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 如火般燃烧
“大佬,实际上,一开始我并不喜欢看英雄剧的。”
“后来呢?”
“后来,被莫月带入坑,再后来,我发现,我好向往那样的存在。”
“是指那些英雄们吗?”
“不全是吧,我只是很羡慕,可以有力量保护触及得到的生命,可以守护莫月的笑容,守护她……”
“你是说,另一种英雄的存在?”
“实际上,在遇到这家伙,成为火元素使之前,我一直都有遗传性心脏病,对,和大佬你一样,我们都是被神扼住心跳的人。不知道那天,就会过去了,那天撞见你们之前,我其实,是去医院拿检测报告。”
“它保护了你?”
“我打碎了一个瓶子,它从其中蹦了出来,后来,每当我心脏病发的时候,都是它用自己的力量帮我吊住了命,这么多年过来,我反而活了下来。”
“我并不是向往英雄,我只是想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飘散的生命仍在燃烧的时候,温暖莫月,温暖更多和她一样,需要我这盏灯火的人,或者其他的存在。”
“有时候,之所以是蜡烛,是因为它本来就是蜡烛。”
“很多人看到的那种无畏与无惧,对我来讲,只是一种任命与升华而已。”
——莫云飞与林书文的闲聊
烈焰滔天,划开了人类与怪物的界限,在那条火线的两端,如梦初醒的许风与下定决心的“金铭”隔火遥望,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许风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做弟弟的我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不认你这个哥!你也不需要对我这个弟弟留情!”
“嘶嗷……”
然而,令“金铭”惊愕的是,身侧的归一者们直接无视了他之前下达的待命指令,开始硬扛着莫云飞的火海向前走去。
海物被烧成碎末的腥臭随着火苗升腾而上,参在着逐渐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了整片区域。
“噼啪……”
斑驳掉落的焦黑,仿佛无法停止的前进步伐,约过火海的藤壶寄生物们伸出了被黑血浸湿的触手,引导着身下掉落的血肉,二者以一种极度恶心与恐怖的方式互相牵引粘连着彼此。
空旷的脖颈微微前倾,黑洞洞的血洞中蠕动着难以名状的组织,仿佛来自深渊。
这些沐浴在被各类烧焦的杂质染灰的雾气中的怪物们,一步,一步地拼接着自己的躯体,仿佛无法被火烧尽的海浪,以一种不容阻挡的姿态扑向了无力的人群。
“东方利!你这个没种孙子!”
“……”
此时东方利的一半面容已经被裂口与藤壶寄生物侵蚀,数个拥挤在一起的藤壶挤爆了他的左眼,原本高耸的鼻梁被生生地撕扯出一个个开合的裂口,青白的骨骼清晰可见,细小的触手在其上探头探脑,散发着令人san值清零的恐怖。
现在,海德拉已经和奈亚达成了约定,在各种因素加持下的它加强了控制力,希望在林书文“感觉到”无聊前杀掉虚山的一切,一方面是给自己补充力量,另一方面就是进一步刺激林书文的人格,让他的意识出现破绽。
自己,就可以再一次拉出他的灵魂,然后占据。
这就是海德拉真正的目的,至于说奈亚。
如果它没有感应错的话,如今的奈亚应该
没有多余的体力在短时间,也就是一天之内以无貌巨人的姿态降临到这个位面。
不管是哪个种族的雌性,当其献身于情感之中时,就会本能地将对方放在第一位,尤其是,找到了某种可以让心上人以自己理想的姿态疼爱自己的方法时。
她们会不惜一切,这点,对寂寞了九千个宇宙年后情感爆发的奈亚来讲,尤其显著。
就连海德拉自己都对感应到的现状感到荒谬,一个实力数一数二的外神,竟然会因为异神们的“情感”而将自己憋屈到这份上。
但那些都不重要,海德拉只知道,这接近一天的时间,就是自己最后,也是最佳的赌赢机会。
而在虚山内,重新以遮着面纱女子样子降神的奈亚来到了试图逃跑的戴蒙身边,只一个眼神,就让其带着还活着的而是三名猎影者跑回了原本的营地。
在戴蒙无奈又无力的目光中,奈亚的身影逐渐化作了灰雾消散,而戴蒙,则仿佛被抽空力量一般突然摔倒在地,视野里,原本正常的景象扭曲衰化,他七窍渗血,以一种凄惨的样子抱着头颅,试图摆脱那刺激着各种感官的“东西”。
“是……是……(印安语)”
沙哑的呢喃唤走了那些异变,戴蒙跪伏在地,额头深深地钻进了土里,意志逐渐崩溃。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逃不掉,自己无法逃离这一切!
他注定,成为奈亚的棋子,成为那个男人的垫脚石。
只有杀戮,对,只有海德拉大人的指示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杀了他!杀了这里的所有人!用一切力量,用一切的手段!
毁掉这一切!
满脸血泥的戴蒙狰狞着脸,眺望了一眼营地所在的方向,他的视线仿佛越过了山林与峭壁,遥遥锁定着那座重新修缮完毕的通信塔。
现在,应对万一结果的同归于尽方案,也有了。
与此同时,在近乎无用的火海前,莫云飞挥舞起手中着火的棍棒,将较近距离的几个归一者扫回火海,随后纵深一跃,跳到了许风的身前。
二人交叠链接的影子上,一抹如水的波纹飘荡开来。
“许风,你带着其他人撤,我留下来断后。”
“你这是送死。”
平静下来的许风恢复了智将的冷静,右手的短管霰弹枪单手上膛,直接轰碎了扑过来归一者的半个身体。
“除了我以外,谁还能像莫妖那样用火海阻挡他们的脚步?!”
“他们的速度不……”
“啊!!”
飞溅的血液沾上了二人的身体,在不远处,一名普通的“影杀”战士被生生斩断了头颅,藤壶模样的寄生物顺势依附而上,一名新的归一者在短短的三十秒之内诞生。
“现在!now!带队撤!”
“轰!”
燃烧着的长棍越过许风的身体,戳进了新生归一者的身体,烧到白炽的火焰顷刻间点燃了他的身体,将它前伸的身体烧缩成干。
“唔……”
“轰!”
肩膀上突然传来了钻心的痛感,莫云飞咬紧牙关,握着棍棒的手腕转动,直接挑飞了身后偷袭的归一者,许风抬枪向前,抵住了对方的胸腔,叩响了扳机!
碎裂的血雨中,沐浴其中的莫云飞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许风,被咬破的口腔里,有血渗出。
“保护好
这些人,然后把这里的一切,包括停止它们需要至少一千度高温的情况,告诉二小姐,大佬。”
“……所有人跟我撤退!”
许风不再迟疑,驱使着巨狼扭头跑向了叶阑心部所在的方向,手中的霰弹枪不断上膛发射,硬生生打开了一条通向生途的道路。
““焱”队!”
剩余不到四十人的“影杀”战士咬着牙关,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限制着自己的归一者,跑向生途的脚步逐渐加快,不时地有人在迟疑中慢下来脚步。
“噌!”
燃烧的长棍再次挥舞,莫云飞以一夫当关的姿态站在了许风打开的道路前方,横棍身前。
“你们给我跑起来!!”
“对不起……”
“你们也想像那些牺牲的家伙一样!向我挥舞屠刀吗?!不想的话就给我跑!”
“不想!!!”
此起彼伏的嘶喊震颤了山林,归一者身后,骑着狼王的林书文嘴角裂开了兴奋的弧度。
“果然!前面更好玩!!”
嗜血的光芒在林书文的竖瞳中闪烁着,数根漆黑的刺棘拔地而起,贯穿了二十多个仍没闯过火海的归一者。
“大佬?”
看到前方数十米黑棘的莫云飞眼前一亮,然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个在他身后恢复的归一者挥起了化作刀刃的手腕!
直指,他的脖颈!
“当!”
短剑清脆地接住了必杀的一刀,莫云飞后知后觉,快速地将手中的长棍后甩,撞飞了这个偷袭的归一者。
“小心身后,热血笨蛋。”
幽泠的后肩抵住了莫云飞的后背,自其影子中现身的她第一时间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你也要慎重啊,三无小姐,大佬可会伤心的呢。”
“用不着你对我说教。”
幽泠与莫云飞背靠背,互相保护着彼此的背后,在这十几分钟内,二人竟没有让任何一只归一者向前前进一步。
但实际上,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因为近乎百分之八十的归一者都包围着林书文。
“陪他“游戏””
“嘶啦……”
飞舞的刺棱在空中狂舞不休,以每一分钟十头的频率撕裂着归一者。
而在这些刺陵其中,黑铠的林书文挥舞着双臂的臂剑,在兴奋的狂吼中肆意分解着这些归一者。
但比起刚才,他明显做不到将其分成三厘米左右的碎块。
他只是沉浸在肆意杀戮的快感中,宣泄着自己的**。
实际上这群归一者的数量只下了不到十个。
“云飞!”
“?!”
“你看我的铠甲好看吗!这里这么多好玩的玩具!陪我一起玩啊!!”
“大佬?!”
“当!”
幽泠再一次保护了愣神的莫云飞,她眼神之中满含着悲伤,倒映在莫云飞扭头回望的眼底。
“幽泠妹子,大佬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刀劈开了归一者的身体,幽泠以一种绝望地哀伤看着不远处的杀戮狂魔。
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他。
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也不知道如何去唤醒他,更不知道,如何去靠近他!
她,不知道。
第两百三十七章 如灰烬般消散
“踏上“火”元素的根源台阶后,云飞你感觉自己有啥变化吗?形而上学方面的。”
“啥?大佬你知道的,我这人嘴笨,除了特摄相关的能呱嗒会儿,你让我说别的。。。”
“那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是火,火烧完了,剩下的是什么?”
“灰啊……不对,有种不对的感觉,但好像除了灰也没啥了,难不成还能出个花来?不对,也许真的有花。”
“什么意思?”
“火花啊火苗什么的,就算是化成灰烬了,也不会那么轻易消散的,如果给他一点燃料,它就能再次变成大火吧。”
“就像凤凰?”
“我一般称凤凰是诈尸鸟2333。哎呦!残月!你别咬我领子!”
“哈哈哈……”
(真希望,你也能像个诈尸鸟一样,诈尸啊……)
——灰烬之上,一个飘散着黑烟的身影回忆着
挥舞着的刀刃越来越慢,燃烧着的火焰越来越淡,三十四分钟过去了,黑色的刺荆仍在狂舞着,但他看不到的“观众”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在海德拉的特意安排下,原本目的为冲破防线归一者们纷纷改变了行动方式,以对待林书文的待遇对待着幽泠与莫云飞,团团包围的区域内,飞刃,触手,尖刺,砍刀……招招致命。
莫云飞呐喊过,幽泠用秘法呼唤过,他们早在五分钟之前就做出了带着林书文撤退的决定。
然而那一头,互相畅通且清晰的呼唤与应答里,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从沉默,到亢奋的大笑,再到嗜血的低吼……
唯一能听懂的,是炫耀自己力量的兽鸣;
唯一回应的,是来自嗜血之魔的邀请;
“一起来狂欢吧”
“一起来愉悦吧!”
“你看我雕刻的“艺术品”多好看!”
……
传递不到,明明可以听懂彼此的声音;
突然陌生,明明那曾是自己最向往的英雄摸样;
不,
那不是英雄,
也不是自己向往的那个人。
那只是个怪物。
“当!”
提体力不支的幽泠挡开了致命的一刀,莫云飞持棍将其护在身后,看了一眼林书文所在的方向。
“幽泠,你进到我影子里。”
“轰!”
火焰爆燃,一道包围着二人的火墙隔出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同样到了极限的莫云飞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毫不避讳地发出了痛苦地呻吟声。
无论是莫云飞还是幽泠,二人均已伤痕累累,衣不遮体,裸露出来的**上全部都是裂口和血污,那结痂残破的模样,就好像是某个外神的信徒。
只是,没有那种异样的美感,只是异样与崩毁,就像是人类脆弱的生命。
“我去找他,你躲在我影子里,或者你自己逃跑。”
“然后呢?”
“大佬说过,他无法吞噬可以源源不断补充的东西,而且从他疯魔后的表现看,他不会伤害我们,只要我能到达那片区域,把他打醒……呃……”
双腿发软,裂口喷血,试图站起的莫云飞双手撑地,虚弱与疼痛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识与身体。
他很想睡一觉,但从头上滴落的熔液让他不敢睡觉。
包围着自己的火墙上,十几双烧熔着的手臂与**散发着恶臭与焦味,他们向前侵略,那姿态宛若渴求救赎的狂信徒,不,那姿态分明是渴望将其他人拉入自己所处深渊的恶徒!
“如果归一者有影子的话,我就可以从影子中……”
“没事,咳!我带你过去!”
莫云飞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他高抬其右臂,烧到白炽的火焰凝结成刀,在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地大喊中横刀化圆。
削去了恶徒的黑爪,
打开了通向堕落同伴的救赎之途。
“我们,把他拉回来!”
火焰灼地,化身烈火的英雄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大佬,对那些无可救药的,emmmm,就是那种迷失了自我的人,我们必须要救吗?)
(你想救吗?)
(那当然是……能救就救啊,只要不是真的无可救药的话。)
“那么,去救你愿意去救的人,不就行了嘛。”
火拳破空,重重地击中了拦路的归一者,莫云飞默念着林书文曾说过的话语,大吼着进行了第二次的发劲。
“咔擦……”
如同裂地熔岩一般地裂痕在归一者的身上蔓延,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却聒噪,顷刻间被莫云飞甩在了身后。
(大佬,如果有天我自己逞强牺牲了,你……)
(我不会让你牺牲,但如果,我真的无能为力,让你牺牲了,我……不,还是我自己替你牺牲好些。)
“我不会,再让你替我!”
鞭腿袭脑,炸裂的脑浆与血肉飞溅四周,莫云飞呐喊着,以极快的速度落下了自己的前脚,后仰举棍,用掷标枪的姿态将燃烧着的棍子向前掷出,瞬间捅炸了三名拦路的归一者。
(云飞,如果有天我堕落了,或者变成了一个魔鬼或者恶魔,你就带着幽泠他们,带着他们找到能杀了我的人,当然,如果我真的那么无敌的话,你就带着他们逃跑,将我的一切公之于众,让所有人杀了我。)
(大佬,你别立奇怪的flag啊~不过……)
“我会不自量力地吼醒你!”
猛然爆发的热浪将最后十米内的归一者崩散开来,莫云飞瞅准机会,如飞驰的流星一样冲进了黑棘的森林。
“这是……”
归一者们的躯体仿佛是黑棘的枝条与花叶,碎裂的**与液体如同瓢泼大雨般从上方洒落而下,顷刻间染湿了莫云飞的身体。
“大……”
“当!”
突然从影子中现身的幽泠一剑打飞了刺向莫云飞后颈的利刃。随后转身扑倒了莫云飞,近乎同时,无数的利刃扫过了二人的后背。
隐约间,一个不起眼的骨头碎裂声响过。
“三……”
“闭嘴!”
幽泠上身发力,抱着莫云飞的身体向一边翻滚,下一秒,原本二人所处的地点已经被从四面八方的刺刃插穿。
与此同时,无数的利刃从他们身下归一者的身体残骸中刺出,顺着他们的滚动形成了一个由刀刃组成的道路。
血液喷涌间,一个被刺穿的小腿遗落在了刀刃之间。
“咳……”
幽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只剩一
条腿的她的遥望着终于看向了这边的林书文。
“热血笨蛋……告诉……!”
幽泠单腿的稳定远不如莫云飞的双腿,在她惊愕的视线中,自己的身体被莫云飞反扔向了林书文。
这是她原本的打算!
幽泠空中的翻滚着,已经有黑棘从莫云飞的身下刺出,撞碎了大部分飞刺来的利刃。
“扑通!”
她终于落在了一个冰冷却温暖的后背上,来不及喊痛的她猛然扭过头,终于看到了在后方奔跑的莫云飞。
如他所料地一样,那些黑棘不会伤害他和她,那些黑棘在保护……
“难度太低了你们!!哈哈哈!!!”
不,那不是在保护,那是拿莫云飞的生命在进行的刺激游戏!
那根本不是自己深爱的那个他!
挣扎着在狼王背上站起身,幽泠颤抖着身体,对着林书文的脸猛扇了一巴掌,大吼着:
“那是你的小弟!你去救他!!!”
一瞬间的恍惚充斥了林书文的精神,沉浸在癫狂之中的意识仿佛被浇了一盆水,他抬起了眼,看向了在刀光剑影中挣扎奔跑的莫云飞。
“云飞……”
莫云飞遍体鳞伤的身体终于让林书文获得了一些清醒,他抬腿前奔,终于做出了原本自己应该做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的莫云飞留下了激动的泪水,终于,那个不会伤害自己的大佬回来了……
他加快了脚步,在黑棘的帮助下快速拉近着距离,
他永远不会容忍自己受到伤害……
会永远守护引导着……
“嘶啦……”
“!”
已经被归一者残躯填满的地面突然爆起了无数的刀刃,海德拉酝酿许久的一击切割了生死。
林书文的双腿被密集的刀刃顷刻间分裂,他向前倒去,一瞬间的失神让黑棘拥有了一瞬间的破绽。
“扑通……”
跪倒在地上的他,只看到了被刀刃切成碎片的头颅。
以及,被不受控的火焰燃烧成灰烬的身体。
“云飞……”
来不及重组双腿的林书文声线颤抖,失神地爬向了那曾名为“莫云飞”的灰烬。
“啊——!!!啊!!!!!!”
通天的黑棘仿佛太高的音阶,顷刻间铺满了整片区域。
对啊,他永远会,守护,并引导着他。
但是英雄的结局,永远是悲剧。
仅剩的五百多名归一者奔跑着,在海德拉猖狂地笑声中跑向了下一个珍视之人所在的地点。
带刺的黑棘肆意飞舞,捕获与屠杀着被同伴挤向身后的归一者。
无法吞噬的黑暗,却用原始的切割与分离,将这里变成了被吞噬一般地景象。
然而,那些都无所谓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重新恢复了双腿的林书文铠甲崩碎,如烟一般飘向了未知的位面,他跪倒在那片灰烬边,黑红的脉络在灰烬中交织,组成了人类应有的脉络模样。
然而,却拉不起来,灰烬。
他的识海内,终于苏醒的“思”适应着现状,替完全没有心思整理自己破烂身体的林书文打理着。
曾经让他崩溃的痛苦,已经,无所谓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英雄 下
英雄,永远都是悲剧。
——林书文
扭曲与交织,穿刺与生长。
在常人看一眼都会感觉到痛苦的景象里,身为当事人的林书文面无表情地抬起了骨肉森然的小腿。
鲜红的纤维状**,裸露在外的经络,乌黑的腿骨上布满了难以名状的血红纹路,散发着诡异的光。
泥土沾上了新肉,石块咯响了骨头,以毫无皮肤组织保护的血肉直接接触异物,这本应是人类忍耐极限的痛苦。
但林书文已经感觉不到了,或者说,已经无所谓了。
他伫立在黑荆棘林中,耳畔是只有外神同等级的存在才能听到的哀嚎,那些碎肉,那些残片,那些或叫“尸体”或叫“归一者”的存在,那种如今也让他感到一丝如毒药般愉悦感觉的哀嚎。
他突然咧开了一抹嗤笑,在自己至亲之人之一的遗骸前,自己,竟然会感觉到愉快?
自己,竟然能感觉到愉悦?!!
“轰!!”
“mo……”
再一次暴涨的黑棘更加细致地切割着,撕裂着,仿佛在分割那些令他欢愉的声音。
但那仍是徒劳,无论他将那些残肢分解成多小的碎屑,那种哀嚎声仍然会孜孜不倦地响彻在他的耳畔。
“……”
毛色完全变成血黑的狼王静静地走到了主人的身旁,原本的铠甲浓缩为一个爬满了纹路的项圈,猩红的瞳孔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在它的背上,失血过多的幽泠趴伏着,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一只满汉伤痕且颤抖的手伸向了林书文。
“啪。”
仿佛是春风吹散了霜雪,来自手掌的温度仿佛微弱的火苗,点燃了林书文属于人的温暖。
他的手心,渐渐热了起来。
对啊,火,哪怕仅仅是一朵微弱的小火苗,也足以温暖一个绝望的生命。
就像是那一世的莫妖,亦或是这一世的莫云飞。
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火焰,都曾点亮了他那逐渐熄灭的人性,冰封在深渊的纯真一梦。
暗元素交织缝合,幽泠断掉的左腿完全止住了外渗的血液,但不同于林书文最近的治疗方式,现在止住血液的只是普通的缝合。
“抱歉,是我无能……”
沙哑的声音恢复了往日温柔的感觉,林书文头也不回地蹲下身,一点,一点地将莫云飞的残骸收集进一个骨灰盒里。
那曾是他留给自己用的东西,黑金的条纹设计,侧面刻满了自己喜欢的,那些特摄英雄的代表符号,没想到,这竟然成为了给另一个同样喜爱这些形象的家伙……
命运也好,造化也罢,这些东西,总在一些膈应人的地方冒出来,令人恶心,又令人怀念。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嗯,你也苏醒了吗?)
识海里,任务终于告一段落的异神“思”虚弱地联络着林书文,现在她与他的现状可以用被炸烂的废墟来形容。
(你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完好的骨头,所有的血肉与经络都是依托芥纳粒子新生的存在,如果你还能感觉到痛苦地话,现在的你应该会活活疼死吧?)
(能力下降,多了个令人恶心的“耳鸣”,不过依靠着那个本源白焰留给你的“火种”,你好歹是恢复到了可以战斗的水平,但,那个“火种”是足以让人
起死回生的存在,就算是它也只是让你恢复到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战斗力……)
(剑有剑的打法,拳头有拳头的揍法,杀个戴蒙而已……)
林书文操控着黑暗,将每一颗莫云飞的骨灰慎重地放进了骨灰盒内,在他的识海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让“思”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存在的这几千个宇宙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这种存在的恐怖。
弱小,无力,却会因为情感去拼尽一切地挣扎,在这样拥有着无限进化可能的生命身上,这种特性,足以让这些没有进化可能的存在感觉到一股危机感。
是啊,它们的确,已经成为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你拥有着可怕的恢复能力,原本,这股力量因为你的“敏感”体质,而遭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现在的你,应该说克服还是说……)
(说结论吧,按三小时算,我能回复到什么程度。)
(根据你的记忆对比的话,差不多,是你以“匕”的身份行动的程度。)
“嗯。”
终于装完了所有的残骸,林书文趴下身体,像个狗一样仔细地检查着附上了一层暗元素的地面。
跟寻找血鳞时一样,他不愿,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残存的部分。
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
在莫云飞的守护下逃跑的普通“影杀”战士们,终于与叶阑心等人的大部队汇合。
现在,“影杀”剩余部队,只剩下了五百九十二人,而从林书文那里逃出来的归一者还剩下六百一十人,包括担当指挥官的“金铭”,东方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个死局。
“弱火,但要一千摄氏度左右;还有七百多人,会把杀死的人类变为同胞,完全抹杀需要毁成碎末,否则会无限重生……”
叶阑心总结着目前的重要情报,看着越来越多的条目,叶阑心的心情逐渐沉了下去。
这就是个死局!但是是一场不得不打的局!
且不说双方的后路都被沧莲的能力封锁,就算此刻有后路,己方的这些人也不能后退。
一旦让这些怪物们跑向平民所在的地点,这就是一场灭球的灾难!
“这里是零玖,戴蒙已经带领着他的部队回到了虚山中心,我们的老营地上,这里有一个新建的奇形怪状的通讯塔。”
“收到,如果在两小时……”
从前方和后方飞奔而来的两个身影打断了叶阑心的命令,她示意身边的图伯尔豪前去接应后方的来者,自己则迎上了前方跑来的先遣队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先遣队员的能力好像是速记。
“二小姐!敌方还剩下六百一十人正在往这边赶来,大小姐等人已经与之遭遇,正在进行保全式截击,没有发现,“焱”队。”
“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一个通天的黑棘林,地面上全是那些怪物的残肢,除此之外,没有了。”
“是他,他活着。”
叶阑心的双眼明显一亮,她心里吊着的一颗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在重回理性之后,叶阑心的大脑明显活络了起来。
“女神大人。”
图伯尔豪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响起,叶阑心向后扭脸,看到了一个背着巨大器械包的微胖少年。
“你
就是那个佣兵的老婆?”
少年开篇的一句话仿佛时间最精准的狙击枪,一枪射中了叶阑心的心脏,虽然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但她的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咳,正是,我先生他拜托了你什么事?”
仿佛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ohhhhhhhh”的声音,在救护车旁休养的墨薇与残月狠狠地挣扎了一下。
就连站在叶阑心不远处的风许鸢与魅儿都向叶阑心投来了危险的视线。
但所谓“正宫”,就是要无视这些威胁巍然不动地捍卫自己的地位。
“那我找对人了,那么,一直配合我的程序员在哪里?”
“是谁……?”
叶阑心“端庄”地环视了一下信息部队所在的位置,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身边的“玖八”突然抱着电脑走向了他。
“现在进行最后一次测试吗?”
“嗯,拜托你了。”
在众人一脸懵逼的视线里,汪琦源十分自来熟地将数据线递给了“玖八”,而玖八也十分自然地将其插入到与自己后颈上的插口相连的电脑上,二人盘腿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了编程。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如果没有突然赶来的许风的话。
“二小姐!”
许风与巨狼均是伤痕累累的模样,他们为了掩护那帮普通的“影杀”战士们逃离,自己一个人阻击了至少十一个归一者。
甚至还为了引开它们重新返回了莫云飞所在的位置,但是,他只看到了……
“抱歉,莫云飞确认牺牲。”
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表情充满了哀伤与敬重,在他的保护下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全部控制不住地痛哭了起来。
“现状如何?”
叶阑心强行保持着身为指挥官的冷静,她哀伤于莫云飞这个真正英雄的壮烈牺牲,也担忧于那个人心理状况。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林书文,在某一瞬间一口气杀死了一百多名归一者,你们应该听到了那声凄厉的呐喊吧?那应该就是莫云飞死亡的时刻,但同时,直到我离开时,那片黑棘林不但没有动作,反而有了明显的消散趋向。”
“恐怕,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我建议,对战的部署建立在抛除他战斗力的基础上。同时,原本藏身于我影子里的“脂”,幽泠,也失踪了。”
“两个队长级战力,一个神级战力。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
叶阑心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身后虔诚的图伯尔豪十分有眼色地扶住了她的身体,叶阑心向他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再一次站直了身体。
她还不能倒下,他们也不能倒下!
哪怕悲伤与绝望弥漫笼罩,他们,“影杀”,也绝不能倒下!
他们不是英雄,但他们绝不能在这里后退!
“全员,这是一场必死的战役,我们只可以挣扎着选择一条道路。”
“打,还是逃?!”
“打!!!”
震耳欲聋的呐喊响彻云霄,黑棘林里的林书文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黑棘的缝隙中被割裂的天空,仿佛有几道碎光,洒了下来。
(我想,保护那些美好而“碎光”。)
那一刻,他不再因为哀嚎而感到愉悦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触点
拉不回来的人,放弃就好了。
——兰茹欣
如果有人告诉我,大小姐会在某天什么都不表示地放弃同伴,我一定会打他一顿,打得他不敢造谣!
——“留情”
鲜血与污秽的风暴里,兰茹欣与袭来的无头怪物对上了拳头。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剥落的腐物?撕扯的皮囊?亦或是恶心到极致的“藕断丝连”。
粘稠的丝线沾染着腥臭的液体,撕扯的皮肉无力支撑着藤壶寄生物的重量,它撕裂,拉着黏丝坠落,这群怪物们残存的人类痕迹,却是最令人类产生生理不适的存在。
兰茹欣“认识”这个怪物,尽管没有了头颅,扭曲了人型。
腐烂,崩毁,蠕动在肮脏的地面与残肢上的这个名为“归一者”的怪物!面对着这样的怪物!
兰茹欣,“看得到”他的本体,“听得到”他的哀嚎,她的脑海里甚至在播放着他的姓名与样貌!
代号xx,姓名是……
这个代号是xxx,能力是……
对,她全部都认识。
高抬起握着指虎的拳头,兰茹欣仿佛割裂过去一般地用力砸击向她能“看到”那个“核心寄生物”。
“噼啪……”
清脆,却称不上悦耳;
轰鸣,却听不见空灵;
只是没有解脱的嘈杂。
“啊……啊……”
犹如靡靡之音的哀嚎在苟延残喘的废躯上回荡,这个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宛若魔咒,配合着兰茹欣眼中倒映着的,那碎成一团仍要挣扎重组的怪物的“求生欲”。
不,那根本就不是活着!
兰茹欣在一起举起了拳头,看着地面上这团扭曲的残肢,听着仿佛是求饶一般地哀嚎,那个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
“当!”
镰刃若蝶,穿花无痕,红瞳的柳夜萧打飞了袭向兰茹欣后颈的归一者,随后瞬切人格,一脚将兰茹欣踹向了云落烟等人所在的地点,而在兰茹欣半懵半醒的视线里,黑瞳主人格的柳夜萧毫不留情地将那头归一者的核心击碎。
这是他们截击以来杀掉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归一者。
“后撤!”
云落烟抱着兰茹欣的腰,一边向后用大范围热武器截击,一边跟随着剩下的队员撤向叶阑心所在的位置。
而在他们的身后,恢复到红瞳里人格的柳夜萧遥望了一眼兰茹欣,用食指指了一下兰茹欣,随后手臂回收,用大拇指摁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我是……核心……”
在兰茹欣默念的暗语声中,柳夜萧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外神所在的位面里,海德拉减弱了归一者们移动的速度,由于力量减弱,一直被海德拉可以隐藏的“金铭”得以恢复了一些神智。
但在他恢复神智,从地面上站起的下一瞬间,一把停驻着蝴蝶的镰刀直接飞向了他的心口!
“哗啦啦……”
临时唤起的金属挡板根本就不是那柄镰刀的一合之将。仅仅是刚刚接触的瞬间,5厘米厚的金属板就直接被其搅成了碎末。
但好歹是,减缓了一下柳夜萧的速度。
“金铭”后退着,不断有归一者
加塞进二人之间的缝隙里,这一条漫长的追逐路线延伸着,撕裂者,终于,当“金铭”撞断了最后一棵树干后,他“成功”地倒在了各式各样血肉残肢组成的海洋里。
在海洋中央,一丛参天的黑棘林正在一点一点地崩碎着。
柳夜萧举起镰刀,试图抓住这最后的一次空挡。
只要这刀落下,“金铭”至少是再起不能的结局!
然而,令她与“金铭”都没有想到的是,率先倒下的,竟然是她。
“嘶啦……”
海德拉故技重施,这片已经不能再重生归一者的海洋,再一次向人类一方的存在伸出了獠牙。
血肉垂落在森然的骨头上,红色的芥纳粒子拼命地填补着被五把利刃贯穿的身体。
红瞳的柳夜萧咬着牙,拼命地拒绝着表人格的接管请求。
这种痛苦,绝不能让她的萧儿亲自……
贯穿了身体的刀刃泛着血光,避开心脏与头部这两个要害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她眯着眼,用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操控着身周红色的芥纳粒子,吊着自己的性命,防御着下一次的穿刺。
虽然自己这种存在对**的痛觉反应迟钝,但所有降神到具体生灵的法则,都会被迫与这个生灵所隶属的规则相联系。
换句话说,如果柳夜萧这个生灵迎来死亡,那么自己的这个人格也会跟着她一起消亡,虽然自己这个法则在未来还会诞生新的人格,但作为“柳夜萧里人格”的这个人格的一切,自己都将会永远的失去。
连进入轮回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在她的对面,重新站起来的“金铭”摇晃着身体,开始像一个怪物一样地进行着身体的修补。
弯折的触手,随手捡来的血肉,枯树般扭曲的身体模样。
在他的眼里,和自己的鲜血一起浸泡在这个海洋里的柳夜萧已经是等死的状态了。
由于她的目标是自己,所以现在只需要静静地保持距离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在她身后的归一者挥下斩首刀……
“刷刷刷!”
“当当当!当!”
漫天的黑羽自柳夜萧的身下飞出,顷刻间就将作为侩子手的归一者射成了马蜂窝,“金铭”瞳孔一缩,直接撒腿就往叶阑心所在的方向逃跑。
用尽一切的力量去远离那片黑棘林,那个仍旧活着的存在!
世界再一次寂静,崩碎的黑棘碎片延展拼接,以平稳的速度覆盖着这片由归一者们的残骸组成的海洋。
柳夜萧挣扎着,身上不断掉落着光粒子一般地芥纳粒子,试图从血泊中站起来。
如果她感应不错的话,正在不断地接近自己的那个存在,是一个虽然弱小,但十分纯正的外神!
根据许风的情报,留下来断后的莫云飞在“林书文在场的情况下牺牲”。
抛开一般的可能性,一个觉醒成功的外神,会连自己最挚爱的小弟都救不下来吗?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觉醒成功后林书文极度虚弱,要么他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再从刚才远距离就能让一个“归一者”再起不能的情景分析……
“萧……萧儿。”
(另一个我!换我来吧!)
“呵呵,现在……额!只能……赌了!如果那个家伙能因为小弟的死亡恢复理智的话……我们!还有救!”
(别说了,让我来!好吗?!)
“现在不说可就没机会了……萧儿,我最爱的萧儿,我希望,我渴望着,渴望着你可以永远“纯粹”,那样的话……在你的下一世!我,还选你做法则兽!”
(另一个……)
“……我!唉?”
最后的音节来自于声带的颤抖,表人格状态的柳夜萧扭头监视着,确认了此刻是自己接管了身体。
但在某个人的眼中,此时的她,仿佛是两个缝合的半身,红瞳的一边,是痛苦与欣慰的释然;而黑瞳的一边,则是担忧与茫然的天真。
“踏。”
仿佛是滚珠在轮盘上转动了起来,柳夜萧低垂着头,静静地听着这个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做好了被突然刺穿,或者被平和搭话的准备。
不长的路,一千来步,那个男人的影子,笼罩住了趴在黑色地面上的柳夜萧。
终于,属于黑瞳的声线,开始了我见犹怜的求救:
“林书文哥哥,不,林书文大人!救救我,请救救另一个我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只要能救……”
“……”
红瞳的那边没有说话,不仅是因为力量所剩无几,更是因为对另一个人格的保护欲。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散发着浓郁外神气息的存在会怎么对待如此求饶的她。
“嘶……”
蛇在吐信子?不,是人在呻吟。
柳夜萧感受着那双覆盖上自己头顶的手掌,温暖,迟疑,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件十分珍贵的艺术品。
黑暗在她的身体上烙印,暗元素的丝线夹杂着芥纳粒子,在柳夜萧的身体内温柔且仔细地缝合着。
柳夜萧抬起头,看向了这个逆着光的黑脸,跟上来的狼王驮着失去了双腿的幽泠,巨大的身躯挡弱了爆射下来的刺眼光线。
她们,终于看清了那个“外神”的模样。
“谢谢,林书文大人。”
“你们活着,就好。”
林书文的声音夹带着疲倦与哀伤,强装出来的温和声线散发着一股僵硬的不自然。
“嗯,因为你,我和萧儿,都还活着。”
红瞳的那一边终于开口说话,在这一瞬间的空挡,柳夜萧的表人格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身体被撕裂的疼痛,泪水顺着黑瞳的眼角滑落,她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另一个她的爱。
一同感受到的,还有林书文。
“因为我……”
“不光是我们,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会因为你,而活下来。”
柳夜萧里人格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精准地插在了林书文的心结上,无光的双眼逐渐明朗,林书文想起了几分钟前听到的呐喊。
“我们,还能救更多的人。”
(我还能救更多人!)
林书文轻轻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满是莫云飞的音容笑貌。
恍惚中,那个热血笨蛋好像盖住了自己的手。
(大佬……)
“嗯。”
男人之间的觉醒与觉悟,往往只需要一声简单的应答。
第两百四十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低吟
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有哲学家曾讲过,人类一生会经历三种死亡,**死亡,灵魂消亡,记忆死亡。
那么反之,**犹存,灵魂仍使,我能清楚记起它所有的信息……这应该也算是,“活着”吧?
任何生灵都应该“活着”吧?
但为什么,我听到的只有哀嚎?
在那声音中宛若幻觉一般地请求着,诉说着:
“活着,是痛苦的。”
它们没有请求我终结他们的生命,
我也没有终结它们生命的权……
不,
我有,我没有,我能,我不能……
我究竟是,怎么了?
——兰茹欣归来后的呓语
“所以按照萧儿的说法,姐姐她是核心对吗?”
在赶往千家遗迹的路上,叶阑心与云落烟核实着情报。
这个决定来自于千和与“蝶”的共同建议,一方面,千和终于和自己的母亲兼妻子,“魔女”熙念构筑了联系,在互相交换完现状后,熙念只给予了他前往千家遗迹的指示。
而另一方面,“蝶”也需要进行药品等物资的补充,在虚山内,她能找到的,制作腐蚀粉的核心材料就是在千家遗迹地板上丛生的“苔藓”。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用这个品种的“苔藓”制作的腐蚀粉不会腐蚀植物,但对飞禽走兽与人类的腐蚀效果远远超于一般地材料。
甚至已经到了粘之即碎的地步,十分的高效。
“嗯,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吗?墨音?”
交谈告一段落的叶阑心扭头看了眼身边若即若离的云墨音。在她的感觉中,今天这会儿可以说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活跃”“阳光”的时刻。
她也能大致猜到原因,云墨音的父亲云洛是云落烟的父亲云墨的表兄,换句话说,云墨音和云落烟是表姐妹的关系。
但私下里,因为忙碌和立场等各式各样的关系,云墨音与云落烟并不是经常的见面。
不过,在云落烟重伤在床上修养的时间里,云墨音这个表姐,可以说是十分尽职尽责地掏出了大半的空闲时间,细心地照顾着病床上的云落烟。
甚至在某次执行任务路过齐栋部队时,还向他讨要了一箱可乐。
毕竟云落烟酷爱可乐这件事,是所有“影杀”成员的共识。
而现在,隶属于云墨音的“本色紫罗兰”部队已经全员牺牲,对这时的云墨音来讲,她能找到安慰,并散发保护欲的,就只剩下这个“体弱多病”的表妹,云落烟。
了解内情的叶阑心也有意让精神萎靡的云墨音缓解悲伤,在给予云墨音一个同意的眼神后,加快了速度。
在她让出来的后方,云墨音伸手叫住了试图跟上叶阑心的云落烟。
“落烟妹妹!”
“嗯。”
看了眼前方迎上叶阑心的军师许风,云落烟驻足后望,对着走近自己的云墨音表姐点了点头。
“那个,你身体怎么样了?”
神州国人常用的话题开法,不过对不久前下不了床的云落烟来讲,这个话题可以说是挺恰当的。
“除了有些疼之外,其他都没事了。”
云落烟没有选择将天聊死,她如实地讲述着自己的现状,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云墨音的手。
这一个动作让云墨音愣了至少十秒钟,但随后,一股温暖涌上了她的心头,类似血亲之间的扶持感让她笼罩在灰暗之中的心见到了一缕阳光。
“边走边说吧,不能延误战机。”
“好,谢谢。”
“嗯。”
相顾无言,只有互相拉起的手充满了力量与新生。
“落烟妹妹。”
“嗯。”
“我可以,叫你妹妹吗?”
“可以,不过我更希望墨音姐你叫我小烟,只要不嘴飘说成“萧焱”就行了。”
那笑容天真烂漫,仿佛甘甜温暖的糖果,融在了云墨音的心上。
泪水不争气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云墨音低着头,有些不敢去正视这份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场景,大部分,都是无法挽回的逝去之影。
“好。对了,小烟你饿不饿,姐姐这里有屯的饼干和水,对了对了,我记得你宇文默哥哥私藏的有可乐,我们一起去……”
快步上前的云墨音反客为主,拉着云落烟就往宇文默所在的方向跑去,不远处的叶阑心眺望着逐渐恢复往日模样的云墨音,露出了一丝老母亲一般地笑容。
而在队伍的前中部,不久前被林书文收到队伍中的年轻战士“默语”正摸着后颈,眺望着前方结伴闹人的姐妹俩。他皱着眉头,扭头看向了重新和许风讨论战略的叶阑心。
“接下来就是重点……”
“嗯。”
“根据云落烟的叙述,大小姐似乎拥有看穿归一者核心部位的能力,相较于普通的将其控制,用火或者药粉变成碎末,我觉得如果可以活用大小姐的能力的话……”
“需要考虑到现状,包括到个人的状态,许风你总是太过于乐观与理想化,这是你十分明显的毛病,相信同伴是个好的习惯,但作为决策者,你需要时时刻刻都准备有面对最坏,甚至更坏打算的后手,而不是次次都没有任何准备的见招拆招。”
“抱歉,二小姐,但我还是愿意去相信大小姐,相信梧桐的伙伴们。”
许风抿着嘴唇,虽然虚心讲述错误,但并没有放弃自己长久习惯的打算。
在“梧桐”这么多年的历史中,唯一一个“花园”无法匹敌的数据就是“奇迹事件的创造数”。
在“影杀”中,包括绝处逢生,不可能作战,单人翻盘……这类的“奇迹事件”,“梧桐”拥有着全“影杀”最高创造数。
在这样的经历中,许风已经习惯于相信并依靠自己的队友,相信他们的能力与觉悟。因为每一次,那些常人眼中不可能的“奇迹”,都是源自于他们彼此之间的绝对信任与互相扶持,这是属于“梧桐”的羁绊。
但,虽然自己仍旧对这份羁绊与经验深信不疑,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金铭”后,许风还是对自己的这份无条件信任产生了些许退缩。
上一次的退缩,还是发生在“晨莺”自爆间谍时。
“我理解,“梧桐”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这份羁绊战斗到现在的,我也很羡慕你们这种最高级别的信任关系。但现在,我作为最希望兰茹欣振作的人,兰茹欣的亲妹妹,我却必须要让自己清醒,我必须要面对,自己的姐姐很可能无法振作的现……”
“阑心。”
面色惨白,身形摇晃,失去了往日凛然风采的兰茹欣白发丛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姐姐,你去找医疗组休息一下吧。”
叶阑心回望着走近的兰茹欣,丝毫没有对方解脱的感觉。
“我没事,是要看穿那些归一者们的核心对吗?”
兰茹欣无视了妹妹的建议,她双手抱胸,以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精神衰弱的模样站到了许风与叶阑心的同一条水平线上。
她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些哀嚎的杂音,
她的视野里,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刷上了一层淡淡的白漆。
久无大病的身体里,一种压抑感如波浪般拍打着她的灵魂,虚胀与压迫的感觉让她直感觉到一股恶心。
“我们暂时不会考虑你的问题,至少,要等鸢姐的判断!
叶阑心的目光越过姐姐,看向了探查归来的风许鸢等人。
“没有遇到戴蒙的人,但是有个不好的消息,爱珂和“留情”不见了。”
“等下,你说“留情”?他还活……着?”
兰茹欣的眼神明显一亮,之前考虑到“金铭”的问题,所有人内定的表面情报就是“留情”阵亡。
当然,并没有给兰茹欣提起过这件事。
“嗯,但现在他私自跑了出去,还带着书文最爱的“女儿”。”
叶阑心深吸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视着兰茹欣和许风:
“你们“梧桐”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的羁绊与感情可以创造奇迹!半吊子的觉悟,半吊子的决策!”
叶阑心大声地训斥着,似乎是铁了心地去吼醒他们。
“你知道“留情”这次我行我素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他一个人的话,不管是活下来还是遭遇不幸,你和许风至少在下一次归一者们到来之前,你们的战斗力能达到多少?!”
扪心自问,在得知“留情”活着而且失踪了之后,兰茹欣和许风等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人,甚至对兰茹欣来讲,在这个觉悟的关头上听到的这个消息足以让她血压上涌,仿佛是在乌黑的末世里看到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即将死于非命的孩子。
那种发自内心的想要去拯救他与自己的心情,足以让任何一个如她一般重感情的人心态失衡。
但是……
“他还带了爱珂,在书文目前身体与精神状态不明的情况下!萧儿生死不明,墨薇重伤,云飞牺牲,幽泠失踪,我们能仰仗的高阶战力已经达到了最匮乏的时刻!而现在!爱珂失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你们之外,我们还要可能失去一个战斗力的天花板!别忘了书文刚刚失去了他最关照的小弟!”
“在这样的状况下!你那个亲爱的部下还拿他“女儿”刺激他?!!!”
叶阑心披头散发,那缠结飘落的发丝仿佛就是目前一团乱麻的现状与心境。
这种吊着一口气却被自己人的冒失拔掉氧气管的感觉,已经让叶阑心感受到了一股眩晕。
而在她的对面,沉默的姐姐兰茹欣攥紧了拳头。
已经到了她必须要下定觉悟的时刻。
(抱歉,我要杀……)
“妈你干什么?!!”
妹妹的惊呼拉起了兰茹欣的视线,在眼角的余光下,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她的身边飘过,她们的母亲栀子径直飞向了林书文所在的地点。
目前,作为一个时日无多的母亲,她所能做的,只有去找唯一能翻盘的那个存在。
也只有作为灵魂的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到林书文!
把他带过来,只有他能救自己的女儿们,只有他能救所有人!
恍惚间,兰茹欣听到了跨别二十多年的熟悉的声音:
“照顾好她们,对不起,茹欣,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
兰茹欣向后甩头,意识到了什么的她下意识地抬起了腿,但她随即又落下了脚。
身旁的树林里,已经传来了阴风。
“所有人!战斗准备!”
重新高抬的手臂,那个曾挡在这些亡魂们身前的凤凰,再一次舒展开了她的羽翼!
(什么才是活着呢?)
(我不知道,但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一定不想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原谅我,我最亲爱的“部下们”。)
(我将,赋予你们“死亡”!)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白发满头的大姐头,
那个逆光的身影,宛如即将腾飞的洁白之凰。
第两百四十一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初振
“为什么要起“白凰”这个代号呢?虽然看上去是源自于“中二”,但我知道你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都是深思熟虑才会下决定的。”
“这个,我还真没想那么多。想有个家,又想飞的远,还要像个老大一样照顾好小弟们,思来想去,能选的意象就只剩下了凤凰,然后因为老娘是女的,所以单取个“凰”字。至于说白嘛,你们不总说我像个白纸一样,随便沾点墨水都会十分的明显与突兀。”
“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兰茹欣与文羽的闲聊
微弱的火海在林中若有若无地燃烧,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火焰就像个新增的挂饰,在归一者们的身上人畜无害地挂着。
渺小,脆弱,就像面对着灾难与未知的人类。
“鸢姐,你带着“莲子”以最快速度开出通路,防御特化组跟上!掩护主力!”
“那个图什么伦的“神父”!就位之后就带着医疗组与非战斗人员撤离。”
“所有人,将科学或者神秘的火焰集中起来,拉开安全距离后填到云墨音的风墙里!”
“还有落烟……”
“噌!”
兰茹欣的身旁不断传来刀刃摩擦的声音,身为临时指挥者的她同时也在带领着刺杀特化的队员们进行作战。
耳畔的哀嚎声仍然如蚀骨之蛆一般阴魂不散,余光里扫到的残躯仍然清楚地能辨识出谁是谁的残骸。
兰茹欣本应该下不了手。
“九点钟方向,那只的核心在脖颈的主动脉,是一根血管状的寄生物。”
“四点钟方向,挂着火的那只核心在左小腿,那个填补他伤口的脓块就是核心!”
“三点钟……”
清晰且致命,干脆得犹如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领导。
对时时刻刻“感同身受”它们痛苦的兰茹欣来讲,这样的冷静与高效充满了一股浓郁的不自然感。
“报告!路已经打通了!可以看见千家遗迹!”
“已经可以感觉到高等屏障的存在,妈妈的指示没有错!”
“所有人退后,火风暴来了!”
“医疗组先撤!其他人进入撤退式阻击!”
“是!”
简单的命令对应着简单的思路,兰茹欣与叶阑心的指挥方式有一个明显的不同:
叶阑心的指挥详细到位,恨不得将每一个细节每一种情况都给你算到,她安排的步骤要求精准与迅速,给人以出现差值就会导致严重后果的感觉。
但同时,针对某一环出现差错该如何进行补救与变式,叶阑心也同样计算在了指挥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连对方出门先迈那一只脚都算计在内,那种步步紧逼,压迫到喘不过来气的被掌控感。
而兰茹欣以及军师许风则不同,他们的指挥方式偏向于“文科教学”,只告诉你个大方向,除了一些细节的要求外基本都是依靠执行者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发挥。
出了事再由整个“梧桐“擦屁股。
“小心从上方跳下来的那只,它的核心在肩胛骨中央部分的一个壳状的东西。”
每阐述一个核心弱点,兰
茹欣的毛发就会白一分,包括眉毛,眼睫,甚至是鼻毛,一种神圣却灰暗的白色仿佛在驱赶着属于人类的痕迹,占据着兰茹欣的“身份”。
同时,虽然兰茹欣做好了一定的觉悟,但生理上的晕眩与头痛仍然在侵袭着兰茹欣的精神,她已经注意到,这股不适来自于这个自己新增的能力,那种快要爆炸的膨胀感正随着自己刻意地寻找核心而越变越大。
“区域内归一者,清理完成,总共十五匹!”
“好!把火风暴的功率开到最大!我们撤!”
身后的第一批撤离人员已经进入了千家遗迹,宛若囚牢一般地火风暴呈长方形,跟随着撤退的队伍逐渐收缩,其强度也因为体积的挤压而逐渐增大,已经可以让归一者的行动出现肉眼可见的“停顿”。
袅袅升起的白烟里,凝视着这堵生还之墙的众人只感觉到一股无力。
很多人会将这种为了生存而自我封闭的行为看作是“圈养”,将那堵拯救了所有人生命的高墙比作牢笼。
也有很多人,在遗忘了恐惧的数百年后,选择振臂高呼:追求所谓自由,“夺回家园”。
甚至还怪责拯救了所有人的先辈,将它们视作懦弱的胆小鬼。唾骂,针对,推翻,拼尽全力去认证,自己那让更多人重新回忆起那股绝望恐惧的“理想”是“正确”的。
他看不到,或者无视了,脚下的那些,重新沐浴在未知镰刀下的血泊与骸骨。
人类,总要对“外面的世界”心怀敬畏。
“兰姐!我们都就位了!”
“嗯。”
掩护着最后一个人进入千家遗迹,兰茹欣眺望着那堵耀眼遮目的火墙,手中依然紧攥着指虎与匕首。
终于,所有的人类进入到了“安全屋”内,仍在释放的火焰风暴开始沿着千家遗迹的轮廓扩散出去。
将整个区域重新包围了起来。
“所有人尽可能地往后方靠,远离火墙,做好一切准备。”
说罢,兰茹欣带领着刚才一起行动的刺杀特化组走向了一边,在哪里,有一只被烧成干尸的归一者即将突破火墙。
兰茹欣等人站在遗迹的院墙内,在灵媒的眼中,一股不能说微弱的浅绿色防护罩立在院墙断壁上,隔开了兰茹欣与归一者。
当然,兰茹欣也是能“看到”这个防护罩的。
“嘶嗷……”
干涸的嚎叫仿佛带着哭腔,终于从火墙里突破的归一者双臂前伸,仿佛是在渴求着住兰茹欣等人。兰茹欣凝视着,手中攥着的指虎将她的手掌勒出了一个深深地血印子。
终于,那干尸般枯槁的手终于碰上了那堵翠绿的防护罩,兰茹欣也将指虎抬到了下巴左右的位置。
“嘶嘶嘶……”
防护罩令人宽心地有了反应,但并非是兰茹欣等人意料之中的那种“攻击性防御”。
兰茹欣等人看着在归一者手臂上摇曳的树苗,植物的特征已经完全取代了归一者伸出的手臂。
深棕的树皮是硬化的皮囊,血管与肌肉化作了白嫩的木肉。交错盘根的树藤蜿蜒而下,深深地从归一者的手臂中扎入到泥土里,
“咔
咔……”
数目的生长之声开始了起伏,被“抓住”的归一者们正以一种可观的速度树木化,以残酷的后果停下了同伴们的行动。
外神的位面里,见到这一幕的海德拉开始了浪潮的翻滚,一个半虚半实的骷髅头逐渐在翻滚中涌到了海面上。
千家遗迹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的兰茹欣心情一松,随机涌上来的眩晕让她的身体一歪,在即将一屁股坐到地面的瞬间被身旁的队员扶住了身体。
“谢谢。”
轻轻地道了声谢,兰茹欣用手心狠狠地锤了几下自己胀痛与发晕的额头,随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医疗组所在的地方。在那里,由于精神上的刺激与守护灵的离开,现在的叶阑心仍在昏迷当中。
兰茹欣盘腿坐在了妹妹的床榻旁,不远处的许风递过来一瓶清水,另一边的千和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法杖向自己跑来。
“怎么了?”
“兰姐,是这样的,我刚才和母亲进行了一次联络,在分析后,母亲说这个阵法是最近才张开的,只允许这个星球法则认可的一般生灵进入,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个阵法很可能不是用来防御,而是用来,疗伤。”
说到这里,一股冷汗从兰茹欣的后背里冒了出来,最近张开的疗伤用屏障,这个结论换句话说就是此地有什么东西在疗伤。
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这屏障里面!
“所有人,随时做好突发准备,在这个屏障里,可能不止我们……”
“那棵树……”
“?”
恢复到能动状态的墨薇坐在病床上,伸手遥指向了位于千家遗迹后院的土丘。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自从进来之后所感觉到的维和感究竟是什么。
“那里,什么时候长出来一棵树,不对,距离我们上次离开还不到两个月,就算是移植也不可能长这么大?!”
似乎在回应着那名队员的自言自语,土丘上的参天大树开始了一些微笑的颤动,氤氲的雾气升腾而起,其树干所结的粉色小花以半开半合的姿态摇摆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悦耳的风铃声。
似是凤啼。
“看来,那棵树就是这阵法的主人。”
“但按照林书文的书里中描写,这棵树应该是“木元素”的龙凰。”
“现在不是拿小说做判断的时候。”
兰茹欣扶着许风的肩膀,摇晃着站了起来,她作为整个团队的指挥者,必须要有足够冷静与理性的判断力。
“所有人暂时不要去那附近,尤其是文羽,那里暂时不要去采药。”
所有未知的存在都将其放在假想敌的位置;
所有无法判断的事物都按着最差的结果来制定计划。
这是人类自亘古以来刻在灵魂里的经验。
对于兰茹欣来讲,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以假想敌的方式避免节外生枝。
拖到林书文来,对,拖到他来。
然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默语”正摸着自己印有海德拉图案的纹身,似神亦无神地在医疗组区域内走动的。
就像是在,寻找着目标。
第两百四十二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杂音
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
也永远不要低估敌方的狡猾,
但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估计自己创造奇迹的概率。
——《神州心灵鸡汤》
黑棘终毁,撤掉了最后一片黑暗的林书文背着检查着装备,一旁的狼背上,两个瘫痪的“废人”正在以极具个人风格的方式休养着。
自说自话的柳夜萧时不时瞥看向林书文的双眼,时不时闪过的病态气场,让一旁擦拭短剑的幽泠不断地打着冷战。
“阿嚏!”
小巧的鼻子泛着红晕,十分可爱地抽动了几下,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果然,那个男人很快地就看向了自己这边。
“不舒服吗?”
从影子里拿出备用的风衣,但林书文下一秒就将其丢回了影子,换了一床不算太薄的被子,在幽泠惊愕的目光中压在了她的身上。
在狼王宽阔的背上,林书文甚至掖了几下被角。
一旁趴在狼王后颈上的柳夜萧红瞳弯弯,挂上了戏弄的笑容:
“女人啊~还是不能太心机啊~”
“唔……”
幽泠嘟着嘴,将林书文如山般的厚重(物理)披在身上,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个没长牙的海狮卧在狼王背上。
“还冷吗?要不我再换一床?”
“她心冷~要不“风”你给她暖~暖~心?”
主动拿人开涮的柳夜萧成功地迎来了幽泠羞愤的一拳,黑瞳的一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里人格呲牙咧嘴,莫名地有一种病态的感觉。
仿佛是在看一个自己深爱的玩具。
“真是可爱呢~”
“嘶?萧儿你刚才说什么?”
“呵呵呵,没什么,疼吗?我给你揉揉吧?”
“萧儿你是不是发烧迷糊了?你,不,我们现在没法动啊亲~”
红瞳的那一边嘴角微翘,挂着一幅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而在另一边,林书文已经从影子里掏出了一个暖水袋,像个木头直男一样地递给幽泠。
带着刚放进去时的热度,在影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处于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类似于沧莲的“时空永凝”,在这个微观静止,宏观减慢的“小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在至少一千个宇宙年内,都和自己刚放进去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小“风”子,虽然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那个火苗的事情。”
“我明白,但我是一个人,我拥有着感情。”
林书文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人,但懂事并不代表完全顺从,很多时候,躁动,只是转移到了情感之类的其他方面,这就是,所谓有情之物。
“你这话让我很伤心啊,在和萧儿在一起后,我也拥有着人格,也是个人类啊,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时刻提醒自己:一切半吊子的东西,都只会招来虚假的胜利与毁灭性的灾难。”
柳夜萧的里人格难得苦口婆心地对其他人劝诫,这一番话让表人格的柳夜萧眼睛闪了几下,似乎是在惊讶与欣慰。
“不管是通常意义上的力量,知识,还是精神上的理解,觉悟,勇气,可以说对于每个可以思考的拥有着理性与感性的生命来讲,在面对重大的事情时,两边的水平都不能存
在半吊子的情况。”
柳夜萧的里人格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缅怀着过去,似乎这个人格,在降神到柳夜萧身上之前,一起经历过什么。
“这不是让人宽心或者给自己打气的问题,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在这里必须要十分理性且客观的判断,否则就……算了,我点一下你就明白,但我希望你能思考并履行一下,很可能一个细节的差距就是这里所有存在结局的分歧点。”
红瞳逐渐隐去,重新恢复到双目黑瞳的柳夜萧向林书文眨了眨眼,带着怯生生的笑意说道:
“抱歉啊,另一个我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给您添麻烦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嗯,麻烦您帮我谢谢她。”
“我听得见,用不着麻烦萧儿!”
“哦~?”
一闪而过的红瞳后是黑瞳若有所指的戏谑,抚摸着幽泠脑袋的林书文凝神思考着,另一只手揣进了风衣的口袋,在里面的影子里用一般无二的轻柔抚摸着那个他在的盒子。
最终,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抱歉,眼神里的最后一丝迷茫被狼一般地黑暗压了下去。
逝者已去,追思且止。
“小恩,在我战斗的时候麻烦你照顾好她们。”
“嗷~”(没问题主人,)
由于已经构筑了血脉契约,狼王的意思可以直接传递到林书文的识海里,伴随着这声嚎叫,残月终于再一次连接上了林书文。
(主人!你……)
(抱歉,让你担心了,残月。是云飞把我从那里拉了回来,影子里的那个盒子,记得不要碰。)
(是,我会永远记住并感谢他的,欢迎回来,吾主。)
“吾……主……”
默念着这个稍微淡去的称呼,林书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咸湿剑灵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了。
他回头看了眼身旁的狼背,在望向了叶阑心等人所在的方向,通过残月的视野,看到了昏迷的魅儿,沉睡的叶阑心,以及向他轻晃手掌的墨薇。
(残月,你们在千家遗迹,对吧?)
(是,千家遗迹布开了一个疗养用的屏障,接触到这个屏障的非认可生命会变成植物吸收,所以我们暂时安全。)
(嗯,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它们”也在回到那里了吧?)
(这里只有一棵,开着粉红色小花的大树,树叶枯黄,花瓣萎靡。)
(明白了,把传送符拿出来,我们现在过去。)
(很抱歉,这里,任何的异能都是失效的,包括我的。)
(我明白了,应该是“它们”的能力,你们注意警戒,我现在赶过去。)
(是,有个情报需要给主人您说一声。)
(讲。)
(那个“留情”,带着爱珂,失踪了。)
“咔!”
林书文突然暴走的力量直接将脚下石头踩成了粉末,他的额头青筋暴起,不断跳动着的双眉讲述着他的愤怒。
(有情报吗?)
(抱歉。)
(我知道了。)
关闭了和残月的联络,一旁围观的狼王适时地垂下头颅,轻蹭
着林书文的手臂,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主人。
(这座山里没有东西能打得过爱珂,她会没事的。)
“我们尽快……!”
灰色的雾气突然弥漫在了树林之间,林书文凝暗作剑,右手手臂回收,将其横在了身前。
在踏上外神化阶梯之后,他可以十分清楚地辨析出这个气息的本质。
“你回来啊……奈亚。”
灰雾升腾,竟直直地飞向了林书文,他挥剑躲闪,第一次成功拒绝了这个外神的拥抱。
“你终于踏上了外神化的阶梯,经过了九千宇宙年的时光,我们终于可以再一次地长相厮守了,“黑暗”。”
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姿态,面对着“眼前”这个拟化成无貌巨人的存在,林书文却感觉到了一股令他可笑的不自觉感。
这个称呼与内容,好像不是那个外神奈亚能说出来的话语。
在林书文曾看过的心理与谍战书里,说话习惯与行为习惯,这两方面往往就是辨明真身的关键位置,一个是来自于往日共事的细节,一个是来自于长年相处所累积的习惯。
一个假货,除非他已经戴着这副面具生活了数十年,否则根本不可能将这两方面彻底且完美地复刻。
“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你成功外神化~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想过去那样一直在一起了。”
灰雾逐渐凝结出实体,巨人由触手扭曲组成的躯体上,无数张开合的巨口扭曲着,属于外神的言语自那惨白的利齿缝隙,如海草般潮湿粘糯地颤动着。
但令对方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林书文张开了黑翼。
并将其攀附上了曾经只会逃离的那个,巨人的身体。
下一秒,身上布满了黑红纹路的林书文提剑前冲,对着那个巨人的主干触手横向砍了下去!
所瞄准的高度,精准地对应着人类的脖颈。
如发过风,毫无阻挡的手感让林书文纵声大笑,数十分钟前的那张残虐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真想了个好游戏呢?海德拉!”
黑炎暴起,顷刻间笼罩了整片空间,林书文毫不意外地扫视着自己被海德拉伪装遮盖的识海,其“墙壁”与“地面”上刺出的黑棘,已经挂满了四个哀嚎的骷髅头。
而在正面,黑炎疯狂的燃烧着伪造的形象,巨人身体上的巨口仿佛憋了气的气球,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一点一点地归于一位,最终只剩下了四十四个骷髅头,坠落而下。
““黑暗”……!!”
“我好像,对奈亚的认识,比你要深得多呢~”
随手从黑棘上取下一个骷髅头,灵体状态的林书文猛地发力,伴随着令人愉悦的哀嚎与轰鸣,整片识海里的骷髅头全部化作粉末,以最纯粹能量的方式被“思”吸收殆尽。
外神的位面中,计谋失败的海德拉翻涌不休,当林书文重新回到**时,他们的身周已经被两百多名归一者团团包围。
而在兰茹欣那边,捂着脖颈的“默语”,终于走到了叶阑心的病床附近。
随后,他撕破了伪装,抬起了异化成尖刀的手臂。
但兰茹欣,已经冲向了这边。
第两百四十三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羽扬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你的长辈与前辈都习惯教授你事物的多重性,从简单的正反到复杂的叠加。
甚至连那种在记忆中永远都会正确的事物都出现了空裆,仿佛什么样的观点都可以往其中添加,连带着,你对其的判断也变得逐渐模糊。
哲学上讲,这是由于事物是呈螺旋式不断向上发展的。
但对人来讲,最终,你会变得麻木,变成了模糊地相信一个有利于你的论断,或者不再操太多心,“够用”的判断。
我想说的是,永远不要放弃那颗辩证思想的心,嫌麻烦的话可以暂时不去想,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给自己临时的判断。
但是,当有一天,需要你以一种全面且正确的答案来阐述某个观点时,请一定不要忘了:
永远活跃,永远怀疑,永远改变。
——某位哲学教授的第一堂课
刀落的那一秒内,兰茹欣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东西。
小时候的记忆里,那个夺走了自己一切的坏妹妹们,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无论是喜悦还是哀伤,每次伤痕累累的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舔着自己的伤口,灰暗的世界里仿佛什么永远都是她一个人。
(你是姐姐……)
(你比她们要大……)
(你要懂事……)
“老娘懂你个屁!”
每一个被各种“值得夸耀”的东西压迫的孩子们,当他们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进行自我的觉醒。
从外表上的“自我”到行为上的“自我”,
从空泛地强调不同到逻辑自洽地世界观。
那些或“夸奖”,或没“夸奖”他们的大人们,会对着这样突然“变坏”的孩子大喊叛逆,也会施以更多的力量去压制这团躁动的火焰。
就像是燃烧着雏鸟的凤凰,希望用可以忍受的虚假痛苦去让自己的孩子顿悟。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任何生命所需要的真正的涅槃,只能来自他自己。
那时的自己,十分地憎恨着抛弃了自己的家。
抽烟,喝酒,对钱没概念所以不赌博,也不碰毒,一个不小心自己会打不过人。
虽然自己一直否认,但在“叛逆”的度上,自己总是维持在一个很克制的范围内。
在骨子里,或者说是初心也好,自己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去做一个坏人。
小时候只是单纯地习惯暴力,长大了,这份暴力也被锁在了某个名叫“正义”的枷锁里。
长大了才发现,那个“正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了作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外,没有任何作用。
后来,她将自己的行事准则修改了些定位:只依托于自己的判断。
看到了如曾经的自己那般无力的文羽,被男人玩弄,迫害,甚至即将因为这一个混账失去所有。
看到了被长辈们以大义之名伤害的云落烟,那样一个曾经略骄横,但本质与学业双优的富家小姐,被生生地逼到能亲手撕下一个人的脸皮。
看到了等不到好报的好人“留情”,
看到了在河堤上满身血痕的“金铭”,
还有那个,曾经被懂法的渣男骗到家破人亡,捡拾垃圾为生的“晨莺”。
还有很多……
除了千和与许风之外,自己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而已。
从所谓“正义”的自我满足中解放之后,自己的行事准则,仅仅是“看不惯”而已。
看不惯,所以去插手,所以去撑腰,
不喜欢,所以去拒绝,所以去厌恶,
很多人的成长是由简单变为复杂,而兰茹欣则是又复杂变为了简单。
她所拥有的最复杂的东西,就是自己那十几分的一般考试卷子,以及那说了无数句的“看不惯”。
所以,当看到那个抛弃自己的父亲为了保释自己,对着那个吃油水吃得肥头大耳的猪,那个明明动下手指就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猪……一而再再而三得,低三下四,以一副卑微无能的模样诉说着“懦弱”。
自己曾问过,那个既是“影杀”又是看守长的白警官,询问她,为什么那个选择了妹妹放弃自己的男人,要这么虚伪地,不惜作践自己来作秀,只是为了欺骗她。
那个总是像亲妹妹一样待自己的警官这样回答她:
“因为不希望你受到再多的伤害。”
但那就能摸消过去他所做的那些……
“姐姐,抱抱!”
“文馨……”
那是兰茹欣第一次看到长大一些的三妹,跟着父亲来的她背着重重的书包,蹲坐在地上,一包一盒地递给自己她最爱的零食和玩具。
有崭新的娃娃,也有散发着奶香味,脏脏的玩偶,那应该是她每晚抱着睡觉的伙伴吧?
年仅11岁的小妹妹张开手,用灿烂无暇的笑容索要着自己这个姐姐的怀抱。那闪亮飘忽的大眼睛,吐露着胆怯与渴望。
那是在很多深爱着她的人呵护下,尚未接触或者了解过这个世界的眼神。
那天,带着手铐的自己抱着自己最小的妹妹,哭了足足半个小时。
温暖又脆弱,散发着美好的光芒。
那天,她找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另一半光芒。
“抱歉,姐姐,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想的话……”
一直坐在旁边的二妹,自己曾憎恨了五年的妹妹,亭亭玉立,优雅矜持,带着她那骨子里的端庄与“母性”,凑到了兰茹欣的耳边,飘忽的眼神中带着一般女孩说小秘密的俏皮。
“只要托那个白警官跟我说就行,随时都能出去的,还有那个肥猪,我手里有他所有的负面证据。妈妈拜托我,跟你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这里也是,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哦!姐姐!”
“咔嘣!”
仿佛是兰茹欣的手臂突然增长了一般,“默语”落向叶阑心脖颈的骨刀瞬间被一个无形的硬物击成了碎片!
“库啊!”
难得的惨叫从这个仍有头颅的归一者喉咙中发出,捂着碎裂手臂的“默语”往后一撤,成功进入到了兰茹欣的射程。
她纵身一跃,瞬间交换到前脚位置的后脚将地面生生钻出一个小坑。
下一秒,被腰部带动的前脚横踢扫断了他的脖颈!
“咔!扑通!”
骨骼碎裂的声音参杂在坠落的轰鸣中,振起的暴风吹动着兰茹欣吹落到耳前的两缕黑发,仿佛凤凰飘扬的颈羽。
“核心……
不,你们保护好医疗区。”
兰茹欣的冷漠地看着从垂拉着断头的“默语”,提步前行,
一步,两步,四步……
黑色的迅影顷刻间抵达了“默语”身前,丢掉了指虎的重拳重重地砸进了他的锁骨。
“咚!”
硬拳化爪,从内扣着“默语”的锁骨后拉,紧随而上的顶膝直接在他的后背上盖起了一座小山包!
“呵啊!”
代表着发劲的音节是对方的惨嚎,兰茹欣此刻已经没有了喊劲的心思,身体与面容宛若寒铁,紧随其上的第二击顶膝直接将“默语”的身体顶飞到半空。
藤壶寄生物抓住难得喘息时间,直接在“默语”的全身硬化出一层硬壳,做好了迎接下一击的准备。
地面上,兰茹欣向上扬起了右臂,后撤的左腿对准了目标。
“咔!”
左膝冲天,深深地嵌入了“默语”的心口,与此同时,高扬的右臂握拳下砸!
能顶住狙击子弹的甲壳仿佛玻璃一般碎落在地,兰茹欣收起动作,完全软下来的“默语”无力地坠落在地。
垂头俯视,平静的瞳底倒映着他颤抖的身体,直到停息的那一刻。
刚才的那一击,兰茹欣第一次真正地“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包括救下妹妹的那无形的一“拳”,她也是“使用”了自己的异能无效化能力。
直接从概念层面拒绝了藤壶寄生物,将它从这个星球上驱逐。
兰茹欣仰头望天,湛蓝的天空上仿佛下起了无形的羽毛雨。
(姐姐。)
(姐姐!)
(大姐头!)
(兰姐。)
(大小姐!)
……
兰茹欣回首环视,身前地面上的“默语”尸体开始了分解扭曲,紧接着,所有的异能者都看见了,庇护着他们的那层屏障,闪过了一缕灰色的纹路。
藉由兰茹欣新觉醒的力量,外神海德拉,获得了这个屏障对归一者们的“通行证”。
“大小姐!”
“不能战斗的向地窖撤离!其他人……咳!”
叶阑心的声音在千钧一发之际响起,叶阑心与墨薇互相搀扶,站在了视野开阔的高点。
“跟着我的指示,把它们干掉!”
姐姐接上了妹妹的命令,一高一低的站位上,兰茹欣与叶阑心在此刻彻底心意相通!
“为了……”
“我们所守望的一切!”
“为了我们所守望的一切!!!”
姐妹二人一起振臂高呼,重新升腾而起的火焰风暴就是点燃灵魂的战旗!
所有的人类怒吼着,所有的成员高喊着,战斗的鼓点从来只能由自己敲响!
我们弱小,我们绝望,我们可悲,我们废物!
但如果为了那片最温暖的净土。
那些最珍视的生命。
哪怕再弱小,再无能,再绝望,再无力!
我们都会拼上一切振翅而飞!
那是我们弱者决不可侵犯的底线!
人类,只要能找到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就会勇往无前地向前奔涌,
直到灵魂燃尽!
第两百四十四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翼颤
奇迹的代价是什么?
是牺牲么?
是消亡么?
是坠入深渊,忍受人类所理解的“无穷无尽”?
还是销声匿迹,以永远无法触及的姿态去观望那奇迹的光辉?
或者只是,单纯地没有让奇迹,笼罩到所有的人。
你渴望奇迹吗?
你想要,创造奇迹吗?
那就忍受吧!这让希望与奇迹诞生的破壳止痛!
——兰茹欣脑海里的“旁白”
风卷焰,尘遮血,刃映穹光难自息,独留骸骨,无魂寄!
“嘶啦……”
“xxx!”
“快跑!”
“保护xxx!”
“别管我!”
总是说正确话语的那些人说得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数量,永远都只决定“将军”身下的枯骨,将会有多高。
三五成阵的普通战士们,一人顶住了刀,一人划开了皮,另一人拦下了增援,最后手持匕首的两人飞向了指挥官所指明的核心。
然后,被从破碎脊柱里窜出的尖刺洞穿。
挥舞着火焰的人增援了过来,拦住怪物的火墙升腾而上,逃跑的人搀扶着重伤的彼此,眼前就是等候多时的医生与护士。
然后,被肩上咽气的同伴暴起杀害,
原本属于人类的位置上,拉起了新的怪物。
那份绝望,仿佛如海洋一般,无尽的翻滚着,用曾为同伴的东西填补着自己浪头,再狠狠地排向仍存的希望。
赶到的队长扛起了下压的绝望,戴着圆帽的宇文默队长发动了能力,只一瞬便将所有的怪物分隔成了两半。
希望仿佛又重新燃起,但那两半的身体却在最阴险的时机刺出了必杀的骨刺。
在宇文默的四面,由人类**组成的触手就是催命的符纸,破土而出的它们遮住了天地,瞄准了中心的受害者。
最后一秒,宇文默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快跑!”
“轰!”
突然暴起的风暴将所有的攻击撕成了碎片,在阵眼中央,暂时安全的宇文默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云墨音所在的方向,精神高度集中。
“咔嚓!”
偷袭云墨音的归一者被生生地分隔成两半,随后是四半,八半……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将它的身体分隔切裂成碎片。
在随时都会丧命的情境下,一向傲娇的宇文默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对云墨音的感情与保护欲。
(来我这边!)
(嗯!)
那双眼睛里的含义回荡在脑海,云墨音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往日里,那抹总是隐藏在阴云背后的灿烂阳光。
他是一直温暖着自己的冬日之光,用寒冷隐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与温暖。
云墨音向他奔去,高飞的风元素灵青燕扇翼变风,在主人的指挥下,继续帮助着其他的人类。
一头巨狼与她擦身而过,断腿残躯地狂奔向叶阑心所在的高坡,那是这个战场上最高的地点!
“嗷!!!!”
生命中的最后一声狼嚎化作了路标,巨大的身躯在回音中轰然倒塌,紧接着,一声穿自树林的威严之吼响彻了云霄!
“啸嗷!!!”
狼王号令,万狼归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彻云霄,竟在瞬间压下了战场的呼喊!
狼性孤傲,只听从狼王与其主的命令。
如今,狼王归来了!
“呃……!”
“咔嘣!”
一口断身,一尾破势,终于突入到战场之中的狼王以绝对的力量打开了个细小的缺口,随后纵身一跃,遮天蔽日之躯飞过苍穹,其身周闪烁的镰刃师承死神,以最干脆利落的姿态划出了一条由归一者残躯组成的道路。
高坡上,许风放下了帮出生入死同伴合眼的手,以一种急切的希望目光扫视着战场。
终于,伴随着一个个突然钻出的黑棘,久候的黑翼在天之尽头振翅遮天!
几乎同时,叶阑心直接按住了试图高喊的许风,抢过了那一声逆转的战鼓:
“我们最强的增援!赶到了!!!!”
“是“匕”先生!!!”
“我们有救了!!!!”
“妈妈!我可以活着去见你了!!!兄弟们冲!!!!”
“我们可以活下去!!!”
已经无所谓胜利或者失败,这群原本心怀着必死之心的人最渴望的希望,当那个救世主降临之时,所有的人最渴望的是活下去,
终于可以,活下去!
然后,胜利!
“啸!!!”
突入到战场的林书文终于连接上了残月,获得了能量的龙凰振翅高飞,无数的黑羽如细雨般刺下,庞大的身躯震地九尺,横扫挥舞的身躯与利爪肆意表演着属于龙凰的破坏之舞。
脚碎黑棘,延展到四十米的巨大黑剑破空横扫,极具视觉震撼力的扇面割开了将近百名归一者的身躯,林书文牙关紧咬,飘舞起来的风衣遮盖了他七窍流血的面庞。
利刃与触手从断裂的残躯上扭曲延展,生生拉住了巨剑前行的轨道,不断生长重生的躯骸如大海般绵延不绝,
在外神位面中翻滚的海德拉将一切放在了赌盘之上!
跪下的膝盖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四散而开的裂隙已经触碰到了战场边缘。
林书文已经不能说是油尽灯枯,他连最后一丝燃烧的痕迹都没有了,连番的车轮战与针对下,这把巨剑已经是他最后的身体。
没错,这把四十米长的巨剑是他在“思”引导下重新聚合生长的身体,他不是握着这把剑,而是利用“芥纳”粒子将身体延伸成这把剑来挥舞!
他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了这把剑上,一旦这场拉锯战自己倒下,自己将直接濒死甚至直接死亡。
耳畔的那声剑鸣是师傅的“辉”与“影”,但他为什么听到了兰茹欣的哀嚎声。
这股刺鼻的味道是“蝶”文羽的药粉,但林书文却在下一秒听到了惨叫声和骨头折断的声音。
余光里,云墨音和宇文默冲向了被包围的医疗人员,但之后传来的却是云墨音撕心裂肺的呼喊。
这份感觉来自于哪里?啊……是给落烟的苗长刀,它断了……
我“听”得见,我“看”得到,落烟她的其中一个臂炮代替了她的心脏,被那个怪物的骨刺连同手臂一起刺穿了。
“扑通!”
第二个膝盖也砸下了地面,双膝跪地的林书文已经闭上了眼睛与耳朵,集中起所有的感官去控制着那把代表着一切的巨剑。
(“黑暗”!我要夺走你的一切!沉睡吧!永远地沉睡吧!你剩下的残骸将与我合为一体!)
海德拉的高亢叫嚣下,哀嚎与死亡的声音再次响起,林书文无声的呢喃着“不要”,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挚爱被夺走的惨况。
他不想去面对这样的结局,他根本就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但自己能做的,只有维持着这不断被挤压,侵蚀,破坏的巨剑。
一无所有的人,会以远超任何人的坚毅去坚守那唯一能触碰到的事物。
战场内,叶阑心最后看了一眼爱人凄凉且孤单的背影,随后下达了收缩战线的指令。
这样可以更好的保护剩下的成员,但这样也会将林书文和残月彻底地与人群割裂,她只能祈求对方仍是无意识的行尸走肉,这群随着吸收同化已经反超原来总数的怪物们,没有反包围林书文的意识!
但可惜的是,见到了这一幕的海德拉重新给予了“金铭”意识,重获指挥权的他在一分钟之后直接指挥着归一者一分为二,三百名归一者袭击林书文的本体,剩下的四百名继续围剿叶阑心的残部。
残月收缩身体,将自己的主人牢牢护卫在身后,主仆二人宛若被海浪包围的孤岛,似乎只能等待着被浪头摧毁的命运。
而叶阑心方,云墨音重伤;宇文默半身瘫痪,勉强能使用能力;“蝶”文羽濒死;柳夜萧全身粉碎性骨折,幽泠没有了双腿;墨薇只恢复到双臂;风许鸢体力不支;图伯尔豪精神力到达极限;千和的魔力即将枯竭;“圣歌”能力减弱到只能束缚对方行动十秒,最大捕捉两人……
其他的,都是只比无能力特种兵战斗力高一阶的普通战斗力,包括能力是辅助的成员。
在兰茹欣的身后,汪琦源与“玖八”的电子音已经超越了呼吸声。
在另一边,终于接近了通讯塔的零玖将一个装置链接上了通讯塔。
几乎在瞬间,戴蒙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被彻底地“抵消”了。
这个装置是由神州银客们,针对他的能力原理,以相反的电子流抵消掉他的,通过放大生物电来屏蔽信号的能力,现在,这个区域的静默已经结束了!
但同时,大气层外围,一段新介入的信息流让“卫国炮”重新开始了运转。
异神“链接”开始了对这段信息流编码逻辑的破译。
回到战场,不断收缩的火焰风暴终于随着云墨音的昏迷而消散,失去了这层“减速带”的“影杀”众人,彻底地暴露在了敌方面前!
但令“金铭”与海德拉错愕的是,所有剩下的“影杀”众人死死地抱在了一起,在他们的中央,毛发全白的兰茹欣正哀嚎着在地面上躬身,以头墙地。
一股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的感觉惊醒了海德拉。
(去杀了她!快!!)
“啸!!!”
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震颤了时空,遗迹后院的中央,那棵“衰败”的大树开始散发着翠绿的光芒。
粉色的小花纷纷绽放,一股属于生命的波动竟将所有的归一者逼退了十米?!
(如果某天,我们还能再次相见的话,我希望灵渡,还有芠栩,你们可以率先保护我珍视的那些人,这一世的来不及,我不想留到下一世,答应我,好吗?)
令人平和的光芒中,兰茹欣的哀嚎在逐渐地平息,唯一不受影响的“金铭”张牙舞爪地向前冲去,在海德拉的支持下,藤壶寄生物暴起的尖刺顷刻间刺穿了阻挡的图伯尔豪和他的女武神,想要启动能力的千和与宇文默几乎同时感受到了外神的凝视,被生生打断了施法!
那尖刺已经直逼向了兰茹欣的脑袋!
“咔!轰!!”
一个横冲直撞的身影撞断了尖刺,灰尘缭绕间,一个令“金铭”恢复了些须理智的身影伫立其中:
“留情”,赶到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战胜死亡的白翼 凰临
时常去考虑最坏的结果是好事,年轻时候往好处想,成长了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往细去想。
想什么都行,未来或者过去,现在或者虚妄,只要你愿意去想,总能想到很多的东西。
最后总是习惯于去往坏处想,
年龄越大,想得越多,想得越坏。
但这并不算坏事,有了心理准备,就能顶住更多的后果,也能避免更多的后果。
——兰茹欣
狂风呼啸,尘嚣肆意地席卷,扫过了“金铭”神情复杂的脸庞。
““匕”先生明明答应过我了……”
如山若盾的身躯遮蔽了光芒,与往日一样地护在了兰茹欣的身前,护在了“梧桐”的身前,护在了“影杀”的身前!
纵使一度被污名侵蚀人格与身躯,此身仍将永远屹立于敌我之间,阻挡外敌,庇佑吾之同胞!
““留”……”
““匕”先生明明都答应我了你知道吗?!”
维持着护卫姿态的“留情”涕泪纵横,流淌在这个新伤旧疤遍布的钢铁之躯上。“金铭”无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面对着曾经最亲最铁的兄弟,面对着自己……
““匕”先生答应我了!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他会放你一条生路!他明明都已经答应我了!!!为什么!”
面对着纵使自己陷害嫁祸,仍会为了自己求情,信任自己的兄弟,面对着这份充满了绝望与悲愤的哭泣,“金铭”第二次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匕”先生,啧!)
金铭垂下的头颅扭向了包围着林书文的归一者们,藤壶侵蚀了的瞳孔散发出了疯狂的光芒。
几乎同时,残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鸣,归一者们突然加大的攻势与林书文越来越衰弱的能量供给,残月也已经濒临极限。
已经有一个归一者突破到了林书文身边!
“嘶啦!咔嘣!”
浅粉的细鳞,锋利的尖牙与利爪,娇小的身影伫立在坠落的尸块中,猩红的树瞳散发着与林书文一般无二的肃杀与残虐。
幼龙爱珂,踏着由敌人尸骸铺就的血路,终归“父”旁。
“呃……”
仿佛被雷电击中的痛苦让“金铭”双手抱头,他刚刚的“狂暴”指令直接让海德拉原本分配均衡的力量出现了一个失衡点,如果再晚几秒,喘过气的林书文就能直接反过来压制,甚至战胜它!
海德拉第一次对蓝星的人类充满了憎恨与愤怒。
“呃……杀……呵呵,果然什么都敌不过时间。”
“金铭”的令半边脸开始被藤壶寄生物寄生,硕大的刀刃从他的后颈处刺出,仿佛钳子一般指向了前方。
“早晚的时间也好,经历的时间也罢……”
异变进一步进行着,属于人类的双腿四分而开,化作了类似螃蟹腿部的巨大尖刺,肋骨刺穿了包裹的皮囊,狰狞的刺向了“留情”的两肋。
然而就在接触的一瞬,那两根肋骨竟然直接绕过了留情,指刺他身后的兰茹欣!
“喝!”
钢铁般的双臂狠狠地向下砸去,反应过来的留情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咔嘣!咣当……”
金属断裂的脆响从两个“人类”对撞的部位上传来,“留情”硬质了自己的身躯,以怪力砸断了“金铭”仍
为人骨硬度的尖刺。
随后,“留情”身体前倾,像个战车一样地撞向了“金铭”。
“轰!”
刺出的尖刺碎裂成片,四足的稳定被绝对的力量撞成了粉碎。
“金铭”的身体被“留情”砸出了一个凹坑,毫无反抗之力地向后飞出了五米!
“嘶啦……”
新生的尖刺延展而出,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止住了主人后飞的身型。
但还没等“金铭”停稳,自天际飞来的拳头已经轰向了他尚未完全怪物化的左脸之上。
“咔!”
颧骨塌陷,血液奔涌,完全迸裂的眼眶填上了触手,“留情”紧接着抬起了第二个拳头。
“扑通!”
在藤壶型寄生物的保护下,“金铭”的右脸并没有像左脸一样塌成车祸现场,他一个趔趄倒在了一边的归一者身上,紧接着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腹部的重击!
“留情”第三拳,直接将金铭打飞腾空!
“我!”
“嘭!”
“许风哥!”
“嘭!”
“大小姐!”
“嘭!”
“那么相信你!”
“嘭嘭!”
每一个词语都是一击打凹身体的重拳,“留情”声泪俱下,挥拳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和你从此恩断义绝!!!”
“嘭嘭嘭!!!”
双臂已经化作了残影,被倾注了最深刻感情的连打直接让“金铭”的身体“停”在了半空!
就像是挽留的天使,用尽所有的气力想让他停驻在曾经属于他们的天堂之上。
是啊,他曾身处天堂。
但如今,他只能坠落在地面之上。
也许,这就是“多情”的代价。
“金铭”恍惚的意识中跑起了回忆,他想到了曾经被一个“江湖骗子”总结的人生:
“你这一生,要无情地过,太过施情,会招致祸端哟……”
在那个教授他们“生存手段”的“父亲们”手下,“金铭”已经习惯了“听从”与“执行”。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演戏,所有的情感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多偷一块钱后,只要有力气打架,就能多吃一口馒头。
那些和他一样的坏坯子们,他也没想过给他们交往。
如果不是那天被“父亲们”打到假死丢尸,“金铭”,也不会有感情。
他本能无情的,安稳度过能吃饱饭的一生。
“咳……!”
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身为归一者的他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将伤势恢复七成,除了仍在蠕动的脸,“留情”给予他的,已经失去了痕迹与意义。
“为什么……哼!”
“留情”喘着粗气,眼前的“金铭”重新直起了身体,令人作呕与恐惧的面容挤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因为老子也“留情”啊!!!”
突然窜出的尖刺顶飞了“留情”的身体,直接将其顶到了兰茹欣所在的正上方天空上,开始了下坠。
“金铭”纵身一跃,阴影遮蔽了艳阳,两根尖锐的足部尖刺已经瞄准了“留情”唯一的死门:
双眼。
“你就带着那个“迟到”了的大小姐,一起下地狱吧
!!!”
(如果那天第一个救下自己的是兰茹欣,或许自己真的可以“无情”地度过这一生了。)
尖刺下,尚未恢复力量的“留情”,已经闭上了双眼。
双臂交叉,哪怕仅仅是“增大尸体的厚度”,自己也要尽可能的让大姐头少受一份伤害!
“唰唰!”
“嘭!”
破空的声音夹杂着泥土的芬芳,粗壮的藤曼缠上了“留情”的身躯,眼前的金铭已经被剩下的一根缠绕住身体,狠狠地砸落到地面之上。
“轰!!”
烟尘弥漫,平稳降落的“留情”看向了右颈,那株喜欢上自己的唤辉凰兰正不停摩擦着他的肌肤,焦急与激动透过接触,深深地颤动着“留情”的心房。
青叶拂面,唤辉凰兰成为了第一个拭去“留情”眼泪的存在。
在二者的对面,帮助完女儿的老唤辉凰兰适时松藤,避开了“金铭”紧随而来的骨刀斩击。
还未散去的烟尘中,“金铭”撕开了烟雾,用彻底丢下了理智的疯狂冲向了“留情”与他身后的兰茹欣!
所有人开始聚集在“留情”的附近,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誓要拦住这最后的一击!
“啾啊!”
仿佛婴儿啼哭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气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金铭”再次加快了速度。
“留情”伸出手,成功握住了“金铭”刺来的尖刺,但前冲的“金铭”已经带着两枚刺向他眼睛的尖刺来到了他的身前!
刺尖距离“留情”眼睛只有不到一厘米!
“咔……”
仿佛神明按下了暂停键,金铭的身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显一滞,随后,在海德拉翻涌的海浪声中,所有的归一者开始了崩毁与碎裂。
在众人身后,满头白发的兰茹欣漂浮在地面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在兰茹欣的背后,一双充满了圣洁与审判之感的无形风翼正在伸展与生长。
“宣判”
百鸟的啼鸣回荡在肃穆的宣言之中,兰茹欣宛如审判女神瑟弥斯一般将手伸向了天穹,那指尖遥指着的,正是在外神位面翻涌的外神海德拉。
“拒绝汝的一切,以吾等的姿态进入此星!”
外神如果不是为了破坏和掠夺,而是想要以某个星球生命体为基准进入该星球上的话,就必须遵守这个星球的规则。
对于海德拉来讲,由于奈亚的介入,原本只需要猎杀头颅的它必须要以制造归一者的方式才能完成“降神”,这就意味着不但他这个分身不能进入蓝星,他所创造的这些归一者也必须遵守蓝星的规则。
而现在,这个星球拒绝了它们的存在。
“大……姐……”
崩碎的身体只剩下了倒映着那个圣洁之躯的头颅,“金铭”咧了咧嘴,最后以无法瞑目的姿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无形的波动扩散着,力量失衡下,林书文终于将那一剑彻底的挥向了天际。
黑色弧光包围上了灰色的雾气,在另一个外神的帮助下砍进了海德拉这个分身的海浪之中!
“……”
海浪翻涌,最终,只剩下了未尽的余音。
兰茹欣抬头望天,散落的灵魂仿佛最璀璨的流星雨,照耀着它们最敬爱的大姐头。
下一世,再会!
第两百四十六章 无暇之凰
“人为什么要有愿望,换个问法,你为什么会是一个人类。”
“是我的憎恨与愤怒,让你产生了后悔吗?”
“不,规则是不会后悔的,如果出现了错误,我会拒绝其本身的存在。”
“那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呢,人也好,植物也好,走兽也好,都只不过是一条不知何时就会在你的指引下轮回的魂灵,愿望只不过是我们这个魂灵存在的意义罢了。”
“如果我拥有愿望,我变成和你们一样地魂灵吗?”
“不会,因为那不是你本身的愿望,真正属于你的愿望,和我的复仇一样,都是只有我们自己可以理解与实行的东西。”
“可以理解,但又无法理解,在接纳你这个特别的宝石之后,我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那就不是我能解答的领域了,也许,你可以去询问下一世的我。”
“我没有把握抢到你,所有和你一样地宝石都会被这个宇宙中的其他基石争抢,这是规则,而且,我在你第二世抢到你的几率为零,这也是规则。”
“那么你的愿望,是打破规则吗?”
——蓝星第一个文明纪元的残留记录
无形的波动自兰茹欣的身体向外扩散,遥远的天际上,血脉相连的女儿们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向了母亲所在的天际。
伴随着海德拉分身的消散,重归于蓝星的魂灵们服从于规则,跟随着众多与图伯尔豪的女武神类似的存在们走入了轮回之柱。
这其中,唯一一个来自于地面的长发女子仿佛脚踏着阶梯,被一位“指引者”搀扶着,走向了自己曾在二十年前逃离的轮回之柱。
“妈妈……妈妈!!!”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叶阑心向着栀子所在的敌方狂奔,在她的身后,本应随常理一同狂奔的大姐兰茹欣却宛若旁观者一样平静地眺望着。
唯一来自人类的痕迹,只剩下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向你致歉,由于我的身份,我不能像你的妹妹那样失态,尤其在你们纪元的二十年前,我已经因为你的原因破坏了一次规则。)
在二十年前,意识到母亲死亡的不仅仅是叶阑心,还有被分到跟父亲一起逃亡的兰茹欣,在看到那个如山般的身影摇摇欲坠时,年仅六岁的兰茹欣许下了祈愿。
祈愿,母亲与妹妹可以平安无事。
在当时,某个将兰茹欣作为“代行人”培养的存在,替她实现了这个祈愿。
作为代价,兰茹欣拥有了这个本质为“规则化身”的异能,扭转了这一家人的人生历程。
老一辈人,会将其称之为命运。
战场外围,只剩下一口气的林书文依靠着伤痕累累的残月,眺望着天际那对,将别离话语拖到了现在的母女。
所有的东西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某天,人类能感知到或者不能感知到的时刻,以另一种或者同一种方式存在的事物就会如春笋般刺破岁月的泥土,将它的一切**裸地重现给世界。
模糊的意识中,林书文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上浮,来自**的感觉逐渐远
去,仿佛进入了一个平和的梦境。
“你找到了吗?那个永恒不变的事物。”
夹带着威严与鸟鸣的女声拉开了林书文的“双眼”,在一片白羽飘落的圆柱中,魂灵状态的他抬头仰望,在那耀眼的平和之光中,一头巨大的,散发着雍容华贵气质的洁白凤凰正俯视着他。
“您是……”
“无暇之凰,是这个被你们这个纪元生命称为“蓝星”的基石衍生的,规则化身。”
平和的语调,清冽的回音,夹带着一丝无奈的落寞,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已经遗忘了自己一样。
“您好……无暇之凰,刚才您问我?”
林书文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向对面的白色凤凰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回忆起对方的第一句问话,一种熟悉的感觉涌进了他的灵魂。
恍惚间,曾经被称作“千玄”的生存之感附上了他的魂灵。
林书文张开嘴,用一种阴冷的口吻抢掉了无暇之凰说明的措辞:
“也许找到了,也许没有,不过在这里,应该说,好久不见了,凰大人。”
白翼颤动,硕大的身躯在白羽的缝隙间缩小为人形。
飘荡的呆毛,飘扬的耳前垂发,浅银的眼影勾勒着风眼的尾尖,精致小巧的口鼻在瓜子脸上相得益彰。
如雪的肌肤,如羽的飘丝,婀娜多姿的精致身躯包裹在纹凤飞舞的露肩抹胸裙下,仿佛神州古典样式的裙装收束着芊芊细腰,下垂而落的丝带书写着华美。
自腰而开的衣摆中,足以令无数雄性疯狂的美腿正踏着银丝高跟,一步一步地行走在无形的红毯之上。
小巧的耳垂下,两颗诞生在白云之间的冰蓝坠饰倒映在林书文的眼底。
没错,不光是这件裙装,他也认得这对由他与妻子沧莲的冰核雕刻的坠饰。
甚至于那个银纹镂空的头冠,也是他亲手冶炼制作的!
没错,他认得她,不,那已经不能算是认识了。
“千玄,我也喜欢叫你小千。”
耳坠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铃,人形态的无暇之凰已经来到了距离林书文两米左右的位置。
那份高贵与柔和的容貌,在林书文的眼里越发熟悉了起来。
“那头冠,与这件衣服,您保养的很好呢,女王大人。”
林书文在这一瞬间回忆起了与眼前这位相识的片段,那些片段分别来自于“木”千幕,“水”千玄,“金”牧离,这三世。
对啊,自己这三世,都是在这颗星球上……
“小幕(牧)的称呼还是很难改过来啊,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了,但果然就像你曾追寻的那样,有些东西是永恒的,这些琐碎,与我们而言,是否就是一种永恒呢?”
无暇之凰双手张开,轻轻地抱住了林书文的魂灵身躯,用手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像是老友在互相以拥抱打了声招呼。
“果然,拥抱,就是最好的问候呢。”
无暇之凰轻柔地松开了怀抱,将两手搭在了林书文的肩膀上,上下打量着他。
林书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
魂灵状态好像没有衣服?!
“更强壮了,现在的你,好像真的可以满足了我的要求呢?那天闲下来了,就和你在梦中履行下约定吧,小牧你啊,当初可是一心想要奴家的身子呢~”
林书文挂上了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容,他知道这句话里的规定,那是在他“木”元素的那一世,在一切都结束后……不,那段时光除了这段**的小插曲,更多的,还是温馨与幸福吧。
“那么,你找到了吗?你的愿望。”
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甚至夹杂上了一丝少女的欢喜,无暇之凰凝视着林书文猩红的双眼,曾经的那些模样在这双眼睛四周重叠,最终,交汇成了林书文的模样。
“也许吧。你这句口头禅总是十分适合一些场合。”
无暇之凰松开了双臂,随后第二次抱住了林书文,这一次的力道,让林书文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厚重之感。
“看倦了灭亡与重生,看厌了悲喜与离合,身边的一切都随着齿轮不断向前,或变化,或远去,唯一剩下的,只是一个家伙的痕迹。”
无暇之凰静静地诉说着,那份惆怅仿佛穿越了时空。
“有时候看着小韵,沉浸在不愿苏醒的美梦之中,也许是一种永恒的幸福?看着小莲,拥有着永恒的爱与目标,也许是一种恒久的温暖。”
“我曾尝试着倾心于他人,最终却发现,那些宝石,永远都是那一颗”
无暇之凰松开了手臂,她后退一步,开始仔细地打理着身上的衣装与饰物,那套 动作熟练且高效。
但随即,她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打扫痕迹呢?哈哈哈哈!!!”
她毫无形象地大笑着,但在看似失型举止之中,身上的衣装与饰物,没有一个沾染上泪水与污渍。
“所以,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无暇之凰突然止住了笑声,扭头回看向了林书文的魂灵。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林书文双瞳血红,那他开口的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曾经的身影汇集在了一起。
化为了烟尘。
“那么,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也许吧。”
挂上了释然的笑意,无暇之凰的视线死死地锁定着林书文的魂灵,透过她的通孔,林书文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惨状。
他剩下的,只有隐约为人型的轮廓,以及遍布全身的,黑与红的纹路。
“今天,不,看来是不行啊,履行约定的话……”
无暇之凰展开了羽翼,重新变为了白色凤凰的模样,飘落的羽毛落在林书文的身体里,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温暖正催他入眠。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了起来。
“你是我好不容易争来的宝石,因为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会,所以,让我先吃点甜点吧~书,文。”
白羽飘落的缝隙间,一双洁白的玉手折好了衣装与饰物。
朦胧之中,窈窕的白玉俯身下压,无限的温情弥漫在白羽之间。
无暇之凰,染上了甜蜜的瑕垢。
第两百四十七章 休整 上
年轻的时候,以为天空很蓝,我知道这片蓝天下的阴影,并成为了守护这片蓝天的战士。
时至今日,当我再次仰望蓝天,只感觉阳光不再刺眼,阴影充满了的恐怖,拥有了贪婪与渴求,想要在这片蓝天下留久一点,多呼吸一点,多遇见一点和蔼的生命。
然后,为了这份活下来的幸运,为了那些逝去的同伴们,再次战斗!
——一名普通的“影杀”战士
熟悉的溪流,往常的瀑布,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风许鸢略显憔悴的脸庞。她俯下身,将手里的药草与食材放入了溪流之间。
大战结束,终于可以歇息的“影杀”众人们歇息在叶阑心的瀑布营地之中,但与不久前的活跃不同,明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经此一役,“影杀”的部队只剩下了两百四十三人,其中,九十八人轻伤,剩下的成员均有不同程度的重伤。
唯一可以寻找的相同点,只有“行动不便”这一条。
“鸢姐。”
风许鸢的身后传来了兰茹欣疲倦的声音,风许鸢头也不回,清洗着材料询问道:
“还是没醒吗?”
“嗯,刚刚量过了,阑心还是40摄氏度,这已经接近24小时了。还有书文,还是假死的状态,落烟一直在寸步不离地照料着他和云墨音,已经有两三天没睡个好觉了。还有柳夜萧,宇文默,文羽姐,墨薇,幽泠……还有魅儿。”
兰茹欣两腿大张,以一种十分舒适的社会人坐姿坐在草地上,面带倦容地讲述着目前的状况。
就像是一名劳累的家庭主妇在数落家长里短。
“不过好在,戴蒙那家伙认怂,不主动过来袭击我们,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成功联络到齐栋的部队了。补给,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到了。”
千和没有重伤可以称得上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之一,在汪琦源和玖八的努力下,戴蒙的能力已经彻底失效,被封闭的普通线路,包括外界与这里相通的传送法阵,都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不用再担心坐标与通道稳定的问题。
“那就好,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被那种存在降神,你的身体也该到极限了吧?”
无暇之凰在“品尝完甜品后”就以雷霆之势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紧接着便放开了对兰茹欣降神。
按照兰茹欣的复述,无暇之凰需要进行至少一年的准备才能抹消掉外神海德拉对蓝星的损害,在这一年之内,兰茹欣依旧可以使用“指哪打哪”的无效化能力,但像此次这样从规则上大规模驱逐并抹消的能力,是属于无暇之凰的权能,她作为“代行者”并不能使用。
“我还好,只有一种熬了几个通宵的亢奋感,其他就没什么了,而且我又不是没有休息,只是睡得比较晚而已。”
兰茹欣现在统筹掌管所有的大小事宜,但由于数量“幸运”得没有很多,她也只是熬到了凌晨一两点才睡而已。
更何况,还有许风和叶奕这两个军师级的人物辅佐,她的劳累,更多地来自于特定的某些人。
在瀑布正对面的主路两旁,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排运输车与各式帐篷,这里面都是目前重伤到不能自理的“影杀”战士。
以及那些或被洞穿身体,或面临精神崩溃,或全身瘫痪的队长级战斗力。
还有那个目前仍高烧不退昏迷的指挥官,叶阑心。
如果不是汪琦源和玖八攻破了戴蒙的通讯封锁,现在的他们,真的没有本钱和他正面对刚。
“书文!医生!还有空闲的医生吗?!书文他醒了!!”
从“獬豸”小队专用运输车上跑下来的云落烟大声呼唤着医疗人员,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古井无波的风许鸢一个纵身跑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什么?“匕”先生苏醒了?!那个谁,我自己输液吧,你先去看看“匕”先生!”
““匕”先生醒了!他没事了!!”
“嘘!!!小声点!”
河岸边的兰茹欣抱着风许鸢落下的草药和食材,看着这些仿佛被阳光重新照耀上了的人们,他们簇拥着,仿佛虔诚的信徒迎接在十字架上复苏的主。
欣喜却克制,虔诚却胆怯,唯一闪耀的,是那一双双被名为“希望”的光芒照耀着的瞳孔。
兰茹欣静静地看着,也缓步走向了那辆孕育着“希望”的运输车。
最不想成为英雄的人,因为舍不得周围的珍视,逐渐变成了“希望”。
也许正如那个逝去“影杀”队员的留言所讲的那样,林书文,他们眼中的“匕”先生,是强大且可怕的。
但同时,他又以对等于残虐的善意,仿佛温暖的阳光一样照耀着周围的这些存在。
恐惧着又敬畏着,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降临到他们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没错,那就是“希望”。
“别挤别挤!医生!m老子医生还没进去呢!!”
“你别挤了!我负责急救的!我先进去!”
“巧了,我也负责急救的,我先进!!!”
“哇!!怎么感觉这前排的都是医生啊!!!”
“你自信点!把感觉去掉!!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沉寂了数日的营地终于响起了笑声,在一边修养的宇文默抚摸着绷带,第一次对着林书文相关的事物弯起了嘴角。
在他的身旁,拄着拐杖的柳夜萧摇晃着靠着车轮坐下,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不是和他有过节吗?怎么现在在偷笑呢?”
“哼,我没有。”
“哇~这才是真正的傲娇吧!比另一个我自然多了!”
“喂!”
一红一黑的瞳孔代表着不同的两个人格,由于在之前被林书文用“暗”元素治疗过,柳夜萧本身又是可以操纵芥纳粒子的法则兽,所以虽然是全身瘫痪的重伤,目前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按照她的预计,再过三五天,自己就能恢复战斗能力。
“玖八睡了?”
“嗯,这两天她和那个汪琦源可是累的不行,那键盘的敲击声和电流音响得我头疼,不过好在是,结束了。”
说到这里,柳夜萧扭头看向了宇文默,而如她所料的,宇文默也扭头看向了她,嘴巴微张,随后将挤到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你都知道了?”
“大概,我已经对人类的奸
诈和胆小见怪不怪了,目前这种情况,我多多少少预料到了,在汪琦源和玖八进行演算的时候,我也介入了。”
鲜艳的红瞳倒映着宇文默的身影,柳夜萧似笑非笑,若有若无的杀意萦绕在二人的身周。
仿佛下一秒,就会兵戎相见。
“你不会在这时履行你的职责,但我想知道,你在这之后,会对我履行你的指责吗?”
“你可以根据二小姐来判断,如果结束之前她没有知道这个所谓“卫国炮”东西的存在,你应该可以活下去。”
知情不报,甚至甘愿充当那个“卫国炮”的“准星”,这种行为在往日的“花园”里,最低拘禁三年,但大部分情况下,如果“间谍”的身份落实,这个成员会被某个部队亲自“善后”。
没错,善后组“圣诞蔷薇”,其职责也包括对己方人员的善后,而圣诞蔷薇的话语,则是追忆的爱情。
在爱情中,追忆,往往用在“死掉”的东西上。
“或者,在看在某些人的面子上,二小姐也会留你一命。”
“呵!有意思,堂堂一个大男人,性命竟然要靠其他人的脸色。”
宇文默扭着头,用完好的左手搓了几下后脑,随后抬头看向了天空。
“所以,那个汪琦源,以及玖八,是在测试它吗?”
柳夜萧顺着他的视线遥望向天空,在属于法则的位面上,柳夜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颗危险的玩具,以及在那之上的“老朋友”
法则:链接。
“你知道的,我搞不懂那些玩意儿,虽然我的萧儿可以编译一些黑客程序,但跟那些专业的家伙们比起来,萧儿还需要时间。”
简单的说法往往能暴露一个人很多的东西,在柳夜萧的里人格眼里,自己的表人格,也就是她的萧儿,世界上最完美的宝贝。
“呼……所以他们怎么说的?”
宇文默伸出右手,将刘海从额头向后抹去,神呼了口气。
“那个汪琦源只给我打了个比方,用网捕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网……”
宇文默扭头看向了柳夜萧,后者的表情明显地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后,只剩下了深深地担忧之情。
“嗯,是玖八,我们一起给她的“心”还是太单纯了,简简单单地,就将自己置身于那种险地。”
“毕竟你我,包括这里的很多人,也包括那个家伙,以及他身边的这些人,我们都拥有着或轻或重的“自我牺牲”情结,过完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还身处在这样的组织里。有时候我会想,那天退休,自己租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每天刷刷恐怖片,在网上吹吹水……”
“你一个人吗?”
“我一个……不,就算是我一个的话,某个烦人精也会过来打扰的吧。”
宇文默上扬着嘴角,想象着某个女孩的身影。
一旁的柳夜萧则站起了身,拄着拐默默地走向了林书文所在的车厢。
如果他醒了,就应该和自己一样工作了。
等过完这场劫难,就会不会这么累了。
不过目前……
红与黑的瞳孔闪耀着,散发出了魔女一般的调皮气质。
第两百四十八章 休整 中
成长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回想起当初,离开家的时候我还和父母吵了一架,后来,很突然地觉醒了能力,最终加入到了这个组织里。
我曾以为这里是可以让我大展身手的净土,可以让我远离那个烦人家庭的天堂。
后来,见过了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活下来;做的梦里开始回忆起过去,在病房里发呆时总是想起那些或亲或淡的人。
总是看着临走时的衣服发愣,总是将遇到的人幻视成他们的模样。
多希望,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我能遇到偶然来这里的垃圾桶丢垃圾的爸爸和妈妈,可以哭着,求他们将我这个遗失掉的“垃圾”捡回去。
但如果你能看到这个愿望的话,我大概已经无法实现了吧,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把我的一切留给我的爸爸和妈妈,全部的财产,可以拿得出手的物件。
署名,就写爱你们的女儿吧!
——一名普通“影杀”战士的部分遗书。战后,她与其他长眠的同伴们被“影杀”与神州国共同授予卫国勋章,以可以被宣扬的身份,追为烈士。
“在看什么?”
“啊,抱歉!许风先生,我这就继续整理!”
存放资料与物件的运输车里,全身缠着绷带的许风依靠着侧车门,而刚刚看遗书出神的战士则继续使用着他的能力,整理物件。
由于不是直接的战斗单位,许风所受的伤大多为冲击导致的内伤与大面积割裂伤,伤不透皮,劲不破脏,是少有可以战斗的重伤员。
“嗯,不用着急,一定要仔细地整理好,那边的人已经出发去搜查了。”
“是,但,这都快八点了,从环境上讲……”
小战士一边书写着物件的所属信息,一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七分,距离八点还有十三分钟。
距离完全天黑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多拖一天,就会多一天变故,这是他们的原话,不过既然聊到了,那你们就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聊聊天,等他们回来。”
许风摇晃着,扶着车厢边缘坐下,敲打着僵硬的大腿。
清秀俊朗的面庞扭向车外,许风神色悠远,抬头仰望着即将完全暗淡下来的天空。
“谢谢许风先生。”
得到了他的授意,其他战士们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伙计,有的坐在地上,有的依靠着档案架,有的直接趴在了不到二十厘米的桌面上,眯缝着眼。
他们一同,随着许风的目光,看向了车厢外的夜空。
现在是夏时,虽然白天比往日要长,但在这个时段里,等候多时的月亮已经将夜晚的帷幕拉下了大半。
“许风先生。”
“问。”
“这些遗物,以及这些遗愿,最终都会按照他们的意思交付吗?”
每一个“影杀”的普通战士都十分信赖自己所身处的组织,但即使如此,在关于这类极度依赖事实的情况时,他们还是会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不一定是绝对的,但一定要是来自某个值得信赖的大人物的,确切的答复。
“这些遗物会交付给专门的组织,也就是“千”所属的“史官”部队,他们会直接与神州国相应的部门进行交接,以一个光彩的身份去记录
他们。”
许风扭过头,对着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们上扬起了嘴角。
那份仿佛看穿了红尘的和蔼微笑,深深地倒映在每个人的眼底,一种莫名的力量和心安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以自己遗愿的样子,留存在世界的记录之上。”
“那许风先生,我们,胜利了吗?”
这个问题来自于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女,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忐忑,仿佛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我想先听听你们的答案,你们认为,在去击败戴蒙之前的现在,我们,胜利了吗?”
车厢外亮起了黄腾腾的灯光,饭菜的香气开始弥漫,许风扭头看向车外,带走了其他战士们的视线。
而在他们的视线里,一辆搭载着物资的运输车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驶进车位,每个人都在迫不及待地搬运着食物与酒水,哪怕拄着拐杖,戴着石膏,也要替自己相熟或不熟的同伴们领到酒肉,然后,一起等待着庆典的开始。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不好吗?”
“挺好的,就是在平时,哪怕进了再多的酒水,食物做的再香,也没见大家这么积极过。”
车厢里的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向着外面探头探脑,有几个胆大的已经跳下了车厢。
“好像……是二小姐醒了!我看到有人在往二小姐的车里搬东西,那么“匕”先生……也有人在往“匕”先生的车里搬食物!!!是鸢师傅亲手接的!难道“匕”先生也醒了!?哇!!这俩个……”
喊得最大声的那个已经开始哽咽,他坐在侧车门旁边的底板上,开始抹起了眼泪。
而在他的身边,所有顺着他的话语看过去的同伴们也都纷纷神情激动,有一个甚至已经跑向了物资车。
他奔跑着,跳跃着,大喊着:
“还有我们的!!!”
“男子汉不能轻易流泪,呵呵……”
许风老父亲一般地笑着,用缠着绷带的手擦去了身边这个战士的眼泪,凝视着他仰望过来的红肿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只是一想到“匕”先生和二小姐醒过来后!我们就有救了,我们就能赢了,我们就能活下……呜呜呜……”
许风拍了拍他的脑袋,将身体挪到了这个小战士的旁边,和他一样坐在侧门边的底板上,耸拉着双腿。伸出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
“许风先生?”
“好好地哭一场吧,我们都需要发泄一场,好好地痛哭一场。”
许风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拍了两下小战士的肩膀,眺望着那边热闹却有序的狂欢。
不远的前方,最先赶过去的几个人正抱着酒水和食物的箱子,向这边挥着手奔跑着。
“现在,你觉得,我们赢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
小战士抹着眼泪,一边哽咽,一边喘着气说道:
“现在……唔……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许风轻轻地拍打着这个小战士的后背,轻轻地点着头,轻轻地游离着视线,嘴巴微张。
“挺好的!对!挺好的!”
他想到了一些逝去的人,也想到了一些令他失望的
人,他狠咬着后牙,点头与摇头的频率不断地加快着,拍打着小战士肩膀的手加大了些力量。
最终,他看向了进出口的树林小道,一队拉着一个黑箱子的“影杀”战士,正向着这边走来。
他们的表情由麻木到惊愕,最后逐渐转为了欣喜。
许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男士风衣的女人走出了长眠许久的车厢,在身旁姐姐的搀扶下站到了由空箱子搭起来的高台上。
““淑女”!“白凰”!“淑女”!“白凰”!……”
营地里开始响起了有节奏地欢呼声,许风回头和来到近前的战场打扫部队点头致意,随后看着他们跑向了欢呼的人群之中。
“对啊,挺好的……”
许风松开了揽着小战士的手臂,摇晃着从底板上跳下,转身走向了清理部队拉过来的金属箱子,在他的背后,抱着食物与酒水赶回来的战士们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不去吗?”
“嗯?”
侧后方传来了逐渐熟悉的声音,另一侧的小战士们也随着这一声询问瞬间静了下来。
许风合上散发着尸臭味的箱子,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男人。
“感觉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呢。”
林书文和许风一起歪上了嘴角,他披着和叶阑心同款的黑色风衣外套,在风许鸢的搀扶下,上下打量着许风。
“等邀请完重要的朋友,我就会过去的。”
林书文微笑着,虽然姿态和面容憔悴不已,但那双红色的通孔却像个妖媚沉光的宝石,游离着光彩。
“如果这个朋友不愿意过去呢?”
“那我就陪着他,不过去。”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随后,林书文转过身,在风许鸢的搀扶下走向了营地中央,在他的身后,许风对着目瞪口呆的小战士们挥了挥手,跟上了林书文的脚步。
““匕”先生!“匕”先生过去了!!!”
“什么?!是“匕”先生和风许鸢师傅!!!”
““獬豸”!“獬豸”!……”
人群之中高呼着这个不再完整的队名,林书文突然停驻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分开道路欢呼着的众人,眼睛里,闪过了两个逝去之灵的身影。
(吾主。)
(大佬。)
虎耳的少女与英雄的少年站在了道路的两侧,一同向着他伸出了手臂。
而在他的身周,那些没有参与到呐喊的人们,也一同“看”到了:
许风“看”到了“晨莺”与曾经的“金铭”;
云墨音“看”到了那群曾被称为“本色紫罗兰”的众人;
宇文默“看”到了经常一起吐槽的恐怖片的部下;
文羽“看”到了那些一边疯狂地攻击一边呐喊着杀了我的同伴们……
“这个结果,挺好的,不是吗?”
许风走到了林书文的身边,扭头对着他挤出了一丝微笑,二人身处的地面上点满了晶莹。
“对啊,挺好的,嗯!挺好的!”
林书文重重地点了几下头,重新仰头走向了营地的中央,与众人一同,用倔强的坚强,举起了自己的那杯酒杯。
敬!我们永远的同伴们!
第两百四十九章 休整 下
你会思考现在做的事情吗?
我突然发现,我们总是在思考过去或者未来的事情,很少,甚至可以说从没有过思考此刻的事情。
我现在身处什么地方,我现在在做什么,是思考吗?为什么要思考,为什么不去做点其他的事情……
怀念伤感,展望虚幻,而思考现在,应该是一种无意义的事情吧?
我们总是在往前走着,我们唯一能将行为超越想法的时刻就是“现在”,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思考现在的吧?
只需要,前进,就可以了。
——云落烟
彻夜的狂欢,其代价,就是连续了好几天的沉寂。
时间过去了三天,当雨露从叶片之上落下,苏醒的人儿已经将柔顺的长发挽向了两侧,一长,一短。
“嗯?文羽姐。”
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味,文羽最具有代表性的特征就是她身上被各种药材熏出来的淡香。
似淡桃,又带着草根特有的鲜冽,往往让闻到的人处于一种“闻着薄荷的甜蜜”之中。
“他怎么评价的?这个发型?”
文羽蹲坐在河岸边,将怀里抱着的药篮子放下,伸手理了理云落烟一长一短的双马尾。
“还没有听到他亲口说的评价,不过那个传话的柳夜萧说,他很喜欢。”
云落烟的脸颊红扑扑的,注视着眼前河水里的倒影,又伸出手整理着已经十分完美的仪容。
在她的身边,通身漆黑的苗长刀布满了血红的纹路,吸引了文羽的注意力。
“这把刀是你最近缴获的?”
“不是,是他亲……自做给我的,很贵重的刀。”
云落烟伸手拿起了身边的苗长刀,在文羽惊讶的视线中自然地,将没有包裹着刀鞘之类东西的刀抱在了怀里。
她刚想出声提醒,却发现那把刀仿佛钝掉了一般厚实地压紧了云落烟的身体,连个应有的白痕都没有留下。
“落烟,这把刀,为什么……”
思考了几秒,文羽还是决定先问清楚眼前的怪异状态,虽然她很信任林书文,也很愿意去相信云落烟和林书文的“友情”,但毕竟那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做姐姐的总要尽可能地减少危害与不确定性。
云落烟看了眼怀里的刀,欣喜,哀伤,愧疚,甜蜜,无数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她的视线里,她紧了紧手臂,就像是怀里正抱着自己的心上人一样。
“这个,是他的一部分身体,由于当初治疗我的时候他也是将身体的一部分与我同化,所以,这把刀就像是我的延伸一样,不仅不会伤害到我,还能让我变得更强。”
“你说……这是他的一部分身体?!这……从医学或者科学的角度根本不可能啊!就算是他……”
“文羽姐,你难道没有听到一种振动吗?”
云落烟看向了文羽,后者在这一瞬间看清了那把苗长刀上的纹路。
没错,那上面,仿佛血管脉络一样的纹路正在有节奏地起伏着,跟随着那个节奏,文羽真的“听”到了某种功能振动。
就像是生命的脉动。
“所以,他真的,不喜欢你吗?”
云落烟沉默着,随后一抹暗恋少女的微笑拉起了她的嘴角。
“我
还没有勇气去问,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甚至包括最近才相识的许风哥,他都会因为这次的行动拖着病躯去邀请他,在这之前,这场所谓的庆功会,对二小姐和他来讲,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我可以感觉到,那个来自他身体的,痛苦的悲鸣。”
“你是想说,他很温柔?”
“不,他并不温柔,他只是一个习惯于奉献自己的人,一个过于明事理且勉强自己的人。”
云落烟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连上听歌软件,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将另一只耳机递给了文羽。
耳机里的歌曲,是一首古典的钢琴音乐:《夜曲》
“这首歌,来自于记录他遗言的录音笔,许风哥将那支笔里的话语按照对象进行了分段,属于我的一段,他提到了几首歌,其中就包括这首《夜曲》。”
““你是月夜之中的银月,美丽,纯净,带着初生之女的朦胧,就像是水晶的梦境,闪耀着,千百片棱面中,饱含了岁月的痕迹。它们仿佛至高的素材,酿造了你的光辉,宛如笼罩着夜的薄纱,看透了红尘,却仍以纯洁的水晶之心,去照耀这个世界。””
云落烟背诵着这段粗糙且自大的短文,一边的文羽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起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她认可那里面的描述,她知道,云落烟就是那个宛如水晶之梦一般地少女。
“他总是谦逊,总将自己摆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自说自话,自行自愿,仿佛可以在生命结束之前看到美好之物安好就足够了。他说,这是他的心愿。”
云落烟抱着苗长刀,手指温柔却有力地在上面磨挲着,咬着后牙。
“这样一个可恶的男人,一点也不温柔,只顾着自我满足,根本就不在乎他离去之后,我们……那些同样珍视他的存在们,该怎么扛过去。”
“嗯,他的确是个可恶的男人,一点也不温柔。”
文羽微笑地附和着,她的双手耷拉在抬起合并的膝盖上,轻松惬意地摇晃着。
“所以,我不敢去询问他,不管是否定还是肯定,这份来自他的感情,太过沉重了,我想要等到再多做点事,多做点可以缓解这份沉重的事情后。我再去询问,他是否,喜欢着我。”
“早安,“蝶”姐,落烟。”
“!!!”
云落烟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一股从头燥到脚的热量加速了心跳,她缩着身体,将头一点点地埋在胸间,那抹红晕已经侵占了耳根和脖颈。
“早,你恢复得有点快啊~”
文羽轻松自然地跟林书文打着招呼,丝毫没有刚跟云落烟讨论这个当事人悄悄话的样子,急得云落烟挪脚踢了一下她。
“还行吧,毕竟,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在柳夜萧妹妹的提示下,我自说自话地要求医疗部队的同伴们对我使用电击。虽然有点“刺激”,但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好。”
现在的林书文已经不需要风许鸢搀扶,甚至可以适当地进行剧烈运动,当然,其代价就是身上那一道道代表着电流轨迹的刺眼痕迹。
仿佛是罪人的烙印。
“你身上这痕迹,二小姐她们,没说什么吗?”
文羽看了眼偷拉自己衣服的云落烟,替她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根据熙念师傅的说法,只要停
止电击,根据我的身体情况,就能在一周内自行长好,而且不留疤痕,当然,代价就是当它开始长的时候,会疼痒难耐,她的建议是让我去魔女公寓接受她的催眠术式,用较长时间的睡眠来扛过去。”
林书文坐到了文羽的身边,扭头看向了往文羽侧后方躲避的云落烟,带着安心的笑容:
“从那此之后都没正式见过面,不过,看到你身体恢复的这么好,我也就安心了,喜欢那把刀吗?落烟。”
“嗯……”
云落烟轻轻地点了几下头,第无数次瞥向了林书文从短袖里露出的,烧痕遍布的身体。
终于,她咬了咬牙,腾地站了起来。在林书文略显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他的背后。
“落烟?卧槽!”
“唰!”
凭借着一股气势,云落烟直接将林书文的短袖拉了上去,仔细地检查着心上人能让密恐当场去世的。没有一片好肉的肩膀。
明显被吓到的林书文双手交叉,像个被非礼的小女生一样捂着前胸,表情十分地尴尬。
“嘶……”
冰冷包裹着温暖,细腻的触感游离在那一道道伤痕之上,云落烟心疼地微张着嘴,轻抚着林书文背上遍布的沟壑。
“很疼,吧?”
“还,还好了,跟心疼比起来……”
林书文收起了尴尬的表情,开始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云落烟的问题,对他而言,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和绝望之后,这种程度的疼痛,不过是蚂蚁轻蛰,经不起一点波澜。
但根据测算,这里面每一道烧痕都是达到了4级疼痛的水准,放在一般人身上,已经足以让他活活疼死数十次了。
“为什么,要这样去勉强自己?”
“因为我不去做的话,谁能替我保护你们呢,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深爱的,我热爱的,我想要守护的,这么多的牵挂,我只能,去拼尽全力。”
林书文已经放下了双臂,双手交叉,直接脱下了自己的短袖上衣,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身体展露出来。
一如既往的健美身材,一如既往的坚实身躯,那一道道伤痕,碍眼却又厚重,像极了将军胸前悬挂的军功章。
“再过五天,我就能恢复到可以斩杀戴蒙的水平了,虽然用不了龙化,但对我来讲,可以以师傅弟子的模样去斩杀那个魔鬼,也是一种不错的安排。”
“我陪你一起去。”
“嗯,不过,也就我们这些可以作战的战斗力了,注意安全,然后给这场恩怨,画下休止符。”
“不是。”
“嗯?”
林书文扭过头,看向了否定自己话语的云落烟。
晨曦下,少女的眼睫闪烁着晶莹,水晶般的瞳孔里情丝满溢,镶刻在红晕的温柔之间。
云落烟跪坐在地,垂了下头,无处安放的手指交叉磨挲,终于,她轻点了下头:
“以后的一切,我都陪你一起去。”
少女俯身上前,用较小的身体抱住了自己的心上人,但最终,只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本应印在唇上的一吻。
河岸不远处的树林里,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的兰茹欣依靠着树干,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可恶的家伙啊……
第两百五十章 伏手
有人在沟通,有人在沉睡;
有人在窃笑,有人在静默;
有人,举起了枪;
也有人,换掉了子弹。
所有人,都在等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汪琦源发给神州银客的密信
安静的车厢里闯进了一丝刺眼的光芒,柳夜萧端着食物与水,走进了这个布满了各类电子器械的小空间。
由于有调温相关的魔法存在,在如今这个逐渐升温的季节里,车厢里并没有十分地闷热与烦躁,反而是一种常见于各类宅人房间的过冷凉意。
柳夜萧抬起腿,直接跨过横在过道上的床铺,径直走向了深处身体上插满了电极的少女。
此时的玖八,刚刚从最近习惯性的休眠中苏醒,虽然身上穿着粉嫩可爱的睡衣,脚上也踢拉着小牛拖鞋,但在柳夜萧的心中,这副样子没有一丝应有的温馨与温暖。
那些连接着她身体的数据线与电极,总是时不时地让她回忆起那个地狱里的场景,以前的一切,玖八的哀嚎,所有的所有,都一股脑地涌上了她的脑海。
哪怕是表人格的黑瞳,也失去了往日的怯生与可爱,有的,只是本应在红瞳状态下才会展现出来的成熟与沧桑。
但随后,当玖八睡眼惺忪地视线望过来时,她又马上恢复到了16岁高中生少女的模样,就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探病一样。
“萧儿……”
玖八向前缓慢地伸出了手,柳夜萧匆忙地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凑近了玖八的床铺,蹲伏下身,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炙热,温度一直都在四十度左右起伏着,那肯定不是人类的温度。
那温度,属于“机器”。
“今天吃什么啊……”
玖八拉了拉嘴角,只有在玖柒柳夜萧的面前,才会露出原本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笑容。
在那个惨无人道的组织里,玖八与玖柒,都是彼此最亲近的扶持者,只要对方没有被这个世界夺走,她们哪怕遭受再大的苦难都会撑下去。
这既是她们的事实,也是她们的约定。
“今天,是栀姐姐你最喜欢的牛肉哦~全部都是!你看,很香的!今天做饭的人手艺出人意料地好呢!”
“嗯……好香……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倾注了温情的味道了……”
玖八缓慢地凑近了旁边桌台上的托盘,精致的鼻梁惹人怜爱的耸动了几下,挂满了幸福。
但在柳夜萧的眼里,只倒映着跟随她移动的那无数根电子传输线,以及被绷带遮住的“插口”。
在“进化之光”组织的改造下,玖八的身上比构筑了一套完整地电子设备,为了使它“更好用”,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渣不仅摘掉了她的大半子宫和其他的一些内脏,还在她的身上开了足足六个传输插口,直连她的生化脑。
更可悲的是,她这一生都与这套电子设备绑定,由于主刀的疯子是个鬼才,玖八的生命已经完全与这套设备融合在了一起,除了软件上的更新与编译,还有硬件上的“更换”。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疯子出于“技术挑战”的目的,保留了玖柒的大部分人类机能,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呢?
“嗯,那个人确实是个挺多情的家伙,来,栀姐姐,我来喂你。”
将玖八的身体扶正,柳夜萧开始按照两人习惯了的节奏喂她吃饭,也许是被牛肉的味道唤醒了什么,玖八终于注意到了柳夜萧衣领下的烧痕。
和林书文一样,为了早日恢复,柳夜萧也给自己进行了电击。
虽然她的里人格极力劝阻,甚至做出了强抢身体的举动,但当黑瞳的柳夜萧用头抵着镰刀刀刃的时候,她还是做出了退让。
和林书文一样,电击对于他们这些可以使用芥纳粒子的存在十分地有效,仅过了一天,柳夜萧就能举着镰刀挥舞几下,并且强行抢掉了给玖八喂饭的任务。
“萧儿,那是什么?”
玖八抬手推了下凑到嘴边的勺子,她缓慢却倔强的拉住了柳夜萧的衣领,但迟迟没有将真相扒拉下来。
她连这种程度的力量都没有。
“电击,等这次结束后,二小姐会专门安排我们去做康复的,不会留疤,你放心好了。”
柳夜萧微笑着拉回了玖八的手,将被推开的勺子重新送到了玖八的嘴边。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度过了剩下的午餐时间。
然而就在柳夜萧开始收拾时,车厢的门第二次打开了。
“源子!起床啦!”
林书文端着冒热气的食物,俯身推醒了地上打地铺的汪琦源,随后,便将托盘放到了预留出位置的工作台上。
阳光下,裸露的上半身沟壑纵横,与柳夜萧同样的烧伤密密麻麻地罩住了他健美的身体,见到这一幕的玖八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而在她的身边,扭过头的柳夜萧突然开始和林书文对线:
“我不是警告过你来这里要先穿好衣服吗?!你这人怎么不停人话?!吓到栀姐姐了怎么办?!”
那模样,就像是张牙舞爪护着母亲的小狼崽。
“啊!抱歉,因为实在是太热了,你把托盘给我吧,我这就走。”
林书文谦逊且礼貌地点了点头,向着柳夜萧赔着不是。而柳夜萧也不含糊,直接将身侧的托盘飞向了林书文。
“咣~”
稳稳地接住托盘,林书文第二次摇了下又睡过去的汪琦源,随后便准备离开。
这时,玖八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林书文。”
“嗯?有什么吩咐吗?玖八小姐。”
侧着身子的林书文歪了下脑袋,用十分温柔的声线询问道。
玖八突然愣了一下,她对这种类似老师一般地温柔声线有点缺乏抵抗力,在那段非人的日子里,遇到柳夜萧之前,一直支撑着她的,就是在孤儿院时候的那些来自“妈妈”们的温柔。
在那时,直到被改造之前,玖八,北青栀的愿望,就是可以做一个那样的,能保护,并温暖周围人的“妈妈”。
对她而言被改造后最大的打击,其实是“不能做一名真正的母亲”这一点。
“你身上的伤,也是电击吗?”
“嗯,等结束之后我就会帮柳夜萧小姐恢复的,请您不用担心,其他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这样发自内心的,对
身周众人无私关爱的声音了,北青栀遥望着林书文逆着光的身影,在光晕中,仿佛看到了曾经记忆力的那些“爸爸”和“妈妈”。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今天的牛肉,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谢谢,如果您喜欢的话,以后我会继续给您做饭的,当然,还有源子,墨薇这些我最亲爱的“家人们”,唯一遗憾的是,由于阑心所身处的位置,我只能偷偷地送给她吃,额呵呵呵……”
林书文就像个邻家掌事儿的哥哥一样,略显话唠地说着“家长里短”。北青栀歪着头,靠着柳夜萧凑过来的身体,眼角带着怀念的笑意。
“我听萧儿提起过你,你曾为了一个还不是女友的女孩子用自己的身体疗伤,甚至做了一把武器,还有为了身边的友人凄厉地战斗,我能询问你一件事吗?”
也许是因为林书文散发着温柔与无私的气场,这是北青栀为计划准备之后,说得最多的一次对话。
“您请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回答。”
路过的清洁人员拿过了林书文手里的托盘,林书文从影子里拿出纸巾,依靠着车厢的侧门,一边擦着手,一边和北青栀交谈着。
“你会一直保持着这份温柔与无私吗?不,这是一个很废话的问题,抱歉,就当我没问过吧。”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具体的事情,毫无根据的承诺只是在浪费时间和心情,对于被迫十分理性的北青栀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堪比废话的提问。
但林书文却扭头看了眼车外,眼神空洞:
空地上,随着他与柳夜萧等人的“高效”而空出来的医疗力量已经具体到了人,此时的那些病人们正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着康复或者治疗训练,相较于不久前的压抑与憋燥,此时的他们已经可以一边喊着疼一边跟周围的人插科打诨。
远处的风许鸢正准备着下午训练的器材,拄着拐杖的心莲正在偷偷地捞着锅里保温的牛肉,但随即,就被跟出来的主治医生钉了一个脑瓜崩。
“我曾会思考自己的虚伪,我认为你们眼中的温柔也好,无私也罢,都只不过是一种“虚伪”,我一直在尽力地想要避开这种“虚伪”。将施以善意看作是普通的小事,对拿滴水之施来吹嘘自己的行为进行斥责……”
林书文无奈地笑着,嘴里叼着牛肉的心莲正挣扎着被医生拖回自己的治疗区域。而在他们的前方,营地的入口处走来了闻到香味的狼群,他们的嘴上与背上,挂满了猎物。
“后来,对别人的虚伪我逐渐麻木了,而自己的“虚伪”却逐渐成为了一种改不掉的习惯,成天说着不想去做英雄,却总是忍不住跟自己闹别扭,但和云飞那样纯粹的英雄不同,我只是做的事情像英雄罢了。”
林书文回头看向了北青栀,为这段交谈下了定论: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善意和温柔对待这个世界,只是我做的那些事情,属于善意和温柔的范畴而已。”
重新拉上的车厢门里,北青栀重新躺回了床铺,在柳夜萧的帮助下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连接线。
第一次笑着,仿佛在阴雨天再次见到了阳光一般地小女孩一样,进入了虚假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