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二章:婚嫁一事
日色渐西沉，晚霞升腾，归雁齐飞。
不管张天闻以往如何，至少现在，张天闻是真心培养吴毅的，对于北地局势的分析，特别是对北虏的剖析，完全是高屋建瓴，给予吴毅以全新的视角。
还是张夫人打断了这场对话，安排下人上菜，准备夜宴，八菜一汤，比不得皇宫大内，然则烹煮精巧，搭配养眼，有一种家常温馨之感。
只不过，在夜宴时分，张夫人再次说起吴毅的婚配一事，理由是吴毅双亲皆死，主动提出替吴毅张罗婚事的想法。
之前还可以说是个人好奇，现在张夫人在张天闻面前提出，则是有了彻底将吴毅绑上战车的想法。
大族多的是旁系之女，若是能够与吴毅这等年轻才俊联姻，是延续家族的好办法。
人这一生，第一次决定命运，是从子宫离开之后，家庭的条件，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无法自主选择，能够自主选择的那批人，超越生死的制约，你又何必与他们比。
第二次决定命运的契机，便是婚姻，婚姻是双方的结合，对于出身低微之人而言，是晋升的一大机会，当然前提是你足够优秀，否则一切妄谈。
实现阶级跃升的机会，就那么几回，人的一生，也遇不上几回，往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有些时候，即便是遇上了，因为自身实力不够，也无法把握住。
就好比你现在穿越时空回去，成为一位重生者，知道证券市场在某年会大涨，知道房产在某段时期会大涨，但是你手头可用资本，趋近于零，那么你即便是知道这么多，也无法直接变现。
穿越不现实，婚姻却可以把握，这是肉眼可见的，可以实现你阶级跃升的机会，自古流传的门当户对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上层通过门当户对，实现阶级内部流转，而你想要突破阶级固化，则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吴毅自然是明白张夫人的想法，犹豫了片刻，道:“小子回去再想一想！”
没有主动拒绝，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张夫人不敢苛求更多，道:“如此也好，婚姻大事，不可轻率，你去寻寻家中可有族老者，一起商议也可！”
家中族老，便是来了，和没有来有什么区别，吴毅心中暗道，不过面上自然是答应下来。
如此，今夜的张府家宴，到此结束，吴毅与顾清悦告退，返回驿站。
张夫人有所挽留，只是天子的赏赐没有确立下来，所以吴毅现在还不好住在张府，甚至于今日拜访张天闻，都是不合规矩的，到时候传出串联的名声来。
只是这样的规矩，只要吴毅没有得罪别人，也没有人会主动抓着这些不放。何况又有张天闻背书，没有哪个御史如此不知轻重。
张府派了马车送吴毅与顾清悦回归驿站，前面是两匹等高同色的骏马拉车，马夫也是十数年的老手了，马车稳稳当当地，马车内，还有春蚕编织的宽松绒垫，软绵绵地，更是进一步降低马车的颠簸之感。
吴毅与顾清悦相对而坐，中间一个小茶几，摆放者珍贵的各式茶叶，由饮者自取，底下有小火炉，正在烧热水。
夜间不时吹入的凉风，颇为舒缓温柔。只是二人无言，气氛有些奇怪。
“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要留在中都了？”夜宴，似乎是说破嘴一样，张天闻点出今上有意让吴毅成为雍王府卫率长。
雍王是今上嫡子，年岁不大，与吴毅差相似。
卫率长是什么？那就是雍王亲军的领袖。
这个位置给吴毅，可以说是极其看重吴毅了。本来吴毅还以为是张天闻误言，只是观对方神情，是有意透露这个消息给吴毅的。
有意透露消息，那么可能性也不低，甚至可以说已经敲定了。
今夜张夫人言语之中，一直在拉拢吴毅，可以说，与此关联不小。
所以吴毅说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要留在中都，并不是虚言，而是真的要如此。
因为大极王朝推选制的存在，没有太子储君一说，无论是哪位皇子，都需要成年之后，进入敌方进行治理，由百姓选出最后的君主。
但是无论如何，这位雍王，是皇后所出，是嫡子，尽管岁数不大，但是拥有的资源，绝对不能够小看，所谓推选制，看似是各位皇子的治理能力比较，但其实根本无法拉开多少差距，真正决定最后胜负的因素，还是各方背后的实力。
最关键的是，而今皇后乃是北地世家之女，也就是说，和张天闻是一派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吴毅才会被看中。
倘若雍王成为大极王朝的下一任天子，那么拥有从龙之功的吴毅，就是日后达到张天闻今日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可疑惑的，因为完全在情理之中。
所以这个机会，吴毅不可能放弃。
顾清悦明白这个道理，淡淡地哦了一声，在夜宴之中，对于她的赏赐，张天闻也暗示了，就是让她继承她父亲的爵位，这等年纪，还是女子之身，在旁人眼中，或许是一个好出路。
但是对于顾清悦而言，却不是如此，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与张府罢黜婚约，日后她完全可以拥有更高的地位。
顾清悦所求不小，吴毅明白这一点，所以众人质疑她动机的时候，吴毅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得了爵位的顾清悦，很有可能就是回返北地，那里是她的根基所在，尽管被北虏清洗了一波，但是还有重建的机会，在中都，她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最后的赏赐还没有敲定，眼下所知，都是张天闻所言，尽管可信度很高，但是依旧不能够以为自从安然无恙了，没有确定的事情，就存在变数，何况就是确定了的事情，都会发生改变，遑论而今。
吴毅本来想要展望一下未来，只是到底根底不稳，不得不终止对话。
一千零四十三章:久违的宗门之令
阅兵典礼，共有三日，这三日，也是中都百姓的狂欢，夜不闭户，昼不家食，若是有盗窃等事，报与中都守备，处理速度之快，远非寻常时候可比。
中都的梁上君子们都明白，阅兵的时候，人流如潮，是个好机会，不过若是手闲去偷窃，没有被对方发现也就罢了，若是被对方发现，在人群之中喊一声抓小偷，你的身后，就会出现数十个军中大汉追你。
而接下来两日，天子不再召见吴毅，吴毅就站在窗台上俯视外间的人潮。
第三日晚间，吴毅食过不久，传来敲门的声音，本以为是小二前来送水梳洗，不料竟然是一身着官服之人，见官服，是一位七品官员，看头上的獬豸冠，应该是一位侍御史。
吴毅眉头皱起，都没有放这人进入屋内，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可是陈衍将军？”此人拱手问道。
自己来到中都，人虽然不认识几个，但是认得他的可是不少，年纪轻轻，取得如此功名，谁人不艳羡。
“正是！”
见吴毅眸间的警惕之意，此人洒然一笑，道:“在下久慕陈将军大名，四处探访，终于让我有幸见到陈将军一面！甚幸！”
自己还等着补缺呢，他一个殿中侍御史来这里干什么？吴毅心头的疑惑依旧没有解除，想要看此人会如何言语。
“以将军惊世之功，合该四处参宴，以谋声名，何以终日居于驿站！”
“舟车劳顿，加之准备与圣上奏对，心力耗费，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了！”言语之中，已经暗示此人离去了。
只是对面之人，似乎没有听出吴毅的暗示来，道:“原来是这样吗？”
“只是于在下观之，将军应该谋求扩展声名才是！”
“此事与大人无关！”一个侍御史，人微言重，是清流的首选，吴毅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况且此人言语之中，一派教吴毅做事的态度，让吴毅很不舒服。
言罢，吴毅就准备将门关上，只是此人突然道:“陈将军息怒，不妨听在下最后一言！”
此人凑过来，附耳道:“非我要逼迫将军，实在是宗门之令，不得不从！”
吴毅的眸子有一道精光散发而出，宗门，宗门终于有命令了吗？
可是，吴毅如何能够确保不是此人在诓骗自己，信息的真假如何确定。
“什么宗门，你说的是道门吗？身为堂堂朝堂命官，竟然与鬼神牵扯在一起，还敢在此妖言，速速离去，否则我来日定然上书参你一本！”
此人微微一笑，丝毫不乱，道:“道兄不必多疑，但见此物，即可知分晓！”
此人自袖间取出一枚令牌来，刻绘着神异的符文，这令牌，不是其他，正是一气宗弟子的身份象征，倘若持有之人身死，自会消弭于天地，若是非真人持有，便是暗淡漆黑一片，是以旁人得去也无用。
令牌散发出盈盈光华，三个大字浮现而出——云中纶！
“在下云中纶，道号云鸣子，道兄愿意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
“倒是某眼拙，不识道友，还请入房一叙！”
云中纶进来房间之后，挥手布置下一道法阵，几乎察觉不到灵气的波动，隔绝内外，想不到此人在中都，天子脚下，也能够动用法力，难不成是仙人降临吗？
云中纶似乎看出吴毅的心思，道:“一点小术，见笑了，若是道兄想要学，并不复杂！”
吴毅道:“如此甚好，在人道王朝之内，若是有一些这样的道术，可以轻便许多。不过眼下还是正是要紧，道兄先说说宗门之令，究竟为何吧！”
“宗门前辈侦知这些年月，王朝之气运，愈发不可阻挡，遏制之时机，再不可错过也！”
“正该如此，若是日后上界全落入人道王朝治下，简直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生活！”吴毅附和道。
“道兄之言，正中在下心怀，想我等昔日，餐风饮露，何等逍遥快活，入了人道王朝以后，便是每日食些浊物，辟谷之体，也难以压制腹中饥饿……”
看得出来，这位云中纶，是真的对于这段生活，极其厌恶。
仙道之中，同样有勾心斗角，有尔虞我诈，但是大可借着外出历练的名义，躲过这些，在人道朝廷之内，可没有躲避的说法，跟错了人，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吴毅得知，在中都之内，一气宗有着不小的势力，最高甚至已经渗透到了天子身边。
而一气宗，还只是整个道门的其中之一而已，这庞大的势力，即便是云中纶，也是知之甚少，不过也正常，云中纶与吴毅修为差相似，涉及两大势力对日后天地正统的角逐，他怎么可能了解多少。
事实上，倘若张天闻所言为真，吴毅真的成为了雍王的卫率长，那么也算是皇室的身边人了。
吴毅短短时日，能够获得这等地位，道门数千年的布局，获得更大的成果，也属正常。
“宗门前辈说，这鸟皇帝有意让你做那雍王的卫率长，你可有耳闻？”
吴毅摇了摇头，心虚地请教道:“还请道兄赐教！”
云中纶眉眼有几分得意之色，吴毅到底是个后来人，他虽然也是一个新人，但好歹混了几年中都，道门的消息渠道他知道一些，不像吴毅一样，到现在连沟通渠道都没有建立。
不过话说回来，云中纶此来，不就是帮助吴毅建立沟通渠道的吗？
“雍王的身份，你应该明白吧！天子嫡子，虽然年幼，但是背后有着北军作为支持，于你而言，却是一处不错的去处！”
“雍王今已十六，再过两年，便足以参与推选制，朝中之人都明白，今上迟迟不开推选制，就是在等这位成年，该如何做，你可明白？”
“是要我阻拦雍王继位，进而阻拦大极王朝国运上升吗？”
云中纶悠悠一叹，道:“倘若道兄真有这个本事，那便是我道门之福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正式入职
被云中纶嘲讽，吴毅也不在乎，“那么，宗门的意思，又是什么？”
“你只需安心辅佐雍王便是，其间若是能够探知雍王的心思，务必传与宗门，以雍王的根底，在推选制下，有不小的得胜几率！”
“宗门前辈的想法，似乎是在雍王即将继位之时起事！”
“起事？”吴毅忍不住问道。
“对，起事！”
“不知道友可否多透露一些？”这等大事，吴毅可不敢担保，自己一定能够万全，此刻知道的越多越好。
云中纶无奈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官，上朝的时候，连天子的脸都看不见，哪里知道细节，能够告诉你大概，就已经不错了！”
“倒是在下孟浪了！道友莫怪。”
“无妨，宗门前辈的布置如此，你我只需要负责执行便是！”
“如是自然！”吴毅颔首应下不提。
而后，云中纶离去，消失在人海之中，那身绿色的官服，是如此地不起眼，以至于几乎要让人忽视遗忘了他。
这场见面，定然是瞒不过驿站内的探子的，真要是隐秘，云中纶也不会一身官服来与吴毅相见了，就是因为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地见面。
两个小官交流，应该是没有资格进入天子的视角的，真要是每日连这些都要过目，那么一朝天子，也未免过于劳累了些。
只不过，吴毅忘了一事，自己可是成为天子心目中雍王卫率长的合适人选，风口上，吴毅的事情，天子没有看见也就罢了，若是看见了，可不会轻易放过。
天子当即差人去查探吴毅与云中纶二人说了些什么，顺带着去查云中纶这些日子，同何人见面，有何异样否？
不过好在，中都之内，道门势力不浅，这等小事，都糊弄过去了，最后报上去一个云中纶仰慕吴毅风采，特此求见的说法。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几日之后，天子也就忘记了。
而众说纷纭的雍王卫率长一职，吴毅也是迟迟不见，天子好像忘记还有吴毅这个人一样，让吴毅这几日，可是好等呀！
不过这职位，但闻人语声，不见靴子落，可见，也是有着巨大的博弈，一个从龙的大好机会，凭什么要让给吴毅这个毛头小子。
吴毅也是走马上任之后，才明白，如果不是有张天闻在御前替他说话，这职位，很有可能就凉了。
人家说，陈衍的身份低微，有坏习惯，会带坏雍王！张天闻对曰:陈衍出身下层，对底层百姓知晓不少，正好可以让雍王熟知民情！
人家说，陈衍是个只知冲锋的莽撞汉，不识兵书韬略，不可为雍王卫率长！张天闻对曰:陈衍以数千兵力，大破数万北虏在先，守天狼城在后，不可谓无韬略！
人家说，陈衍……
总而言之，这个职位背后的博弈，实在是超乎吴毅的想象，吴毅日后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水下的博弈，更加复杂，也更加诡谲。
旬日之后，吴毅受圣旨，走马上任，来到雍王府。
为吴毅所没有预料到的是，雍王不顾吴毅身份卑微，竟然率众出迎，密密麻麻地站在正门前，让吴毅受宠若惊。
雍王是位年轻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鬟若刀裁，眉如墨画，一派谦谦君子的姿态，不像他父亲，给人以生人难进的感觉。
相比较而言，吴毅只一身常服，纹着些许简单的图纹，高下立判，身份之差，就是天壤之别。
本来想要低调上任的，不过这位雍王应该是听了他母后的劝导，好生迎候吴毅，为什么如此，有两个原因。
于外，吴毅是一个良将，大破北虏证明了他的才华，坚守天狼城，又为吴毅带来了一个绝好的名声，就好比千金市马骨，哪怕吴毅名不副实，也必须要隆重，因为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于内，雍王的根本盘在北军，或者说整个北地，出身北军的吴毅，若是得雍王重用，无疑会巩固北地百姓对雍王的爱戴之心。
一番行礼之后，雍王搀着吴毅的手臂，带着吴毅从雍王府的正门进入，给了吴毅大大的面子。
而后，就好像戏文里面唱得一样，如鱼得水，二人秉烛夜谈，连晚饭也忘记吃了。
雍王，这是一位经历过帝国知识最为渊博那批人教导出来的弟子，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百工兵法，都了然于心。
他的不足，可能就是缺少实践了，许多想法，天马行空，未必不能够成，但是其中的困难，雍王将之忽视了，或是看得过于简单了。
此刻的吴毅，基本上就是将之前张天闻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对雍王复述了一遍，来自于张天闻的视角，自然是高屋建瓴，有些，即便是雍王，也没有听说过。
而这带来的结果，便是雍王对吴毅的观感，直线上升，雍王真的将吴毅看作一个怀才之人，之前心中的些许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正如吴毅所料，雍王本来并没有打算就职如此大礼迎接吴毅，只是他母后的训斥，他不得不遵循而已。
之前在这场职位博弈之中，许多人说了吴毅的坏话，导致雍王对吴毅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但是现在，雍王庆幸自己没有做傻事，反倒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如此重礼迎接吴毅，吴毅才愿意倾囊相授，是其大运。
一夜未眠，第二日，雍王没有经历过洗筋伐髓，平日骑马射箭，也只是皮毛而已，是以身子骨还很虚弱，困倦地睡去了。
吴毅则不能够如此，因为这一日，是他审视属下的日子，军中有点卯一说，旁人迟到也就罢了，吴毅这个领袖迟到怎么能行，日后怎么带兵。
望着清晨的朝阳，吴毅开始了自己雍王府的第一日。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两年后
一转眼，自吴毅自雍王府任职之后，已有两年，若是对于以往的吴毅而言，那就是眨眼之间，稍稍闭关修炼一场，就是数年，甚至数十上百年，由此可见修士想要取得一个渺小的突破，是多么地困难。
但是身处大极王朝之内，就在这短短两年之间，几乎每一日，吴毅都没有完全睡去，外间稍有动静，就要起身查看。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乃雍王府卫率长，本来就身负监视要务，若是有贼人入侵，追责下来，吴毅这大好人头，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吴毅的身份了，作为道门弟子，一位打入大极王朝皇室高层的弟子，以往自己身份卑微，无人理会自己，可是现在随着自己接触地越多，经常有前辈的任务下分，要吴毅查清某事，传递重要信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倒也未必，一些隐藏在中都的前辈们，平日可能就是路边一个算命先生，亦或是一个乞丐，他们能力不小，为什么不亲自做呢？
说到底，吴毅只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罢了。不过也不必怨恨谁，某种角度而言，能够成为棋子，反倒是你自身的价值为人所认可。
若是像吴毅以往镇守狼烟口一样，没有一人在乎自己，那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在交易与被交易的过程之中，吴毅对于中都道门的势力，不说完全了解，但是五成左右，应该是差不多。
又是一日清晨时分，吴毅于天微亮，晨星寥落之际，就起身准备一应事宜，雍王年轻气盛，想法众多，是个爱折腾的主。
平日的一大乐趣，便是演练军阵，而后学着他父亲在阅兵仪式上的举动，率军冲锋陷阵在前。
对此，吴毅自然是支持的，一个长成皇子，若是连一点折腾的想法都没有，简直枉费大好岁月。
只不过，在此过程之中，吴毅也在教导雍王一些术算之道，诸如计算风向风力对箭矢的影响，不同地形下，士兵通过速度的差异，普通士兵每日的极限奔跑距离等！
吴毅的性格，喜好谋定而后动，对于阵法一道，也是出神入化，这种种，莫不需要强大的推演之能。
纵然此刻无法动用法力，但不过是演算的速度慢下来而已，过程还是那个过程。
术算的极致，可通仙！好吧，其实每一道的极致，涉及道这一层面之后，都可以通仙。
在吴毅的影响下，雍王也多了几分城府，思虑事情，多想几层。
如今的雍王，再也不以职位称呼吴毅了，因为继承陈衍身躯的吴毅，外表面容与雍王差相似，本就是同龄人，就直接以名姓称呼，关系拉近许多。
吴毅丝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已经进入了雍王的核心圈子。雍王将吴毅视为心腹手下，平日天子问询，还会与吴毅商讨，别的不说，单此一事，就已经证明了吴毅在雍王心目中的地位。
早起的吴毅，在雍王府内巡视了一周，在一位老人家身旁停下，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足穿熟皮靴，给人以慈祥和蔼之感。
但是，就是这么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家，你敢相信，他是道门出身吗？而且，其仙道修为，还比吴毅高一个境界，换句话说，这是一位太初仙人。
具体出身何门何派，吴毅问了，对方却没有回答，自知失言，吴毅也只当没有说过。
“刘老，这大清早的，给儿子送伙食呢？”老人仙道修为不低，但是，在大极王朝之中，这位太初仙人，身份只是雍王府内一个杂役的父亲而已，低微地不能够再低微，不过儿子毕竟在王府当差，挣了不少银子，是以走在外面，还是一个体面人。
这刘老，也是吴毅与中都道门势力联系的主要渠道了，就吴毅所知，雍王府内，还有不少人与刘老相互联系，一些人吴毅知道身份，但是也有一部分人，隐藏地极其深。
刘老提起手中的篮子，道:“是呀！想不到将军也起得这么早，下等人家，不敢攀求王府饮食，还是自家带一些来，省得饿肚子！”
“刘老呀！您也是！都和您说过好多回了，王府每日会有不少剩菜剩饭，没事啊，就不必送菜来了，菜多的是！”
刘老憨憨一笑，没有接话，主人心情好的时候赏你一口饭吃，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咒骂你平时吃得太多，自己准备一些，安稳一些。
刘老道:“小老儿这就先进去了！”
“嗯，好！”
二人侧身经过的时候，刘老嘴间嘟囔一番，远处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吴毅看见之后，微微颔首表示了解。并不是什么大事，日常提醒吴毅若是雍王和他说了大事，就将消息传上去。
和刘老交接之后，吴毅绕了一圈，回到自己的住处，普普通通的屋宇，除却基本的什物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雍王本来是想要让吴毅搬进光鲜亮丽的新屋的，只是吴毅推辞了，这样就挺好，也是修道数百年的人物了，不至于连些许虚荣心都看不破。
一路上，雍王府的仆役侍女等，看见吴毅都立身问候，吴毅也一一回礼，有古君子之风。
好吧，其实是吴毅为了掩饰自己与刘老关系，而刻意与所有人交好的，如果吴毅只是与刘老一个下人交流，难免引人注目，若是和所有人都交流，那么其他人只会认为吴毅心地善良，体恤下情。
等吴毅回到屋宇的时候，有侍卫通知吴毅，雍王请他一起进早餐，吴毅答应一声，用冷水洗了洗面容，清醒一番后，出门左拐，往雍王的书房走去，几乎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雍王都会让吴毅与他一起进餐。
吴毅教他术算之道，用以排兵布阵，是为庙算的前提。这其中，少不了演算过程，不足三丈的小书房，几乎成为二人待得最久的地方。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推选之地
人家的书房，依着兴趣的不同，或是摆放四书五经，或是摆放农学卜算之书，亦或是富国强兵之法，当然，也有可能偷偷摸摸藏一些教黄赤之学的书籍。
在没有遇到吴毅之前，雍王的书房，也是摆放这些，很多都是天子送来的，都是古往今来的能人志士写的书籍，希望雍王能够好好学习。
只是，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会喜欢看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再说了，没有一定社会阅历，即便是看了，也未必看得懂书中的真意。
所以，很多书籍，只是在书架上而已，根本没有翻阅的痕迹，也不知道那些寒门子弟，苦苦追求一书而不得的他们，心中会作何感想。
在遇到吴毅之后，吴毅传授他术算之道，并教导他用诸实践，现在雍王书房之中，几乎摆满了他进行实验的数据资料，满满地好几大箱子，毋庸置疑，现在的雍王，就是一个理论大师。
这些数据资料，也不完全是演练军阵的资料，也有中都民情分析，四方地图等。
很多东西，不必吴毅暗示，雍王现在已经会主动去要了！而这些，都是涉及王朝命脉的东西，价值难以估量。
比如那王朝地图，可以说，真正看过王朝完整地图的人，大极王朝之内，不会超过百人，一些低品的官吏，甚至连王朝有哪些州郡都背不清楚。
大极王朝在很早以前，至少是睿帝时期，就已经开始推行知识平民化，但是真正平民化的知识，只是那些四书五经而已，真正的核心内容，不会也不可能让大多数掌握。
而借着雍王的东方，吴毅也成为了这百人之一，不得不说，这是吴毅的运气。
雍王遇上吴毅，是他的运气，吴毅遇上雍王，也是一样的，正是因为双方都觉得自己大有所获，所以才能够保持良好的关系。
整理衣冠，吴毅进入书房之中，雍王吃着早餐，看着不知什么内容的资料，连吴毅进入书房，都没有察觉到。
吴毅微微咳嗽一声，雍王方才回过神来，道:“原来是你呀！进来便是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吴毅道:“话虽如此，但是该有的礼数，可是不能够少，不然外人看去了，又要说你御下无方了！”
“外人想要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一群人吃饱了无事，无理取闹，莫去睬他们！”雍王冷哼一声，对吴毅口中的外人，很是不满。
事实上，因为雍王与吴毅关系匪浅，很多人想要打击雍王找不到突破口，就拿吴毅的短处开刀，吴毅教雍王术算之道，在他们口中，却是逐利的商贾之法，明明是一件对国对民大有裨益的事情，在那些清高的士子口中，却是污秽不堪。
好在雍王不是三岁小孩，没有那么容易被欺骗，另一方面也是尝过术算之道的好处，对事物的认知，有了显著的提高，根本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搬了条凳子坐在雍王前边，早粥已经准备好，自有侍女端奉而上，是银耳莲子羹，银耳恍如白莲一样，至于莲子，好比颗颗璀璨珍珠，入口即化。
一碗粥喝完了，雍王连半碗都没有喝完，吴毅不由得看了一眼对方身前的纸张，原来是讲述东南一县的风土人情。
初而没有在意，但是下一刻，吴毅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殿下，这县域便是您推选之地吗？”
雍王头也没有抬起来，微微颔首，又微微摇了摇头，道:“昨日父皇召我几位兄弟觐见，就是为了宣告此事，推选之日来临，已经不远了！”
“眼下我的推选之地，还没有确立，不过有些风声而已，好几个县域都有可能，要一个个看过去才行！”
“殿下一心体恤百姓，是苍生之福，他日定可复今上故事！”吴毅赞道，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相比较于其他人，至少此刻，吴毅是心甘情愿的。
雍王微微一笑，“你何时也变成了溜须拍马之人了？”而后略有些无奈地道:“父皇被称为千年一遇的仁君，治下百姓有九成五皆满意其作为，不要说能够复父皇故事，我可能连九成支持率都没有，到时候，有个八成，就谢天谢地了！”
相比较于吴毅初次见雍王，他成长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只想着一往无前的少年了，见识的增长，逼迫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举一个例子来证明吧，前些日子，雍王尝试过在卫率队内部进行小范围的改革，改变福利制度，变月俸为绩效，表现成果与俸禄挂钩。
基本上，你可以理解为由军职分配变为按劳分配，雍王本以为有自己的皇子身份加持，没有多大困难，只是，推行不两日，朝中就有风声说他更易祖宗成法。
祖宗之法，不是不可变，问题在于，祖宗成法不可变。
何为成法，就是推行之后，经过实践检验行之有效的法律法规，不应该变换，那应该萧规曹随，而不是朝令夕改。
雍王卫率队内，不少都是大族子弟，在卫率队内部，做一些低级军官，现在变军职分配为按劳分配，他们的收入，就会和普通兵士相差不大。
所以，这场小改革，尽管得到军中下层兵士的欢迎，但是那些中层士官们，并不满意，有身份有家世的他们，便鼓噪着朝中言官，发起了一场袭击。
最后，五军高层都对此表示质疑，一片怀疑声中，雍王不得已暂时罢去这项改革。
你是不是好奇，雍王也不是储君，所做的，也只是一场卫率队内部的改革而已，何至于连五军高层都会吸引来。
理由也不难想到，雍王不是储君，但是日后却有可能成为天子，雍王这么做，无疑伤害了以他们为首的一批人利益，自然要反扑。
经此一事，雍王成长了许多。
人呀！最怕的就是认不清自己，自以为是，早些明白自己的定位，日后也会少走一些坑。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诸子争位
随着推选制举行在即，你现在去街市上，哪怕是询问一个三岁孩童，而今大极王朝最为要紧的事情是什么，他都会回答，是推选制。
那么，到底什么是推选制呢？形式上和上古推贤一样，只是哪怕是再像，也不可能改变大极王朝是一个世袭王朝这一基本特征。
模仿上古部落社会的推选，本就不可能完全照搬过来。旁的不说，候选人这一条，就已经充分证明推选制的局限性，所有候选人都必须有皇家血脉，哪怕是旁支，也需要靠近正统血脉这一支。
这是昔日女皇明帝为了讨好皇族而设置的条件，也是为了维系帝国统一所必须实行的。
遇上某在位的帝王儿孙满堂，候选人多的时候，有十数人的，再少，也必须要有三人以上，这是宣帝设置的硬性条件。
否则就没有推选的必要了，没有比较，如何知晓好坏。
大极王朝行推选制，对于朝野上下，文武高官，都不亚于准备一场战争，为了确保推选制的公平，首先必须确保推选之地，也就是那些县城的人丁无误，毕竟，考核的核心，是看百姓对你的支持率。
人口计算都出现问题，真实性那就大打折扣了。
此外为了挑选出拥有发展潜力的县城，背后是无数臣工的操劳，巨大的统计数据，说是不亚于战争，绝对不是一句虚言。
另外，为了提防敌对势力破坏推选制，军方也需要时刻警惕，破坏远远比创造来得简单，你辛辛苦苦，带领军民，垦荒拓土，被敌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试问你心境何如。
最后，不说那些外患，光是内忧就已经麻烦不小了。需知，诸皇子之间，可是竞争关系。
推选制也不是一定要达到多少的支持率，只需要比对手的支持率高就行了，说直白点，就是比烂，我虽然烂，只要你比我更烂，我就赢了。
目的是明确的，在推选制举行的数千年内，可是发生了好几起皇子互相戕害的事件。明面上传出如此几条，暗中没有被揭发出来的，毫不夸张地说，是这个数字的数百倍。
好在，他们斗，也只是在小小的县城斗而已，斗得再狠，也伤害不了王朝的核心腹地，上面有天子最为最高的裁判，而这也是昔日明帝的思虑所在了。
制度如此，但是在明帝死后，各方势力涉足推选制，一心为民的想法被置之脑后，连最高裁判的皇帝，都下场拉偏架，混乱至极。
为了避免天子既做裁判，又做运动员，在宣帝时期，甚至对皇帝的权力都进行了限制，避免资源倾斜地过分严重。
也不难想象，当推选制开始的那一刻，参与推选的皇子们，可以说，都具有的储君身份。
为了筹备推选一事，连着数日，雍王都没有离开书房，将那些可能被选为推选之地的县城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仅仅是看和自己有关的县城，也在看和几位兄弟有关的资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不会真的有哪一位皇子只关心自己的辖地吧！
推选制严令各位皇子不得互相倾轧，只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够预防得了，不必亲自出马，寻找一些绿林匪寇，事后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雍王乃是天子第四子，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分别是鲁王，晋王和荆王。
他的大哥，也就是大皇子鲁王，而今已然是而立之年，便是三皇子荆王，也已经二十有五。
推选制举行的基础，便是要有三个候选人，可以说，在七年之前，就可以举行推选制了，但是，因为雍王是嫡子的缘故，被硬生生地推迟了七年，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呀！
因为这个缘故，雍王与自己的三个哥哥，其实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多了一分获胜的希望。
没有人愿意等待。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都是没有实力之下的言语而已。没有实力到了极致，那更是会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会收了你一流的话语，无奈到了极点，可怜又可叹。
没有实力的人，才会去寻求上天或是神祇的帮助。所以人道长河之中，古往今来，不难发现，权力越是雄厚的人，越是不相信这些神鬼事迹。
什么，你说有佛帝佛皇，也有自封道君的君王，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信这些吧，不过是把宗教当做工具而已，因为百姓相信这些，顺应民心而已，一旦百姓的信仰发生变化，你且再看他们的变化。
说回来，其实推选制延缓推行，也不全是因为雍王的缘故，天子那皇帝宝座没有坐稳几年，下面人就想要推翻了吗？这其中，也有皇帝的私心作祟。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鲁王，晋王，荆王三位皇子才没有发难，残存的一些怨气，也只能够朝四弟发泄，某种层面上说，雍王成为了天子的替罪羊。
三位皇子多等了七年，也不全是坏事，他们多了七年时间为推选制做准备，这期间暗中布置下来的人脉，不仅可以帮助自己，也可以祸害别人。
所以，尽管雍王乃嫡子的身份，但是朝中看好前面三位皇子的，也不在少数，很多人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站队，雍王便是想要挖墙角，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自己的长处与短板是什么？雍王自己也明白，也在不遗余力地扩充自己的人马班底，很多时候，吴毅便充当实行这个任务的角色。
只是，真正能够拉拢来的人，要么是北军出身，要么是雍王母后的族人。而这些人，本来就是雍王一脉的人，不必拉拢，他们身上已经有了标签在。
那些顶级大佬们，都在遥遥观望，谁赢了帮谁。而且他们本身，也不必涉足推选争斗，反正无论是谁赢了，凭借自身才华，都能够在新朝占据一席之地。
顶级大佬邀请不来，关键是那些中高级官吏，对于雍王抛出的橄榄枝，貌似兴趣也不是特别高。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任务，会见
中都一处繁华的街市，唤作云榕街，因为街市之上，栽种着许多云榕树，云榕果可以酿成香甜的果酒，远近闻名，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中都有名的酒坊街。
酒坊街，多得是茶楼酒馆。此刻的吴毅，便在这酒坊街内的一座大酒楼，唤作凌云阁。
凌云阁有七层之高，才子名士都喜欢在这里聚集，凭高远眺，能够将大半个中都收入眼底。
这几年，吴毅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并不是喜欢这里，真要说喜欢，吴毅更喜欢清净，自由自在。
这凌云阁，背后也有雍王的股本，算是雍王的势力范围吧！
吴毅主要在这里帮雍王办事，打探打探消息，和一些官员交接等。雍王看重吴毅，视为心腹，是以需要吴毅出面交接之人，往往身份不低。
每回交接，开销都不小，雍王不太过问这些，吴毅却是将各处开销都交清帐目，滴水不漏井井有条。
凌云阁内六楼一处雅间，古董文玩，陈设齐备，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皆是一流，淡淡茶香，袅袅升腾。
开窗俯视，底下正好有一群人在耍杂戏，各色鸟雀，自仙鹤、孔雀以及鹿、兔、鸡、鹅等类，应有尽有。
看窗外云卷云舒，气象万千，吴毅看了看日晷，已经近正午时分，客人已然迟了近一个时辰。
哪怕此人身份不低，如此怠慢自己，是看不起吴毅背后的雍王吗？
正准备挥袖离去的时候，门外有侍人禀告，“楚大人来了！”
虽然心中不甚满意，吴毅还是掩去面容之上的不悦之色，开门迎接，笑容以对。这位楚大人，是前吏部侍郎，而今在侯缺，是个闲人。
这里的闲人，指的是没有差遣在身，俸禄没有断，而不是真的变成平头百姓了。
为什么是前吏部侍郎呢？因为如果是现吏部侍郎，莫说吴毅，便是雍王也请不到。
这位楚大人，全名楚材人，在任时期，被对手抓住一些把柄，去了官职，但是到底在吏部干过一段时间，人脉宽广，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本来一个过气的官吏，也不必过于放在眼里，只是因为雍王可能赴任的几处县城县令，都是楚材人批过去的，不说有恩，但是对于那批人，了解颇深。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这场见面，半月之前，吴毅就已经遵从雍王的吩咐，开始与此人交接，奈何此人推三阻四，直到今天才答应见面。
估计是在等候，有没有其余皇子的邀请吧，楚材人不是这些日子吴毅遇见的第一个人，和他一样的，还有不少。
其实，倒也不必责怪这些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资源在手，自然要卖一个好价钱，商场如此，政局亦是如此。
“楚大人一路辛苦！”
“昨夜与好友相聚，贪杯了些，一睡睡到辰时，险些耽误了相见，是某的不是，该罚，先饮三杯！”
罚酒三杯，他迟到的一事，算是不痛不痒地过去了，吴毅也没有追究，本来自己的地位就远低于此人，此人能够与自己见面，还是看在雍王的面子上，自己受些委屈算什么，不要误了雍王的大事才是。
替楚材人端茶倒水，吴毅方才坐毕，“楚大人能够赴小人的请，便是赏脸了，还说什么迟不迟的。”
“君子不可无信，正所谓无信不立！”
“楚大人君子风范，合该敬您一杯！”吴毅端起酒杯，一饮而空。
菜过一轮，杂七杂八地扯了很多，吴毅就是不说正事，以至于楚材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吴毅，吴毅真的是来交易的吗？
“老朽久在吏部，从一个书办做起，前后有数十年了！没有当上尚书，是一大憾事，但是认识不少人，当年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怀念呐！”
楚材人试探着如是道，再次重申他的优势，是个吏部的老人，知道不少，而他所求，这番话的第一句，也十分露骨地表达出来，我就是想要当吏部尚书！
吴毅心中暗笑，一个过气的，身上还有污点的人，不是不可以当吏部尚书，但是这背后需要动用太多的资源了，凭借雍王之力，根本做不到，想要实现此事，雍王说不得还要入宫求见母后，让她吹枕头风。
只是这个例子一开，到时候外面人又要说，后宫干政，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毅道:“时也命也！败在闻名天下的刘大人身下，楚大人也可自夸了！”
刘大人，刘步春，而今的吏部尚书，原是一书院的院长，弟子满天下，不少都功成名就，反倒助推他声名显赫，最后还是天子亲自派人入山请他就任吏部尚书的。
这样的人，楚材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是以吴毅有此一说，而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则是告诉楚材人，吏部尚书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也是，不过与这等才俊共事，也是老朽的福分。”楚材人估计也不指望雍王能够满足这个条件，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如今再次降了一个台阶，那就是官复原职，和那位刘大人继续共事。
此行来到之前，雍王给出的心理价码，就是如此，吴毅能够实现这个请求，就算是他的功劳了。
当过吏部侍郎的楚材人，若是让他屈就其他职位，可能都无法继续谈判下去。
他手中掌握人事资源，不说独一无二，但是也是极其珍稀的，换一个皇子，同样可以谈。
只是，吴毅想要再压一压。谈判嘛！本就是一个相互的过程，即便是要帮助楚材人官复原位，也没有说具体的时间，现在的吏部侍郎，与数年之后的吏部侍郎，可不是同一样物品。
“在下也觉得大人可以为王朝多奋斗几年！奈何些许聒噪之音，竟然阻拦下大人这等中正之士！”
楚材人听闻吴毅之言，眉头一挑，面容浮现笑容，以为吴毅已经答应这个要求了，道:“将军正义直言，也是世所罕见呐！“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百官情迹，气运之变
谈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双方约定各取所需，楚材人想要官复原位，吴毅不敢自专，回答会回去禀告雍王，安排朝中官员举荐。
而吴毅也顺利得到了部分官吏的信息，一些低级官吏的消息，意义不大，只是一个姿态而已，真正重要的内容，楚材人还是捏在自己手里。
最后在交谈之中，吴毅无意之间，获得一个重要消息，也是楚材人自己透露出来的，为自己增加筹码。
他自述其在为官时期，曾经偷偷写下百官情迹，专门记录百官的劣迹及犯下的过错。
吴毅询问大致有多少人，楚材人笑而不语，这百官情迹说是楚材人翻身的基础也不为过，如何会将详细透露于吴毅。
吴毅不死心，装作不上心的样子，道:“大人不说清楚，在下如何知晓大人所言真假虚实，若是大人拿些无用之物诓骗我，回去之后，少不得雍王要责骂于我！”
楚材人稳坐钓鱼台，道:“此事陈将军大可放心，老朽混迹官场数十载，自然不可能空口白话骗你，上至六部高官，下至城司兵马，在下所记述的内容，可是有足足四五个箱子呢！”
而后，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楚材人缓缓从胸前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打开来看，记载某人于某时某地，做了什么，是一位城门守备失手打死百姓的事情。
就是简单的流水，只是问题在于，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清楚了，甚至连目击者有谁都一并写清楚。
包括之后事情的处理结果，那位城门守备，与中都某实权衙役联手，买通一个泼皮无赖，让他顶替自己的罪名，关了泼皮无赖几个月后，寻了一个理由，就将他放了出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吴毅看着看着，眉头微皱，道:“楚大人手眼通天呀，便是刑部卷宗也未必能够记载地如此详细！”
言下之意，自然是怀疑此事是否为楚材人自己编造而出，只是事件逻辑清晰，条理有序，吴毅没有寻到错处，眼下不过是想要用言语激楚材人口吐真言而已。
楚材人笑而不语，自有一股底气在。
“陈将军若是不信，那老朽便去鲁王府上，看看能不能够寻到机会！”
百官情迹，只是简单的墨水书就，而其背后展示出的肮脏面貌，却足以给大极王朝官场带来一场地震。
掌握这些官员的劣迹之后，就拿捏住了他们的把柄，就可以让他们听命于自己，平白掌握如此多的官吏，对于势单力薄的雍王而言，价值巨大。
相比较而言，雍王三位皇兄，根深蒂固，自有势力，楚材人将百官情迹献给他们，不过是锦上添花，而献给雍王，却是雪中送炭。
“大人莫要着急，事关重大，容小人回府与雍王商议罢，再与大人言说，何如？”
“几时再见，我可等不了这许久！”
“三日之内，如何？毕竟我们也需要事情确认！”确认什么，自然是楚材人所言虚实，一张黄纸，算什么，那四五箱的黄纸，才是最重要的。
楚材人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却也没有纠缠，因为他明白，再纠缠就是无理取闹了，反正自己证据在手，根本不必担心，他相信，雍王最后还是会和他取得交易的。
官复原职算什么？楚材人心中还有更高的野心！
楚材人远去，吴毅看着身前的黄纸，久久没有言语，他心中明白，楚材人所言，可能真的不是假话，他是真的记了百官情迹。
见到这张黄纸的刹那，定运星盘发生异动，吴毅感应到自己的气运，发生巨大的起伏，而且趋势并不好，以往，定运星盘也数次发生剧烈波动，但要么是趋势向上的波动，要么波动的均值也不会偏离太多。
而现在，气运波动的状态，却是向下的。
这种情况，吴毅还是第一次见，说到底，吴毅对于气运的研究，还是未入殿堂。
握着这张黄纸的时候，耳畔甚至会响起龙吟，那是大极王朝的气运金龙的吟啸，蕴含着深深的愤怒，这小小的一张黄纸，竟然触动了气运金龙，真是匪夷所思。
气运金龙异动，如同封印不稳，连带着吴毅也发生了变化，尘封多时的法力，再次复苏，吴毅吩咐外边的侍从，无事莫要烦扰，而后又以法术在房间内布置法阵，隔绝内外。
这还是吴毅第一次在中都之内，施展法力，如果不是这小小一页黄纸，冲击到了气运金龙，以吴毅而今水平，再来数十年也未必能够重启法力。
或许是黄纸在侧的缘故，吴毅并没有感应到人道秩序强烈的压迫感，这百官情迹，简直就是堤坝上的蛀虫蚁穴，看似微薄，最后的影响，却是无比惊人。
吴毅现在，越来越好奇，楚材人究竟记载了一些什么，如果真的只是如他所言，最高不过是六部堂官的隐私，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如果没有猜错，楚材人的百官情迹中，还有而今的参知政事及枢密使，未必全部都有，但是定然包含其中几人，甚至想法更加激进一些，说不定就连今上的劣迹，也被楚材人记载在册了。
天子，皇帝，是帝国的核心，权力至高无上，生杀予夺在乎一心，若是连天子的劣迹，楚材人也一并写上了，那么，就真的动摇国本了，而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小的一页黄纸，竟然会引得气运金龙异动。
将四方之事准备妥当，吴毅连续动用好几门手段，先是缓缓睁开幽冥法眼，可以看见黄纸之上，有细微的阴气环绕，但毕竟没有沾染血腥，看不见冤魂一流。
甚至于因为当初记载此事的楚材人，是顺从自身善念，不愿恶人逍遥法外，想着百官情迹传之后世，能够借此除恶务尽。
所以，这张黄纸上，还有浓厚的人望蕴含，说是一件人道至宝也不为过，倘若楚材人能够坚持本心，日后百官情迹成为圣经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千零五十章:再论劫气
浓厚的人望，是对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的控诉，是对百姓无辜冤死的悲愤，是对大极王朝官官相护秩序的不满。
青年时期的楚材人，想来一定是一个想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君子，谁在为官之初，不想着为国为民呢？
这极其鲜明地体现出人道的重要特征。
关心群体，爱屋及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因为这个重要特征，人道有着仙道神道所难以企及的凝聚力。
是以楚材人这样的存在，一定会被吸纳进入王朝的统治秩序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暗腐朽的场面看得太多了，还是被打压过甚，以至于楚材人自身都发生了改变，从当初那个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君子，变成现在的油滑小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残留在黄纸上的浓厚人望，对于吴毅的幽冥法眼而言，如同克星一样，一番观察后，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内容。
接着，吴毅默念四十字真言，佛门净土生就，几年未尝动用，再次施展开来，却是如同行云流水，不见丝毫阻塞。
佛门净土将黄纸裹挟进入，缭绕佛音与浓厚人望相互对抗，都是精神层面的比较，表现在外，平平无奇，波澜不惊，然则却是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佛门净土可能都要为之崩溃。
小小一页黄纸，承载了太多太多，哪怕并没有流传出去，但是也自发吸附大极王朝内部对贪官污吏厌恶的那些念头，和仙器一样，对，和仙器一样。
一旦流传开来，人望大范围汇聚而来，吴毅根本镇压不住此物。
就在吴毅镇压黄纸，想要从中发现隐秘的时候，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黄纸竟然与佛门净土内部的灭世黑火发生了反应。
对，就是那可以吸附劫气，曾经给吴毅带来不小苦恼的灭世黑火。
人心求变，希望惩处那些贪污腐化的官吏，这就是劫，黄纸上沾染的劫气，成为了灭世黑火最大的补给。
灭世黑火，霎时间，活跃了起来，腾起熊熊烈火，余焰甚至超出佛门净土的范围，渗透到了外界，若非吴毅以法阵拦阻波动，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劫，很多人一听到这个字，就自然而然地想到阴暗方面，事实上，劫就如同水火一样，都是客观自然的存在，阴阳相生相克，在流动的过程之中，劫气自然生就。
说得简单一些，劫，就是变。变化，有好有坏，是以灾劫之中，也孕育新生。不能够一棒子打死。
一些人安逸惯了，看见什么变化都认为是洪水猛兽，恨不得立刻压制下去，最后按下去一个变化，却发生更多的变化。
时代到了需要发生变化的时候，与其抑制劫气的产生发展，不如顺从他。
不过必须明确一点，那就是灭世黑火属于灾劫，也就是不好的变化，而且在灾劫之中，也是那种数一数二的灾劫，意味着绝对的破坏，湮灭一切生机。
不可否认，这也是变化的一种，正是因为存在这种变化，所以才会诞生出灭世黑火这种世人惊骇的异物。
灭世黑火代表绝对的破坏，换一个角度思考，变化之中，也有代表绝对的新生，那就是太古传说之中，也就是混沌未分时刻的造化青莲。
造化青莲四散分裂，任何一部分，都成为了名垂青史的神器，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远古传说之中，道君鸿钧座下的造化玉碟，蕴含三千大道。
道君鸿钧的对手，是魔君罗睺，与造化相对，是绝对的杀戮，或者说毁灭。
灭世黑火的跟脚，最早可以推到魔君罗睺，其实从理论上说，混沌未分之时，存在造化青莲这种神物，那与之对应，就该有灭世之物才对。
或许是因为造化青莲衍生出周天世界，为人记载下来，而那灭世之物给人们带来的只有痛苦，被选择性地遗忘了吧！
到了后世，从道君与魔君对抗开始，整个世界就一直重复着善良打败邪恶的故事，说不定，善良与邪恶，本就是一体的。
吴毅以灭世黑火称呼镇压在佛门净土的那团黑火，源自于异时空焚皇，也是他将灭世黑火带给自己。
真正的灭世黑火，只有圣人才可以掌握，事实上，吴毅，包括异时空焚皇所拥有的灭世黑火，不过是蕴含灭世之意的火焰而已。
不过可不要小看这一丝灭世之意，往往就是这一丝灭世之意，就能够颠覆界域，动荡周天，若非吴毅压制，这蕴含灭世之意的火焰，能够自周天中源源不断地吸纳劫气。
而此刻，灭世黑火得黄纸劫气供养，实力大增，本能之下想要摆脱吴毅的束缚，极力冲击起佛门净土来。
吴毅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头昏脑涨，为了维系这佛门净土，可是需要时时刻刻念诵四十字真言，每一字都是对心神的摧残。
不知道是黄纸内部蕴含无穷数量的劫气，还是在吴毅无法动用法力的这几年，灭世黑火在暗中壮大，黄纸的出现，成为一大突破口，总而言之，吴毅处在下风。
被灭世黑火支配的痛苦回忆，一时间涌上心头，吴毅可不想要再经历那样的事情，心思转动，百念交杂，想着破解困局之道。
最后，吴毅无奈地发现，凭借自己自身之力，竟然奈何不得灭世黑火，自身引以为傲的静之大道，被灭世黑火一冲，就无法保持镇静。
是几年没有动用法力，生疏了吗？吴毅内心对自己产生怀疑，总不可能在这里动用仙器吧！仙器风雷扇对于抑制劫气有奇效，只是仙器一出，吴毅布置的法阵，就是纸糊的，吴毅无法保证波动全无散出。
若是在荒郊野岭，吴毅也不会有这么多顾忌了，只是谁能够预料到情况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自己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去荒山野岭进行自己的尝试。
这里是人道王朝治下，可不是吴毅的明月界，肆虐的灭世黑火，有点点火星沾染到吴毅的身躯。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劫运周旋
劫气泛滥，灵元不稳，倘若处置不当，重则修为跌落甚至道陨，情况轻微的话，也有灵气外散，为外人察觉到的风险。
若是外人知晓吴毅是个“妖道”的话，吴毅不啻于社会性死亡，他数年布置，尽数化为丘墟，白白耗费一片心血。
小小一页黄纸，蕴含着如此巨大的能量，这是为吴毅所没有预料到的，尽管身处险境，吴毅却反倒敏锐地想到一条道路，说不得至此之后，可以部分脱离人道气运金龙的束缚。
下一刻，吴毅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他将四方的法阵给化去了，失去了阵法的约束，灭世黑火这一灾劫劫气外散而出，寻常人体会不到，只是心底觉得有些压抑而已，就像是天昏欲雨时分的感受。
只要没有严重到干扰到他们正常作息，常人也不会过于瞩目于此，便是中都内暗藏的修士群体，偶然察觉到了，也照样不会上心。
原因无他，正如前文所言，劫气和水火一样，是天地的构成要素，时时刻刻都有劫气存在，推动着这个世界不断变化。
散溢的劫气，只要不形成质变，修士也不会在意。
而这个分量的把控，关键就看吴毅了，他之前心中突发奇想，黄纸蕴含的劫气，竟然会引得气运金龙躁动若斯，若是使二者相博弈，岂不是日后自己都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气运金龙的束缚了呢？
随着劫气四散，缥缈难测的气运金龙的龙吟之声，再次浮现在吴毅耳畔，而且这一次，是如此地清晰，更加地严厉，好像天怒一样，势要击杀异端。
从某一个角度思索，气运金龙，其实就象征着大极王朝的秩序，黄纸或者说百官情迹本身，对于大极王朝的秩序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无论最后如何解决，官场民间都要为之动荡。
而且倘若吴毅猜测为真，百官情迹里面还记载了而今天子的劣迹，那么一旦公开，对于天子的威信，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百官情迹本就不凡，又与灭世黑火内的灭世之意掺杂在一起，一旦成势，那就是浩浩荡荡，云行影从，四面揭竿而起的局面了，整个文明尺度，说不得都要下降好几个层次。
这等场景，便是心中想想，都为之震颤。
所以，为了扑杀这潜在的可能性，气运金龙才会如此动怒，好似天罚一样。
此刻若是有修了天眼，能够看出气运流向之人在附近，定然会发现，今日大极王朝的国运，波动起伏有些剧烈了。
只是他们能不能够就此追踪到吴毅呢？这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表。
在气运金龙的帮助下，吴毅顺利将躁动的灭世黑火给压制了回去，但是吴毅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彻底将灭世黑火约束住，而是时不时透露一些劫气出来。
如此做的结果，也就是气运金龙时时刻刻环绕在吴毅周身，一旦劫气出没，便将之剿灭。
吴毅就是在钢丝绳上起舞，利用灭世劫气与气运金龙相抗衡，实现自己半超脱的地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有气运金龙环绕身周，有这个待遇之人，偌大的大极王朝，仅有一人而已，便是至高无上的天子，皇帝陛下。
吴毅通过这种手段，实现这个效果，旁人可模仿不来，便是教给他们，又有几人胆敢尝试。
是不是好奇，作为劫气的依附者，气运金龙为什么不直接将吴毅绞杀，而是和保镖看守一样，跟着吴毅不放。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吴毅身上有官职，是大极王朝统治阶级的一份子，一同维护秩序。
气运金龙是秩序，是秩序的维护者，也是秩序牢笼下的囚徒，在秩序之下，他无比强大，但是同样在秩序下，他无比弱小。
将黄纸塞进胸脯之内，吴毅起身，准备回返雍王府，自凌云阁走下来，身后好像一直有一双眼睛，吴毅明白，这是气运金龙的意志，他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吴毅赶不走气运金龙，就只能够顺从了，其实，现在的吴毅，相当于半只脚跨向人道，半只脚停留在仙道，很奇特的状态，行事尽管还受到许多约束，但是相比较于之间，已经好了很多。
况且，有气运金龙在一旁，日后，不要说太初仙人，便是太乙上仙，也未必敢明面击杀自己。
至于其他的邪魔鬼怪，便是强大的天外邪魔，吴毅毫不客气地说，自己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看一眼他们，就要魂飞魄散。
一个免费的保镖，还能够让自己狐假虎威，何乐而不为呢？除了有些不适应之外，毫无挑剔处。
回到雍王府，以往在眼底豪华威严而庄重的地方，此刻，莫名地心中生出几分轻视之感。
摇了摇头，将心中悖逆的想法排开，自侧门进入其中，一路径直来到书房。
现在的吴毅，可以有限地动用一些法力，一些简单的，如轻身术，火球术，水球术之流的术法吴毅都已经尝试过，至于更上的，吴毅则是不敢在中都动用了。
目前勉强维持劫气与气运之间的平衡，可不要因为无心之过而乱了，真要是如此，自己可没有余地可走。
扣门而入，如吴毅所料，雍王还在看那些资料，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事关自身日后命运，无论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明白是吴毅入内，雍王头也不抬，问道:“与那人交谈得如何了？”
其实从称呼上看，雍王对楚材人也不是特别看得上，这个岁数，因为贪污腐化被揪出来，想要官复原职，何其困难。
吴毅将之前发生的一应事说了一通，其实主要就是楚材人的要求了，别的也不重要，都是废话。
当提到百官情迹的时候，吴毅还有意看了看外边的下人，提防隔墙有耳，提笔在纸张上，刷刷刷地写下事情大致。
而后，便是将那张楚材人给的黄纸展现而出，交予雍王观看。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钢绳起舞
雍王在吴毅打量外间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吴毅之后所言之事，干系匪浅，是以也放下手中的书卷，待吴毅以笔墨言罢此事，又拿起楚材人给予的黄纸，细细打量起来。
大致了解此事之后，雍王将吴毅书写的纸张，付诸烛火，一把烧了干净，而后才看向吴毅，面无表情，显得有几分冷酷，道:“你觉得楚材人所言，虚实何如？”
吴毅明白，这是雍王在试探自己了，正如楚材人自身所言，这等大事，楚材人哪怕有些夸大其词，并没有写那么多人，但是哪怕是数十人，也足够分量了。
所以，雍王要问的，其实是，究竟是该和楚材人合作，还是转手将楚材人卖了，讨好天子。
和楚材人合作，那是自己坐实虚伪小人的头衔，靠这等阴私手段上位，让人不齿，而且还担负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倘若日后有人抖落出来，雍王的王位，说不定都不保。
不和楚材人合作，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默不作声，既不与天子说，也不再与楚材人交流，装作不知道此事。这样做，楚材人不会放心，定然会转投他人，若是让竞争对手获得这些资源，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一种情况，就是将楚材人卖了，我得不到的资源，谁也不要想得到。
如此大案，一旦办好了，在天子面前有功，日后行推选制，在百姓面前，也更有底气一些，推行新策，也会有人支持。
只是如此大案，难度不小，之前在自己的卫率队内部改革，都不了了之的雍王，是否有这个人脉与资源将这个案子办好，倘若牵扯上高官显宦，他们心中忌恨，在关键时候，拦你一手，你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不管如何做，都是错的，对，都是错的，都是错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吴毅不知道雍王问出这个问题，心中是不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必须往这个方面想。
否则，即便是雍王现在没有想明白此事，日后某一天想明白了，吴毅也不好受，而且到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原因，那就更加让人厌烦了。
吴毅大礼一拜，而后缓慢而郑重地道:“依属下看来，此事便是与楚材人所言有出入，也不会相差多少！”说着，吴毅看向了那张黄纸。
雍王明白吴毅的意思，颔首示意吴毅继续。
“而今要事，莫过于广派暗探，将楚材人藏匿百官情迹的地点找到！”
“若是没有找到，然后呢？”
然后只有合作与不合作的选择了，吴毅很想白雍王一眼，帝王家出身，都是狐狸与老虎的结合体。
“倘若到了那时，属下建议殿下缓行以侯时局变化！”
既然怎样做都是错的，那么，索性就不要做了，以不变应万变。
“说得详细一些！”雍王有些烦躁，这等万金油的说法，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吴毅答应一声，轻声道:“那物事关重大，倘若知道的人多了，那么也就失去其价值了，属下以为，楚材人应当只与我们有联系，此事还没有与鲁王他们说！”
“何以见得！”
吴毅瞥了一眼雍王，直白地道:“四子之中，殿下虽然居于嫡位，实力却是最弱，楚材人告诉我们，是雪中送炭，告诉其余三位皇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其实，如果皇后愿意在暗中扶持雍王一把，雍王也不至于如此，明明有着最高的地位，现状却是如此，连自身的班底都没有组建完全，还要与楚材人这样的小人进行交易。
不过其中的缘由，吴毅倒是知道一些，皇后想要在雍王班底内，掌握实权，相当于变相架空雍王了，雍王自然不满，谈崩了，就一直僵持着。
当然，僵持也就是现在僵持而已，一旦推选制正式开始，出于外部压力，血缘纽带一定会让他们再次结合。
吴毅之言，颇不给雍王面子，旁人若是如此说，雍王定然要火冒三丈，而吴毅如此说，雍王自是一派坦然之色，本就是事实，又何必去争。
“便是如此，倘若我们贻误时机，楚材人将那物交予他人，怎么办？”
看来，雍王对于百官情迹，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呀！
“那我们就让他不敢交给别人！”吴毅缓缓道，眼眸之中，有森森寒芒射出。
“有何妙计？”
吴毅附耳低声对雍王言说一番。
雍王眉头微皱，“这样真的行吗？”
“行不行，试过再说，倘若有差，那便——”说着，吴毅提手放在脖颈之上，是抹杀的手势。
“如此也好！手段干净些！”雍王没有否决，点头应下。
吴毅明白，雍王此言，还有后半句，若是手段不干净，牵扯上我，就不要怪我与你分割了！与自己王位相比，吴毅真的不是太重要。
二人对话之间，就已经决定楚材人的命运，其实，被决定的，又何止是楚材人一人的命运。
干系如此重大的百官情迹，影响整个朝局，现在吴毅可以勉强做一个棋手，等到其余人下场，自己可能连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是的，吴毅打算瞒着道门来做此事，可不是为了雍王，而是为了自己，百官情迹之上劫气，是他现在所需要的，或许这是一剂毒药，但是吴毅本就是中毒之人，合该以毒攻毒。
冥冥之中，吴毅认为，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修士的本能，往往为真，只是若是心头心魔执念作祟，便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与雍王的对话结束，吴毅轻轻关上书房的门户，准备开始自己的操作，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同雍王说过，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确认楚材人有百官情迹，倘若这一切都是对方编造出来的谎言，那也可以洗洗睡了。
这一日下来，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吴毅便服易容，将楚材人居住过的，和经常游玩的地界，逛了一通，还买下不少楚材人的“墨宝”，想要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别说，还真让吴毅发现异样之处。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意外收获
通过购买或是参观市面上流传楚材人“墨宝”，吴毅发现了一异样之处。
这异样之处的发现，很有可能直接推翻之前的猜测，证实楚材人真的只是空口白话，并没有记下百官情迹。
此事，说来都让吴毅感到羞惭万分，简直无地自容。
市面上流传的楚材人墨宝，与之前他给予吴毅黄纸之上的字迹，完全是两样的，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即便是考虑到楚材人有心掩饰自己身份，在记述百官情迹时变换笔迹，但是也不可能变得判若两人。
这种事情，吴毅不觉得楚材人会让别人代笔。
真的是丢脸，以至于吴毅第一时间都不敢将此事禀告雍王。从逻辑上说，楚材人隐瞒的几率不大，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吴毅可不想与楚材人陪葬，这笔法完全不同，这可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吴毅瞒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处置此事。
吴毅的心头，倒是希望楚材人有左右开弓的能力，要不然，如果能够用脚写字也可以，总而言之，要解释为字迹不一样的漏洞。
已然是黄昏时分，知晓此事的吴毅，更无一点饮食解渴的想法，拐进小路，七弯八扭地来到楚材人府邸之外，想要知晓此事究竟，问其他人未必有用，不如来楚材人府邸一趟。
吴毅本来是打算过上几日，等楚材人心中警惕之心松懈之后，再来他家，不过现在来也是一样的，左右都是要来的。
在外逡巡了一两个时辰，等到夜幕笼罩天空，天空浮现点点繁星的时候，游人也都吃过晚饭，来到街市游玩，外边熙熙攘攘，闹中取静，正可掩饰吴毅的动静，只需要提防莫要被人看见即可。
趁着夜色，吴毅翻身进入楚材人府邸，虽然在外边游走的时候，吴毅就知道楚材人府邸不大，但是内中的寒酸程度，还是出乎吴毅的预料。
府邸只有几座房屋，寥寥几个老仆在洒扫，朱漆已经脱落，显得破败而落寞，所谓树倒猢狲散，楚材人失势之后，无人重视可以预料，但好歹也是当过吏部侍郎的人，是个朝官，怎如此寒酸。
其实吴毅久在雍王府，见惯了奢华旖旎，那些什物都是皇室之物，精美绝伦，但是中都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如楚材人这等寒门出身，在中都没有根基之地，想要在此立足，何其困难，很多朝官都是租房居住。
楚材人能够拥有一套院子，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许多人，到死都没有攒下一套房子的钱。
倘若楚材人所言为真，真的记载下几大箱子的材料，这等小院，根本没有多少可以供他藏匿的地方，倘若吴毅是楚材人，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
找不到百官情迹问题不大，反正此行吴毅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目前还是要查清楚不一样的字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轻飘飘地落于地面，连一片树叶都没有震起，老仆已然睡去，只有书房还亮着灯，楚材人正妻数年前身亡，如今养了一个小妾在身边。
内中似乎有争吵之声，吴毅隔着墙偷听，内容无非是小妾抱怨家底都快吃完了，哀叹自己时运不济，竟然选了楚材人做自己的良人。
楚材人则是骂小妾有眼无珠，自己很快就会官复原职，小妾反讽这几日连只鬼都没有看见，哪里来的机会官复原职？
楚材人怒不可遏，将小妾赶出书房，而后，就在吴毅眼前，那小妾竟然收拾行李，从府邸之内离去了，临行之前发誓再也不回来，这虽然没有和离，但是与离有什么区别。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吴毅若是楚材人，此刻也一定郁闷万分，为自己的前途而忧虑。
楚材人虽然没有担任差遣，但是还有俸禄在，大极王朝对官员的福利虽然说不是特别好，但是让楚材人安度晚年应该不成问题才是，楚材人的银子花去何处了？
心中想及此事，吴毅恍惚之间，似乎打开了一扇明亮的门户，此事说不得可以成为找到百官情迹的突破口。
眼看那小妾就要走得消失踪迹，吴毅几乎没有犹豫一分，字迹问题可以之后再查，这可能成为突破口的小妾若是走了，可是追不上了，自后方尾随那小妾，暂时离开了楚材人府邸。
一路上，小妾犹在絮絮叨叨，骂着楚材人，脚不时跺地，好像楚材人那老家伙就在脚底下一样。
楚材人年近知天命，而这小妾仍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娶妻曲德，纳妾纳色，楚材人的眼光，显然符合这一俗语。
吴毅在街道以拐口处，拦下此女，直白地问道:“你是楚材人府上之人吧！”
易容之后的吴毅，是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容，压着嗓子，言语有些粗重。
小妾被突然搭话的吴毅吓得身子一颤，险些跌倒，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我已经从他家离开了，他家里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要找我！”说着，就想要匆匆离去。
吴毅轻笑一声，道:“姑娘不必担忧，楚材人贪污腐化，作恶多端，天子停了他的职，却没有将他送入大牢，真是全无天理！”
或许是顾念这几分旧情，小妾不想将楚材人卖掉，道:“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去问别人吧！”
“他都赶你走了，你又何必帮他说话，”说着，吴毅取出百两纹银，放在手心，继续道:“说了，这东西就是你的！”
小妾没有被银子晃花眼，眉头紧锁，道:“你在跟踪我？”
“不是跟踪你，而是在获取证据！”吴毅纠正她言语之中的错误。
小妾看了一眼白银，好像被针刺到一样，急忙移开眼睛，要说不在乎白银，对于离开楚材人的她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东西扎手，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她地位低微，但是在楚材人这样的高官身旁，知晓许多事情，并不蠢。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初见百官情迹
小妾叹了一口气，道:“你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不可能让我知道的，你又何苦为难我！”
吴毅沉默了许久，让小妾心惊胆战，觉得自己好像惹怒了眼前之人，害怕地连腿都迈不开，瑟瑟发抖。
“楚材人贪污所得，数量不小，更何况每月还有俸禄，生活本该优渥才是，你为什么要从他家离开？”这是吴毅本来想要问的问题，之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则是因为要掩饰自己的本来想法。
说起此事，小妾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将金银细软都给了那个小白眼狼，生出这样的白眼狼，还要去养他，真是世所罕见！”
接下来，小妾说了许多楚材人儿子的事情，以楚材人的身份，有资格荫蔽子孙，但是他的儿子只是挂名不上任，被人举报之后，就一直游手好闲，靠着楚材人的俸禄过活，在自己外面的别院生活，身边一帮狐朋狗友，蝇营狗苟，偷鸡摸狗。
知晓楚材人儿子所住的宅院之后，吴毅将白银扔给小妾，道:“这是赏你的，今夜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否则，哼！”
小妾见吴毅真的走远，才不迭地带着银子远离，中都危险，还是回乡下寻个老实人家嫁了最好。
楚材人的儿子居所在城郊，连外城都不是，好在大极王朝除却北边的一些州郡，其余地界，根本没有宵禁一说，就是出城有些不方便。
但是问题不大，稍稍使一些手段，再变面容，混在出殡的队伍中，吴毅顺利离开城池，来到城郊。
之前吴毅在查探消息的时候，也知道楚材人有一个儿子的事情，但是知道的人都说他们关系不好，吴毅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如果不是夜探楚材人府邸，不到最后，吴毅可能还不会去他儿子居住之地。
中都纳九州之精华，四面八方的人流物流在此汇聚，所以即便是城郊，到了夜间，也是繁华喧闹，草市遍地。
不过此刻的这些繁华喧闹，与吴毅无关，健步如飞的他，一步一丈有余，巧妙运用少许法力，基本上和漂行一样。
短短一炷香时间，吴毅就来到小妾说的地界，“门前有一棵大槐树的便是！”夜黑风高，城郊之地，常人指不定还不认得门前是什么树。
当然这些对于吴毅而言，都不算是事情。
从院子之外往里看，朱墙红瓦，亭台楼阁，水榭花都，院子之外，更有一干帮闲家丁守护，若是不知道究竟，说不定会以为这才是楚材人居住的府邸。
他儿子倘若和小妾所言一般，游手好闲，如何能够有这般风采，仔细听，内中有丝竹管弦之声，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看样子，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难怪小妾会忍不住离开楚材人，换谁如此偏袒，也会闹掰的。
吴毅轻身跳上槐树，悄悄将灭世黑火抖落出来，之前在楚材人府邸之内，吴毅也有如此尝试，但是除了惹来气运金龙反噬之外，吴毅一无所得。
如果楚材人将百官情迹藏在这里，那么对劫气极为敏感的灭世黑火说不定有反应。
灭世黑火所蕴含的灾劫之气，从吴毅身上散溢而出，不出意料地，吴毅的耳畔，响起惊天动地的龙吟声，要将吴毅整个耳膜撕裂破碎掉。
劫气与气运纠缠，作为战场的吴毅身躯，时冷时热，冷热交替，就连呼吸也是起伏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气运压制的缘故，劫气还是没有反应，让吴毅心中暗叹一声，难不成又要白走一趟吗？
但是，久在吴毅准备收回灭世黑火的时候，峰回路转，变化陡生。
灭世黑火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不受吴毅的控制，朝这院子扎了过去。
结果嘛！自然是被气运金龙剿灭，离开吴毅这个载体的庇护，灭世黑火空有灭世之名，不足为惧，更何况是面对代表煌煌人道王朝的气运金龙。
这个变化，让吴毅心中生出喜悦，果然没有来错地方，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着，就找到了真正地界。
悄悄潜入这院子，占地面积比楚材人的府邸大十倍不止，不过，要说价钱的话，内城的那个府邸，价格会高不少。
在内城有房子，本就是地位与身份的象征，非富即贵。
身怀灭世黑火，吴毅就好像拥有导航一样，最后让吴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材人竟然将百官情迹藏在池塘之下，而且埋得颇深，若非他们丝竹管弦，喧闹万分，吴毅都担心自己被他们听见动静。
潜入池塘，挖开淤泥，等到灭世黑火跃动地最为激烈的时候，吴毅触及实木之感，将木箱从池塘底下搬出来。
灵气周游，将沾湿的衣服烘干水汽，吴毅不敢久留，抱着箱子就远去了。
是的，吴毅在池塘底下，只找到了一个箱子，如果楚材人所言不虚，他还有其他几处藏宝之地，真是官场老手了，狡兔三窟的把戏，玩得一套一套的。
匆匆从院子离去，除了担心被人发现之外，也是因为体内的灭世黑火，直接缠绕上了箱子，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劫气，从箱子之中散发而出。
若是直面这些劫气，吴毅自家人知道自己的分量，自己怕是会瞬间神志不清。没有丝毫的夸张，实话实说。
得劫气资助，灭世黑火像吃了某药一样，气焰汹汹，已经完全脱离吴毅的控制了，不过好在此刻不必吴毅亲自对付灭世黑火。
作为回应，气运金龙几乎具显化在吴毅身前。摇头摆尾，啃咬吞噬不止，将灭世黑火一次次打散，但是，有蕴含在百官情迹之中的劫气弥补，灭世黑火一次次地恢复原样，而且一次次恢复之后，更为强大。
这一刻，整个中都的龙运都为之震颤，异动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所有异人都在思索，是不是宫廷发生变故，天子生病一类。
事实上，此事与天子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也不能够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秩序真空
浩浩皇城，漠漠高楼，行列严整的禁军时刻在巡视着，今夜的皇宫，和往常一样，严密而冷肃。
只是，身居皇宫的天子，在今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究竟有哪里办得不好。
毕竟陈年往事，天子也不知道何处生变。
在人前光鲜亮丽，背后，他也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事，但是我们能够就此否定他吗？若是天子处处遵守礼仪道德，早已国将不国了。
常人的礼仪道德，不适合天子。有些“龌龊”的事情，就该他去做！这个职业，是不讲礼仪道德的。
和蔼，仁慈，大方，欺骗，隐瞒，狠辣，这些互相矛盾的词汇出现在评价天子身上，并不奇怪，或者说，如果没有这些评价，才更加奇怪。
让天子睡不安稳的吴毅，自然不会知道皇宫发生的这些事情，此刻，他也没有其余精力去管他人，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些代价，就必须自己承担。
百官情迹涉及大极王朝的阴私事，传扬出去，可是会动摇王朝的统治根基的，这等记载，本就是劫气天然汇聚之地，多年以来，自发吸纳不知多少劫气，此刻被灭世黑火一齐勾引出来，可是比火山爆发猛烈无数。
若非有气运金龙极力压制劫气，也不知道会传出多大的动静来，劫气与气运相互纠缠，带给吴毅以巨大的威胁。
这一夜，吴毅同样不好受，但是相比较于天子莫名的心慌，吴毅可是直面危机，好在气运无穷无尽，过了两个时辰，在天边生出曙光的时候，气运与劫气之间，重新找到了平衡。
而这一次平衡之后，吴毅如同有气运金龙庇护一样，已然可以不受气运人望影响，随意施展自己的法力。
只不过，想要和下界一样，瞬息万里，千里杀敌，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施展出的法力距离吴毅的位置越远，威力越小，最后会完全被人望淹没。
你可以理解为因为气运与劫气之争，在吴毅身周形成了一个人望真空，在这个范围，可以肆无忌惮地动用法力，而不必担心受到人道秩序的影响，这个真空的范围，只有短短百米而已。
不过这百米，在此处，也能够发挥出不小的作用。百米之内，瞬移，透视，御火，控水，驾风，弄冰……幽冥法眼，幽冥法身，法相天地，雪蝶飞舞，吴毅将各式手段用过一遍，全无阻塞。
有早起的路人见到光彩夺目，色彩斑斓，走近来看，慌得吴毅匆匆逃离，险些忘记自己还在人道王朝辖地，这些手段，可是不能够暴露在外的，不然引起一系列的问题，可就自找麻烦了。
路人凑近来看，光彩已然散去，有人认为是自己眼花了，自嘲着远去，也有人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想要向同伴证明。
但是同伴问起异象可还在的时候，又回答不出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够不了了之。
摆脱路人之后，吴毅变换面容，换了小道，重新回到正路上来，现在法力恢复的他，莫说是面容，便是身形装束，都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刻，吴毅觉得自己获得了自由，当然，这个自由也是很有限的，法力超过这个范围之后，不能够全无用处，但是效果也趋近于无。
比如法相天地神通将身躯涨到百米之后，就好像遇到了天花板，难以寸进。
除此之外，这个人道秩序的真空，来自于气运与劫气的争锋，他们形成平衡之后，才造就这等局面，若是平衡被打破结果又会是如何。吴毅便是想要动用法力，也要斟酌着，不可肆意妄为。
至于被灭世黑火吞噬尽劫气的百官情迹，则被吴毅收入袖内，箱子虽大，对于法力恢复的吴毅而言，也不过如此。
以这个秩序真空的范围而言，理论上，吴毅能够一次性收入不超过百米的物品，若是切割多次存放的话，还可以存下更多。不过想要将山岳这等存在纳入袖中，还很困难。
但吴毅也不期盼更多了，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劫气，到时候，即便是有气运金龙压制，自己也未必能够存活。
说不得，也是时候提升自己的修为了，吴毅心中想着。
在人道王朝治下，选择突破的人，吴毅不一定是第一个，但也绝对属于极少的那一部分人了。
一路悠闲，回到中都城内，城门官检查路引(类似于身份一样的东西，入城必备，上面记载你从何处出发，中途经过多少地方)，吴毅随手变出一个来，全无半点障碍。
等即将到达雍王府的时候，吴毅转一个街头，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陈衍那副面容了，也是这具身躯的本来面貌。
走进雍王府，或许是因为雍王乃天家血脉，有龙气庇佑，进入其中的时候，秩序真空，发生了小小的波澜，稍稍感应，这个秩序真空缩小一成有余，只有九十米方圆不到了。
看来还是不能够大意了，吴毅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皇宫的范围，倘若自己再一次进入其中，这秩序真空，也不知道会缩水多少，遇上天子当面，是不是连展露的机会都没有。
心中想着，吴毅来到雍王书房不提。
行礼毕，雍王问道:“昨夜你在何处？”
“禀告殿下，属下在城郊楚材人儿子住处！”
“城郊，是发现了什么吗？”
“属下已经发现了百官情迹的位置！”
以上对话，都是传之于纸面，阅后即焚烧，不留一点痕迹。
雍王眉头一挑，写道:“楚材人知晓此事吗？”
“不知！”
“拿到了吗？”
“拿到了，埋在土里，不好带进来！”
百官情迹此刻就在吴毅身上，但是吴毅难不成要在这里施展法力吗？怎么可能，便只好如此说了。
“殿下明鉴，属下只得到一个箱子，若是楚材人所言为真，那还有其他箱子，此番得手，之后更是困难！”
这个困难确实存在，不出所料，楚材人很快会发现箱子被盗，日后想要得到，自然不易。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引蛇出洞
雍王见之，果然皱起眉头来，而后在纸面上写下，“有何良计？”
吴毅以四字回应之:“引蛇出洞！”
雍王稍作思索，很快明白了吴毅的意思，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哪里会难得了他，起身对吴毅道:“多日久坐，也该是时候动动身子了，陈衍，我们一起打猎如何！”
吴毅躬身回答道:“荣幸之至！”
爽朗的笑容从书房传了出来。
百官情迹事关重大，不多时，雍王就穿上轻衣，捆上绑腿，带着一干侍卫，声势浩大地离去，打开旗帜，走在宽敞的御道上，根本没有人胆敢阻拦，快马如风，不多时就离开了中都城。
雍王可是推选制下的候选人，说不定就是日后的天子了，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监视，雍王一出，也不知道背后跟了多少眼睛和耳朵，而不夸张地说，一半都是他几位兄弟的手下，甚至还要更多。
别问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因为雍王同样在几位兄弟府邸周围，安置不少眼睛。
雍王瞥了一眼身后影影绰绰的人影，颇为快意，道:“陈衍，将他们甩了！”说着，马鞭抽在空气之中，发出凄厉的声音，吓得马匹发力，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吴毅默默地跟上，他在想如何在雍王面前“变出”箱子来，尽管有秩序真空这个助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撒下一个谎言，就想要千万个谎言去弥补。
一行人来到楚材人儿子院子附近，暂时驻马歇息，选在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随便选的，是给楚材人看的。
而且，这片区域树林幽静，甚是冷清，是富人区，有不少别院在，还保留着相对原始的环境，树木也没有怎么被砍伐。
如果说要打猎的话，此处还真是附近不错的位置了，本来中都作为天下腹心，基本上被开发地差不多了，即便是皇家园林，也都借给百姓租种了，哪里还有打猎的地方。
所谓打猎，也都是事先在集市上购买一些禽兽，而后放生山野，追着射几箭，再也没有部落社会时期以此谋生的目的了。
此刻，自然也是一般做法，虽然此地是富人区，但是再富，又富得过天子吗？只要不要踩踏禾苗，就没有多事的言官会喋喋不休。
甚至于，居住在附近的人，见到是雍王在此，还热情地凑上前来，想要和雍王一起狩猎，雍王身为天子血脉，平日根本见不到，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好生巴结才是。
就这样，愉快的清晨过去了，午餐的时候，四面都是烤肉清香，法力恢复的吴毅，本不必吃这些，甚至于吃了这些，还要再花时间荡涤浊气，好处没有，坏处多多。
但是，吴毅又不可能施展一个大型惑神术，只能够选择合群了，数年人道经历，吃了不少以往这些眼中的浊物，其实对身体也没有多少影响，左右不过是灵气周游全身的事情。
午间，吴毅与雍王领着三五个侍卫，带回来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这楚材人也是，也不怕百官情迹毁了，竟然敢扔在水里，好在密封效果不错，没有污水渗透其中，否则，可是难喽。
之前巴结过来的那些人询问吴毅，此为何物，吴毅笑着对他们道:“是殿下细犬嗅出的宝贝！”
有好奇之人询问是什么宝贝，吴毅则是笑而不语，没有理会他。那人尴尬一笑，知道自己多言了。
平淡如水的下午过去，傍晚时分，大队人马返回中都城。
人还是那些人，但是雍王在外出打猎，发现宝贝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传闻无数，又说金银财宝的，也有说古董字画的，也有一些离谱的说，是天书神法的。
好吧，便是此刻这里有修炼真经在，为人道秩序所约束，也不可能有人能够修炼成功，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可能有大成就。
这就是人道治下，仙道的真实处境，除非选择依附朝廷，借皇运修炼，只是这样修炼出来，就是为自己头上带紧箍咒，日后修炼有成，也只是一尊神像而已。
不管这些说法，总而言之，雍王今日出行，惹来不少的眼光。便是雍王的侍卫之中，也有人抱着异样的眼神，这些侍卫，被渗透的也有不少人，所以自始至终，直到书房前，雍王都没有打开这箱子，对吴毅极其信任。
消息灵通之人，都知道雍王带回来的是一个铁箱子，若是详细一些，甚至还知道箱子锈迹斑斑。
楚材人失去差遣，不算消息灵通之人，等到他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而等他听见详细事情之后，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不妙，也不顾自己腿脚不利索，让老仆带自己到儿子家去。
当楚材人到儿子家后，他儿子竟然还不知道父亲此行所为何事，气得楚材人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险些背气过去，自己怎么会生下如此蠢笨的儿子。
到池塘一看，尽管心中已经知道可能没了，但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好吧，看过之后，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楚材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尽管他手上还有其他几箱百官情迹，但是此处的百官情迹，记载着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即便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楚材人也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选择另外一个交易对手了，只能够在雍王这一棵树上吊死。
失去议价权力的楚材人，心中自然是十分不满的，但是事已至此，更无一点办法，被雍王拿去，难不成还能够让雍王交出来不成，那是自己找死。
楚材人这一刻，内心是无比沉痛的，自己的梦想，不说沉落湖底，但是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野望了。
而得到百官情迹的雍王，昨晚一夜，灯火就没有熄灭过，吴毅与雍王二人，花了一夜时间，也不过是整理出三分之一的内容而已，但是仅仅是这三分之一的内容，看过之后，都让吴毅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