混乱的非索港受到很好的保护,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病没灾,连汗毛都不曾少一根,从来就不缺钱花,不为生存与生活担忧,不仅能品尝天下美味,想学什么就能学到什么,有满肚子的知识和一身的本事。
夏尔也承认华真行的身手好枪法也好。他比华真大五岁,是从小混黑帮的,打架斗殴当然是一把好手,身高超过一米九、满身的腱子肉,在大头帮里无论是械斗还是徒手不怕任何人,可是两年前他就打不过华真行了。
这只能说明华真行的老师教得好,家里有几位深藏不露的长辈都是高手。人总是难免去假设另一种人生,俗称意淫。夏尔也时常会想,假如有自己这么好的出身、这么幸运的经历,那肯定比华真行的本事更大,说不定早已干出一番大事业。
夏尔眼中的自己,是从社会最底层出生入死历经磨难,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这是华真行那种人根本体会不到的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人生历练。
夏尔虽然很羡慕甚至妒忌华真行,但他更佩服自己,而且他并不讨厌华真行,很愿意和华真行交朋友。毕竟华真行这种人不仅有本事,而且脾气禀性都非常好,不像周围街区里那些野小子只会喊打喊杀瞎胡混。
和华真行交朋友感觉很轻松,夏尔也知道在华真行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憨笨中带点小聪明的当地土著,华真行甚至在很多方面都很同情他。这种同情并不令夏尔反感,聪明如他,甚至会利用这种印象博取更多的好处。
夏尔对金大头的仇视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当年他的舅舅表面上死于帮派之间的火拼,实际上却是金大头借敌人之手除掉了身边的战友,因为舅舅那时在大头帮中的地位已渐渐威胁到金大头。
金大头做得很巧妙,在枪战中装做不敌后撤,结果让侧翼舅舅带的另一伙人陷入对手的包围中。舅舅断后掩护同伴,最后身中乱枪而亡。这事不可能查出任何证据,表面也绝非金大头陷害同伙,那时夏尔还很小,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夏尔在大头帮混了这么多年,也暗中打探了当年的事情,了解越多就越认为是金大头害死了亲舅舅。但他将这份恨意掩饰得很好,从来没有露出来任何端倪,如今他也成为了大头帮的“高层”,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嫡系势力。
这些内情,华真行不可能了解。当金大头下令要杀罗柴德,事件很偶然,但聪明人就擅于抓住这种不是机会的机会。
如今非索港各帮派都知道草鞋帮不好惹,而杨老头的杂货铺则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可是夏尔却知道更多,杂货铺里那个杨老头才是更不好惹的人。
030、夏尔之心
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而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已有三十多年,具体是多久则谁也说不清。反正夏尔听大姨妈说,在她小的时候杂货铺就已经有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杂货铺的主意,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死伤得莫名其妙,而且表面上大多和杂货铺毫无关系。比如二十年前曾有个愣头青端着枪要打劫杂货铺,正好有一辆汽车从门前驶过,轮胎崩起来一颗石子弹到那人的后脑勺,就这么当场崩死了!
这种事情只是偶尔发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总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使得杂货铺既无人敢惹也无人能惹了。大姨妈在当地生活的时间够久,人也比较细心,还亲眼目睹过车轮崩石子事件,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并暗中提醒了夏尔。
后来因为草鞋帮的出现,反倒没人意识到杂货铺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非索港绝大多数的居民都非常年轻,几乎没人记得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夏尔知道华真行非常厉害,其最厉害之处不在于本人,而是背后不仅站着草鞋帮,甚至另有神秘力量。
夏尔本人也不想杀罗柴德,因为罗柴德救过他的家人,而且他知道华真行更不希望罗医生有事,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去找华真行喝酒,然后又打了那样一个电话。在他看来,只要华真行想救罗柴德,就一定能把人救走,而事实果然如此。
华真行救走了罗柴德,那么一定会跟金大头起冲突。按照姨妈当年讲的那些故事中的经验,金大头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其实这几天夏尔一直在等待,想看看金大头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挂掉,结果金大头却仍然活蹦乱跳。
罗柴德不知去向,大头帮损失惨重,金大头暴跳如雷,华真行始终联系不上,搞得夏尔心里也没有了底,总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虚如缥缈的幻想。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试图联系华真行,今天终于把电话打通了,然后华真行安排了一个行动计划,打算明天就除掉金大头。
此时的夏尔对自己那是无比的佩服,从那天晚上喝酒开始,后续事件发展的每一个环节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夏尔也很感激华真行,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既有本事又讲义气,就算为人单纯一点也不是毛病。
夏尔此刻已在畅想将来,掌控大头帮之后,和华真行这位小老弟联手再做一番大事业。至于什么是大事业,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轮廓,总之要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志得意满的夏尔推开门从屋中走出来,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了,因为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做,他摆手道:“你们几个把家伙都准备好,我现在去找金大头,已经发现罗柴德的藏身处了!”
这里是一间临街的店铺,前面有一张柜台,沿墙角摆放的架子上是各种酒,有的装在玻璃瓶里贴着简陋的标签,有的则装在大桶的矿泉水瓶里。店铺是夏尔的舅舅留下来的,位于非索港一片档次还算不错的街区内,至少通水通电有下水道,屋里可以装修现代的卫浴系统。
这家卖酒的铺子也是舅舅留给夏尔的资产。非索港这个地方穷啊,黑帮的日子也拮据,除了日常的敲诈勒索业务之外,还得想办法搞点别的收入。
谁都不事生产当然不行,否则敲诈谁去?聪明人知道自己也得拥有产业,所以夏尔不仅卖酒,手下还有一批人专门去种香蕉、割香蕉、酿酒,拥有完整的产、供、销一条龙体系。
所以不能小看了这样一间酒铺,这间铺面以及它背后的一条产业链能够养活不少人呢,更能给夏尔带来不少收入。当初若没有这个资源打底,夏尔也难以培养在大头帮中的嫡系势力。
比如有谁想投靠夏尔,总得给人家一份稳定的营生,夏尔则可大手一挥道:“先给我打理香蕉去吧,干得好再安排别的重要任务!”
酒在非索港是很受欢迎的商品,但是高档的酒类都要从海外进口,当地普通人消费不起。夏尔这里生产的土法酿造香蕉酒口感很一般,度数偏低,而且每一批的品质很不稳定。
舅舅当年想了个办法,就是用高浓度的酒去勾兑,这是从电影中看人家调鸡尾酒得来的灵感,最早用的是威士忌、伏特加一类,每一批里面只要兑一点就可以。等酒铺到了夏尔手里,工艺又进行了改良,用东国产的高浓度二锅头去勾兑。
这个环节是由夏尔亲自掌握的,追求的目标就是兑出差不多的口感,后来华真行给了他一个简易的酒精度检测计,过程就大大简化了。再后来也是华真行告诉他不能只兑醇度,也要注意甜度,然后夏尔又往酒里兑少量的白砂糖。
这样兑出来的酒,酒精度和甜度几乎是一致的,虽然还谈不上严格的品控,但在非索港这个地方也绝对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了,至少质量有保障,行销当地各大土著酒吧。
夏尔那天请华真行到酒吧去喝酒,喝的也是他自己铺子里出产的香蕉酒,酒精度在十八度到二十度之间,含糖量在百分之五左右。跟真正的调酒师相比,夏尔远远谈不上会兑酒,但在手下那些小弟的眼中,夏尔已经是天才般的调酒大师了!
酒铺位于大头帮控制的地盘内,夏尔在大头帮中也算高层,这使他免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交保护费,平常也没有人上门骚扰。店铺就是夏尔最重要的据点,平常铺子里总是坐着几个伙计,既卖东西又看场子,都是夏尔的心腹手下。
酒铺的二楼是夏尔平常居住和鬼混的地方,一楼的店面的后边则是仓房,在仓房内还有一个小隔间,那是夏尔为自己打造的“密室”,他刚才就是在那里给华真行打的电话。
让手下都做好准备之后,夏尔独自一人去见金大头,穿过一片看上去较为破败混乱的街区,前方有一座较为醒目的三层楼,这里也被视为大头帮的总部所在。这栋楼只有中间部分是三层,两侧的楼裙则是一层的平房,房顶上还有带着枪的帮众来回溜达以示巡逻。
这里其实是个集市,那些一层的平房都是店铺与作坊,有好几家作坊都是草鞋帮的人开的,就在大头帮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却不受大头帮的管束,但大头帮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尽量不去招惹,好歹也相安无事没什么冲突。
大头帮有一百来号帮众,势力已经算不小了,但在这个穷地方,谁能养得起一百多号脱产帮众?就算在大头帮内部有很多人平时也不是全脱产的,要么有自己的小营生,要么帮助打理帮中的某些产业,比如夏尔的酒铺中的那些手下。
而草鞋帮的成员有一万多人,的确不好招惹。
看门的帮众很热情的跟夏尔打了声招呼,仔细的扫视一番,就能看出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搜身,直接将他放了进去。夏尔来到二楼进了金大头的办公室,看见金大头正在打牌,他走过去笑着问好。
金大头正巧赢了一把牌,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抬头道:“夏尔,酒铺的生意很好吧?”
夏尔陪笑道:“最近不是很景气,养得伙计又多,生意不好做啊。”
金大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酒好卖就行,卖得越多赚得越多。谁要是眼馋想找麻烦,自有我罩着。你可以多开几家铺子,人手不够的话,让组织派人帮着一起打理。”
也不知金大头从哪里学到了“组织”这个词,于是就经常挂在嘴上,夹杂于古鲁族的土语中,谁都能明白就是指大头帮。夏尔点头道:“老板说的不错,要看合适的机会,还得有投资,主要是生产能力的问题,不是多开几家店铺就能解决的。”
金大头:“这些可以慢慢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尔走过去耳语道:“打听到罗柴德的下落了。”
金大头眼中凶光闪过,摆手道:“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金大头的派头很大,和手下打个牌还需要不少人侍候,有专门倒酒的、点雪茄的、递烟灰缸的。他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屁股下面是一张带扶手的靠背椅,和桌边其他三张椅子都不一样,光着头穿着花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戴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抽卷烟,金大头则抽雪茄,打一个手势就会有专人把雪茄接过去,再打一个手势雪茄又会递过来。金大头这个人平常也很好学习,主要是学习怎么当黑帮老大。
他学习的教材就是世界各地的黑帮电影,尤其是米国荷里坞和东国红港的影片,现在这副做派就明显带着红港警匪片里的老大风格,不过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警匪片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大门也关上了,屋里就剩下正在打牌的四个人和夏尔。金大头扭头问道:“罗柴德在哪里?”
金大头的头很大,脖子很粗,身材比夏尔矮了大约十公分,但是很壮,体重至少有二百斤。他说话时坐在那里身子不动,只把头扭过来,很吓人也很有气势。
夏尔:“老板,您听说过神隐之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