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与虎谋皮
奥海姆非常了解非索港的近况,他称新联盟为“社团组织”,其实是照顾风自宾勋爵的体面,没有直呼其为黑帮。
但无论他的消息再灵通,受认知的局限,还不会理解新联盟的性质、历史渊源以及华真行打造克林区真正的目的。
非索港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以“正常”的眼光看,新联盟无非就是取代了大头帮的另一个黑帮,但是它做得更大、更成功,势力也更强。
至于新联盟真正的性质与宗旨,恐怕只有洛克这种人才能真正的理解。
但奥海姆称它是“源源不断的财富”,立刻就引起了华真行的警惕,既将其视为黑帮又说这种话恐怕有两种人,一种是脑子坏掉了,另一种是别有用心。
华真行露出诧异的表情,扭头道:“宝贵的资源?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将整个非索港卖了,也不值这里的一条走廊。”
奥海姆又笑了:“这里陈列的都是艺术品,艺术品的价值在于它所承载的文化,是人类特有的技艺结晶。
但在我看来,它也是一种产品,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或者说是一种结果,提供给后人参照的一种范式。
它们属于已经创造出来的财富,而勋爵阁下您拥有的,是一棵果树,能源源不断结出果实的树。
说句可能冒犯的话,假如这条长廊突然消失了,可能不会对现在的别利国造成任何影响,只要知情者不说,王宫外的人们甚至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您拥有的资源却不同……”
华真行反问道:“难道非索港突然消失了,对现在的别利国会有什么影响吗?我看未必,外面的人恐怕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奥海姆意味深长道:“我们不讨论它的消失,只讨论它的存在,它如今的存在就很有意义。听说新联盟控制的地盘很大,克林区所有的人都听从新联盟的指挥,而人就是最宝贵的资源。”
华真行终于转过身来,很认真地面对奥海姆:“这点我倒是同意,奥海姆先生,你很有见地!假如没有人,谈财富就毫无意义,所谓财富就是它对人的价值。”
奥海姆:“但我刚才说的资源,也可能毫无价值甚至是一种负资产,是一张张等待喂饱的嘴、一颗颗需要安抚的心、一次次冲突的**。但如果找到最合理的方式去开发,那就源源不断的财富。”
华真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奥海姆先生,你是想和我谈合作吧?”
奥海姆:“是的,勋爵阁下猜到了。”
华真行:“那你就直说呗!”
奥海姆:“罗柴德勋爵给您介绍过,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主要投资的行业就是医药。现在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公主殿下也非常关心。
它需要勋爵阁下的协助,而且会给你带来丰厚的收益,只要这次合作成功,将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这个项目目前还适合公开,所以公主殿下也希望我能来找你谈谈。”
华真行:“这么重要啊,连公主殿下都很关心?那是应该好好谈谈。风某人从来就没有管过欢想实业的具体事务,只是给他们投了一笔资而已。
今天我就把欢想实业的文宣负责人崔小姐带来了,你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欢想实业的副总裁唐先生、董事杨老先生这几天恰好也都在布鲁塞。
你可以去和他们谈具体的计划,你们想怎么谈都行,我是不会过问的。”
华真行根本就没有问具体的业务内容,让奥海姆去和欢想实业谈,一副并不想操心的样子,这很符合风自宾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人设,又恰到好处的并不令人生厌。
华真行招手示意,崔婉赫走了过来与奥海姆接洽,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并约定明天与唐森至副总裁见面详谈,奥海姆还向华真行表示了感谢。
风自宾对欢想实业而言显然就是个甩手掌柜,在他的庞大财富构成中,欢想实业不过是个随手投资的小项目。
尽管不可能是他说的那样小,但至少也是一个不怎么重要,也没报太大期待的投资项目。
可是有了风自宾这个控制人的身份为引荐,某种意义上奥海姆就等于得到一把东国传说中的尚方宝剑,与欢想实业谈合作就会顺利很多,至少在奥海姆看来是这样的。
这边的寒暄结束后,趁着奥海姆单独走到某个角落时,梅斯爵士凑过去小声道:“先生,你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
据我所知,公主殿下并没有委托你与风自宾勋爵谈任何合作,对刚才的事情也毫不知情。”
奥海姆赶紧低头道:“可是公主殿下也同样关注疫苗的进展,这对别利国非常重要。”
说话时他也暗暗纳闷,明明那么小声,怎么让梅斯爵士给听见了,这耳朵也太尖了,难道是一直在盯着自己吗?
其实他想多了,梅斯爵士并没有盯着他,而是一直很关注华真行,见他凑到华真行那里并肩说话,下意识地就靠近了几步想听他们在说什么,这其实多少不算一位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梅斯爵士仍然不悦道:“以后你做什么事情,请不要以公主殿下的名义!有些情况我们心知肚明,但不适合牵扯公主殿下。你没看刚才风勋爵的反应吗,甚至不想让你直接告诉他。”
奥海姆的头垂得更低了,又微微躬起了身子:“很抱歉,这是我考虑不周!此事的确与公主殿下无关,她对这个合作项目也毫不知情,只是非常关心疫苗研发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尽管交谈时已经很小心,但这番谈话同样被华真行听见了。谈话内容印证了华真行刚才的判断,果然跟国际医院的事情有关。
当初他从罗医生那里得知,不少跨国医药集团都在非索港国际医院有不公开的研究,甚至将尚未获准上市、还在临床研制阶段的药物拿到国际医院做试验。
药物实验是研发中必须的环节,但参与药物试验的人并不知情,他们以为是来接受体检或正常治疗。金大头曾经就专门组织过这种事,罗医生被追杀便与此有关。
看来这个奥海姆很可能就是当初金大头的雇主,就算不是他本人也与之脱离不了干系。罗柴德如今居然成了奥海姆名下医药集团的股东,还介绍奥海姆给华真行认识,目的肯定不是让他们谈成合作。
此时华真行走向了罗柴德,以神识拢音,并以东国语说了三个字:“金大头?”下巴向奥海姆的方向偏了偏。
罗柴德能听见,但他不会同样的手段,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的朋友,待会儿坐我的车一起走好吗?”
华真行:“好啊!再把洛克叫上,我们可以好好聊聊,顺便再喝一杯。”
当他们离开拉垦大花园王宫后,随行人员惊讶地发现,三位勋爵先生竟然让各自的女伴都先行回去了,他们居然上了同一辆车!
这是要上哪里庆祝或者找乐子吗?可是从三天前开始,别利国政府就颁布了新一轮最严格的疫情管控命令,所有娱乐场所都关门了,包括那些公开营业的赌场和欢场,外出活动也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可能他们是有什么私人场所吧。
罗柴德亲自开车,洛克坐在副驾驶座上。驶出一段距离后,罗柴德才开口道:“在车里说话不用担心,没有别人会听见。”
华真行开门见山道:“你也认为,那个奥海姆就是金大头的幕后雇主?”
罗柴德:“金大头组织人参加药物实验,其幕后的雇主确实就有奥海姆医药集团。但这也许并不是奥海姆个人的决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种个人行为。
至于谁雇佣了金大头来要我的命,并没有证据,而且已经不可能再拿到证据了。我只能说很可能是他,但不清楚除了他是否还有别人。”
为什么拿不到证据了,因为华真行在回去的路上,就把金大头及其铁杆心腹都干掉了。而且就算金大头还活着,仅凭非索港几个黑帮分子的口供,假如缺乏其他证据,也定不了罗巴洲大人物的罪。
洛克插话道:“就算是集团的行为,也是人决定的,最终也要落实到某个人或某些人身上。有人找到福根基金会的神术师,想让他们对付你,幕后主使者也是这个奥海姆吗?”
罗柴德:“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我对此也很怀疑,但同样没有证据。出面找福根基金会的人已经逃走了,就算抓回来恐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
华真行:“你怀疑他就是在幕后想除掉你的人,如今居然还和他合作?”
罗柴德叹了口气:“不是合作,我只是买了他们医药集团的股票。想查清楚这个集团到底干了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掌控这个集团。
可惜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只是持有一部分股份,能安排一个董事席位而已。”
洛克:“你这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吧?”
罗柴德再度怅然长叹:“是的,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自保。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我本人也成为了奥海姆集团的股东,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对付我。
可是这次小华找到我,我才知道居然还有人勾结福根修士会,仍然想置我于死地。可能是奥海姆,也可能是别人,这种不知道是谁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152、洛福根同志
有时候打消敌意的一种手段,就是让对方以为你和他的利益一致,罗柴德成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重要股东,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虽然他还不能控制这家集团,但至少已经可以谋求一个董事名额了,看似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罗柴德离开非索港已有大半年,他当初收集的材料,其主要的时效性大多已过。再成功的商业间谍,拿到的内幕信息也不可能永远有效,而且对手察觉后也会有各种反制措施。
罗柴德很聪明,他虽然是医学博士,但在金融投资领域几乎是无师自通,尤其对医药行业的投资嗅觉极其敏感,而且该冒险的时候绝对大胆,另一方面他也足够幸运。
当初收集的材料,罗柴德也是选择性使用的,该做多的一起发财、该做空的毫不留情,对信息的披露很注意分寸,并没有搞得举世皆敌。
比如他就丝毫没有得罪原先雇佣自己的医药集团,也没有得罪罗巴州这边的合作者,反而利用各种手段拉拢了一批盟友。
他是孤身来到布鲁塞的,这里可没有华真行的保护,假如不这么做,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罗柴德早已站稳了脚跟,身份和处境已和当初完全不同,就算还有冲突,面对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危险,通常会使用商业竞争或者金融陷阱方面的手段,很少会直接的**消灭。
可是华真行给他带来了福根基金会的那份材料,又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并没有忘记非索港的事情,内心深处始终缺乏安全感,越是这样他越需要上流社会中成功的身份,以及财富、地位带来的权势以自保。
想当初是谁雇佣了金大头想干掉他,罗柴德一直想查清楚,所以他才花了很大的代价去收购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份。这种方式听上去匪夷所思,却又顺理成章。
可惜罗柴德还不够成功,目前他还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形成一股势力,哪怕成为了重要股东也无法掌控这家集团,更无法打入其内部掌握核心情况。
这种思路有点类似于草鞋帮全体成员加入大头帮,然后成立新联盟。华真行能够成功是因为草鞋帮有碾压式的实力优势,而且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有明确的改造计划与纲领。
同样的思路对于罗柴德而言则很难成功,即使成功了,也无法从实质上改变奥海姆医药集团。
可是现在,还没等罗柴德查出当初事件的内幕,奥海姆本人却等不及了。恰好风自宾来到了布鲁塞,他通过罗柴德认识了风自宾,直接与风自宾本人牵上线想谈合作。
听完了罗柴德的解释,华真行又问道:“他干嘛这么着急,晚宴刚刚结束,就迫不及待找到我说那些话?”
罗柴德:“因为你这个身份很神秘,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假如离开王宫后你就走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再找到你,所以最好抓住当时的机会。”
洛克又插话道:“非索港最近的情况复杂,他们找不到能继续合作的人,所以很多事情都必须来找你……”
奥海姆医药集团在国际医院的有些项目,是需要与当地帮派合作的,大头帮还不是他们最重要的合作对象,控制中央区的维和帮才是。
非索港原先最大的黑帮势力,并不是占据街区划分地盘的那种帮派,而是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他们分别控制了军火与毒p交易,所有的其他黑帮都相当于其顾客和加盟分销商.
在所有占据街区、划分地盘的帮派当中,维和帮的势力原本最大的,甚至明显超过了黄金帮,它控制了非索港最重要的中央区。
想当初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逃走的高层见面开会,商谈怎么联合起来对付新联盟,会谈地点就是维和帮提供的,维和帮同时还提供了安全保障。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维和帮的安全保障就是个笑话。华真行和李敬直黑夜里来了六发炮击,王丰收和洛克趁机带队抄了他们的老巢,这两股势力烟消云散。
维和帮的头目绰号“上尉”,他惊骇之下做了个很果断的决定,收拾细软逃离了非索港,而且跟谁都没打招呼。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也出乎新联盟的意料。
新联盟最近正致力于打造克林区,先清扫好自家的地盘,并有很多项目正在开展或即将开展,还没有腾出手来攻略别的街区呢。
按照华真行的计划,中央区是新联盟最后攻略的地盘,结果上尉已经自己跑路了。
上尉突然失踪,事先没有任何交代,维和帮其他人都慌了神,等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内乱,先是三伙人开始争夺老大的位置,然后两伙人开干。
最后帮派分裂了,获胜者虽然当了老大,但维和帮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他们自己人还没完全摆平呢,暂时也顾不上奥海姆那边的业务。
况且奥海姆一直都是和上尉单独联系的,现在都不知道该找谁了。像这种事情,也不是随便联系一个帮派就能办的,还得考虑组织与控制能力,以及合作的安全性和信誉。
说奥海姆不知道该找谁也不对,只要了解非索港近况的人,都知道该找新联盟。只要新联盟愿意合作,那么当地的事情基本都能搞定,这不就找来了嘛。
听了洛克的解释,华真行诧异道:“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我就在非索港,居然不太清楚。”
洛克:“你关心的事情不一样,注意力都放在克林区和农垦区,其他的情况并不在意……”
华真行最近确实没有关注刚才维和帮的情况,倒不是因为精力限制,而是他的心思就用在了克林区与农垦区,以及未来更广阔的的真行邦,暂时没兴趣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洛克不太一样,他是真的黑帮老大,对非索港各大帮派势力的动态随时都在关注,哪怕加入了新联盟,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
其实还有一个情况连洛克都不了解,奥海姆的在非索港的合作人,除了金大头、上尉,另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原驻军的最高长官卢卡斯上校。
卢卡斯上校擦枪走火把自己给打死了,然后夏尔的表舅科努接管了军营,这其实是王丰收的手笔。大丰收这个人真的很有用,为新联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换一个人恐怕也不能像他干得这么好。
华真行追问道:“洛克,你还掌握什么情况?”
洛克皱着眉头很认真的说道:“还有一些情况,很琐碎,很难一一细讲。但我最近有一种感觉,华,也许我们犯了个错误,需要改变策略。”
华真行有些意外道:“我们犯了什么错?”
洛克:“也许不能叫犯错,只是计划应该根据情况及时调整。我们自下而上控制了克林区,然后拿到了管理权,发动群众改造克林区,这个思路非常实用也非常正确。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克林区这样的根据地,我们的纲领和宗旨都已经做了广泛的宣传,克林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们在做什么,当地人基本都清楚了。
所以没有必要一定按照原先的方式,再一步步去搞定其他街区,还走这样的路线。趁着中央区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直接拿下整个非索港的控制权。
如今新联盟已是非索港最大的势力,各个帮派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对抗新联盟,驻军也被渗透的差不多了,更重要是的,我们已经得到群众支持。
直接控制非索港市政,以新联盟的力量为保障,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改造整个非索港所有的街区,这是最有效也是最有效率的办法,形势已经不同了。”
华真行:“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的脑筋倒是还没转过来。按我原先的计划,是想多用一点时间,一步步分片改造各个街区,逐渐将克林区扩张到整个非索港,用上几年时间。”
洛克:“那样的代价很大,会引起各个帮派势力强势反弹,已经没有必要。目前新联盟已经有力量直接控制非索港市政,然后通过行政法令推行克林区的政策,并且保障它实施。
你听说过东国的三大战役吗?从三大战役到解放全东国,也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然后依托政权进行社会改造。
而区区非索港屁大点地方,五十几万人口,我们已经具备这样的能力和实力,你还打算用多长时间?
有人在几里国搞一场政变,也就是几天时间而已,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得手之后怎么巩固政权与治理国家。我们要拿下的只是非索港,而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华真行惊讶道:“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洛克:“《东国革命史》,杨老先生推荐我看的,居然是东国大学一年级学生的课本,我用了翻译软件在读,写得太好了,简直是一本神书啊!
我也接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教材?”
华真行:“那你就好好看吧,据说还有更神的呢,按照东国话来说,那就是屠龙术啊,反正也是杨总这么告诉我的。
你的建议很及时,回去之后就召集新联盟高层开会,商量出个章程来……夏尔当区长太屈才了,应该早点当市长!”
洛克这个岔把罗柴德给打懵了,此刻才插上话道:“你们到底在谈什么?”
洛克:“非索港改造计划!我告诉你们,最近看书的时候,我还给自己起了个东国名字。”
另外两人齐声问道:“什么名字?”
洛克以不太标准的东国语答道:“姓洛,叫洛福根。”
这个名字……为了表示对洛福根勋爵阁下的尊重,华真行憋住了没有笑。罗柴德则点头道:“嗯,听着很不错!其实小华早就给我起了一个东国名字,姓罗,叫罗柴德。”
153、这个世界病了
华真行和洛克的打岔,充分反应了一种思路,就是你琢磨你的、我干我的,抓住主要矛盾不放松。不论奥海姆想在非索港打什么主意,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办好自己的事,尽快将克林区的政策推广到整个非索港。
几人在车上聊了很久,罗柴德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新联盟大队人马下榻的酒店,告辞前还特意给华真行留下了一份材料,提醒他道:
“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奥海姆为何那么着急。他已经等不起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都等不起了,在想各种办法呢。”
洛克没有回福根基金会自家的庄园,而是特意来到酒店里,就是向杨特红等人“汇报工作”的,顺便再开一个工作会议,正式提出刚才他在车上讲的建议。
杨特红以及欢想实业几位高层,都看了罗柴德提供的那份材料。
杨老头面无表情道:“小华,你回头告诉罗医生,准备好做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票。能不能乘机收购这家集团,就看他自己的手段和运气了。”
已恢复本来面目的华真行问道:“罗医生该怎么做?”
杨特红:“该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无论成败,你了解过程就行,现在只需要给他传一句话。”
华真行:“知道了,我回头就转告他,说是您老人家的提醒。”
华真行很了解杨老头,他老人家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倒不一定是真生气,而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心情已经很不爽了。
罗柴德提供的那份资料中,也提及了别利国受到的疫情冲击,华真行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偏偏如此。
别利国一千万人口,在这十个月期间,因疫情已死亡一万两千余人,死亡率超过了千分之一,平均每天死亡四十人,且在最近达到了一个巅峰,日死亡人数接近二百。
这真的是一个繁荣发达的国家吗?看上去很像,为何又如此脆弱?
非索港有五十万人,是别利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假如按照这个比例,平均每天会因疫情死亡两人,可实际上并没有。
根据华真行掌握的情况,在大雨季过后,非索港已经没有疫情了。这并不是说非索港没有其他的疫病流行,也不是说非索港的医疗条件有多么好,而是一系列特殊原因造成的。
非索港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就像一个孤岛,往年除了南部滨海地区有海外游客,几乎没有别人会到这个地方来。
今年因为世界性的疫情,到非索港南部海滨游客人数几乎为零,好几家酒店以及外租式的庄园都已经关闭,欢想实业正打算趁这个时间连地皮一起收购了。
长达三个月的大雨季又天然地断绝了对外的交通,各个街区之间人员流动也很少。
今年以来,非索港的访客几乎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首先是丁齐老师,然后是“风自宾”和他的随从们,再然后就是弗里克与风先生,以及福根基金会那一群修士。
欢想实业还有计划地从曼得国等地运来了几船人,几乎都是黄灿生、黎小央这样在黑荒大陆遭遇困境的东国裔华族人。
杨老头出面保证这批人不会带来疫情,他既然这么说了,自能令人放心。而且欢想实业在客船上也采取了相应的检查与管控措施,在克林区的范围内,所有政令的推行已无阻碍。
疫情一度令东国援建工地如临大敌,但是一场大雨季过后,非索港的疫情已经消失了,至少在各个街区内消失了,这是墨尚同全面调查后得出的结论。
非索港还有没有病毒,应该还是有的,可能在国际医院的实验室里。
每天死两个人,这在非索港不算什么,这里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意外,比如凶杀、吸d、疾病、营养不良、受伤感染。
非索港每年的死亡率没有准确的统计,但肯定很高,而这里出生率也很高,养孩子就是给口饭吃,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抚育与教育成本。
高死亡率与高出生率,造成了非索港的人口结构过于年轻,这里的人均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而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非索港没有人死于世界流行的最新疫病。
还有一个数据是华真行掌握的,它令人惊叹,克林区近三个月的死亡率居然是零!也就是说在最近的三个月,克林区十多万人口,没有一例死亡,这在当地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个奇迹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也是一种巧合。比如治安状况的好转,克林区前段时间大力推行了“爱城卫生运动”,收缴武器驱逐了瘾君子,人口结构又非常年轻……
看来克林区的人均预期寿命要从此改写了,洛克也在会议上指出,尽快控制非索港市政、全面推行克林区的政策,他有信心能将非索港的人均预期寿命至少提高二十年。
只有预期能活得足够久,人才有更长远的规划。
假如某个人身边的同伴都活不到三十岁,连个靠谱的长辈都没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活过三十岁,你能指望他对人生有什么靠谱的设想?假如人人如此,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希望?
非索港病了,一度病入膏肓令人绝望,如今正在治愈过程中。
反观别利国,这几十年来一直是低死亡率、低出生率,人口老龄化严重,而且很多本国人不再愿意从事所谓低端劳动,因此开始引入移民,同时也导致了一系列社会问题。
主体民族的相对出生率持续下降不是什么好现象,久而久之这个国家一定会出问题的。但别利国现在遭遇又是另一个问题,无法控制住疫情。
在这次疫情中死亡率较高的,主要是抵抗力较弱的老年人口,以及卫生条件较差的贫困人口,因此也催生了很多阴谋论,比如故意纵容疫情蔓延,搞社会清除降低负担计划云云。
但是所谓的死亡率只是一种概率,哪怕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以及上流社会成功人士,谁又敢保证自己以及亲朋好友就绝对安全呢?所以这不是不想控制,而是真的控制不住!
华真行他们已经在布鲁塞呆了半个月,三天前是一个明显的分界。
刚来这里的时候,几乎看不出疫情有多大的影响,人们除了外出时会戴口罩、与陌生人尽量保持一米多远的社交距离,其他一切如常。
而三天前别利国政府颁布了最新一轮严厉的管控措施,要求当地居民尽量居家办公,外出受到了各种限制,娱乐休闲场所也一律停业。
在年初的时候,别利国其实已经有过这样一波管控了,但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实际情况证明也没有真正控制住。
对于这一轮管控,假如实际情况不改变的话,和上一轮的结果应该是一样的,这连华真行都可以预见到。
对于这样的疫情,不严格彻底的管控,只是象征性的采取了某些措施,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更像是执政者给民众和政敌展现出的一种姿态,表示我已经有所行动。
想严格彻底,真的做不到!政府无法控制所有基层,很多地方的街区治理,让渡给了各种私人机构以及民间组织,哪怕在布鲁塞这样的地方,也有个别街区实际上是失控的。
别利国又太小,罗巴州一体化、全球贸易自由化的进程,使人员流动大幅增加,仅凭自身的管控则很难防止外来的输入,除非同时关闭国境。
就算在最严格的管控期间,还照样有人不遵守防疫规定,宣称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骗局,不带口罩外出,举行各种集会和抗议活动。
只要有人这样做了,其他大部分人遵守防疫规定的努力其实也就白费了。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人说是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与反智主义,也有人说是政府对基层没有控制力,这些因素都是存在的,但都不是本质。
什么样的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可以枉顾他人的安全,认为自己有不戴口罩自由泡酒吧的权利?但是他有不给资本集团打工的自由吗?
从个体上看好像是有的,只要选择不工作并上街流浪就行,但正常的社会不可能人人如此,而且从群体角度完全没有这种自由。
在这些所谓的现代国家中,勤俭节约已经不再是一种美德,资本集团所掌控的媒体无孔不入,不遗余力地宣扬消费主义。
其目的就是让人们时刻透支自己的收入,去消费产品;又时刻都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为资本集团生产产品。
人们时刻都处在消费饥渴状态,每个月都要还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的账单,一旦失去工作,就会立刻陷入财务危机,所拥有的一切都可能被收回。
资本集团不会在乎某个人是否失业困顿,他们想构造的就是这样一种社会状态,所有人都必须加班加点的为其工作。只要他们想雇佣需要的人,就总能有足够多的社会群体供其选择。
无产者,哪怕已经自以为是社会精英的无产者,都被裹挟其中,自身没有抵御风险的内循环能力,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一种社会状态,既是资本集团所希望的,也是他们刻意打造的,可是整个社会一旦停摆,代价便无法承受,而且也无人去承担。
就以布鲁塞为例,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就业人口从事的是服务业,消费主义早已洗礼多年。
假如采取严格彻底的管控措施,哪怕只有一个月,失去工作便失去收入的人们,别说归还上个月的账单,连这个月都无法生活。
平时提供有偿社会服务的私人机构,不可能调集物资配送到千家万户,这种事情对他们既无利可图也无能为力。
所以从医学角度最有效的管控隔离措施,没有办法真正贯彻,否则在疫情消失之前,社会就将先行崩溃。
所以在华真行看来,这个世界病了。
贪婪者一直在透支着未来,以至于无法挽救现在,一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疫情,暴露出了很多真相。
资本聚集的财富是货币,所使用的手段是控制资产的定价,而越来越多的财富是虚拟的。比如世界上每年黄金期货的交易量,是实际黄金产量的百倍,除了财富游戏,已看不出太多的实际意义。
在各国高校的经济学教材上,资本市场定价方式已经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贴现现金流模型,从原理上来讲就是未来会带来多少财富,所以它现在就值多少钱。
可是未来的财富还不存在,它需要未来的人把它创造出来,而现在的世界就是拿这个概念在交易。
华真行又想到了罗柴德,他曾经也是社会精英,做医生的时候救死扶伤,最后又是什么下场?今天的罗柴德勋爵,因投资医药大发其财,但他本人可曾研制或生产过一种药物?
罗柴德什么都没做,他玩的只是金融资本。杨特红要华真行提醒罗柴德,准备好做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票,华真行一时没转过弯,倒是唐森至帮他分析明白了。
罗柴德已经是奥海姆集团的重要股东,还能通过奥海姆集团股价受创获利?
他表面上可以不卖出自己的股票,但是暗地里可以通过另一个看似不关联的账户去大肆做空,还可以利用金融杠杆尽量放大利润,只要股票下跌就能大发其财。
在适当的时候,他再用做空赚来的钱于低位收购股票,从而达到控制该集团的目的。
还能这么玩吗?只要明确知道该公司股票会下跌,就能这么玩!现代金融市场的体系就是这么设计的,大量金融衍生工具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众人在讨论这份材料的时候,唐森至开口为小华讲解了一番,算是专门上了一堂课。
154、鱼和鸟
唐森至给华真行上的“课”讲完了,洛克看着材料又说道:“无论是奥海姆集团还是别利国,都没有研制这种疫苗的能力。他们应该是拿到了别的国家正在研制中的疫苗,想做验证或者仿制。”
传播与变异极快的新型病毒,研制有效疫苗的难度非常大,在现代社会中成本也非常高,而且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做各种实验,拿到完备的数据。
各国研究机构其实都在与时间赛跑,而且都是国家力量在支持。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少数几个大国,其中肯定不包括别利国。
奥海姆集团尽管财力还算雄厚,但在这种战略层面的投入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所以这本不关别利国或者奥海姆医药集团什么事,但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奥海姆还没有上门来谈具体的合作细节,可是罗柴德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就是试验并筛选现在已有的各种疫苗。
比如东国、米国、汉斯国、毛罗国按不同路径研制了自己的疫苗,但目前并没有完成所有的临床试验,因为时间不够。
有的就算已经上市了,别利国也不敢确认其安全有效。
比如东国的一种疫苗,哪怕别的国家可以弄到,面对一种全新病毒在这么短时间内研制的全新疫苗,在并不了解甚至并不信任的情况下,敢大规模全民接种吗?
至少别利国是不敢的,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小部分人的事情,而是涉及全民。
万一有什么毒副作用没搞清楚呢?万一“敌国”故意留下了某种缺陷呢……世上本无阴谋,想的多了也就有了。
别利国应该拿到了一批疫苗,不论是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有的正在临床试验阶段,有的可能已经小批量上市。
别利国需要先找一批志愿者检验,而且样本数量得足够大,首先要确认其安全性,然后确认其可靠性与有效性,最终筛选出一种或几种疫苗,让本国民众大规模接种。
奥海姆医药集团就是干这个的,假如筛选出疫苗取得授权能够生产,或者绕过专利自行仿制,对他们来说都有利可图。
可是找志愿者做药物试验的成本很高,尤其在别利国这种地方。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理论上参与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拿到的数据才真正可靠。
所以奥海姆又想到了非索港,那里的国际医院可以做各种实验,但金大头、上尉、卢卡斯等合作者已经消失,这次又要找新的合作者去“买猪仔”了。
按杨老头的说法,奥海姆想做的事情就叫“买猪仔”,参与实验者拿不到报酬甚至都不知情,只要给组织“猪仔”的头目一笔钱就行了。
干这种买卖的看似给了不少好处,但与药物试验的巨大成本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疫苗研发并不是一锤子买卖,病毒在变异,疫苗也需要随之升级换代,将来还可以持续合作。
分析了奥海姆想干什么,崔婉赫又问道:“奥海姆明天就要来了,我们怎么和他谈?”
杨特红:“我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就让唐总出面吧,先达成一个合作意向,就按正规的药物实验来谈。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先不要把对方当成坏人,疫苗研制很重要,药物实验也必不可少,我们没有必要反对这种事情,只看以什么方式进行。
至于细节问题,可以等他们到了非索港再说,想办法让奥海姆本人亲自去。”
董泽刚提醒道:“他未必敢去,而且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他亲自去。就算做非法药物试验,表面上他也会做成合法的,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法律上最简单的免责办法,就是找一个机构外包出去,这个机构就是我们新联盟。”
杨特红摆手道:“那就看你们怎么谈了,新联盟可以给他提供安全保障,也可以让他看到足够的利益。但他也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亲自到非索港来。”
唐森至:“来了之后怎么办?”
杨特红淡淡道:“法办!非索港并非法外之地。”
非索港并非法外之地?假如换做半年前,这句话说出来任谁都会以为就是个笑话,但如今确实可以这样宣布了,至少在克林区是如此。
崔婉赫有些诧异道:“我们这不是在钓鱼……”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但表情还是有点纠结,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
杨特红面不改色道:“说的不错,我们就是在钓鱼,假如他真是一条鱼的话,为何不钓呢?他在非索港干的坏事已经太多了,为何不想办法收拾他?”
董泽刚小声提醒道:“您老刚才说了,先答应合作,还提供给他安全保障。”
杨特红正色道:“克林区保障所有居民与访客的人身安全、惩治违法行为,你们听明白了吗?如果他遵纪守法,我们就要保障他的安全,如果他有不法行为,就将其绳之以法。
新联盟不是黑帮,有些暗搓搓的手段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了,要走堂皇正道。他该收拾,我们就收拾,这就是正道……不过呢,我们需要一个污点证人,还需要拿到所有证据。”
唐森至点头道:“我明白该怎么办了。”
王丰收也点头道:“我会安排好的。”
杨特红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华真行:“小华啊,有时候比坏人更机智,并不是缺点。”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其实您老可以直接说更狡猾的,我都懂。”
杨特红:“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到时候恐怕也要交给你去解决,真想法办奥海姆,有可能并不容易。”
董泽刚插话道:“法律层面的事情,我们会尽量做好的,那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杨特红:“我说的是另一回事。有人委托福根基金会那伙神术师去对付罗柴德,假如幕后的主使真是奥海姆,那这个人就不太容易拿下。懂得动用神术师的,必然也是神术师。”
华真行有些意外道:“难道奥海姆是一名神术师?我看着不像啊,难道他一名神气收敛得很完美的高手,就像您老这样?可是我还看出来他修炼了养元术,还没有完全入门的样子。”
杨特红冷哼道:“像我一样?你想多了!他本人可能不是神术师,也可能得到过传承但是没练成。他很可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身边也有神术师”
洛克点头道:“杨总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一定要小心防备。”
华真行:“管他是什么来头,该法办就法办!神术师我们又不是没收拾过。”
次日清晨,华真行打开窗户放飞了竹鹊。他住的酒店房间,窗户只能掀开一条小缝,人是出不去的,其实竹鹊也钻不出去。
但是今天这只竹鹊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仿佛是活的,收拢起竹制的翅膀,扭动身子就从窗缝里挤了出去,然后展翅飞向高空。
竹子虽然很有弹性,但这是竹制品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假如还是原先的竹鹊,恐怕早就断裂了,或者把窗缝给挤坏了。
竹鹊就是华真行在群山中亲手削制的那一只,这次也带到了布鲁塞,反正坐福根基金会提供的私人包机很方便,可是今天这只竹鹊却好似“进化”了。
原先竹鹊只能做简单的滑翔动作,现在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在洛克的纸飞机身上,也曾发生过这种变化。
竹鹊在天空飞翔,不时借助气流主动变换姿势,操控起来比原先省力得多,假如华真行想开个玩笑,甚至可以让这只竹鹊飞进谁家里叼个钱包啥的。
借助竹鹊,华真行可以从高空中俯瞰这座城市,只要是在它的飞翔范围内,各个角落的景象都一览无余。
只要华真行愿意,甚至可以让它飞到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外,这就需要事先耗费法力,并且设定好路线与目的地,或者让它去某个地方转一圈再回来,或者让它送封信。
能做到这些的前提,首先是华真行提供的法力得足够、而竹鹊本身也能承受,其次是在他的元神中很清楚路线走向以及目的地的位置,放飞时就已经“设定”好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遥控无人机同样能做到,法力就相当于无人机携带的电池或燃料,而神识划定的路线,就相当于其飞控程序。
可是华真行亲手削了一只竹鹊,又经过最新的祭炼,不借助其他外物便能当无人机那么玩,感觉当然也很新奇、很兴奋。
布鲁塞的街道很冷清,车辆和行人很少。但是在少数几个街区,华真行仍发现了有人群聚集,还有人聚在一起做祷告,铺着垫子却没带口罩,而警察也好像不愿意去那里管闲事。
华真行坐在大床上,仿佛已闭目入定,他是在测试竹鹊的“性能”以及自己最新掌握的能力。最终竹鹊自行飞了回来,就像一只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大鸟,飘到茶几上展开归静。
华真行睁开了眼睛,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你突破了四境修为,难道是成了一名神术师,首先学会的是傀眼术?”
扭头一看,杨老头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杨总,您老啥时候进来的?可不带这样吓人的!”
杨特红:“我看你也栽床底下啊,还是蛮镇定的嘛。”
华真行:“我这是从小被您吓习惯了,您老总是神出鬼没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杨特红:“你看看,多锻炼还是有好处的吧。”
155、成器
华真行今天放飞的这只竹鹊显然“升级”了,杨特红被惊动特意赶了过来,随即发现华真行的修为已突破了四境。
华真行的修为底子是养元术,原本不涉及任何神通术法,可是他接触与借鉴的种种手段并不止养元术,在突破四境的同时,居然无师自通祭炼出一件可以承载神通妙用的法器。
其实也不完全算无师自通,纸飞机术是和洛克学的,然后墨大爷又教了他木鹊术,华真行已经将竹鹊玩得很精妙,只是受修为所限,竹鹊仍是一件普通的死物而已。
华真行曾亲眼见到洛克突破四境修为、成为一名正式神术师的第二天,就将习练多年的纸飞机术玩出了新高度。
有样学样,华真行今天就放飞了这样一只竹鹊,它虽然以竹为材质,但其特性已不仅是原先的竹质了。
按照通常的或者说传统的方式,修士突破四境之后,先巩固一段时间修为,假如有必要的话再学习御器,也就是怎样使用法宝。
这一步就分出宗门和师承的特色了。因为各种法宝的特点都不一样,某一门派和某一位师父可能只擅长某一方面,寒酸点的能有那么一、两件法宝就不错了,所以往往没得选,有什么就学着用什么。
御器没有问题之后,才可以尝试去学习炼器,也就是自己打造法宝。而有的宗门和修士根本就不擅长此道,所以在炼器方法及水平上差异极大。
炼器要根据自己所修术法的特点,去采集各种珍贵的材料,就是俗话说的天材地宝,然后赋予其各种神通妙用,可以达到心物一体。
这是无法勉强的,不可能你炼什么法宝就炼出什么法宝,想有什么妙用就打造出什么妙用,一切要靠修为积累以及各种机缘。炼器很多时候都会失败,而失败还有可能伤及形神。
洛克也算是一位奇葩修士了,道森先生死后,根本没有人教他,记载了他这一派神术体系的传承之书,也被扔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洛克最终将纸飞机炼成了一件法器,他用的材料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他甚至都不知道天材地宝的概念,就是普通的a4打印纸,在非索港这种地方才有人觉得那是好东西。
用a4打印纸炼制法宝,简直太奇葩了,但他居然炼成了,便是化腐朽为神奇。
洛克玩纸飞机可是玩了十几年,一度成了他情怀寄托,在各种遭遇中损毁的纸飞机也堪称无数,实验过各种强化以及改造纸质的手段。
在他的终于成为正式神术师时? 能将百余只纸飞机叠合在一起? 神奇地祭炼成了一只纸飞机? 这是华真行亲眼所见。
人们之间的交流和影响都是互相的,不仅是华真行在教洛克养元术,修为更为深厚、经历更为复杂的洛克身上,也有不少东西是华真行可以学习和仿效的。
华真行最早有一只木鹊,被弗里克给毁了,然后他就在当地采竹削制了一只竹鹊,用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就是最普通的材料,但却代表了一番找寻的结果、一次生死之间的抉择。
他祭炼竹鹊的方式和纸飞机不一样? 底子还是墨尚同所教木鹊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竹制玩具,神识反复强化并操控,待到突破某个极限之后并没有损毁? 反而成了一只法宝灵鹊。
三个老头从来都没有正式教过华真行御器和炼器? 因为还没到时候,但是玩竹鹊和提炼黄金其实就是在打基础。
结果华真行破境之时? 竟然炼器、御器无师自通。洛克这样做了,看着像修士中的奇葩,可是自家孩子同样做到了,在杨老头眼中那就是奇才了,他非常满意。
只是杨老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怕华真行太得意了。
满意中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杨老头看着茶几上展开的灵鹊,越看感觉越别扭,与自己看习惯的水平差得太远了。
明明已有炼器之能,样子就不知道变一变吗?还是这么大一个笨家伙,挤个窗缝都费劲,更不好随身携带!谁家法宝是这德性?
其实杨老头只要拿过来盘一盘,就可以将这只灵鹊炼化的更精巧也更精妙,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那么做。
法宝这东西,自自己炼制的才是真正最熟悉的,这个过程需要慢慢去掌握并吃透,别人的手段再高明,擅自插手反而不好。
华真行知道杨老头爱显摆,但他老人家也有忍住了不显摆的时候。
假如华真行已经学习了炼器,却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和代价,只用普通的竹子去打造法宝,可能会挨师父骂的。
但他并没有刻意这么做,只是在玩竹鹊的过程中随着修为精进,自然而然将一只普通的玩具打造成了法宝,这就很值得赞赏了。
这件法宝并没有什么威力,妙用也不强……这些就没必要挑剔了,只是感觉有些不伦不类,明明是木鹊术的底子,发挥的却是类似傀眼术的功用。
所谓傀眼术,在神术体系中看重的是其功能,至于承载它的东西也就是法器本身,反倒只是一种工具,神术师并不是很看重。
洛克就是用了平日积攒的纸飞机,体现了不同体系的思路。
所以杨老头开了句玩笑,问华真行突破四境之后难道成了神术师、首先掌握的居然是傀眼术?可是华真行在手段上也没学过别的啊,能用的就是他见过的。
玩笑开过了,杨老头关心的还是正事,他看着华真行道:“你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魔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少在这一刻,华真行看上去就像一个大人了,思忖着答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说修为,是那次去群山寻找竹林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触动,火候差不多到了。
如果说心境,从我懂事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并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魔境,我看到了非索港,过去的非索港,我看到了布鲁塞,现在的布鲁塞。非索港曾经病了,如今这个世界也病了,还有比这个世界更魔幻的场景吗?”
杨老头微微皱了皱眉:“就这?”
华真行:“就是这样啊,您老以为呢?”
杨老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魔境并不是现实有多魔幻,而是人的心魔,在元神清明之后,呈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你不可能没有自我。
它是在定境中出现的,要么是你最害怕的、要么是你最喜欢的、要么是最能刺激你的、你极力想回避不愿意再遭遇的、你极力想得到却不可能得到的……
自古问魔,其实就是问心,这才是魔境的特征。并没有一个外来的魔鬼在诱惑你或误导你,但清明的元神会把自己看透了。
魔境考验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好坏,而是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否足够理智、足够清醒、能够做出分辨,并且不会沉沦其中。
所以你刚才说的不像是魔境,难道你在定境中看到的就是现实世界?你身心就是一个世界,魔境是在这个世界中钻出了隐藏的自我。”
华真行:“这些我早就知道啊,您对我说过,洛克也对我讲过。连娜那种人都能成为正式神术师,我今天突破四境有什么好稀奇的?”
杨特红:“确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想问问。”
华真行:“可能我说得还不够仔细。我在定境中看见了非索港,确切地说并不是看见,就像是一种展现,我很清楚那就是魔境。
那是一个没有新联盟、也没有克林区的非索港。假如在在现实中,我当然想去建立新联盟、打造克林区,可是在魔境中我什么都没想,根本就没有理会。
然后我又看到了今天的布鲁塞,好像看到了这个魔幻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自然就是勾引我去做什么的。
我能分辨这是魔境,所以也不为所动。很多事情我都会去做的,但精神状态要正常,不能沉入魔境中去完成愿望。”
杨特红:“我明白了,其实也挺凶险的。你的心魔,是对这个世界不满意。很多人都有这种念头,但是像你这样的情况却是极少数。”
华真行:“我倒没觉得凶险,很简单啊,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杨特红:“如今的时代已不同了,修行不是懵懂中自行探索,只要将魔境事先了解清楚,知道如何去应对,其实通过考验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修炼到这一步。”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假如传出去会很拉仇恨的,语气显得那么轻松。
其实在华真行的那个梦里,哪怕养元术已纳入义务教育教程在全社会推广,能够通过四级考核的中级养元术导师,其比例也只有千分之一,都是国家战略储备人才。
杨特红伸出一根手指遥遥虚点华真行的额头道:“好好巩固一番修为,四境修士神气相合,精神本身就具备力量,所谓法力的源头如此。
其实在我看来,就是能够掌握各种能量转化的方式,这是需要慢慢熟悉得,而养元术,你更需要自行体会,它还是修炼身心境界,达到全然无碍的神气相合状态。”
华真行从床上蹦起来道:“这是什么手段?把人脑当电脑,插u盘直接输入数据吗?”
杨老头刚才隔空伸指一点,华真行的元神中居然出现了一段信息,就是讲解下一步的养元术修炼内容,终于把华真行真吓了一跳。
杨老头嘴角微翘:“神念而已,你还差得远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将来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就会了。”
说着话他已站起身准备离开,但终究还是指着茶几上的竹鹊道:“这只竹鹊,现在可以叫灵鹊了,你就不能把它打造的更精巧实用一些吗?
比如化成一颗珠子,平时可以戴在身上,手串挂饰都行,哪怕揣到兜里也好,用的时候可以展开化为一只灵鹊……
反正就是这个思路,你可以参考参考,假如哪一天真能做到了,养元术水平差不多就修炼到五、六级了。”
华真行:“五、六级?是五级还是六级啊?”
杨特红:“我哪知道,我又有没修炼过养元术!需要你自己去验证。”
156、还好
对于洛克和华真行而言,分别鼓捣出纸鸽与灵鹊,既在意料之外也属情理之中。但御器和炼器的手段,他们还需要系统地修习,神术师和修道者在这方面分属不同的体系。
他们能突破魔境也不算意外。洛克尽管早就失去了导师道森先生,但他当年就已经达到了见习神术师的巅峰水平,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道森先生已向他详细介绍了所谓“魔鬼的诱惑”,讲解其实质以及应对方式。只要精神状态正常的人修炼到相应的地步,事先有所准备,通过考验其实不难。
修道者将之称之为“魔境劫”,它会淘汰或者说筛选掉那些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修士。有这种人吗?当然有,而且曾经有过不少。
习得秘法掌握神识之力,很多人的心态会发生变化,甚至自我认知都会变得异常。用最通俗的话讲,就是修炼修得精神有问题了,这种人过不了这一关。
魔境劫对华真行和洛克而言不算什么,但对曼曼来说却可能非常凶险。
曼曼没有导师,老族长扎辛是根据前代祭司的讲述,将海神族传承的秘法教给了她,扎辛自己没练成,曼曼却入门了,但她极致的“偏科”,只专心控水。
也幸亏她这样,才避免了一系列可能的问题。可是如何面对魔境,前代祭司虽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但通过扎辛的转述后,讲得不够透彻具体。
曼曼的精神状态没问题,但她并不完全清楚该怎么应对。如今遇到了小华,也是她的机缘和福缘。
结束了布鲁塞之行,福根基金改组了理事会,罗柴德勋爵成为了执行理事,欢想实业的大队人马终于返回了非索港,这一趟出门的时间可不短。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连娜也跟着洛克回来了。
洛克早已跟她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重点是长达十年的沉沦以及最近大半年的新生,临走前让她自己选择,可以继续留在布鲁塞也可以一起来道非索港。
回到非索港之后,董泽刚和崔婉赫就被隔离了,需要接受核酸和血清抗体双重检测。这是克林区政府的最新规定,从疫区来的人员都要遵守。
这个世界的乱像,也给新联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当地需要有安全保障。
但是克林区的政令覆盖不了整个非索港,所以洛克才建议要尽快拿下非索港、,颁布统一的政令。还好最近也没有什么外人来? 将来就算有,情况也在新联盟的掌握中。
为什么杨特红、唐森至、华真行……包括连娜都不用隔离呢?这不是特权? 因为杨老头发话了? 这些人都有资格拿到二级证书,小炼形圆满? 不染寻常疫病。
什么二级证书、什么小炼形圆满?听着就像天书一样,其实就是拥有二境修为。
想拥有二境修为目前最可行的方式,就是修炼养元术并通过二级考核? 杨老头说的二级证书就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也是一种铺垫? 都不用华真行开口,杨老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华真行已打算在欢想实业内部推广养元术了? 再接下一步便可以推广到新联盟内部。
回到非索港之后,洛克终于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了道森先生当年交给他的传承之书。
许是因为经历的关系,洛克性格阴柔、心思缜密? 而且非常能沉得住气。华真行感觉自己当初对洛克真的很缺乏了解? 如今越看他越觉得不简单。
新联盟收拾黄金帮过程很干脆? 以至于华真行等人都有些小看洛克了,现在回头看,这位黄金棒的幕后老大其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新联盟胜在实力与大势上的完全碾压? 而且正逢黄金帮几位头目反水。华真行做事其实有些莽也有些飘,后来也被几位老人家敲打了一番。
和洛克对比,华真行很多时候就像个横冲直撞的熊孩子。这也是难免的,谁叫这孩子的靠山硬呢,他还自以为足智多谋。
洛克没办法啊,他就是个苦孩子,保护他的道森家族十年前就覆灭了,虽然名义上是福根基金会的拥有者,这个庞大的修士团体却一直在追杀他……
所以在没有前往布鲁塞、彻底了解福根基金会的情况并将之完全掌控之前,洛克甚至都没有去碰那本传承之书,假如换做华真行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洛克很阴险,这是大家一致的感受,他看上去越老实巴交,真正了解这个人之后便越有这种感觉。当然了,他不阴险反倒不正常了,幕后掌握黄金帮十年又不是过家家。
但是洛克并不讨厌,尤其是他最近这大半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气质仍很阴柔,但是不再阴沉,心思仍然很缜密,但完全不像以往那样压抑。
洛克、连娜、华真行、曼曼这四个人坐在密室中,围着一个小圆桌,桌上就放着那本黑色封皮带着金色条纹的传承之书。
洛克苦笑道:“请教了墨老先生,才知道这本书是真打不开,也不需要那种物理形式的打开,居然就是用最庸俗的、人人能想到的方式开启。”
金色的缠枝花纹中央,有一枚绽放的花朵,浅浮雕状的花蕊尖端锋利,手指用力按下去就会被刺破……这就是墨尚同告诉他的、“打开”传承之书的方式。
居然就是滴血检验,令几人哭笑不得。当然了,这本传承之书还有其他的打开方式,比如用神魂烙印,但那要求是得到传承的大神术师,就连洛克的导师道森先生都办不到。
洛克既没有得到过传承,也不是大神术师,这个办法就别想了。墨尚同本人倒是可以替他们强行开启,但那样的话这本书也就废了,成了一次性消耗物品。
还好洛克家族的祖先也考虑到了各种情况,留下了最后一种方法,就是其嫡系男性继承人成为了正式的神术师,可以直接在花蕊上刺破手指,然后灌注法力将其打开。
洛克小心翼翼的地出右手的大拇指摁在花蕊上,伤口并不深,那些小尖刺也只有两毫米长,鲜血渗出染红了花芯,四双眼睛都在看着,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与紧张。
这样一间密室,这么一本神秘的书,这种环境有种暗示,仿佛会放出来一个魔鬼或者妖怪……
密室就在金典行的地下,当初修建金典行的时候,洛克以打造保险库的名义修了这座密室,而实际上的保险库是在另一个位置,这里是他亲手所建,并无外人知晓。
密室他平常冥想的地方,空间很大,并无逼仄之感,空气也很新鲜,设计得很巧妙,但并没有存放什么贵重物品。
原本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只有洛克本人才有资格开启查阅,可如今他也不在乎这些规矩了。虽然不可能向外界公开,但他不介意连娜在场,至于华真行和曼曼更是他特意邀请来的。
手指是刺破了,可是书并没有反应,可能需要再等等吧。许是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华真行问道:“这是什么原理呢?”
洛克思忖道:“原理其实很简单,和基因检测差不多吧,从要求来看,应该是检测父系染色体。既然现代科技已经有这种检测技术,那么神术手段也完全有可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曼曼纳闷道:“可是为什么没反应呢,难道你们说的那什么染色体不对?”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这太尴尬了!另外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洛克并不是这本传承之书打造者的嫡系后代?
也许在家族传承的历史中,血缘关系发生了某种大家都能想到的变化,问题不一定出在洛克的母亲身上,也可能出现在他的祖母身上。比如哪一代的小福根,并不是老福根的亲儿子……
华真行咳嗽一声道:“墨老说了,还需要灌注法力。”
洛克皱眉道:“一点灵性波动都没有,怎么灌注啊?”
连娜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道:“洛克,血祭神术!”
洛克:“什么血祭神术?我不会啊!”
听连娜的语气,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段,很多神术师应该都了解,至少福根修士会中是有传承的。但是洛克的确不会,这是正式神术师才能学习的神术,导师也没来得及教他。
连娜伸手一指花芯,口中不知默念了什么,那上面沾染的血液居然开始燃烧起来。
其实也不是燃烧,根本没有温度,而是呈现出一种雾化的状态,形状就像飘起的火焰,随即被金色的纹路全部吸收了。
然后整本书上得金色纹路都开始发光,众人恍惚都有种错觉,那本书仿佛被打开了……其实书并没有打开,但有很多信息随着光芒印入了众人的元神中。
洛克突然说了一句:“可以了,连娜!”
华真行也开口提醒了一句:“曼曼,收摄元神,就像遭遇魔境那样。”
曼曼尚未遭遇过魔境,但华真行这两天就对她详细讲解了魔境,希望她不久的将来能做好准备,所以他一开口曼曼也就懂了。
157、各有所得
方才是连娜施展的血祭神术,居然开启了传承之书,所以也是她一直在灌注法力,然后被洛克及时叫停,众人此刻已大概知道传承之书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类比,就像是在读一本书,或者在电脑上查阅存储的信息,但打开的方式有特别的要求。他们所接收到的,就是这本书的打造者、三百年前的福根大神术师留下的神念。
几天前在布鲁塞的时候,杨老头刚刚给华真行露过这一手,所以华真行已见识过神念。但是通过一本书为媒介,几百年后还能将特定的神念发给后人,手段应该更高明。
为什么不直接用书呢?因为很多内容难以描述,比如某种颜色,不论怎么说,得亲眼看到了才能真正理解。
颜色尚可用图像信息转达,还有一些信息比如感悟状态、深层体验,则只能直接将这种状态或体验以神念的方式告诉他人。
此刻的华真行已经了解血祭术,从传承之书中得到的神念有介绍,它主要可用于追踪或辨别,还有很多变化需要使用者自己去摸索,甚至可用于诅咒攻击。
开启这本传承之书的方式,需要福根大神术师的嫡系男性后人,已尚未失去生物活性的鲜血,施展血祭术做鉴证。
既然是刺破手指滴血验证,连娜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血祭神术,尝试之下果然成功。
看来只要知道了原理和方法,其他人也能打开这本传承之书啊,活捉了洛克且自己也会血祭神术就行。弗里克当初已经找到了洛克,却没有直接干掉他,也是这个原因吗?
弗里克已死,谁也无法再去查证,只能做此猜测了。
更准确的形容,传承之书发出的神念仿佛就是一段清晰的记忆,他人的记忆突然间好似变成了自己的记忆。而这段记忆中包含的内容,就是当初的福根大神术师想留给后人的。
想接收这种神念,通常要求有四境修为、已度过魔境劫考验,否则很难分辨这是怎么回事,甚至会错以为自己穿越了。
三境修为达到元神清明的状态,勉强也可以解读这些神念,但是对元神的冲击很大。
试想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的感觉,就似是自己的经历,却完全不是以现在的身份? 这样可能造成两种后果:一是自我认知混乱;二是承受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 导致意识崩溃。
四人中只有曼曼还是三境修为,所以华真行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妥? 开口提醒曼曼收摄元神,就用应对魔境的方式。
虽然传承之书发出的神念并非曼曼本人的心魔,这种经历也不是魔境? 但对曼曼来说性质却是类似的。这是一个小意外? 洛克也及时叫停了连娜的施法。
此刻叫停,对于其他三个人也恰好合适。
理论上传承之书开启之后,可以将福根大神术师的所有传承都印入元神,但有些过于高深的内容? 尚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属于混沌中尚未清明的信息? 强行解读仍会冲击元神。
所以传承之书不是一次性物品,随着修为日渐高深? 再次打开时就可以接受与理解更高境界的神术修炼内容。假如有什么疑惑,还可以在前人的记忆中去寻找答案。
但是无论如何? 前人的感受只属于前人? 只可以学习借鉴? 而其中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自己亲身去修证。
比如洛克想知道怎么玩纸飞机,他的祖先恐怕也给不了明确的答案,但是可以从祖先修证傀眼术的经历中得到很多借鉴。
今天在场的四个人,等于都得到了福根这一体系的神术传承,在他们各自理解与接收的范围内。
对洛克而言最重要的倒不是那些神术手段,而是完整的神术师修炼体系。否则他就算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下一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非跟着连娜学,要么就只能改修华真行的养元术了。
如今的洛克倒不必那么做,他原本的根基就是福根家族的神术师传承,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修炼下去,将养元术当成一种辅助和参照。
对于曼曼来说,从扎辛那里得到的“传授”其实前路已断,假如她没有遇到华真行,也可以走这套神术师的修炼路径,她本就是海神族的祭司。
如今她认识了华真行,从头修炼了养元术,完善了自己的修行体系,就没必要再那样做了,继续跟着小华修炼养元术难道不香吗?
况且小华背后还有三位神通广大的高人,当然强过那一本书了!
对于华真行和曼曼来说,凭着今天得到的传承,将来也可以施展出种种神术,今后出门冒充一名神术师是没有问题的,不是宗师级别的高人恐怕也看不出来。
桌边的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华真行等三人,在静静地感悟与解读刚才接收到的传承内容,曼曼则是闭上眼睛凝神入定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洛克的右手突然做了一个挑大拇指的动作,隐约有一道白光浮现,已止血的伤口居然渐渐结痂愈合了。这是治疗神术。
他右手大拇指上的伤口本来就很小、很浅,假如按华真行的习惯,放到嘴里吮两下根本就不必理会,但洛克还是施展了神术治疗手段,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刚学会的手段。
这才过去多久啊?怕只是治疗神术中最简单的手段,洛克得到传承后立刻就能施展出来,也是相当不简单啊!难怪道森先生一直认为,他是福根基金会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天才。
华真行发现了这一幕,对洛克也是刮目相看,然后一伸手,给洛克的那根拇指又补了一道治疗神术。
那可怜的小伤口,刚刚结的痂现场便脱落了,只留下粉色的嫩皮显示那个部位受过伤。
华真行施展的也是治疗神术中最简单的手段,同样是刚学会的,但感觉和洛克方才的施法又有微妙的区别。
他的修为底子是养元术,而养元术的要诣就是蕴养生机,施展出的治疗神术效果居然更好。
假如杨老头在这里,说不定会敲他一记脑壳,口中骂一句:“瞧把你给得瑟的!”同时在心中暗赞,说不定还会暗暗得意,因为这孩子是他调教出来的。
可是此刻的旁观者只有连娜,而连娜什么话都没说,只凝神感悟自己所得的传承。
对连娜而言,她其实并不缺乏基本的神术体系传承,弗里克早就教过她。身为一名大神术师,弗里克还给她留下了类似神念心印的手段。
假如按照东国修士的说法,福根大神术师通过传承之书留下的手段,应称为“御神之念”,至少是七境修士才能掌握。
面对另一个人直接发送神念,是六境修士就可以掌握的手段。神念只是一种形式,承载的内容千变万化,可以是一段记忆,也可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其中最高明也是最重要的,是神念心印。比如前几天杨老头印入华真行元神中的,就是一种神念心印。
它包含了修为突破四境之后可以修炼的各种秘法,不仅有根基法门养元术,还有种种御器、炼器的手段……
这些东西并不是一下子全部灌输给华真行,而是处于一种能解读多少就解读多少的状态。假如杨老头不在身边,华真行也可以根据神念心印的指引,继续修炼下去。
当然了,杨老头如今仍活蹦乱跳,假如华真行有什么疑问,去请教他本人或许更好。
留下御神之念,比发送神念心印对修为境界的要求更高,因为它做到的事情更难。施法者本人已不在,却可以通过承载之物穿越时空,间接将神念留给后人。
但是这种方式,比起直接面对面留下的神念心印还是有区别的。
传承之书本身就相当于神念心印的存在,后人不可能一次接受与理解其全部内容,可能需要随着修为精进多次反复的开启传承之书。
御神之念是靠打造者留下的法力维系的,它就相当于一个信号源,后人开启的次数越多,发出的信号便越弱,直至无法解读或完全消散。
为了尽量延缓这个过程,每一次打开传承之书时,都需要开启者注入自己的法力,但这么做也不能完全阻止这种趋势,所以还是要尽量减少开启的次数。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不会对传承之书造成损耗,就是后人已经完全理解并掌握了传承之书中所有的内容,也拥有了施展御神之念的手段,可以给它的“信号”补强。
至少今天的洛克是做不到的,他还差得很远呢,因此及时叫停也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次开启所得到的传承内容,足够洛克修炼到五级神术师了,也就是说在他未能成为五级神术师之前,这本传承之书最好是不要再开启了。
对于华真行、连娜甚至曼曼而言也是这种情况,他们都得到了传承,但得到的只是自己目前所能理解的那部分内容。
接受并理解了传承内容,并不等于就学会和掌握了,还需要自己去修炼印证。假如洛克下次再开启传承之书,他们想看而洛克又愿意的话,倒可以继续跟着蹭书。
洛克和华真行当场就施展出了治疗神术,是他们原本根基就已足够,而且施展的只是其中最简单的手段,如此已算是天赋惊人了。
华真行忍不住又将目光瞄向了洛克的胸口,然后发现连娜的眼神也在往那儿瞟,两人又都收回了视线,感觉有点尴尬,但是尴尬的内容不同。
洛克胸前用一根细绳挂着一个吊坠,吊坠的外形是一枚缠枝花金球,图案和传承之书封皮上的金色纹路如出一辙。再仔细看,它其实是金色缠枝花包裹着一枚白色晶石。
这个挂坠的前身,就是华真行从弗里克身上拿到得安吉法留铂之链,东国语可直译为天使宝链,曾是福根家族的传承神器。
158、飞云靴
当初因为弗里克已死,谁也没得到神魂烙印传承,他人无法开启与使用安吉法留铂之链。结果这件神器不知被哪位高人用何种手段“抹干净”了,因此才取出了神器空间里种东西。
可是如此一来,打造安吉法留铂之链的那位福根大神术师,当年的祭炼工夫就白费了,这件神器又回到了未经祭炼的“素胚”状态。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且毫发无损的将东西都拿出来了。里面有洛克的身份证明材料、福根基金会的内部资料,还有一千万罗元现金。
材料洛克都拿去用了,他还在欢想实业的帮助下接管了福根基金会,但是那一千万罗元的现金他都留下了,一并留下的还有面额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
拿了人家这么多好处,神器总该物归原主吧?可是怎么还呢,虽说器物并没有损毁,但也失去了原先的妙用,以洛克的修为尚且祭炼不了。
安吉法留铂之链当初是风先生带走的,然后交给了墨尚同,东西都是墨尚同拿出来的,所以最后还得墨尚同负责。
墨大爷的手段也不简单啊,这段时间又将之重新祭炼了一番,连形制都改了。
它不再是项链挂宝石的模样,而变成了东国人经常佩戴的玉坠形制,只是绳子上坠的不是玉,而是缠枝金球包裹的白色神石风之魅舞。
它仍是一件神器,还能像原先一样当成空间神器使用;也可以借助它飞行,但施展飞行神术时的场面,就不是原先从肩后展开一对大翅膀了。
有人见过谁的一双脚踝外侧分别展开一支小翅膀,小翅膀扑扇扑扇的,然后此人就一步步踏空而行,背着手走上了天,一直走到海天白云中吗?华真行见过!
墨大爷重新祭炼这件神器之后,为了验证它的妙用,曾当着华真行的面展示。
华真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墨大爷,打造出的神器妙用,居然还能有这么萌的二次元风格。尤其是那对小翅膀的样子,像极了洛克鼓捣出的纸鸽翅膀。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吧。墨大爷当时穿的是草鞋,或者说麻耳芒鞋,看上去就像草鞋绊上突然各长出一支小翅膀,扇着小风就把人给托起来了,一步步凌空而行上了天。
但无论是空间神器还是飞天神器的妙用,洛克如今都施展不了,至少要等到他成为大神术师之后才行。墨尚同给洛克留下了神魂烙印传承,这已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神器了。
墨大爷还给这件神器起了个新名字,叫飞云靴。谁家的靴子其实是个挂坠,而原本是条链子?
洛克居然还连连叫好,称这个名字简直赞得不能再赞了……这个看似老实、实则阴险的家伙,也是个马屁精啊!
今天开启传承之书的时候,几人发现,传承内容中就包含了安吉法留铂之链的神魂烙印。早知如此,就不必费这个劲了!
这下倒好,把人家祖传的神器搞成了这个样子?但是话又说回来,假如当初不取出那些东西? 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呢?
墨大爷很可能是故意的!看他打造挂坠时祭炼的缠枝金纹吧? 就跟传承之书的封皮是一样的,说明他早就看到过这本书,而且也知道怎么开启它。
这些只是华真行的猜测,当然不能说出来。
墨尚同并不知道洛克今天会邀请华真行一同来开启传承之书,但是他将“飞云靴”的神魂烙印传授给洛克的时候,华真行也在场? 墨大爷同样传给了他。
也就是说这件神器假如到了华真行手里? 他也是能动用的。
就算没有突破六境修为? 无法施展其空间与飞天妙用? 这件神器还有其他的妙用? 且对很多神术都有增益与辅助之效。
有些神术哪怕还没有练成? 只要其施法方式且法力修为足够,也可以通过这件神器施展出来? 这就是法宝妙用的概念啊!
洛克得到了祖先的传承? 但很多神术尚未习练纯熟? 就算他的天资再高,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不可能样样都精通。
而如今有了飞云靴,很多的神术他很快就能施展出来,且威力大增。
假如从对手的角度,墨大爷这一招也够阴险的,谁能想到蹉跎十年刚刚成为神术师的洛克,一转眼就能变得这么厉害?
这种感觉……可以打个比方,就像两个人都用树棍在比划,洛克冷不妨掏出了一支枪。
华真行正在瞎琢磨呢,曼曼睁开了眼睛,他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曼曼摇头道:“我没事。”
洛克:“没事就好,今日所得传承还不是你现在就能学的,平日也不要去琢磨。”
曼曼:“我知道的,小华已经提醒过了。”
洛克:“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巩固,按照东国修士的说法,就是做闭关参悟吧。”
曼曼:“那你和连娜就闭关吧,杨总说明天有事,要我去杂货铺。”
华真行笑道:“这老头偏心眼,可能是要送你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上午,华真行下楼来到客厅,用神识一扫,发现透不进厨房。如今那放置九口丹炉的厨房已被杨老头占用了,为了炼制五气春容丹。
华真行暗道一声杨总辛苦了,突然很想看看他老人家是怎么炼药的?他一直都很好奇,但是杨老头炼药时总是把厨房的门都关着,说是不能打扰。
华真行轻轻用手一推,厨房的门居然开了,他进门之后再想迈步,却发现脚跨不出去。前方的空间就像无形的泥沼,他只能站在门打开后的这个扇形区域内。
前方明明空无一物!难道这是某种空间神术?刚刚得到福根大神术师传承的华真行难免如此想,但转念又笑了,意识到自己想偏了。
类似的手段杨老头肯定会,而且不止会一种,来自另一个体系、自有其称呼,就如飞云靴与安吉法留铂之链的区别,接着再往屋里看去,又有些傻眼。
从外面虽然无法以神识查探厨房内的情景,但是开门走进来之后,眼睛却是能看见的。他已有四境修为,达到神气相合之境,哪怕只是将一只手伸进来,都可以当做眼睛、耳朵使用。
九口丹炉都在运转中,这里好像是个自动化生产车间,却不见杨老头的踪影。
所谓丹炉运转,并不是普通的点火烧东西,九口丹炉中,华真行只察觉到三口有火行之力,且温度各不相同。其他六口丹炉也都有法力运转的迹象,看着就像在自行炼丹。
应该不是丹炉自己会炼丹,而是杨老头施展了某种远程手段吧?九口丹炉的上方,风环扇凌空漂浮,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持着,扇坠上挂的就是那枚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的修为越高,杨老头向他展露的手段便水涨船高,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杨老头再怎么深不可测,华真行也得照常吃饭,厨房被占用了,他前阵子又将对面的仓房收拾了出来,并通过雷总工弄来了一套现代厨具。
厨具是烧液化气罐的,用起来感觉远没有丹炉那么顺手,但像他这种修行高手兼烹饪高手,很快也就适应了。
当初做第一顿饭的时候,感觉油烟有点大,又装了油烟机,然后他才意识到,原先在厨房里用那九口丹炉做饭,怎么从来没感觉有油烟?
昨天得到了神术传承,他又意识到假如自己戴着飞云靴,也可以施展很多精妙的空间神术了,比油烟机的效果肯定好得多。
但是倚仗福根家族的传承神器,耗费法力施展神术,就为了替代油烟机的功能,好像有点没必要啊?
那自家厨房又是怎么做到没有油烟的呢,杨老头肯定有办法能让某种法术自然运转。
华真行一边在心里琢磨,很利索地做了两大碗打卤面,打卤的料是昨天晚上就备好的,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杨总,吃早饭了!”
端着碗打开门一看,杨老头果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刚才华真行看过了,楼上楼下包括厨房里都没人。
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已经到了非索港的小雨季。所谓小雨季并不是雨很小的意思,有时候雨也挺大的,只是持续得时间在一个月左右。
荔枝树下撑着一把大伞,晴雨两用的那种,假如插在海边沙滩上看风景也挺合适,恰好罩住了石桌、石凳。
摆好碗筷一老一小开始吃面,与多年来的场景毫无差别,杨特红点头道:“嗯,你的修为进步了,手艺也没有退步,我很喜欢这人间烟火气。”
华真行:“杨总,厨房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有噪音,你忘关油烟机了。”说着话油烟机就被隔空关上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
华真行:“我说的是那边。”
杨老头:“那边现在应该叫丹房了。”
华真行:“那么丹房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什么怎么回事?”
华真行:“您老明明不在里面,那些丹炉怎么会自行炼药呢?”
杨老头:“我刚才也没进厨房,油烟机怎么自己关上了?”
华真行:“那是两回事,我也能做到。可是炼药不同,您老居然能施展法力同时控制九口丹炉,还坐在这里吃面聊天。”
杨老头的神情很得意:“是两回事,也是一回事。你小子差得太远了,等将来有我这个本事就不会大惊小怪了,只会轻松加愉快。”
华真行:“我一直觉得您老很辛苦呢。”
杨老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我当然辛苦了,把你从小拉扯到大多不容易!现在还得天天帮你卖苦力炼药……”
华真行赶紧打断他道:“您老别说了,我知道你最厉害了!”
杨特红随即展颜道:“昨天干嘛去了?”
华真行:“以您老的本事,我不说您就应该知道了。”
杨特红撇嘴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呢?”
华真行:“反正在我的心目中,您老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我干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
杨特红做了个往下压手势:“要客观、要谦虚!我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无所不能。你不能因为有这种想法,有事情就瞒着我不说。”
华真行:“我没什么事情瞒着您啊。”
杨特红的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那你昨天干嘛去了?”。
159、从无名至有名
华真行详细介绍了一番昨天的情况,包括他得到的各种神术传承。
他并没有讲这些秘法修炼的具体内容,未得洛克允许,他也不能将福根家族的秘传擅自泄露,只是分析了各种神术的类型和功用。
杨特红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洛福根倒是个敞亮人,至少知道该对谁敞亮。
至于你嘛,心思还要用在养元术上,那些神术学不学都行,重点是有所了解。我教你练的东西,你可不能懈怠。”
华真行:“我当然不会……杨总,您老要给我的那件神器呢?”
杨特红:“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一件神器?”
华真行:“在布鲁塞,那天早上,您老给我留下的神念心印中,有一道神魂烙印就是如何祭炼和使用某件神器的。传承是有了,可是东西在哪儿?”
就在这时,柯夫子的声音传来:“一大早就吃打卤面,有点奢侈啊。”扭头一看,柯孟朝和墨尚同并肩走了进来。
杨今天是什么日子,三个老头又都凑这儿来了。老头抬头道:“一碗面奢侈啥,你是不是搞错了年代?”
墨尚同:“小柯指的不是年代而是地方,在非索港可不就是有点奢侈嘛。”
华真行赶紧起身道:“你们二位吃过早饭了吗?”
二老同声道:“没吃呢。”
华真行:“先坐,我去给你们做。”
他很乖巧,没有再问神器的事,跑进厨房重新烧水、煮面、打卤、浇卤,给墨大爷和柯夫子一人端来一大碗。等他们都吃完了,又把所有碗筷都收拾好,泡了一壶茶,摆好杯子给三位老人家都斟上。
杨老头没有再等华真行追问,主动开口道:“我们今天的确打算给你一件神器。按照东国修士的传统,你已经突破了四境,可以出师了。”
华真行:“出师?难道你们不想再教我了吗?”
杨老头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没学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出师就是一种说法,相当于你毕业了、可以参加工作了。”
华真行:“我也没上过学啊,早就参加工作了。”
“这么简单的事都说不明白!”柯孟朝白了杨特红一眼,又看着小华道,“很简单啊,类比过去的梨园行,徒弟学成了,自己可以登台卖票了。”
华真行:“我上哪儿登台卖票?”
“你这个解释也不伦不类!”墨尚同也白了柯孟朝一眼,再对小华解释道道,“就像作坊里的学徒出师,有些操作就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了。但是还要继续学,精益求精,师父的很多本事还没学会呢。”
华真行:“哦,我差不多明白了。”
“明白个啥呀!这么简单的事情让你们说得这么复杂。”杨老头有些不满地说,“按过去的说法,就是可以出山行游了。按你做的那个梦,就是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了。”
华真行赶紧点头:“我懂? 我懂,你们三位说得都挺明白。”
杨老头:“还是说那件神器吧,其实你已经用过了。”
华真行:“就是捅死弗里克那根棍子?”
杨老头:“对!那根棍子最早是你自己加工的? 后来我又加了点东西进去? 把它祭炼成了神器。”
墨尚同插话道:“老杨是把一件神器和你那根棍子合炼了,神器还是神器? 只是样子像你那根棍子。”
“你别打岔!……你墨大爷说得对,那根棍子就是这么来的。你上次带出门回来之后? 我们三人联手又合炼了一件宝物进去? 它已经不是再是棍子了? 而是一杆神枪。”
华真行:“神枪? 在哪儿呢?”
杨老头:“就在我手上,我在对面坐了这么长时间? 你难道还没看见吗?”
手上?杨老头刚才在吃面? 用的筷子也很正常,现在左手是空的,右手端着一个茶杯,哪来的神枪……华真行突然发现杨老头手上还真多了一样东西,纳闷道:“就是这个镯子吗?”
杨老头:“确切地说是藤环? 我的祖师爷有件法宝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神通妙用不同。”
杨老头平常不戴饰物,今天右手腕上却多了个镯子,看上去是木质或藤制,非常细,直径不到五公分。
再仔细看,就是华真行曾用过的那根棍子缩小了无数倍的样子,盘曲成首尾相接的椭圆形,但是并没有完全连上,中间还留了一个小缺口。
华真行看了半天才问道:“杨总,您管这个藤环叫神枪?”心中暗暗吐槽,这文不对题的起名方式,简直和墨大爷命名的飞云靴有一拼。
杨特红:“神器主要是看妙用如何,我就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起名字。你如今虽不能掌握其全部的妙用,但至少是能用,我老人家先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话他放下了茶杯,右手一翻一握,藤环从手腕上消失了,恢复了绷直的形状被他握在手心,就像一根小树枝。
接着手一抖,树枝又变成了一端削尖的长棍,就是原先的棍子模样,手再一抖,便挑下了树梢上的一串荔枝。
可能是因为非索港的气候吧,杨老头在院中种的这棵荔枝树,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结果,但只在每年大雨季的末期挂果最多,其他时间虽然也结果却很少。
今年挂果之时,成熟的果子都让华真行给摘光了,此刻又结了一些,都在树梢的高处。
这根棍子原本有三米多长,而这串荔枝挂在十米高左右的树梢,杨老头刚才握着棍子一抖,不是隔空把荔枝摘下来的,就是用棍子挑下来的。
华真行看得清楚感应得也很清楚,那根棍子陡然伸出去十米长,末端还握在杨老头的手中。一串荔枝握在左手,杨老头右手的长棍已消失不见,重新化为藤环戴在腕上。
杨老头这番演示很潇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棍子把头顶上的大伞挑出了一个破口子。柯孟朝皱眉道:“老杨,你演示神器就好好演示,干嘛跟伞过不去?”
杨老头咳嗽一声:“失误,小失误,平时这里没有伞的……我们谈正事,该给这件神器起个什么名字?”
墨尚同朝头顶一弹指,撕开的伞面重新合拢,竟神奇地恢复了原样,微笑道:“就叫枪杆子怎么样?”
华真行苦着脸道:“不怎么样。”
杨老头却笑道:“我觉得挺好,就这么定了吧。”
柯夫子看着华真行的表情,眯着眼睛道:“名字可以这么定的,但可以再起个别名嘛,就像人可以有外号,比如他们都管李敬直叫大刚子。”
华真行:“好哇!柯老,您想给它起什么别名呢?”
柯夫子:“宝莲枪,你看如何?”
华真行有些无力道:“说到宝莲这个词,好像不适合用来形容枪吧?”
柯孟朝:“我起的名字,你不满意?”
华真行:“满意,满意,就叫它枪杆子……别名宝莲枪,但能不能再起个别名,人也可以有两个外号嘛!”
“你们就别逗孩子了!”杨老头终于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小华呀,上次你从那个方外世界带回来的东西,就是神之国度的控界之宝、神隐之门的钥匙,样子是一根骨质短杖,我们也把它合炼入这件神器了。
丁老师应该对你说过,掌控此物,就可以成为世界之主。当然了,不是真的世界之主,就是你能掌控那个小世界,前提是得到控界之宝的传承,并且在那个小世界中祭炼。
你如今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好歹突破了四境修为,可以拿来用了。有此物在手,你就可以自行开启传说中的神隐之门。
虽然控界之宝的传承已断,但丁老师就是干这个的,他又重新祭炼了控界之宝留下了新的传承,就是专为神之国度和神隐之门所用。在老杨传给你的神魂烙印中,也一并包含。
老杨说此宝是一杆神枪,你还可凭它打开神隐之门,那么就干脆就叫神隐枪如何?”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很好,很好,就这么定了,就叫神隐枪!这个名字我喜欢,简直赞得不能再赞了!”
赶紧把名字定下来吧,再让三个老头扯下去,说不定还扯出什么妖蛾子。可是此话一出口,三位老人家同时点头,华真行便与这件神器之间有了一种玄妙难言的感应。
神器定名,可不是给普通的东西随便起个名字这么简单,它相当于某种与形神相融的灵性出世。
杨老头传给华真行的神魂烙印,就是专门祭炼和使用这件神器的,但华真行始终感觉其中缺了什么,就像一份打不开的说明书,直至此刻才变得清晰。
虽然华真行可以自己起很多的名字,他却没有资格单独给这件神器命名,但另一方面,他却可以参与这件神器的命名,最终为其定名。
神器从无名到有名,也是一种仪式。
最早那根棍子,就是华真行亲手削制并以神识祭炼,然后杨老头又往里“续”了一件神器,最后三位老人家联手将神之国度的控界之宝合炼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讲,华真行是打造这件神器的缘起者,更重要得是,这件神器就是因他、为他而问世的。再换一种说法,他就是最初的神器造化之主,由他来定名。
像这样的事情,有史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因为华真行还仅仅是一名四境修士,而史上每一件神器的造化之主,都是亲手打造神器的高人,修为至少出神入化。
160、前浪
几个老头刚才说的枪杆子、宝莲枪等的名字,看似只是在逗华真行玩,其实也各有深意,当此神器正式定名为“神隐枪”之时,华真行便知道自己成了神器之主。
这不需要谁来告诉他,那件神器与他自然就产生了一种密不可分的感应,不仅能与身心相合,仿佛也能与形神相融。
杨老头传授给他的神魂烙印,其实此时已没有必要了,因为他就是神器出世时的造化之主,神器本身就是一种心印,随着修为提高,种种妙用自能领悟施展,就如发掘天赋中的本能那般。
他和这件神器的关系是唯一的,就算将来他将神器传给别人,别人得到的也只是神魂烙印,可以祭炼与使用这件神器而已。
当然了,华真行目前还做不到将神隐枪传给别人,因为所谓的神魂烙印传承,其实就是一种神念心印,修为不到六境根本施展不了。
杨特红摘下那枚藤环道:“神隐枪,很好,它就是你的了。”
华真行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站起身绕过了桌子,双膝跪地,低下头将双手平举过头顶接过藤环。
然后掌心向上、指尖相对,捧藤环以手背贴地置于身前,叩首三拜致谢,这才起身将神隐枪戴在了右手腕上。
杨老头没有要他这么做,就是把藤王摘下很随意地递过来,但是柯夫子却暗中发来了一段神念,告诉了他师徒传承中赐器、授器的礼节。
杨特红瞟了柯孟朝一眼,又看着华真行笑眯眯地说道:“神器难得,堪称世间至宝。但是你也要注意,来历不明的神器不能轻易动用,也不要随意带在身边。”
华真行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风先生当初会特意把安吉法留铂之链拿走,没让他自己带回非索港,而那件神器后来又成了“素胚”状态,被墨大爷重新祭炼成飞云靴。
对于他们来说,安吉法留铂之链当然就是一件来历不明的神器。在神器空间内的资料没有取出之前,谁也无法判断后面的事情,更不知道洛克的身份以及这件神器的传承。
谁知道这件神器是怎么来的、还有谁能掌握?它的打造者如今还在不在,假如还在的话,一不小心就能被其收回去。想象一下两伙人打仗,突然发现自己的枪没了,你说冤不冤?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将这件神器带在身边? 说不定有很多隐秘就暴露了? 你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
而如今安吉法留铂之链变成了飞云靴? 就算重新交还给洛克,对于华真行而言也算绝对安全了,至少来历很明确。
换句话说,就算飞云靴连同传承落到了别人手里? 只要有墨大爷在? 别人就不好拿它来对付华真行,甚至可能被墨大爷寻机收回去。墨大爷虽没说破? 但考虑得真是相当周到。
见华真行戴好了神隐枪,墨尚同也叮嘱道:“方才老杨展示的手段,是目前你可以施展的、最主要的神通妙用。
但你绝不能轻易施展? 除非是一击分生死的场合? 平日也绝不能在人前显弄。”
神器可能有诸多妙用,这些妙用大多属于同一个体系。神隐枪的一些妙用,华真行目前以四境修为根本施展不了,而杨老头刚才演示的手段? 就是他现在能动用的。
杨老头刚才手一抖? 棍子变成了十米长,实际上远远没到极限。神器的极限只在于使用者的法力,它在华真行手中? 能够变化的长度理论上是神识所达的极限。
华真行虽然突破了四境修为,具备了法力,只是修为境界更高了,比如已可动用法宝,但是神识并没有增长多少,仍然是将将一公里出头,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将这杆长枪刺到一公里以外。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极限,实际上除了诡异外并没有太大用处,到了那么远的距离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恐怕只能偷袭一个没有防护也没有防备的普通人。
但是自古修士想偷袭普通人,需要动用这等神器吗?
但是在几百米的范围内,神隐枪的威力就相当不错了,而且是神出鬼没。神识是可以绕过障碍物的,神隐之枪也可以,它刺出的时候可以拐弯。
六百米以内,只要对方不是躲在全封闭的环境中,且华真行的神识能将其锁定,几乎是想捅死谁就捅死谁,就是这么简单粗暴!除非对方也有相应的手段能阻挡或阻止。
修士所使用的法宝,不论形制是刀是剑还是棍子,都已经超出了冷兵器的概念,更何况是神器呢。哪怕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也不可能做到他这样的随心所欲。
曾有一个梗叫“四十米长的大刀”,讲的是氪金游戏玩家的装备,核心就是一句话——太欺负人了!
当然了,假如华真行这样使用神隐枪,对法力消耗也是极大,哪怕过程只是一瞬间。假如将神隐枪展到极限,而对手又很强,可能一击便会耗尽神气,还未必能克敌。
正因为太凶残了,所以墨尚同才警告他,绝不能轻易动用神隐枪的这种手段,而且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假如对手知道了华真行有这种手段,那么第一选择肯定不是如何防备,而是先弄死他,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枪。
华真行点头称是。柯孟朝也叮嘱道:“神隐枪可随心所欲,出手在心在欲。盗不义,杀盗义,取义而已。何为取义,行符于仁,须臾不可忘。”
华真行再度很郑重地点头道:“这些道理您老早就教过我,你们三位也都教过我,我时刻谨记。”
想当初十二岁那年,在猝不及防遭遇袭击的情况下,华真行第一次杀人,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听见枪声。
后来三位老人家都来开导他,对他讲了各种道理,彼此还吵了好几架。华真行至今记忆犹新,也曾对罗柴德讲述过那段经历。
正在说话间,华真行突然转身道:“曼曼来了,我去开门。”
杨老头:“门是开着的,要不然老墨和小柯怎么进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曼曼已经走进了院子。雨还在下,比刚才大了些,曼曼身上却一点都没有沾湿,这孩子真是省雨伞……她忽然惊讶地张着小嘴道:“哎呀!怎么变样了?”
华真行看见曼曼就觉得有些不对,刚过了一夜时间,她身上却发生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变化。这种变化他在洛克身上看到过,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就是刚刚突破四境修为,神气法力还没有很好的收束状态。
华真行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曼曼很惊讶,就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变样了,我还是这样子呀?”
曼曼很兴奋地抬手比划:“我不是说你,是这个院子。这些就是竹子吧?真正的竹子!”
哪来的竹子?华真行顺着她的手势转身望去,却惊讶地合不拢嘴。杂货铺的院子没有后门,面积不小,右边的墙角处有一口压水井。
此刻只见沿着三面墙根都长满了翠竹,却不像是刚种下的,就似一直生长在这里的,郁郁葱葱,将院子装点得清幽雅致。
在水井旁边还多了一株硕大的芭蕉树,已经结果了,高处垂下来一串密密麻麻的芭蕉。它的样子很像香蕉,但是比香蕉要小得多,每根只有一指多长。
华真行刚才就坐在院子里呢,根本没看见这些竹子,仿佛曼曼进来后他一转身,竹林和那株芭蕉就长出来了,就在弹指之间啊!
这些竹子华真行还认识,就是他在非索港西边很远的群山中见过的几个品种之一,大约两根手指粗细。
小竹林沿着三面的墙根生长,分布的宽度在两米左右,其中居然还有不少竹笋,紫色的笋皮,有的笋已经长得很高了。
华真行是修炼养元术的,已有四境修为,且曾走遍原野考察风物,当然能分辨各种植被的生长环境以及生机气息。
他能看出来,这些竹子肯定不是新种的,就似在原地生长的,而院中得环境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仿佛天然就适合这些竹子生长,一切变化若浑然天成。
曼曼是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院中有竹,感觉还能好一点,不过是惊讶而已。毕竟去了一趟布鲁塞,他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杂货铺,距上次来这里已有半个多月了。
假如有人弄片竹子种在院子里,在她看来时间是足够的。
但华真行只是转了个身而已,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就算他已足够镇定,仍目瞪口呆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特红头也不抬道:“什么怎么回事?别学结巴说话!”然后又招手道,“曼曼来啦,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叫小华给你下打卤面……快过来坐吧。”
华真行打断他道:“这些竹子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侧着脑袋,笑眯眯地反问道:“我移栽的呀,从你发现竹子的地方。早就告诉你没事不要大惊小怪,难道你认为我老人家没这个本事?”
华真行无言以对,他忽然意识到,杨老头最近是越来越浪了,都浪出花来了。
以前杨老头有很多手段都藏着掖着,偶尔露一小手,可是随着华真行的修为越来越高、尤其是突破四境之后,他老人家简直有点放飞自我了。
161、量身打造
华真行跑进新厨房又做了一大碗打卤面,曼曼也进来帮忙,他昨晚备下的料恰好可以做五大碗,到这一碗就全用完了。
曼曼吃得可真香啊!看她吃面的样子,华真行明明刚才已经吃过了,却感觉好像还想再来一大碗。
曼曼的饭量一点都不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这大半年来,华真行感觉曼曼的个子已经长高了半个头,身材也越来越有内容了。
等曼曼吃完了,又搬了一张凳子放到石桌旁,和华真行一起坐下。华真行主动问道:“杨总,你今天叫曼曼来,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她吗?她也突破四境修为了。”
杨老头笑呵呵地点头道:“不错,真不错,曼曼简直是个小天才!”
华真行:“我突破四境更早啊,您当初怎么不夸我?”
杨老头两眼一瞪:“你从小是谁教的,她从小是谁教的?”
然后冲着曼曼和颜悦色道,“扎辛转述的海神族秘法,其实有很多隐患。如今你已突破四境修为,而且是以从头修炼的养元术为根基,以后就走这个路。
从洛克那里得到的各种神术手段,以自身的修为根基也可以借鉴使用。”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扭头朝华真行道:“小华呀,你以后可要用心教曼曼。”
华真行:“那是当然,就算您老不说,我也会的。”
柯孟朝还算厚道,插话道:“老杨啊,你也别总说小华,这孩子已经挺有出息了!不论从小是谁教的,有些东西小时候是教不了的,必须到了一定的年岁才可以入门。
以他们两人的年纪,已经是四境修士,哪怕追溯到上古都很罕见了。”
杨特红:“你说得不错,这主要还是因为我老人家厉害!”
这句明显有自吹自擂嫌疑的话,墨尚同和柯孟朝居然罕见的没有反驳。杨老头自称厉害,指的应该不是他本人的修为有多高,而是养元术。
养元术是一套极简化版的修炼体系,能化繁为简才是真正极高明的手段。杨老头本人当年肯定不是修炼养元术的,以此为根基的第一人是华真行。
华真行将养元术又传给了曼曼和洛克。洛克以之治好了暗伤,但他的修为底子仍是福根家族的传承神术。
在洛克身上验证了一件事,就是养元术的兼容性或者说包容性,并没有因为洛克是另一体系的修行者而产生冲突。
曼曼和洛克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是很侥幸地成为了海神族新一代“祭司”? 冒着她本人根本没意识到的凶险。
后来她选择了从头开始修炼养元术,直至突破四境修为? 已经完全以养元术为根基了。
从曼曼身上又验证了另一件事? 养元术不仅适用于各种修行体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它其实就包含在各门所谓的传承秘法当中,杨老头总结了其共性的部分。
假如没有洛克和曼曼,华真行也没有把握去推广养元术? 他首先在海神族中做了试验? 如今已开始着手在欢想实业高层中推广。
华真行、曼曼、洛克这三个人,所学的秘法都不仅仅是养元术? 而海神族人则根本没有学过其他的秘法,非常朴素,很多人能入门已经证明了养元术的成功。
当然了,在华真行不知道的时候? 罗柴德医生在布鲁塞的生机俱乐部帮他完成了另一部分试验? 充分地证明了养元术的包容性与适用性。
海神族人几乎都是赤贫出身? 绝大多数都是文盲,是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土著之一;而生机俱乐部的会员,都是白罗洲的名流显贵? 在发达的文明社会中受过最好的教育。
这样两种人,只要老师教授得法,学生的理解能力也符合要求,修炼养元术都可以入门,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杨老头对待曼曼的态度,显然和对待华真行不一样,华真行突破四境之后,杨老头给他留下了神念心印,包含接下来的各种修炼内容,核心当然还是养元术。
曼曼今天也突破了四境修为,杨老头既没问她经历了怎样的魔境,也没给他留下神念心印,而是叮嘱小华以后继续用心教曼曼。
从这个细节就可以推断,就算他再怎么夸曼曼,其实心里也认定,曼曼的修为精进将来超不过华真行,所以每一步都可以让华真行去教她,实在教不了再说嘛。
墨尚同又端着茶杯道:“当初我教你们木鹊术的时候,指导你们如何削制木鹊,亲眼所见其实修为都差不多。
曼曼就不说了,人家的基础不一样,但是小华呀,你可是落后了一步,我没想到反倒是洛克率先突破了四境。”
华真行反驳道:“先破境又能怎样?您老也不看看洛克多大岁数了,学了多长时间。”
柯夫子点头道:“小华说得对,洛克接触神术的时候,小华还没有出生呢。学得早,也不意味着就更出色。”
杨特红与墨尚同同时瞪了他一眼,华真行打岔道:“闲话少说,曼曼也算出师了吧?”
杨特红笑呵呵地拿出了一样东西,居然是一个粉红、浅绿与湖蓝三色交织的刺绣小香囊,上面打着福字结,下面挂着小流苏。
这种香囊华真行小时候也戴过,只是没这么花哨,就是个小布包,用别针别在衣服上,里面装着不知是什么药,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可驱蛇虫。
配香囊是东国的一种传统,主要是在端午前后,香囊里多见雄黄、麝香等药,有的也直接放一枚牛黄安宫丸啥的,取祛风、驱邪、安神、祈福等意。
这香囊拿在杨老头手里,华真行的神识透不进去。只听杨老头笑道:“曼曼呀,你跟随小华学养元术,也算是我老人家的传人。破四境出师,我也送你一件准神器,名为幽水香。”
到了曼曼这里,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三位老人家也没有转圈逗乐子,直接就把法宝拿了出来,名字早已定好。
伴随着话音,幽水香的神魂烙印传承同时留在曼曼和华真行的元神中。法宝是给曼曼的,但是神魂烙印也传给了华真行,在必要的时候,华真行同样可以动用幽水香。
幽水香就是神器,传承时需要神魂烙印,可是杨老头为何说它是一件“准神器”呢,也许是他老人家谦虚了,也许是另有看法。
神器并不是香囊,而是装在香囊里的一枚珠子,直径两公分多一点。这枚珠子本身竟是一种丹药,名为五气珠。
风先生将风环扇送给了华真行,但是被杨老头拿走了,因为扇坠是一枚九转紫金丹。据杨老头说,既是丹药又是神器的,这世上只有九转紫金丹。
杨老头还听说过另一种丹药,名为陆吾神仑丹,虽非神器,但也是能与身心相合的法宝。
许是受到了启发吧,加之杨老头最近正在炼制五气春容丹,居然也鼓捣出一种有丹药和法宝双重属性的五气丹。
五气丹并非五气春容丹,它也是一件法宝,所谓春容丹的灵效只是其妙用之一。
五气丹有何妙用?首先可调经理气、润养容颜、修调内外。将它佩戴在身上行功时略做催动,便自得其妙。
其次它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妙用,就是疗伤,不仅给自己疗伤还可以给他人疗伤,助人五气均衡、腑脏舒平,恢复到健康状态。
更特别的是,还可用它施展治疗神术,假如使用者本身就精通治疗神术,也能极大增益治疗神术的效果。这方面不需要谁再教曼曼,她已经从洛克那里得到了传承。
这枚五气丹本身就是一件用于涵养形神、滋润容颜的法宝,还可用来疗伤,妙用兼容了了治疗神术。但在很特别的情况下,它也是可以服用的,毕竟是一枚丹药。
所谓“服用”的概念,对于有些灵药来说,并不是直接吃下去。这枚五气丹的用法不是吞服,而是催动并运化吸收其灵效,为自己或者助他人。
假如当成丹药“服用”,这枚五气丹就等于被消耗了,所以只用于非常特殊的场合,比如有谁受了重伤,仅凭治疗神术已经来不及,那就只好牺牲这件法宝了。
所以这枚五气丹在平常情况下当法宝使用,可养颜、可疗伤,它是不会损耗的。但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当丹药使用,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这枚五气丹只是法宝,并没有达到神器的境界,杨老头却称这枚珠子为幽水香,并说它是一件准神器。因为它很特别,里面包裹了一枚蓝色的神石,名为幽蓝水心。
神石分六种,据说是远古遗留的宝物,如今已极为稀少,也是制造法器、镶嵌法杖的材料,多为神术师所用。
所有神石的大小形状都一样,直径约一公分多一点,呈正十二面体,每个面都是正五边形,普通神石是无色透明的。
金色神石名叫众神之泪,只是传说,几乎没有人见过,据说它本身就是神器。
白色神石名叫风之魅舞,蓝色神石名叫幽蓝水心,红色神石名叫火焰精灵,褐色神石名叫大地之瞳,这四种特殊神石都是打造神器的材料。洛克的飞云靴,其核心就是一枚风之魅舞。
杨老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枚幽蓝水心,包裹在五气丹中,在墨尚同的协助下,祭炼出这样一件特殊的准神器,取名为幽水香,装饰成一个小香囊的样子。
这不是简单地用五气丹包裹幽蓝水心,而是祭炼为一个整体,它有神器的特性,但使用始终就是一枚丹药的样子,这一点与神隐枪的千变万化不同,所以杨老头才会说它是准神器。
幽水香的很多妙用,都是因为有幽蓝水心,或者说得到了幽蓝水心的增益。
除了可用于疗伤、养颜之外,幽水香更可辅助施展各种水系神术或者说控水法术,简直就是为曼曼量身打造的!
在极端的情况下,比如幽水香外层的五气丹被“服用”殆尽,那么最终还能剩下一枚幽蓝水心,仍可增益与辅助各种控水法术。
好东西啊,就连“见多识广”的华真行都赞叹不已,他倒不是眼热,幽水香就是应该给曼曼的,此法宝在曼曼手中,对他也大有好处。
杨老头将香囊递了过来,曼曼也没有伸手去接,她起身绕到石桌那边,与华真行方才一样行礼,参照东国修士传统的赐器、受器仪式。
这不是柯夫子给她发了神念,而是刚才在厨房里华真行现教的。华真行已经猜到了杨老头今天要送曼曼法宝,但他没有猜到竟是如此珍贵、如此神妙的幽水香。
曼曼欢天喜地,起身后高兴地简直都要蹦起来。尽管得到神魂烙印传承后,便已知道这件宝贝是什么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从小香囊将那枚珠子取出来亲眼看看。
圆形的珠子表面是玛瑙状的五色纹路,曼曼试着以法力催动,五色光泽流动,照射出的却是柔和得白光,将大伞下的众人都给笼罩进去。
杨特红点头道:“不错,拿到手就会用了!别照我,多照照你墨大爷。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就属他长得最黑、最糙。”
161、人才大丰收
海神族人的五官特征以及肤色和当地土著不一样,华真行以前之所以没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很少接触海神族。
海神族人口很少、很团结,也就意味着活动范围相对封闭,壮年男子主要都在国际码头打工,其他人则很少离开所生活的街区。
当然了,他们的肤色也很深,比如扎辛就和当地土著人差不多,后来华真行才意识到,这就是晒的,包括曼曼也是。
非索港的气候很特别,雨季比较集中,也就意味着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艳阳高照。而海神族人的生活很艰辛,他们远比当地其他部族更勤劳。
曼曼哪怕年纪并不大,也从小就做各种活计了。她的皮肤呈小麦色,也是现代很多西方人所追求的那种健康色,多少也是晒出来的。
生物学上有个名词叫趋同进化,假如当地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方式不变,再过很多、很多年,也许海神族人的肤色与当地土著的区别就不大了,更别提通婚融合等其他因素。
哪怕曼曼是族中地位很高的祭司,其实也没有什么保养的概念,整个部族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如今随着修为日益精进,当然了,室内活动也越来越多,生活环境更有了明显的改善,曼曼也有不少改变。就看皮肤吧,原先只能说细腻,现在完全称得上水嫩了。
看看在座的这些人,明显是墨尚同最黑,甚至比扎辛都黑,额头上皱纹如刀刻般清晰,但是人却显得极有精神。听见杨特红拿他逗乐,他老人家也不以为意。
见墨尚同不搭茬,杨老头也有点无趣,又指着院子里的竹林道:“今天的雨水不错,明天一早还会发新笋的。小华,你想起什么了?”
这一问有点莫名其妙,但华真行简直太了解杨老头了,立即反问道:“您老想怎么吃?”
没想到杨老头却不高兴了,责问道:“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还要问我吗?”
华真行这一刻才恍然大悟:“您老是说片儿川吧?我确实在山里面做过一次,风先生还尝过,应该是他告诉您老的。”
杨老头:“有好东西你不先想着我?我老人家有什么好事,好吃、好玩、好用的,什么时候忘记你了?”
华真行解释道:“我没有不想着您老人家? 新笋倒是有了? 可是做片儿川最好还得炖一锅鸭汤啊,我现在上哪儿找野鸭去?”
杨老头:“这是我的问题吗,你难道就不会想办法解决?”
华真行心中暗暗吐槽? 这怎么不是您老人家的问题?这么一片竹子,一转身的就给挪过来了? 您老人家就不能顺手再抓只野鸭?
可是杨老头既然提要求了,华真行也没有办法,正在琢磨假如实在不行? 就辛苦一趟? 来回再跑个一百五十公里? 抓只野鸭子回来炖汤。
险山绝壁很不好走? 就算以他如今的修为,来回怎么也得三天吧? 得让杨老头先等等。
这时曼曼突然说道:“野鸭?农垦区就有。”
华真行惊喜道:“是吗,我怎么没见过?”
曼曼:“小雨季之后刚飞过来的,不少呢,三片湿地里都有。杨大爷想吃的话,我现在就去抓。”
杨老头又瞪着华真行道:“你看看人家曼曼!”
华真行:“走,我们一起去。”
农垦区,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所在的区域,被铁丝网围起来了,里面都是欢想实业独资买下的地皮,包括上游规划中的水库山谷区,总面积有三百多平方公里。
在北索河中下游的河道上,欢想实业设置了三道拦水坝,造就了三片湿地,也使河流向北改道形成了三个弯。在大雨季结束之后,下游入海口一带又逐渐断流,但那三片湿地并没有完全干涸。
小雨季来临后,湿地水面重新充盈,经过目前的改造,那一带的气候以及环境都有了微妙的改变,面积虽然不算何大,但它毕竟是一个完整的流域。
最近有不少水鸟迁徙到湿地中栖息,其中就有不少野鸭。华真行这段时间没有来得及关注农垦区的琐事,曼曼却是听说了,海神族就有人在那边干活呢。
其实农垦区也很远,从杂货铺出发穿过克林区,还得再越过十几公里的郊野,到达最近的那片湿地,总计路程有二十多公里,来回接近五十公里。
但这段路不需要翻山越岭,而且还可以开车,就算步行的话,以两人的速度也能在天黑前赶回来。他们人说走就走,杨老头在后面喊道:“快去快回呀,野鸭要抓肥点的。”
“知道啦,一定让您老满意!”华真行的声音从雨中传来,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杨老头滋溜喝了一口茶,样子就像在喝小酒,看着墨尚同和柯孟朝,一副自得的样子。柯孟朝开口道:“洛克和两孩子突破四境之后,都有神器了,我们是不是太偏心了?”
杨老头:“这哪叫偏心啊,是关心!”
柯孟朝:“王丰收早已突破了四境,我们到现在一件法宝都还没给他呢。”
杨老头:“大丰收最早可是你收的学生,这事你看着办。”
柯孟朝叹了口气:“他最近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今天就叫他过来吧。”
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别的动作,仿佛自有手段能让王丰收接到通知。三个老头依然就坐在这里等着,杨特红端着茶杯就在那里一直瞅墨尚同。
墨尚同被他盯得不耐烦了:“我黑,我光荣,我乐意,我痛快,你总瞅我干啥?”
杨特红:“我越瞅越觉得你长得越像一个人。”
柯孟朝文绉绉地说道:“决定外貌的基因辅片段,总有相似的地方,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长得像的人很常见。”
杨特红:“我说的可不是古人,也不是外地人,就是海神族人。这人是个女的,岁数不大,很聪明,经过培训之后已经是酱油厂的见习技术员,好像是扎辛家的亲戚,名字叫扎朵。”
柯孟朝:“你一说我也有印象了,的确有这么个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外号叫酱油,厂里人都喊她酱油妹……至于像不像,老墨自己看。”
说着话伸指在院中虚点,竹林旁突然出现了一道立体光影,正是一个女子的模样,长得竟与墨尚同有七分相似。
杨特红点头道:“对,就是这个人,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老墨的私生女呢……老墨,你怎么不作声呢,难道是不想承认?”
墨尚同有些走神,听见这话才答道:“说不定她真有可能是我的后人,或者是我的家族中某位亲戚的后人,或者是有共同的祖先。
六百年前,东国官方有船队七下西洋,最远就到达了这一带的海岸。可能有一批船员留在了这里,也可能是有船员与当地部族通婚留下了后裔,或许就是如今的海神族。”
那个身形之影消失了,柯孟朝探过脑袋道:“你这个脑洞开得可够大呀,是真的吗?”
墨尚同:“当年我又不在这里,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可以确定两件事,确实有东国的船队在大约六百年前到过这一带,也确实有船员登岸,停留了不短时间进行修整补给。
至于有没有船员留在这里定居,或者与当地人通婚留下后裔,然后形成了海神族,我就无法确定了。海神族没有文字,就连祭司传承都断代了,历史难以考证。”
柯孟朝:“想知道那个酱油妹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也不难,可以去测基因序列。”
杨特红:“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们几个都会这样的法术。哪怕是洛克,等他将血祭神术修到家,也同样能测试出来。”
墨尚同:“就凭他,血祭神术再高明,能触动我吗?”
杨特红:“你放开形神让我们测就是了。”
墨尚同:“这有什么意义?只要你想一直追究下去,我们跟树上的芭蕉还是亲戚呢!”
柯孟朝:“老墨呀,你这么说就是抬杠了!像你这么杠下去,老杨就该讲元素构成、天地一指、万物均齐了。”
杨特红:“我可不喜欢那么抬杠!我再问你们一句,刚才曼曼拿着香囊和小华站在一起,你们觉得她像什么人?”
墨尚同沉吟道:“百越人,防风氏部族,真的很像。”
杨特红:“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老墨呀,这很有意义。你想想现在的海神族,就是小华最铁杆的支持者。
他们既团结又吃苦耐劳,而且举族学习了养元术,还拥有非索港目前素质最高的产业工人队伍。
这意味着什么?这批人将来就是小华起家最核心的班底啊。小华想做什么事,他们只会坚决支持,立场比新联盟还要坚定。
现在新联盟的很多人,之所以对小华很客气,其实都是给我们几个老人家面子。而海神族不一样,他们追随的就是小华本人。”
柯孟朝突然扭头道:“王丰收,你进来吧!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有什么看法?”
王丰收刚才已经来了,走进杂货铺的后厅时听见他们在讨论墨尚同的“**”,感觉不好参与这种话题,于是就停下脚步没有进院子,此刻被柯孟朝喊了过来。
王丰收走进来道:“我确实听见了,这事简单,就交给我办,一定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句话把三个老头都说愣住了,啥事交给他办?柯孟朝皱眉道:“你想安排什么?”
王丰收解释道:“海神族没有文字,也没有留下历史典籍,如今使用的都是当地土语,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可以去找扎辛商量,拿出一些海神族历代传承的遗物,根据海神族的历史,甚至还可以在他们的以前的定居地发掘出一些文物来。
这些证据都能证明,他们就是东国华族后裔,祖先是六百年前来到这里的东国船员。我和扎辛两个就能办得妥妥得,而且扎辛既不会反对也不会泄密,保证安排得严丝合缝。”
三个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王丰收可真是个创造型人才,思维太跳跃了,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转念间就已经策划了这些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最终还是杨特红摇头道:“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王丰收:“不需要您老明说,你们什么都没说!放心好了,都交给我吧。”
墨尚同和柯孟朝对视一眼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说了。”
王丰收见桌上的茶壶已经空了,进厨房拎热水重新续上,再给三位老人家斟好,这才坐下道:“今天找我来,就是为这件事吗?”
柯孟朝摇头道:“不是,刚才的事是个意外,找你是另有重要任务。”
162、百年大计
“有什么任务,您老尽管吩咐!”一听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他,王丰收立刻来了精神!
墨尚同开口道:“这里最近得了两笔款项,一笔是一千万罗元现金,另一笔是面额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
王丰收:“我知道这回事,钱是从福根基金会弄来的,但是洛克不想再拿回去,不是都给小华了吗?”
杨特红:“小华的意思,这笔钱就用来买地,以欢想实业集团的名义。”
王丰收:“这么多钱,买地也是个好主意,这就要改变欢想实业的股权结构了。”
杨特红摇头道:“不需要改变,小华的意思,这笔钱就算是欢想实业的。该怎么入账,财务那边会处理好的。”
王丰收愣了好几秒,长叹一声道:“我真的很佩服小师弟,心服口服啊,难怪几位老师这么看重他。我虽然也不贪财,但自问还没这么洒脱。”
王丰收和华真行,如今都是“高人”啊,他们想为本人谋个衣食生计,早就没什么问题,四境修士在哪儿不能过好日子?可是这样一大笔钱财,也绝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欢想实业的启动资金,就是风自宾投资的那一亿米金。但自其成立以来,花出去的钱早已不止一亿米金了,投资了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重油发电厂项目,还在克林区投资兴办了这么多实体。
资金缺口主要通过两方面来解决。一是抄了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老巢,获取了他们多年搜刮聚敛的财富。二是搜集了非索港多年来积存的矿金,不断提炼成纯金出售,分期支付重油发电厂项目的工程款。
别的且不说,仅仅是矿金生意,华真行在其中就居功至伟,甚至在铲除黄金帮之前他就已经赚了一大笔。但他并没有将钱财据为己有,而是都算成了欢想实业的收入。
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王丰收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但自问贡献也不如华真行那么大。欢想实业、新联盟、克林区能有今天,离不开这些资金支持。
今天这两笔钱,是直接的现金投入,其数额已经超过欢想实业的资本金了。按照常规的做法,其实可以算做入股,可是华真行并没有这个意思。
华真行这么做的目的且不提,但他这么做了,其气魄足以令人惊叹,王丰收真的是很服气。
柯孟朝似笑非笑道:“你确实不贪钱财,却好功利。话就不多说了,我已经敲打过你很多次? 这也没什么不好? 就看出于什么目的、在做什么事情。”
这笔钱加起来? 折合米金差不多一亿一千无百万,用来收购土地,从谁手里买呢?
王丰收:“当然是从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买,让我去办这件事吗?我一定会办好的,假如有人想坐地起价、推诿刁难、敲诈勒索,都不会得逞,就按眼下最公平的市场价完成交易。”
柯孟朝却摇头道:“买地的手续,一直是让董泽刚去办的,这次还是让他办吧。我真正想问你的是? 这笔钱会落到谁的手里,能发挥什么用处?”
王丰收:“当然是归非索港的财政收入了,至于能发挥什么作用……”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老师? 这次我是真明白了。”
柯孟朝点了点头道:“还行,你反应过来了? 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现在清楚是什么重要任务了吧?
上次我们买下北索河流域的土地,花了一千多万米金。这么一大笔钱到了非索港市政府手里,本可以造福当地,至少公共支出不再像以前那样困难。
哪怕之拿出一部分改善基建、促进民生,都可以做不少事情了。可实际情况呢,几乎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倒是有好几位市政官员都移民海外了。
这次我们投入的可是一亿一千五百万米金,这样一笔巨资,难道还要让那些人继续糟蹋吗?假如在在合适的人手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足以将整个非索港都打造成克林区了。”
非索港是几里国的二级行政单位,这里的很多事务,几里国中央政府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事实的角度都管不到。
非索港名义上所管辖的区域,可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还包括非索河南岸的海滨地带、丘林地带、诸多种植园、北索河以北的大片荒野。
为什么说名义上呢,因为其北部的荒野根本无人居住,也就谈不上任何治理和管辖,那片地方总面积差不多有十万平方公里,就是华真行规划中的真行邦。
几里国中央政府除了拥有铸币、外交、海关等必须由国家名义掌控的权利,其他方面是很难干涉到各地方邦市的,而境内各个大大小小军事组织的存在,也形成了事实上的半割据状态。
处于半割据状态的非索港地方政府,对基层几乎谈不上有什么控制力,很多街区甚至以黑帮自治为主。
世界上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经验,是很难套用到这里来的,甚至都不好理解这是一个多么松散无序的国度。
可是无论怎样松散无序,从这个世界现行的法律以及道义的角度,那些无主之地的管辖权都在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欢想实业想买下来,也只能从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买。
非索港的地皮很便宜,尤其是荒野上的那些土地,根本就没人买,好像也没必要买。但是华真行另有长远打算,所以一定要走法律程序,取得所有的正式文书凭证。
欢想实业购买土地的资金,除了交纳法定的中央契税之外,其他绝大部分,都会成为非索港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
大半年前,欢想实业买下北索河流域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花了差不多一千万米金,非索港多少年来也没有这么多财政盈余啊。
可是如此一大笔财政收入,居然连个水花都没看见,这座城市的公共服务以及基础设施几乎没有任何改善。
说没有任何改善也不对,至少克林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不是非索港市政府的投入,而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努力。
如今华真行已经决定,要拿另一笔钱在北索河以北的荒野上收购大量土地,目前正在沙盘上划出区域、制定收购计划。
一千万罗元现金折合一千二百万米金,而那面值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可不仅是票面价值,同时也是带利率的,目前市场价是一亿零三百万左右,总计就是一亿一千五百万米金。
这样一笔巨资,也会成为非索港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它应该交给什么人保管、监督与使用,用在什么地方?
所以王丰收的任务很简单也很重要,就是拿下非索港的地方政府,将这座城市以及这个邦区都变成新联盟控制的地盘。
新联盟接管了非索港,像打造克林区那样改造整座城市,必须要有投入。欢想实业出面收购荒野上的土地,就等于给新政府提供了一笔充足的财政资金,这就是华真行的计划。
王丰收拍着大腿赞道:“对,就应该这么干!在布鲁塞的时候,洛克就提到了这个计划,。假如换做几里国别的地方,谁能有新联盟的实力,早就把控制地方政府了。”
柯孟朝又说道:“夏尔将会是非索港市的新市长,这个城市的管理者将会是新联盟。接下来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成立学校,全面重建公立教育系统。
不能白白浪费了这笔钱,要把它用到最急需、最有效的地方。”
杨特红也说道:“大丰收啊,你是我们这里学历最高的,这件事也交给你来负责,希望你能兼任非索港的教育局局长。”
大丰收赶紧谦虚道:“哪好意思在几位老师面前谈什么学历,我这点学问差得太远了!”
墨尚同叹了口气道:“我前两天跟孟顾问闲聊,问他愿不愿意退休后仍然留在这里?他本人是愿意的,甚至也愿意把老伴接过来。
只要有欢想实业和克林区在,他倒不介意继续在这里工作挣钱,也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据我所知,他儿子在一家东国设计院工作,也是这里很需要的技术人才。我又问他,愿不愿意把儿子一家也介绍到这里来工作,福利待遇好商量。
你猜他怎么说?他儿子在东国的压力也很大,其实到这里来工作未尝不可,但实际上却不可能。因为他的孙子要上学,在非索港不可能受到很好的教育。
这世上的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东国人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我们要发展,将来要打造一个全新的地域,吸纳人才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东国人才。
可是教育问题不解决,这里简直就会被一票否决!我们只能花钱雇佣人来打短工,却无法将人才留下来,更无法培养自己的人才。”
王丰收接过话茬道:“雷顾问的儿子,情况我了解。就算我们这里的学校建得很好,他也不会拖家带口来的。雷顾问的孙子可是在平京市上学,听说还是很不错的学区呢。”
柯孟朝:“他家的情况是这样,可是还有别的人呢?比如这里有一千五百多名东国援建工人,假如我们能够提供完善的公立教育,他们可以把家属接过来,就在这里生孩子。”
王丰收:“您老说的对!控制非索港,拿到这笔财政收入后,这是首要任务。不说别的,海神帮还有一堆小孩呢,到现在也是没学上……这些学校该怎么建呢?”
柯孟朝:“既然钱是小华出的,你就去问小华吧,他说了算。具体的计划嘛,可以多找一批专业人士商量,最好能请雷顾问也参与,有很多实际问题都要解决。”
王丰收:“我会尽力的!三位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假如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去忙了。”
柯孟朝摆手道:“不要着急,也不急这么半天。丰收啊,你突破四境已经有两年了,按照东国修行界自古以来的传统,其实我早该给你一件真正的法器。当时之所以未曾赐器,是因为我觉得你还需要考察。”
王丰收:“老师太客气了,是您教了我修行秘法,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敢奢求您老人家再赐宝物?再说了,我当时还在春华大学读博,用不着天天揣件法宝在校园里晃吧?”
柯孟朝也没多说废话,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道:“今日授此器于你,希望你善用之。”
王丰收一愣:“板砖?”
这东西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块板砖嘛,而且是比普通砖头大得多的城墙砖,这么大一块东西,也不知柯夫子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其表面很光整,呈紫褐色,好像还带着一层包浆呢,像是打磨过的澄泥砖或陶砖。
杨特红:“这质感明明像木头,怎么能说是板砖呢?”
王丰收:“木质板砖?”
墨尚同拿起它道:“此器名为醒木,你听说过醒木吗?”
这么一大块板砖样的东西,到了他手里莫名变小了,最终变得只有牌九大小的一小块,可以握在掌心也可以揣在兜里,总之很方便随身携带,这才是此器的常形。
王丰收:“好像听说过,过去的说书人用来拍桌子的,提醒观众注意得东西。”
柯孟朝:“也是过去的官老爷用来拍桌案,提醒在场人保持肃静的东西。”
王丰收小声道:“那个好像叫惊堂木。”
柯孟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此法器就叫醒木。你也可以把它祭出去,变成刚才那么大,直接当板砖砸人,法力催动之下还可以变得更大,并非是器物本体,而是法宝妙用。”
王丰收嘿嘿一乐:“那不就相当于传说中的番天印吗?”
杨特红也乐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可惜这块醒木并非神器。”
王丰收:“好用就行。”
柯孟朝:“除此之外,它既可封镇元神,亦可醒神驱魇。”
这件法宝名叫醒木,妙用同时具备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的属性。
物理攻击就是当板砖飞出去拍人,精神攻击就是冲击他人之元神,另一方面它也可以使人恢复清醒、消除精神上的负面状态,就看怎么使用了。
醒木虽非神器,但也是一件好宝贝啊。王丰收双手捧起,退后几步下拜行礼,收起了这件法宝,在突破四境修为两年后,他也终于拥有了法宝。
163、大学之道
小雨季来临之际,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换了新驻地。
在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农垦区的范围内,华真行规划了三个小镇。
第一个小镇在最下游的那片湿地旁,位置离非索港市区最近,从克林区出发穿过铁丝网到达那里只有十几公里,名为高桥镇。
第二个小镇在已开发的农垦区中心位置,中游的两片湿地之间,距离那座供动物迁徙以及工程车辆通行的简易桥梁不远,名为新田镇。
第三个小镇离上游山谷地带很近,就在规划中的北索河水电站旁边,名为天河镇。
沿北索河从东向西看,高桥镇距北索河入海口有十几公里,新田镇距高桥镇也是十几公里,天河镇距新田镇同样是十几公里。
这三个小镇之间有公路相连,高桥镇与克林区之间也修通了公路,骑自行车往来都很方便,运送东西还可以用机动三轮车。东国产的机动三轮车物美价廉,且有多种品牌和型号可以选择。
从位置和名称看,就能知道这三个小镇各自分担的职能。
天河镇显然就是为了修建与管理水电站设立的,是施工人员的生活区,将来还可以让水电站的维护人员居住,同时成为开发北索河上游的一个立足点。
新田镇就是中下游农垦区的管理中心,它管理的不仅是那八万亩机械化种植的农庄,还有铁丝网内所有的野地、湿地以及河道。
高桥镇的位置,就在规划中的北索河大桥南岸,其地位相当于一个桥头堡,是非索港进入北部荒原的交通要冲。
待北索河大桥修通后,华真行还要修一条公路通往北部荒原,距农垦区以北十几公里的地方再建一座机场。按现代化大型机场的规划预留区域,先修建成小型简易机场。
机场再往北,就是华真行规划的新非索港市地界,也是他曾经梦到的那座城市。在他那个回忆越来越清晰的梦里,新非索港市有一百万人口,在籍居民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
目前来看这很不现实,只能是做梦而已,但梦中是五百年后的世界,谁又能说得清呢,不妨先迈出第一步。
眼下先做好新非索港市的远景规划,避免今后的发展中走弯路。至于起步阶段嘛,也可以随着机场的建设,先从一个小镇开始,将来渐渐发展成一座城市。
华真行这次想收购的土地形状很不规则,计划分为五片区域,每片区域的面积都有几百平方公里。
其中第一片区域,就是规划中的新非索港市。市区面积用不了这么大,但要将配套的农郊土地都圈进去,还有一条狭长地带向北偏西方向延伸,与另一片区域连接。
第二、三、四片土地则分别位于真行河的上、中、下游? 而那条河流如今尚不存在。
从新非索港市区延伸出的狭长地带? 就与真行河中游的那片土地相连,这是给修建公路、铁路、输电线路、光纤缆线预留的位置? 宽度有五公里左右。
在自家地盘上修建这些设施,不仅方便? 将来还能避免不少麻烦。
规划中的真行河上、中、下游的三片土地,同样有狭长的地带相连。这些宽约五公里的狭长地带,华真行计划一并买下来。
第五片土地位于天河镇的西北方向,沿着山脚向上包括了一大片山地,就是丁老师发现的金矿所在。
华真行并不知道那条矿脉埋藏有多深、延伸有多远,干脆以丁老师打开的矿道为中心,把周围几百平方公里的地域都买下来,姑且称为金矿区。
从天河镇出发? 也有一条狭长地带与金矿区相连,从金矿区再出发,还有一条狭长地带与真行河上游的那片土地相连。
从沙盘上看,华真行计划新购买的土地,与原有的北索河流域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网格状。
网格的节点就是大片的土地,也是规划中修建城市的地方,连线就是那些狭长的区域? 规划中修建交通、能源以及信息通道的路线。
在沙盘上划定这些区域后,会自动得出统计结果,新购入土地的总面积有三千多平方公里。由于那些狭长的地带存在,它包裹与控制的范围差不多有三万平方公里,都是无人的荒野。
全面开发与建设这些地域,目前欢想实业还没有那个实力,但可以先把土地买下来。想按这个计划去购买土地,难度非常大、代价也不小,所以要等到新联盟拿下非索港再说。
远景规划且不谈,目前建设中的就是北索河流域的那三座小镇。北索河流域改造一期工程已完成,二期工程是下游的大桥以及北索河的永久河道,三期工程就是上游的水电站。
北索河的大部分地段没有人工堤坝,在丰水期河道可以变得很宽,湿地也是调节洪水的重要手段。
农庄以及小镇的建设,特意避开了可能会受到洪水侵袭的地带,只在特定的区段内修建防止水流冲袭的堤坝以及护岸。
洛克承诺,以福根基金会的名义提供无条件援助,等到小雨季结束后,二、三期工程就可以陆续开工了,施工队伍以及配套的基础设施如今反倒成了瓶颈。
为了方便北索河大桥以及机场的施工,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的驻地移到了高桥镇。规划中的高桥镇,就打算以东国援建工人生活区为基础。
驻地的宿舍楼当然是新修的,每栋宿舍楼都是五层,第五层是公共活动区域,可以根据情况与需要添加各种文化娱乐设施。
一到四层的宿舍每间都很大,可住四到六名工人仍很宽敞,条件比以前改善了许多。宿舍楼没有装电梯,每层楼都有两个大型的公用卫生间和水房。
这种格局,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初,很多东国大学的学生宿舍。
每栋宿舍楼可以住四百人,目前东国援建工人总数只有一千五百人,照说暂时修四栋楼就够了,可是欢想实业修了十栋。
欢想实业只是出资人,这些楼都是援建项目工程部自己建造的。
为什么要造这么多,主要为了免得再费二遍事。等到将来的很多工程铺开,目前的工人队伍规模肯定不够,华真行希望能来更多的人、同时也能留下更多人。
除了十栋宿舍楼,欢想实业还出资建造了六栋公寓楼,其规格并不亚于棕榈庄园中修建的公寓楼。
公寓的规格是华真行定的,小套的使用面积是四十九平,大套的使用面积是九十九平,配有上下水以及厨卫,在非索港简直就算是豪宅了。
这六栋楼总计有六百套公寓,小套和大套各占一半。修建它们的目的很简单,眼下主要提供给援建工人的家庭居住。
因为种种原因,这里的不少工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国了,难免思乡情切。新联盟最近想了一系列办法,组织各种文化娱乐活动,并提供生活上的种种便利。
更换新驻地之后,不仅有新的宿舍楼,欢想实业还向援建工人们承诺,假如将远在东国的家属接过来,不仅可以报销额定路费,这里还可以提供家庭公寓,让他们享受家庭生活。
如果家属愿意在此地长住,克林区政府以及将来的非索港市政府,可以授予他们长期居住权,也就是俗话说的绿卡,欢想实业还可以提供工作岗位。
假如他们就在这里生孩子,或者把孩子接过来,孩子同样可以给绿卡,并且提供公立教育服务,是全套的东国语教育,并使用东国的教材。
至于学校……目前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
目前一千五百多名东国援建工人,克林区政府都给了绿卡,并且授予了他们荣誉市民的身份,颁发了金制纪念章。
援建队伍中的技术人员,在东国也算是高端人才了,哪怕那些普通工人,对于非索港来说也是高素质、高学历人才,都是将来的建设中所急需的骨干。
欢想实业可谓下了血本,而且细节上考虑得都很周到,规划中的高桥镇也建了供销社分部,就连面馆都开过去了。生活区里面以及周边还预留了足够的空地,可以搞绿化、种菜。
这样的大手笔投入,甚至使预算资金一度吃紧。原本华真行还想买下另一片土地,就是他在西部群山中发现的那条狭长山谷,有湖泊、丛林还有各种竹子。
按杨老头的话,那里简直可以当成一处洞天福地,甚至适合一个修行门派打造宗门驻地。但是华真行算了算,资金不太够,所以就暂时放弃了购买计划。
欢想实业在高桥镇,修建了高规格的援建工人生活区,就算将来大规模的工程建设结束了、工人们都搬走了,其实也不浪费。
在华真行的远景计划中,那里也是为一座大学准备的。非索港眼下还没有大学呢,就算要搞教育也得从中小学开始建设,但是将来总得有大学。
也许那所大学不是为现在的非索港市建设的,因为它的位置在农垦区之内,将来也会划入到新非索港市的辖境。在华真行的梦中,新非索港市可不止一所大学。
华真行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它就叫高桥大学,或者前期叫高桥技术学院,目前修建的是将来的学生宿舍楼以及教职员工家属楼,至于教学楼到时候再说,先把地方留着。
东国援建工程部留下得旧驻地,当然也不能浪费,简单改造之后,如今已是克林区巡逻队的军营,连菜园子和鸡舍都是现成的。
援建工人新驻地的十栋宿舍楼目前启用了四栋。六栋公寓楼已经启用了一栋,主要是供技术人员以及工程部领导居住。就在最近,这里又启用了一栋公寓楼,但是只开了五套公寓。
奥海姆医药集团派的人到达了非索港,与欢想实业以及新联盟谈“合作”,共有五个人,带队的是一位副总裁西曼先生。
根据克林区最新的卫生防疫规定,从疫区来的人员都要接受隔离、检测,他们暂时都被隔离在了高桥镇上这栋崭新的公寓楼中。
165、选择
西曼等五名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工作人员,先是乘坐洛克提供的私人飞机到达特玛国的美里市,然后从机场乘专车去海边,再乘船到达非索港。
这是从罗巴洲前往非索港最快捷、也是相对最安全的一条路线,不必经过几里国的其他地区。只要天气合适,事先安排好行程,可在早饭后出发、晚饭前抵达。
高桥镇的公寓楼环境很好,可以在露台上远望湿地,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非索港地处热带,但并没有很多人想象得那么热,否则南部海岸也不会成为度假胜地。
初冬的小雨季当然不干燥,昼夜气温大体保持在二十到三十摄氏度之间,正是非索港最好的时节。除了没有豪华酒店,位于农垦区的高桥镇其实环境比南部海岸更好。
至于说庄园,整个北索河流域就是一座巨大的庄园。
他们被隔离的时间并不长,在三天内接受了两次核酸检测和一次血清抗体检测,结果都没有问题。有意思的是,血检结果表明,西曼先生曾经感染过最新病毒,但是已被治愈。
结束隔离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高桥镇,南部海岸已经没有酒店营业,他们也不想和当地人打太多交道,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不发生关系是最好。
谈判从第一天就开始了,欢想实业是西曼等人的接待方,负责安排行程并保证他们的安全,而合作方是新成立的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
该中心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凯茜的当地女士,她是得到海外赞助后成立了这家带有慈善公益性质的健康研究中心。
从表面上看,这家中心和欢想实业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但它的注册地点却在高桥镇,它租用了欢想实业的办公场所,租金全免。
据说是凯茜女士成功说服了欢想实业的有关领导,让他们意识到了健康研究的重要性,从而在当地也拉到了一笔捐助,就是免费的办公场所。
西曼第一眼见到凯茜,就被这位颇具魅力的混血美人给迷住了,但是接下来打交道的时候,感觉却颇为头疼。
欢想实业和新联盟都不直接出面,健康研究中心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大家心知肚明,可是会谈一开始,就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奥海姆医药集团原先的打算,是他们提供疫苗、新联盟提供人,国际医院有专门的实验室提供数据,所有成果都是奥海姆医药集团的。
验证哪种疫苗有效当然重要,发现未知的毒副作用更重要? 有时候甚至可以在数据中做手脚。比如两种效果差不多的疫苗,可以宣布其中一种更有效? 而另一种“可能存在”原本并没有的“未知副作用”。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经常是出于商业或政治的目的。资本的思路? 和医学的思路? 并不一致。
两种效果差不多的药物? 怎么选择?不会只看谁物美价廉,而是看能否拥有专利权、代理权? 能否控制生产、销售环节? 参与其中的各个集团能否达到利益与隐形利益的最大化。
比如一种药谁都能生产,每份只卖一块钱,另一种药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或盟友手中,每份可以赚一千块? 想都不用想,当然要选择那种能赚一千块的。
只卖一块钱的那种药怎么办?可以想办法将之污名化、边缘化,挤出自己控制的市场? 甚至挤出人们的视线。
其实大多数时候,由资本控制的所谓自由市场竞争能带来的好处,只停留在特意编写的教科书上。实际中发生的? 往往就是上述的事例。
这也是资本的自由选择,也是某种形式的市场竞争结果,只是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否则曾经的非索港也不会堕落如斯、看不到任何希望,因为它已经处于这个世界的最底层。
随着现代工业文明与信息技术的发展,各个领域的专业性越来越强? 普通人能掌握的反而不是真正的信息而只是舆论? 舆论的背后也有各种利益倾向的引导。
华真行全程参与了这件事,随着谈判的展开,奥海姆医药集团的目的也暴露无遗,这也是华真行对世事的学习与经历。就看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会成长为哪一种人?
健康中心的反应,出乎西曼的预料,凯茜女士并没有理会奥海姆集团的诉求,直接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合作方案。
健康中心不会组织人试验奥海姆集团提供的疫苗,不论这些疫苗是通过什么渠道来的。
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有自己的、明确的渠道,与东国的研发机构合作,展开东国提供的三种疫苗的临床三期与临床四期试验。
新联盟将组织六千名志愿者,分为六个对照组,展开大规模的试验并记录全面数据。健康中心给奥海姆集团的选择,就是他们可以参与进来,包括国际医院的合作方。
奥海姆集团可以全程参与,并共享数据,疫苗不必他们提供,他们只需支付志愿者以及部分试验费用。
六千名志愿者,总计补贴费用三百万米金,已经相当低了,人均只有五百米金。
这是因为当地的人均收入很低,去年的不完全统计,非索港的人均年收入只有二百米金。今年欢想实业成立后,当地人均收入应该有大幅增长,但是改善与覆盖的暂时只是局部。
相对而言,疫苗的运输、保存、试验以及组织协调成本,反而比志愿者补贴高得多。健康中心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奥海姆集团全程参与与共享完整数据的费用,只需一千万美金。
区区一千万米金,就能全程参与并拿到六千人试验的所有数据,已经相当划算了。可是西曼却急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西曼原先的设想,是花一笔钱“买通”新联盟的头目,组织一批人在不公开的状态下做药物试验,就像以前经常做的“业务”那样。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规模,原计划几百人、上千人就顶天了,试验全程都由奥海姆集团方面来主导,所有的数据都由他们来掌握。新联盟方面只需要提供人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事都不必管,甚至都不用知道。
他也没打算重点试验东国的疫苗,假如别的疫苗安全可靠,他甚至想给东国疫苗的试验数据动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手脚。
西曼不同意这样的合作。可是凯茜告诉他,不论奥海姆集团参不参与,健康中心自己都会开展这个项目,之所以同意他们参与进来,还是因为欢想实业的控制人风自宾打过招呼。
这与在布鲁赛谈好的结果不一样啊!于是西曼又去找杨特红。杨特红没空,欢想实业副总裁唐森至接待了他。
唐森至告诉西曼,计划没有变化快,在他来之前,当地政府已经通过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的渠道,达成了另一项疫苗试验合作项目,是公开的、正式的合作。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考虑到先前的承诺,健康中心才同意奥海姆医药集团也参与进来,全程共享第一手数据。
唐森至最后反问奥海姆:“你们来的目的,难道不是因为别利国的疫情已经失控,所以要尽快确定安全有效的疫苗吗?那么这个项目就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假如你们还有别的目的,我们恐怕就无法满足了。”
西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接问道:“你们真的放心与东国合作吗?你们能相信他们的疫苗吗?”
唐森至笑了:“我就是东国人啊,你不是也来找我合作了?”
西曼:“不一样,这不一样,我们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专家,原计划是我们来全程主导的。”
唐森至:“奥海姆集团有自己的疫苗已经进入临床阶段了吗?既然没有,就不要这么说。你也看到了,这里有大量的东国援建工人,欢想实业的主要工程,都是他们承建的。
正因为有这个关系,我们才通过外交途径,争取到了这一次合作机会。
东国方面提供经过临床验证的疫苗,是优先给外派的援建工人使用的。我们力争扩大了规模,也将提供更全面的验证数据。这是公开的,完全正规的合作。”
唐森至说的都是实话,正因为有东国援建项目在这里,后续还有更多的工程合作,所以才有这一次的疫苗合作机会。
能公开招募到六千名志愿者,是新联盟的组织动员能力。其实就算新联盟不做组织动员,那一千五百多名援建工人,也很愿意接种东国提供的疫苗。
他们都有自己信息渠道,包括亲朋好友的介绍,获悉东国国内已经组织小规模的疫苗接种,一般人想接种还排不上队呢。当然了,东国得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也用不着大规模接种。
但是西曼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他对这个项目的疑虑乃至反对都是很正常的。使用哪一国的疫苗,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政治选择。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东国没有自己疫苗且疫情失控,需要选择别的国家的全新疫苗,进行大规模甚至全民接种,肯定也会慎之又慎,不可能直接拿来就用,而且要有各方面的考量。
希曼不可能也没有权限做这个决定,他只得再度强调:“唐先生,这和贵方与奥海姆先生在布鲁赛的商谈结果不一样。”
唐森至笑道:“只要没有正式敲定合作方案,就可以继续商谈细节,当初我们也是这么告诉奥海姆先生的。如果你做不了决定,可以让奥海姆先生亲自来谈,也应该由他亲自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