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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许猛(279/602)

    “啊——”

    “在哪里……”

    石墙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动静,好像厮杀已经结束了。

    墓道里的三个姑娘,心已经跌到了谷底,方才还想方设法的打开石墙,此时却不敢打开了,因为怕一打开,面对的就是许不令的尸体,或者百虫谷的重重刀兵。

    钟离玖玖知道百虫谷的目的,肯定不会杀许不令,但刀枪无眼,更不用说毒了,万一不小心失手……

    钟离玖玖根本不敢去想,肩膀上忍不住颤抖,咬着下唇话都不敢说,只是扣着石墙下凿出来的缝隙,用力往上抬。

    钟离楚楚眼圈已经红了,蹲下身帮忙,只是武艺不高,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不停安慰自己: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陈思凝和许不令没有情感纠葛,只是把许不令当场了仁义无双的侠士,自然担忧许不令的生死,此时得知了许不令是大玥肃王世子,心里更是焦急。

    毕竟若是肃王独子不明不白的死在南越,大玥朝廷的血腥报复,南越根本承受不住。

    “呀——”

    陈思凝蹲在中间,用力扣住石墙,轻呵一声,拼尽全力往上抬起。

    千斤石墙在三人合力的情况下,出现了一条缝隙,而摔先流过来的,却是一滩血水。

    血腥味传来,陈思凝脸色又白了几分,咬着牙把沉重石墙全力抬起,几具尸体便从墙壁后方倒了下来,身上没有伤痕,却从口鼻中流出鲜血,竟是被活生生挤死的。

    把石墙抬到脸的高度,陈思凝才发现,石墙后方竟然被一道尸墙给堵住了,血水从尸体之间流过来,不知堆积了多厚。

    “这……”

    饶是江湖出身,钟离玖玖和楚楚也被惊的花容失色,甚至有点恶心反胃。

    陈思凝同样不好受,压着胸腹的翻江倒海,用肩膀抬着沉重石墙,开口道:

    “快把尸体移开,我和钟姐姐撑着石头。”

    钟离楚楚本就出不了太多力,此时也顾不得血腥场面,用力把堆积在一起的尸体扒开,总共移开了二十多巨尸体,前方才透出光亮,可以看到后方寂静无声的地宫。

    陈思凝咬牙移到石墙的另一边,和钟离玖玖同时松开石墙,然后直接从尸体上方蹿了过去。

    陈思凝武艺最高,动作也最快,几乎刹那间便冲出了墓道,抬眼看去,却被地宫里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吓了一跳。

    光线昏暗的地宫里,没有半点嘈杂,只剩下‘沙沙’的响声,是地面上数以万计的毒物,啃食血肉的声音。

    地面呈现乌红色,平铺着一层尸块,连房舍、廊柱上面都挂着不少残肢,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陈思凝哪里见过这等可怖的场景,即便是惨烈战场,也不可能打到这种程度,完全就是一个屠宰场,血腥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连身为武人的陈思凝,都赶到心悸和胆寒。

    陈思凝也顾不得这些惨像,焦急在尸山血海中寻找着许不令的踪迹,可抬眼看到地宫最上方的台阶时,却猛的愣住了。

    只见通往地宫深处的台阶上,几只火把发出昏黄光芒。身着血袍的高挑男子安静站立,滴血单刀插在手边的一具尸体上,正举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酒坛仰头痛饮。

    身上雾气蒸腾,酒水和汗水一同从下巴滑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整个地宫,就只有一个人和一把刀站在哪里。

    “我的天……”

    钟离玖玖也跑了过来,瞧见眼前的场景,同样惊的顿住脚步,难以置信的望向自己男人。

    陈思凝被说话声惊醒,提着银月弯刀竟然有点蒙,她扫视了两眼,才开口道:

    “许公子……敌人,去哪儿了?”

    许不令累的够呛,喝了半坛酒后才缓过气来,见陈思凝出来了,擦了擦嘴角,示意满地石块:

    “都在这躺着,应该没漏网之鱼。”

    !!

    叮当——

    陈思凝张大嘴巴,弯刀掉在地上。

    许不令没搭理陈思凝,扔掉酒坛后,把地上的直刀拔起来,走向侧面悬挂的木笼:

    “玖玖,快过来,当心地上的毒虫和兵刃……”

    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却又十分平淡,就好似刚跑完步回家叫媳妇去做饭一样。

    陈思凝愣愣的看着那道背影,抬手又掐了几下自己,确定没中药出现幻觉后,双眸才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他娘的是人?

    几百号人,就两刻钟……

    几百头猪也不会死这么快呀!

    钟离玖玖了解许不令的战斗力有多夸张,不过以前都是看许不令单挑,这群殴还是头一回。稍微愣了片刻,才满眼崇拜的提着裙子往过跑。

    钟离楚楚反应和陈思凝差不多,哪怕是和许不令一起很久了,还是时常被许不令的非人手段吓住。

    还好世上只有一个许不令,不然的话,寻常武人就没脸活了。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也满眼崇拜的跟在师父后面。

    在钟离玖玖过来后,许不令便抬手勾住了玖玖的肩膀,让腿脚稍微放松些。以前和司徒岳烬、薛承志打,虽然场面凶险万分,但实际交手时间,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

    而杀三百多习武之人,虽然没和武魁交手那么凶险,但也要尽全力,等同于高强度剧烈运动半个小时,绝对不轻松,手脚肌肉都有所拉伤,说实话再撑一会儿,就得留后遗症了。

    钟离玖玖给许不令缓解肌肉疲劳的同时,来到了数十个木笼下方。

    木笼里的上百苦工,早已经看呆了,可能是知道有机会活着出去了,在许不令过来后,开始发出呜咽哭嚎声,稍微清醒些的,则是跪下磕头求着把他们放出去。

    桂姨所在的木笼里,三个男子同样清醒了过来,热泪盈眶的呼喊玖玖。

    阿虎几个月来的委屈得以发泄,此时难以抑制情绪,疯狂的拍打着牢笼。

    桂姨体格太差,没有起身,只是看着玖玖和许不令,露出了笑容。

    “桂姨!”

    钟离玖玖瞧见亲人衣衫褴褛的模样,眼泪也出来了,连忙跑到旁边拽住锁链,把笼子拉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付之一炬

    地宫深埋地下,寒气很重,虽然封堵墓道的石门已经打开,但狭小的通道很难驱散地宫里的味道,满地残肢和毒物,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让地宫内几乎难以立足。

    陈思凝走到万蛇窟附近,瞧着正在解救笼中百姓的许不令,眼中的震撼并未散去,甚至随着脑子清醒,愈发感觉到难以置信。

    陈思凝和许不令接触只有几次,在她最初的影响里,‘许闪闪’只是个江湖游侠,武艺高强但恩怨分明,性格孤傲却不持强凌弱,哪怕是抓了她的蛇逼她办事儿,也是在规矩之内施以必要的手段,可以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侠客。

    而后,在朝凰街上重逢,陈思凝当时就给震惊了一次,没料到这个武艺高强的江湖游侠,竟然长得这么俊,陈思凝只觉得这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然后现在,得知了这个武艺通神、貌比天仙的俊哥儿,竟然是大玥最强军阀的少主,目前整个中原帝国的话事人。

    陈思凝作为南越的三公主,自然是听过许不令的名字,因为南越当年被许家的打的很惨,南越对许家一直都抱有几分敌对心理。而且许不令的传闻也不全是好话,基本上走到哪儿杀到哪儿,活脱脱一副凶狠二世祖的模样,即便有几首小词,也难以再传到文脉并不繁盛的南越。

    在陈思凝的印象里,许不令应该是一个‘性格桀骜、生人勿进’的冷酷暴君模样,喘口气都能吓死仆从那种。

    可面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却让人半点感觉不到危险气息,反而觉得安全感爆棚,让她完全没法把他和那个高高在上的许不令联系起来。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陈思凝也没法不相信,看了片刻后,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怎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完了……

    眼瞅着木笼里的百姓被放出来,陈思凝也没帮上忙,此时自然有点不好意思,便主动请缨,和楚楚一起,把被放出来的百姓,带到地宫之外,免得被毒物误伤。

    许不令把木笼里的人都放出来后,来到了地宫台阶旁。五个飞水岭的亲友坐在一起,三个男子还没缓过来,都是沉默不言;头发雪白的桂姨,年纪大对生死早就看开了,情绪起伏不大,只是握着玖玖的手,说着些关切言语。

    钟离玖玖一改往日的娇俏模样,在旁边给桂姨检查脉搏,神色娴静,便如同贤惠懂事的良家小少妇,含笑安慰着桂姨。

    许不令来到跟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旁边虎头虎脑的少年郎阿虎,就满眼崇拜的跑了过来:

    “许大哥,你刚才真厉害,就和神仙一样。九姨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才找到你这么好的相公……”

    钟离玖玖表情一僵,挥手就是一下敲在阿虎后脑勺上:“会不会说话?关傻了是吧?”把阿虎打得一个哆嗦,连忙捂着头跑去了一边。

    桂姨身体不太好,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笑容,让玖玖扶着起身,颔首行了个礼:

    “小王爷千金之躯,为了我们几个穷乡僻壤的小民,千里迢迢跑到南越来冒险,老身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

    桂姨这番感激发自内心,她知道玖玖和楚楚跟了藩王之子的事儿,但女人长得再漂亮,没点家室背景,进了王侯之家,也顶多是个妾侍。

    偏房妾侍的娘家出事儿,当家的能让管家、护卫跑一趟,打个招呼,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冒着风险亲自过来平事儿,说实话都算是自降身份胡来。

    不过许不令这么做,也证明许不令把玖玖当做结发之妻,不分高低、不分彼此;身为王侯之子,能做到这一点,便足以让任何女子感动了。

    钟离玖玖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以前还想着争老大老二,现在就是让她当老十一,她也没什么怨言了,毕竟明白了她在许不令心中的位置,还有什么好争的?

    如今娘家人都安然无恙,钟离玖玖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恨不得现在就好好伺候许不令个把月,别说尾巴、铃铛了,和楚楚一起玩尾巴都可以。

    不过地宫之中,显然没办法大被同眠,这些事儿还是得回寨子后再说。

    钟离玖玖扶着桂姨,含笑道:“都是一家人,我来感谢他就是了,他就是咱们寨子的女婿,哪有桂姨给他行礼的道理。”

    许不令做这些自然也不是图个口头感谢,见玖玖心里的石头落地,楚楚也满眼崇拜的暗送秋波,心里已经满足了。

    和桂姨攀谈片刻后,楚楚和陈思凝又回到了地宫内,带着桂姨等人前往地上。

    连续送了好几波,地宫里的人已经空了。

    许不令从台阶旁取来火把,准备把这座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巢穴付之一炬,只是钟离玖玖显然有点其他想法,拉着许不令,轻声道:

    “等会儿再烧,淘几样东西再走。”

    毒说白了就是对人起反作用的药,偶尔毒药也能救命,所以南越毒师,必然也是医道高手,浑身上下都是宝贝。

    钟离玖玖在尸海中看了几眼,询问道:

    “司空稚的尸体在哪儿?”

    许不令抬手指向台阶:“那有一块儿,那儿应该是腿,房顶上还有只手……嗯,稍微拼一下,应该能凑齐。”

    钟离玖玖眸子里显出几分无奈,也不能说相公下手太重,只能把许不令的手套和防毒面具取来,自己戴在头上,然后在满地残肢中寻找。

    小甲虫一直都盘旋在钟离玖玖身边,防止毒虫近身,因为对其他毒虫天上敏感,也在帮玖玖指引这位置。

    稍微寻找了片刻,钟离玖玖在一件破斗篷里面,找了两个小瓶子,一个通体乌黑如墨,也不知是什么质地。钟离玖玖抬手摇了下,里面便响起煽翅膀的声音。她神色一喜:

    “是司空稚的锁龙蛊。”

    小甲虫明显是察觉到了对手的存在,此时趴在瓶盖上,想要进去;只是司空稚的锁龙蛊年纪比小甲虫大多了,小甲虫进去肯定变成补品。

    钟离玖玖也舍不得让养熟了的小甲虫去弱肉强食,又叹了口气:

    “可惜蛊王只能有一只,见面就不死不休,没法凑成一对儿。这只锁龙蛊给楚楚吧,她还没个防身的东西。”

    许不令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个小瓷瓶:“和锁龙蛊放在一起,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里面装的什么?疯王蛊?”

    钟离玖玖打量几眼:“不可能是疯王蛊,我方才看过后面那些疯了的百姓,和真正的疯王蛊天壤之别,百虫谷应该还没研究出来。”

    说话间,钟离玖玖小心翼翼打开瓷瓶,里面放的却是数十粒褐色药丸。她带着皮手套,拿起一粒仔细打量,却也没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当下也只能先收起来,回去慢慢研究。

    许不令陪着钟离玖玖,在偌大地宫内前后搜刮了一圈儿,把能找到的珍惜药材、毒虫收集起来后,将点灯的桐油倒在了地上。

    随着火把扔下,烈焰从尸山血海中熊熊燃起。

    许不令在通道入口处站了片刻,直到火势太大站不住,确定没有漏网之鱼跳出来后,才带着玖玖,离开了地宫……

第六十四章 据理力争

    鱼龙岭外布满了瘴气,被抓来的百姓即便走出地下,也不敢贸然往出走,都听从陈思凝的安排,待在山洞外面的草地上,晒着已经无数个日夜未曾见过的太阳。

    陈思凝站在山洞外,自幼学习办案,养成了凡事往坏处想的性格,并未放松警惕,手一直按着刀柄,避免这些百姓中潜藏着百虫谷余孽,趁人不备给她来一下。

    钟离楚楚带着小麻雀,也在附近警觉。楚楚方才瞧见了陈思凝一跃数丈,强行停住千斤巨石的场面,虽然和许不令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放在女子之中,也觉得是一骑绝尘了,至少大小宁还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可能是等师父和许不令有点无聊,钟离楚楚走近了几分,开口道:

    “陈姑娘很厉害嘛,武艺怎么练的?”

    陈思凝和钟离楚楚接触不过半天,但也看出旁边这位异域姑娘,除了前凸后翘、身材傲人、长得漂亮,其他半点不如她,此时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脯,含笑道:

    “一般般啦,平时多练练,就这样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也懒得聊这伤自尊的话题,抱着胳膊看向了别处。

    陈思凝有点话痨,只要开了口,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她瞄了楚楚两眼,好奇询问:

    “姑娘把钟九姐叫师父,和许不令好像也挺亲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我琢磨半天也没弄明白。”

    钟离楚楚不太好了聊这个,想了想:“你以后就知道了。”

    “哦……”

    陈思凝见楚楚不想说,自然也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就是师徒共侍一夫嘛,对于许不令那样的身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许不令比她想象中玩得花,竟然连这种事儿都敢干。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片刻,钟离玖玖便抱着一堆木盒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钟离楚楚上前帮忙搭手,陈思凝则招呼坐在地上的百姓,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百虫谷虽然被付之一炬,但周边的毒瘴和陷阱尚在,而且外面也有百虫谷的人,路上很可能遭遇伏击。

    许不令提着刀走在最前面,按照原路返回,沿途注意着周边动静。

    陈思凝自从知道许不令身份后,还没和许不令说过话,见钟离师徒陪在桂姨跟前,有了独处的机会,便快步来到了许不令身后:

    “许公子。”

    许不令提着刀缓步行走,并未回头:

    “要事在身,不便透露身份,公主勿怪。”

    陈思凝自然也没责怪许不令的意思,也没资格。她走到跟前,肩并着肩,感谢道:

    “百虫谷是我朝百姓的心腹大患,我朝查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反倒是让世子殿下千里迢迢过来帮忙平灭;这可能与官府无能有关,但世子的武艺和仁厚,也着实让人佩服,孤身一人灭百虫谷三百高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

    许不令轻笑了下:“大玥与南越互为兄弟之邦,彼此施以援手也在情理之中,公主殿下不必感谢我。”

    陈思凝听见这话,桃花美眸微不可觉的动了下。她独自跑过来,除开赞叹许不令的胆识和武艺,更主要的是询问许不令的‘来意’。

    前些日子,在楚地作战的西凉军,忽然大举南下朝柳州进发,不日便会兵临城下。南越朝廷都为这个吵翻了天,既不敢主动表现出敌意,又不敢放松警惕,一直摸不清大玥朝的意思。

    肃王是大玥的摄政王,许不令又战功赫赫威望极高,可以说已经是大玥的少主了。他称南越为‘兄弟之邦’,显然是个好苗头。

    陈思凝想了下,含笑道:“许公子带着西凉军来南越,是为了救那五位亲友吧?若是如此的话,楚地的军队倒是没用上。”

    许不令眼神平淡:“救桂姨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兴师动众带军队过来。”

    陈思凝笑容微僵,瞄了许不令一眼,疑惑道:

    “那许公子,带着军队往南走做什么?总不会是打我们南越吧。”

    “怎么可能。”

    许不令勾起嘴角,微笑了下。

    陈思凝暗暗松了口气,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许不令便说道:

    “安国公周勤和二皇子陈炬勾结,谋害君主陈瑾、祸乱朝野,致使南越百姓兵祸四起、民不聊生。我大玥和南越乃兄弟之邦,岁岁都有使臣去长安觐见天子,听到这消息,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派我带着兵马过来,帮南越陈氏勤王清君侧,避免乱臣贼子篡位乱了正统。”

    许不令说的风轻云淡,陈思凝脸色却是白了,眸子里带着些许怒意。

    陈思凝好歹是南越长公主,并非政治白痴。许不令说的满口仁义,处处为南越着想,但让大玥最强横的西凉军入境,甚至入京清君侧,等西凉军到了邕州城下,陈氏还有说话的份儿?直接就等同于灭国了。

    陈思凝咬了咬牙,却也不好和许不令发火,只是皱眉道:

    “世子殿下是讲道理的人,岂能听信谣言坏了两国邦交?我父王是酗酒过度才中风,二哥摄政以来兢兢业业,安国公为官四十余载更是劳苦功高,谋害君主、祸乱朝野纯属无稽之谈,最近抓壮丁民怨四起,也是因为世子在中原打仗,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百虫谷对世子殿下下手不假,但百虫谷已经被灭,也没证据证明,百虫谷和安国公有关;要知道百虫谷的线索,还是我给世子殿下查到的,世子岂能迁怒于我朝?”

    陈思凝说的也算有道理,但许不令从最开始就没想讲道理,道理是讲给人听的,不能套用在国家之上,他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理由罢了。

    许不令叹了口气,偏头看向陈思凝: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我知道周勤是上官擒鹤,南越朝廷更是千疮百孔,整个陈氏已经没了话语权,无论你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事实。”

    陈思凝眼神微急:“即便真是如此,这也是我百越的内政,自己能解决……”

    许不令抬起手来:“你解决不了。百虫谷被焚毁,周勤必然恼羞成怒,会强行派兵围剿我,你二哥和周勤穿一条裤子,只会帮着周勤。你们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扶持陈炬上位,让周勤达成目的,以后继续给我使绊子。”

    陈思凝走到了许不令前面,面对着面:“我父王就两个儿子,长兄夭折,能继承大统的只有陈炬,你想除掉陈炬,那事后谁来继承大统?”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这我不管,反正陈炬不可能得偿所愿。这些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

    “你……你就是想找借口吞并百越。”

    陈思凝咬了咬牙:“我念你是个君子,不想和刀兵相向,我朝也从未对大玥朝有过半分不敬,你岂能随便找个借口,就对我朝动兵?”

    “我这不是借口,你父王、你母后,乃至你早夭的兄长,可能都是周勤在背后做的手脚,等我灭了他,你自然就明白了。”

    陈思凝心中也有所怀疑,但也不可能因为怀疑周勤,就直接胳膊肘往外拐,引西凉军入关。她望了许不令片刻,转身便走:

    “世子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们只能战场上见了。只要我陈思凝还在一天,世子就永远别想踏入百越半步。”

    许不令摇了摇头,方才陈思凝冲进墓道帮他停住石墙,可以说是舍命相助了。虽然彼此势力不同,但许不令并不想把陈思凝当敌人看。

    陈思凝消失在京城,百虫谷随之覆灭,在场还有这么多目击者,陈思凝和他在一起的消息瞒不住。

    陈思凝回去后,周勤不会杀陈思凝报仇或者既往不咎,只会把陈思凝限制起来,当作和他谈判的筹码。因为陈思凝和他合作过,有交情,这是周勤等人唯一能利用的东西了。

    许不令不喜欢受制于人,因为若是陈思凝真的被周勤当做要挟的筹码,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不会不管。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出现,许不令上前一步,挡住了陈思凝。

第六十五章 落难公主篇

    陈思凝脚步一顿,看着眼前的手:

    “怎么?你直接带兵过来了,整个百越朝廷都知道你的意思,你还怕我回去通风报信?”

    许不令摇了摇头:“你回去有危险,在我跟前安全点。”

    陈思凝眼神错愕,想骂人的心都有了,暗道:你都带着兵准备过来把我灭国了,我还待在你跟前安全点,待在你跟前做什么?当被俘虏的公主受你欺辱,来羞辱南越朝廷?

    这些话不好说出来,陈思凝绕过胳膊,冷声道:

    “我把公子当朋友,也当侠客。但彼此势力不同,实在无缘,就此一别,后会无期……”

    啪——

    许不令抬起手来,一个手刀落在了陈思凝的白皙的脖子上。

    陈思凝话都没说完,便眼前一黑,软到前,回头错愕地望了许不令一眼,便直挺挺往下倒去。

    许不令抬手搂住陈思凝的纤腰,往上一提便扛在了肩膀上,稍微掂量了下,还挺沉。

    钟离师徒正在和桂姨拉家常,抬眼瞧见许不令敲晕姑娘,都给愣住了。

    钟离玖玖脸色发红,似是担心桂姨看到自己男人不老实的模样,快步跑到了跟前,询问道:

    “相公,你做什么?好好的把人家姑娘打晕作甚?”

    两条小蛇,也从陈思凝的衣袖里钻了出来,疑惑看着许不令。

    许不令扛着陈思凝,含笑道:“她现在回去会出事儿,先跟着我们去飞水岭。等军队一到,我送她回邕州城。”

    钟离玖玖半信半疑,总觉得自己男人是瞧上了陈思凝的姿色,想绑个公主回去凑老中青三代大被同眠。

    只是狐疑的目光刚刚出现,许不令便有所察觉,抬手就准备在她的屁股上抽一下:

    “瞎想什么呢?”

    钟离玖玖可不敢当着娘家人的面被打屁股,连忙闪身躲开,微笑了下,岔开话题:

    “没想什么。对了相公,方才我和桂姨商量了下,你来南越一趟不容易,以后还会不会去寨子更是说不准。我和楚楚都是在寨子里长大的,嫁人也没和桂姨打招呼,要不楚楚的婚事,就在寨子里办吧?多有纪念意义。”

    许不令对这个提议,自然是百分百赞同,他回头看了楚楚一眼:

    “楚楚答应了?”

    钟离玖玖斜了许不令一眼:“那是自然。看在你千里迢迢跑来帮寨子平事儿的份儿上,姐姐我再委屈点,到时候教楚楚怎么伺候你。”

    !!

    许不令心中一荡,赞许的瞄了玖玖一眼:

    “还是小九乖。”

    “什么小九?我可提前说好了,绮绮是老大,宝宝是老二,红鸾是老三,我是老四,小芙是老五。楚楚、满枝、清夜、臭道姑都得叫我姐姐!”

    “你叫玖玖,排第九不正好。”

    “呸——,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晚上别碰姐姐了!”

    “深山老林没三天走不出去,晚上得露宿荒野。”

    “露宿荒野就不能……”

    钟离玖玖正想说话,忽然发觉不对,连忙闭了嘴。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点头笑了下:

    “懂了。”

    “你懂什么呀?我又不是宁玉合那臭道姑,你晚上不许乱来!”

    “呵呵……”

    -------

    数百里外,雁山脚下的客栈。

    十余名王府门客,在被包下的客栈内外巡视。

    身着黑花长裙的夜莺,孤零零站在屋檐下,大辫子搭在肩膀上,鹅蛋般的脸颊上显出几分无趣,眺望着及远处的南方,等待着许不令传回来的消息。

    眨眼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许不令进入南越闹出不少动静,潜藏在南越的暗桩都有所禀报,但让她过去支援的消息,却一直未曾传回来。

    夜莺对此也不奇怪,南越一个边陲小国罢了,江湖也就是个小泥潭,公子进去就是强龙过江,若是还需要她跑去搭救,那才是真有问题。

    与公子的安危相比,夜莺其实更思念小麻雀,她都快把小麻雀养熟了,猛然间被玖玖带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她至少离公子更近些,一想到大满枝孤零零坐在船上钓鱼的模样,心里就舒服多了……

    在门口望了片刻,南越的消息未曾传来,倒是有驿使到了客栈外,递过来一封书信。

    夜莺恢复了认真神色,打开信封看了两眼,便来到了二楼。

    二楼房间里,宁玉合和宁清夜,盘坐在蒲团上打坐,常年待在山上的道观里,已经习惯了幽居的日子,并未露出烦闷神色。

    听见脚步声,宁玉合睁开眼帘,含笑询问:

    “夜莺,令儿送消息过来了?”

    夜莺在旁边坐下,摇了摇头:

    “是杨将军送的消息,西凉军已经到了雁山两百里外,最多四天就能到这里,周边的府兵已经开始调动,约莫七万府兵,随时能强攻雁山关口。我们估计不用去给公子帮忙了。”

    宁玉合知道一旦打起仗来,许不令必然汇入军队,不可能再跑去混江湖,她这一趟算白跑了,当下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和那死婆娘一起入关,现在可好,白让她霸占令儿半个多月……”

    宁清夜虽然和师父一次伺候过许不令,也自己捧着喂过,但那都是被逼的,脸皮薄的清冷性子可没改。

    听闻师父的言词越来越不正经,宁清夜睁开眼帘,插话道:

    “楚楚在跟前盯着,她哪有机会和许不令亲热,恐怕都被楚楚训的分床睡了,师父你别瞎想。”

    宁玉合思索了下,觉得也是,就钟离玖玖那被徒弟欺负的可怜模样,即便给她机会和许不令独处,也没福气夜夜笙歌,当下心里好受了些,又闭上眼睛开始打坐,等着许不令让她入关的消息。

    ------

    近两百人在山林间行走,山岭崎岖无路,又多是受尽折磨的老弱病残,其中还有些许被药物折磨疯的可怜人,想走快肯定不容易。

    不过从地狱中逃出生天,所以人都想快点回到人世,也没有人拖后腿,都是咬着牙跟随队伍的脚步,直到三更半夜实在没法走了,才在山坳间就地休息,吃点从地宫里搜罗来的干粮。

    陈思凝被一巴掌拍晕,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为了防止陈思凝醒了乱来,许不令用绳索把她绑成了龟甲缚,嘴也给堵着,此时靠在大树下,眸子里满是恼火。

    方才陈思凝醒来后,还以为许不令把她怎么样了,可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并没有异样。楚楚、玖玖还是在跟前坐着,对她的态度也没变。

    陈思凝见此心里稍安,便又和许不令据理力争,想让许不令罢手不打南越,或者把她放开。

    结果许不令这混蛋,根本就不听她的话,还用手绢把她嘴堵住了。

    陈思凝知道许不令对她没歹意,自己的身份也没法要挟南越朝廷开关门,最多让南越朝廷放点血把她还回去,心里有火气,倒也不怎么紧张。

    可不让走就不让走吧,把嘴堵着算怎么回事?

    一个话痨的嘴被堵住,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特别是现在,钟离楚楚拿着口粮帮忙喂着两条小蛇,桂姨坐在旁边,询问着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钟离楚楚虽然没满枝那么好的口才,但大概讲解还是会的,把天南海北的经历都说了一遍,什么‘许不令大战薛承志、许不令大战陈道子、许不令大战司徒岳烬……’。

    这些可都是陈思凝从小听到大的当代枭雄,只要是习武之人,没有不向往的。

    偏偏眼前这姑娘,讲故事水平极差,什么细节都没有,招式、手法更是讲得一团糟。

    陈思凝心里和猫挠似得,特别想问这问哪儿,可嘴被堵着问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楚楚,把关键情节都给跳了过去,那感觉还不如把她打晕算了。

    陈思凝后方的山坡上,许不令和钟离玖玖在僻静小树林里放哨。

    许不令站在一棵大树后,瞧见陈思凝难受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下。

    钟离玖玖背靠大树,腿搭在许不令胳膊上,被捂着嘴同样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泪汪汪的眸子望着许不令,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奶猫儿,可怜又委屈地瞄着乱来的相公……

第六十六章 娇花弱柳(281/602)

    十月初冬,当金菊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万里江河日渐萧索,提醒着所有人,又一年的冬天要到了。

    楼船依旧停靠在湘江沿岸,船上的姑娘们,已经习惯了等待的日子,毕竟天下大事急不来,现在短暂的等待,是为了以后的天长地久。

    祝满枝没了两对师徒的陪伴,便静下心来,在江边垂钓排解无趣的日子。可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钓得上来,就是钓不上来鱼。连两条乖狗狗都不陪着她了,因为王八啃不动,只剩下大白鹅还在脚下游来游去,无情地嘲讽着。

    “唉……”

    祝满枝一声轻叹,无趣地踢着小裙子。

    船上没事儿,松玉芙也拿着鱼竿坐在跟前,完全不会,只是陪着满枝钓罢了,见祝满枝叹气,她询问道:

    “怎么了满枝?”

    “钓不到鱼。”

    “钓上来王八也可以,挺好吃的。”

    “……”

    祝满枝嘟了嘟嘴,更加没劲儿了,好想找个能陪她唠嗑的,可惜玉芙听不懂她吹的牛,其他姐姐都不会武艺,也对江湖事不感兴趣,只能等着小宁回来了,虽然小宁是个闷葫芦,但至少会听她瞎扯不是。

    楼船的二层,萧绮在书桌后面坐久了,腰有点酸,起身在屋里随便走走。

    陆红鸾坐在软塌上绣花,此时抬起眼帘,柔声询问:

    “绮绮,令儿那边有消息了?什么时候回来?”

    萧绮端起茶杯抿了口,含笑道:“快了。安国公周勤的老巢被屠干净,已经乱了阵脚,正强行调兵往柳州奔袭,惹得南越群臣都有所不满。等时机一到,西凉军入关,长驱直入到了邕州城,事情就结束了。”

    陆红鸾不太了解天下大局,想了想:“光打下邕州城,就能平南越?”

    萧绮摇了摇头:“南越太过松散,从福州到交趾郡,大大小小近百个势力,只是尊陈氏为王,听从陈氏的调令。即便灭了陈氏,我们过去,也没法把所有势力清剿干净。打到邕州城,让陈氏举家归顺,肯答应王位不变,继续代中原朝廷治理南疆即可。”

    陆红鸾皱了皱眉:“那要是不答应?”

    “不答应换个姓陈的继承大统就行了,等灭了东部四王和北齐,再回头收拾也不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地方。”

    陆红鸾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细问。

    萧绮其实也挺想许不令的,毕竟和湘儿是双胞胎,身体也相差不大,食髓知味后,哪里受得了独守空闺的日子,恨不得现在就被许不令按在桌子上糟蹋。不过这些话,萧绮肯定不会说出来,还瞄了陆红鸾一眼:

    “红鸾,想许不令了?”

    陆红鸾倒也没什么害羞的,点了点头,又望向船楼的后方:

    “想肯定想,但也习惯了,没什么受不了的。就是崔皇后那边,唉,看着可怜兮兮的。”

    萧绮从窗口看了眼后面的露台,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

    ------

    浪涛拍打着船沿,楼船微微起伏。

    微凉河风扫过露台,放在躺椅旁的两盆花依旧谢了,躺椅上也没了那道看着云卷云舒的倩影。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身着大红长裙的萧湘儿,脸上带着几分揪心,站在床榻旁边,看着医女认真号脉。

    崔小婉额头上搭着毛巾,身上盖着两床棉被,脸色有点发白,不过眉眼弯弯,神态没什么不舒服,除开偶尔咳嗽两声,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瞧见萧湘儿咬着下唇,眼神满是担忧。崔小婉把头上的毛巾取下来,脆声道:

    “母后,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就是在外面乘凉睡着了,受了点风寒罢了,母后都快把我捂熟了。”

    萧湘儿哪里能不着急,前些天她在屋里忙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未曾注意。半夜醒来,才发现小婉也躺在露台上睡着了,叫了半天才叫醒,当时把她吓坏了,从那之后小婉就经常咳嗽。

    医女来仔细检查过,说是受了风寒,也熬了药,可这都好几天了,还没好利索。崔小婉在宫里,便娇弱的风吹既到,走个路都担心摔着,如今真生了病,万一落下点病根,她这‘监护人婆婆’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萧湘儿在床榻边坐下,杏眼微瞪,把毛巾重新放在崔小婉额头上,如同长辈般训道:

    “你老实躺着,都咳嗽了还说没事儿,晚上那么冷,我忘记叫你,你自己也不知道进来?都多大的姑娘了。”

    崔小婉缩在被褥里,笑眯眯道:

    “睡着了嘛,没感觉到冷。”

    “唉……”

    萧湘儿摇了摇头,也不知该怎么说着名义上的儿媳妇。

    医女号了片刻脉,结果和上次一样,含笑道:

    “夫人,崔姑娘脉象稳定,就是体子有点虚,多补补心情放开心些,自然就好了。”

    萧湘儿也希望如此,让医女下去后,抬手端过来药碗,拿起勺子吹了吹,送到崔小婉的嘴边:

    “快把药喝了。”

    崔小婉靠坐在床头,抿了一小口,便蹙起了眉头,想了想:

    “好苦哇,要不我陪母后喝酒吧,喝醉了出一身汗,可能就好了。”

    萧湘儿眼神无奈,把勺子凑到薄唇边:

    “先喝药,喝完了再陪你喝酒。”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可能是觉得躲不过去,把药碗端了过来,“吨吨吨——”一口闷了,然后吐着舌头眼泪都出来了。

    萧湘儿连忙拿起蔗糖,塞进崔小婉嘴里:

    “苦吧?让你没事坐外面吹风,以后不许了。要是许不令回来看的你这样,非得说我没照顾好你。”

    “不会的母后,他可疼你了。”

    崔小婉缓了片刻,看向了窗外的阴云,迟疑了下:

    “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姐姐说,还有几天,把南越的事儿办完,就回来了。怎么,想许不令了?”

    “母后不也在想嘛。”

    崔小婉缩进了被褥里面,握着萧湘儿的手,甜甜笑了下。

    萧湘儿在船上也没事儿,坐在床边,又开始讲起了以前许不令给她讲的故事,虽然崔小婉都听过了,但总比坐在一起无话可说的好。

    只是崔小婉好像对听过的故事兴趣不大,听了片刻,便闭上了双眸,好似进入了梦乡,握着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第六十七章 终成眷属

    几天后,飞水岭。

    暮色时分,梯田环绕的娘娘山下,参差错落的苗寨内火光通明,十八寨的年轻男女都跑了过来,围着广场中央的篝火,歌声琴锣传遍山野。

    随着许不令把桂姨等人送回飞水岭,大将军杨尊义率领的两万西凉军,也到了雁山关外,和玉合她们汇合,随时能炮击关头,长驱直入。

    不过一旦开始打仗,就没有空闲的时间了,许不令为此,让杨尊义先集结周边的府兵,趁着这几天时间,在楚楚的老家举行一个专属于楚楚的婚礼。

    以前钟离玖玖说,她们这边喜欢又粗又壮的男人,并非假话;按照十八寨的习俗,越威猛的汉子越受敬重,想要娶寨子里的姑娘,也得摔跤、角力、拼酒,赢了才能把姑娘接走,也就是所谓的抢亲。

    许不令为了给楚楚一个完美的婚礼,自然是入乡随俗,此时穿上了苗寨的衣裳,站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央,接受十八寨儿郎的挑战。当然,挑战也只是表演性质,许不令若是放开了打,整个十八寨中没人能抗住一指头,那样娘家人就太没面子了。此时都是努力做出汗流浃背、彼此焦灼的模样,逗围观的乡亲父老开心。

    寨中载歌舞喧闹不休,半坡小院也张灯结彩,内外透着喜气。

    西厢闺房里贴上了喜字,床榻上铺着大红被褥,小麻雀依依又被套了件红色的小马甲,生无可恋地站在自己的鸟笼里荡秋千。

    房间大门紧闭,钟离楚楚并未穿平日里喜欢的大红裙子,反而是换上了南疆的苗装,从头到脚都戴满了银饰,在红烛下银光闪闪,配上白皙如羊脂的面容和红唇,看起来分外动人,特别是一双碧绿如同宝石的猫眼儿,更是平添了几分异域别样韵味。

    不过,钟离楚楚脸上并没有即将成婚的喜悦,反而有点发懵,被摁着肩膀坐在妆台前盘头发,不能乱动,只能有些焦急的道:

    “师父,我们早上才回来,连歇都不歇,晚上就办喜事,哪有这么快的?好歹……好歹让我准备一下吧?”

    钟离楚楚是想通了,上次师父说就在南越办婚事,她心中一时没主见,便让师父做主,反正三个人已经这样了,迟早要嫁的。

    可她没想到师父这么着急,回来连觉都没补,就直接把她给按在了屋里,让人把十八寨的父老乡亲都给请来了。

    一想到待会就要和许不令喝交杯酒、圆房,钟离楚楚便坐立不安,她和许不令认识的久不假,但亲密行为也不过搂搂抱抱、亲过两次嘴,忽然来这出,谁能适应的过来。

    钟离玖玖抱着‘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的心思,能让楚楚早点进门,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早点落地。此时安慰道: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你让为师父做主,我给你做主了,你又要反悔不成?我把人都请来了,总不能让父老乡亲都回去吧?”

    “我没反悔,就是……就是太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让我和许不令商量下吧?”

    “待会办完了婚事,你们有点是时间商量。女人一辈子就嫁一次人,嫁之前都没经验、都紧张,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嫁给许不令的时候,比你还匆忙,当时一拍脑壳就嫁了,事后想来,其实也没什么。婚配是一辈子的事情,成婚不过是个流程罢了,关键是成婚后彼此怎么过。”

    钟离楚楚哪里听得懂这些过来人的人生哲理,攥着裙角想了下:

    “那待会我该怎么做?就拜个堂,然后在这里等着他?之后呢?”

    钟离玖玖把楚楚的脸颊扶正,继续插着发饰:

    “这些事不用你去想,许不令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他又不会把你吃了。”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心里还是慌,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很快,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院落外,青子带着一帮小姑娘跑了过来,在门口叫嚷道:

    “九姨,楚楚姐,时辰到了,许大哥过来了。”

    钟离楚楚闻言心中一紧,忙的坐回床头,让师父把盖头蒙在脸上。

    房间外响起嘈杂声,桂姨和诸多亲朋好友走了进来,欢笑祝贺声不绝,虽然不少父老知道玖玖已经嫁给了许不令,但与许不令的身份,和给寨子出的力比起来,再娶个楚楚又算什么?若不是怕许不令看不上,桂姨都想让许不令在寨子里随便挑了,想娶多少娶多少。

    许不令被热情的人群簇拥着,来到了小院内,方才和山寨里的汉子角力出了些汗,又穿着比较粗犷的苗疆服饰,看起来和平日的冷峻公子大相径庭,多了几分专属于男人的野蛮阳光之气,看的不少寨子里的姑娘眼冒精光。

    许不令穿过道喜的人群,在楚楚面前半蹲着,笑眯眯道:

    “楚楚,来吧。”

    钟离楚楚慌的不行,一直想偷瞄旁边的师父,可盖头挡住脸颊,什么都看不到,纠结许久,还是凭着感觉,趴在了许不令的背上。

    “喔喔——”

    周边起哄和吆喝声四起。

    钟离楚楚脸色绯红,趴在许不令的背上,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悄悄摸摸的开口:

    “许不令,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下?我们才刚刚回来……”

    许不令搂着楚楚的腿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小院,含笑道:

    “玖玖不是和你商量过吗?”

    钟离楚楚脑壳还是蒙的,抿了抿嘴:“我就让她给我做主,也没说这么快就嫁你……”

    许不令脚步一顿,偏过头来:“那……要不先算了,等回船上了再办婚事?”

    “……”

    钟离楚楚都被背着了,哪里好意思悔婚说不嫁,想了想,还是抱着许不令的脖子,下巴搁在肩膀上:

    “算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这样了。”

    许不令展颜一笑:“这才乖嘛。”说着抬步走下山坡,沿着偌大的苗寨外围行走,后面跟着整个十八寨的男女老幼。

    按照寨子里接亲的习俗,应该是男子进门,把新娘背回自己家里。许不令家在万里之外的大西北,肯定走不了那么远,不过钟离玖玖是许不令媳妇,玖玖的院子自然也算许不令的;因此接亲的流程,是背着楚楚绕着山寨走一圈儿,再回到院子里,这一出一进,就从待字闺中的少女,变成新媳妇了。

    钟离楚楚虽然看不到周边的场景,但也感觉的到后面跟了多少人,难免紧张和窘迫,趴在许不令肩膀上:

    “其实没必要弄这些,我也不图这个,好像也不是很激动,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许不令搂着钟离楚楚的腿弯,行走在风景绝秀的梯田之间,微笑道:

    “没什么特别感觉是对的,男女之情到头来,都是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爱恨纠葛。都朝夕相处一年多了,哭也哭过、闹也闹过,有千里相随的时候,也有冷眼相待的时候。等所有事情都经历完了,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对一个确定关系的仪式,自然就没太大感觉了。”

    钟离楚楚在盖头下眨了眨眼睛,略微沉默,把腰间的冰花芙蓉佩取了下来,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也是哈……”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把楚楚往上背了些,大步穿过了重重梯田……

第六十八章 楚楚和玖玖

    寨子的广场上嘈嘈杂杂,上千男女老幼围聚在一起载歌载舞。

    按照当地的习俗,寨子里会热闹一晚上,许不令等把流程走完后,背着钟离楚楚再次回到半山小院,已经月上枝头。

    跟随玩闹的孩子都被大人领走,挂着红灯笼的小院安静下来。正屋内张灯结彩,两张太师椅放在中堂下。

    钟离玖玖如师如母,此时自然是担任楚楚的长辈,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含笑看着走进来的新郎新娘。

    另一张太师椅上,小甲虫又被抬了出来,憨憨地趴着当证婚人,小麻雀也站在旁边,踩着小甲虫不让它乱跑。

    许不令背着钟离楚楚,在正屋里放下,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钟离楚楚紧绷的情绪,在回到小院后,终于放松了下来,站在太师椅前,有些茫然的开口:

    “师父,我们怎么拜堂?许不令是坐在椅子上,还是和我站一起?”

    钟离玖玖端端正正地坐着,摆出长辈的姿态:

    “你们认真点。今天我就是你师父,许不令得把我,嗯……叫岳母,女人一辈子就嫁一次人,别和过家家似得。”

    许不令很是认真,可瞧着如花似玉风韵可人的傻媳妇,心里不免有点古怪,拉着楚楚来到近前,含笑道:

    “好,开始吧。”

    钟离玖玖坐直了几分,看着眼前一对儿璧人,认真开口道:

    “一拜天地。”

    钟离楚楚心里古怪的紧,说是不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但师父都和她男人睡一起了,这哪里像是正儿八经的婚礼?她迟疑了下,还是转过身来,对着外面拜了拜。

    “二拜高堂!”

    这句话出来,屋里气氛更古怪了,连钟离玖玖都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许不令表情冷峻不凡,和楚楚并肩站立,认真对着钟离玖玖俯首一礼。

    钟离楚楚弯身行礼,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师父,你晚上睡哪儿?你的屋子关着陈思凝……”

    “你别说话,认真点。”

    钟离玖玖美眸微瞪,训了楚楚一句,又继续道:

    “夫妻对拜!”

    钟离楚楚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再多说,转身和许不令对拜,彼此个子都高,额头还碰了下。

    礼毕,钟离玖玖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微微抬手:

    “送入洞房。”

    许不令扶着钟离楚楚的胳膊,转身走向西侧的闺房。

    钟离楚楚这时候则是有点慌了,紧紧攥着手,回头看了师父一眼,想问问该怎么洞房,可盖头挡着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好说出口,只能被许不令扶着回到了熟悉的闺房内。

    闺房内燃着红烛,窗户上贴着喜字,不算大但十分温馨。

    钟离楚楚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哪怕被蒙着脸,照样熟门熟路,脚步轻柔,走到绣床旁坐下,手儿紧紧扣在一起,难掩心中紧张,开口道:

    “这就完了?然后呢?”

    “嘘……”

    许不令走到面前,用秤杆把遮盖面颊的盖头挑了起来。

    红烛微光下,白皙如玉的脸颊映入眼帘。

    鼻梁高挺,双眉如画。

    钟离楚楚碧绿双眸稍显慌乱,左右忽闪不敢对视,纤薄红唇紧紧抿着,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身上衣裙是深蓝色的苗群,上面挂满了银饰,在烛光下闪耀着动人光泽,就如同夜色中的一粒水润珍珠。

    随着盖头掀起,瞧见许不令含笑的面容,钟离楚楚更慌了,虽说见过师父和许不令乱来的模样,可她却从未被许不令碰过身子,心如小鹿乱撞,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许不令放下盖头,拿起两杯苗寨酿的苦酒,递到楚楚的手里:

    “娘子。”

    钟离楚楚接住酒杯,感觉和做梦一样,脑子越来越迷糊,嘴唇张合半天,才声若蚊喏的道:

    “相……相公。”

    说着手臂穿过楚楚的手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能是准备的酒太苦了,钟离楚楚一口下去,眉儿皱了起来,眼泪都快憋出来了,用袖子掩住嘴唇,悄悄吐了吐舌头。

    许不令把酒杯放下,含笑道:

    “现在完事了,睡觉吧。”

    钟离楚楚听见睡觉,脸色明显紧张了几分,她犹豫半天,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坐着不动。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把被褥展开,然后褪去外袍,倒头躺在了枕头上,拍了拍身侧。

    钟离楚楚和许不令都熟透了,可这些事从未经历过,心里怎么可能不害羞紧张。她纠结了下,慢吞吞在许不令身边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闭着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十月份的夜晚已经很冷了,许不令抬手把被褥拉起来些,偏头看了眼,疑惑道:

    “楚楚,你做什么?”

    “嗯?”

    钟离楚楚脸上火辣辣的,都不敢往许不令身上靠,茫然道: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了?”

    许不令略显无奈,抬手把楚楚身上十几斤中的银饰取下来:

    “穿着衣服睡,你不嫌硌得慌?”

    钟离楚楚才想起这茬,又坐起身来,把身上繁复的银饰取下,解开了衣裙的布扣。

    钟离楚楚从未在许不令面前解过衣裳,此时还背对着许不令,磨磨蹭蹭半天才把外衣取下来。

    钟离楚楚出生西域,体态本身就比中原女子火辣,皮肤也白得多,加之钟离玖玖从小的保养,肌肤和体型没有半点瑕疵,光是线条都能羡慕死九成九的女子。

    钟离楚楚能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也不敢回头或者说话,闷头闷恼的把外衣取下来,正想解开裙子时,门口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继而钟离玖玖便推开了房门,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呀——”

    钟离楚楚吓了一跳,脸色顿时涨红,把衣服抱在怀里遮挡,有些羞急的道:

    “师父,你……你做什么呀?”

    钟离玖玖关上房门,笑容玩味,走到楚楚跟前坐下:

    “还叫师父?都一家人了,该改口了。”

    钟离楚楚眼神窘迫,猜到师父会乱来,却没想到师父还真敢乱来。她哪里好意思当着师父的面和许不令亲热,咬牙道:

    “师父,今天是我洞房,你要想闹,出去吹曲子就是了,进来做什么?”

    钟离玖玖才没兴趣吹曲子,亲师徒明算账,被徒弟训这么久,好不容易把徒弟拖下水了,岂能不把以前受到的窘迫遭遇全找回来?

    钟离玖玖抬手把楚楚抱着的衣裙抽开,按着楚楚的肩膀躺下:

    “我又不和你抢,你什么都不会,我当师父的教教你怎么啦?还是你嫁了人,就把为师当外人看了?”

    “我……”

    这哪里是外人不外人的事儿!

    钟离楚楚都不敢去看旁边的许不令,只是用被子紧紧盖着自己,脸色涨红的道:

    “师父,你别闹了,这像什么话?”

    钟离玖玖才不管这些,挑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躺在楚楚跟前,把徒弟往里推:

    “睡里面去点。”

    “师父你……”

    钟离楚楚被夹在中间,想一脚把师父踢下去,又有点不忍心,正犹豫着,就被许不令给搂在了怀里。

    许不令嘴角含笑,把被褥盖好:“行了,睡觉吧,别闹了。”

    “这还怎么睡,要不你们睡吧,我先出去了。”

    钟离楚楚有点受不了,翻起身来,从玖玖身上爬过去穿衣裳。

    钟离玖玖眼前一亮,翻了个身滚到许不令身边,微笑道:

    “还是楚楚懂事,知道尊敬师长,那为师就不客气了。”

    ??

    不客气了?

    这可是我的洞房!

    钟离楚楚动作一顿,对自己这亲师父实在没话说了,迟疑良久,还是闷头躺了回去:

    “小九,你闪开!”

    “嘿——没大没小,相公,收拾她!”

    “好。”

    “哎呀,你们两个………别别别……师父我错了……”

    ……

    窸窸窣窣,打打闹闹。

    明月之下的小院,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声音时急时缓,直至风停雨住,只留下满园的温馨和宁静……

第六十九章 长夜无眠(282/602)

    长夜漫漫,西厢的灯火时明时暗,铃铛的轻响和如泣如诉的呢喃交织。

    与洞房花烛的甜蜜温馨相比,正对面的东厢房,显然要清冷许多,连灯火都没有,只是隐约传出女子的“呜呜——”声。

    房间之中,两条小蛇乖乖的盘在妆台上,看着幔帐间不停扭动的主子。

    陈思凝依旧被绑着龟甲缚,嘴也被手绢绑着,正瞪着眸子,满是恼火地挣脱身上的绳索。

    自从在鱼龙岭被拍晕后,陈思凝知道许不令在跑不掉,便也没有再逃,后面赶路的时候,许不令也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只是拿着她的兵器和小蛇防止她偷溜。

    一路过来,陈思凝从未放弃和许不令沟通,软话基本上都说完了,许不令就是认死周勤祸乱朝廷,非要给南越清君侧。

    事关一国安危,陈思凝又是责任心很强的女子,岂能让这种事儿发生,可以她的身份和武艺,也做不了什么,除了用嘴说别无他法。

    就怎么跟着磨了几百里路,好不容易到了飞水岭,陈思凝还想找个机会坐下好好聊聊,哪想到刚到寨子里,刚吃了口热乎的饭,就又把她给拍晕了,还捆起来绑在了房间里。

    陈思凝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还以为许不令要让她当压寨夫人什么的,可在屋里紧张等了大半天,外面又安静了下来,好像直接把她给忘了。

    陈思凝武艺再高,也是**凡胎,被绑一天一夜哪里受得了,心里火气也上来了,很想找许不令对峙,要杀要剐随便来,她好歹是一国公主,把她囚禁着算怎么回事?

    嘴被堵着,连叫人都是奢望,陈思凝只得用力挣扎,想把反绑在手上的绳索解开。

    以陈思凝的武艺,寻常绳索轻而易举就能崩断,可许不令显然也知道这个,绑住手法很特殊,限制住了武人的发力点,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陈思凝在床榻上白忙活了半天后,只能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两条小蛇,眨巴眼睛,示意帮忙。

    阿青和阿白都是杀伤力比较大的宠物,脑子却没小麻雀那么聪明,只能明白主子的大概意思。

    瞧见主子眨巴眼睛,一副很着急恼火的样子,小白蛇吐了吐粉红蛇信,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叼着一块小糕点跑了过来,摇摇晃晃。

    陈思凝满眼无语,抬抬下巴示意嘴被捂着,吃不了东西。

    小青蛇要聪明些,想了想,跑到枕头旁,咬住陈思凝后脑勺上的绳结,试图把绑着的布匹解开。

    忙活半天后,陈思凝感觉嘴上一松,连忙把堵嘴的手绢蹭开了,呼吸了两口,正想大喊几声,却又怕许不令跑过来重新给她绑上,最终还是偏头,小声道:

    “还是阿青聪明,去找把小刀来。”

    小青蛇晃了晃脑袋,转身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小白蛇吊着糕点,跑到枕头旁边,摇摇晃晃示意陈思凝吃东西。

    陈思凝哪有心情吃饭,看着憨憨的小白蛇,眼中满是无奈:

    “你们俩怎么这么老实?他都把我绑了你们都不知咬他?给了你们几口好吃的,就把我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忘了?”

    小白蛇感觉到主子的不满,有点委屈地低下头。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两条小蛇,陈思凝自幼在宫里长大,和人搏杀的机会很少,能用上两条蛇的机会更少,没有专门训练如何咬人,平时宫里都是宫女,也不准它们乱咬人,这就导致了两条小蛇对人没什么恶意。

    最初阿青咬许不令,是因为感觉到了主子的惊恐,后来也对许不令抱有敌意。

    可第一次过后,陈思凝就和许不令关系不错了,甚至一同结伴办事儿,还给它们喂好吃的。

    这样一来,在两条小蛇眼里,许不令等人就和宫里的宫女没区别了,属于自己人,不能咬。

    这也是为什么,许不令打晕陈思凝后,两条小蛇会是疑惑,而不是暴起伤人;因为许不令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恶意,陈思凝也没什么恐惧,谁知道两个两脚兽,是不是在闹着玩。

    陈思凝教训了片刻,见阿白很无辜,也舍不得说了,毕竟阿白傻归傻,对她最是忠心,不会像阿青那样被几颗糖就给拐走。她只能凑过去,在取来的糕点上咬了一口。

    另一边,小青蛇在屋子里到处寻找,刀具都被提前收走了,肯定是找不到,便从窗纸上钻了过去,来到了院子里。

    西厢还亮着灯火,隐隐传来些许说话声。

    小青蛇抬起头瞄了几眼,便从院子里滑了过去,来到窗户下面,用同样的方法钻破窗纸,进入了厢房中。

    房间中隐隐带着几分别样味道,喘息声此起彼伏。

    钟离楚楚有些虚弱的侧躺在枕头上,脸上还残存着几分红晕,被子掀开了些,手臂遮掩着白团子,五指间握着块染了一朵红梅的白手绢,还没缓过来,眼角带着些许泪光,不过更多的还是尘埃落定的释然。

    许不令搂着楚楚,此时正在柔声安慰:“睡会儿吧,明天还得早起去见桂姨,要是顶着两个熊猫眼就闹笑话了。”

    钟离楚楚浑身酸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胳臂肘轻轻推许不令一下:

    “你们在旁边闹腾,我怎么睡?”

    钟离玖玖睡在最里面,手儿撑着脸颊,也在看着楚楚,含笑道: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我可没和你争抢,只是教你罢了。是你最后受不了,让我‘代徒受罚’什么的……”

    两个最亲近的人,如今更亲近了,钟离楚楚却依旧没有放开,微微蹙眉道:

    “师父!你别乱说了,你也不看看你方才那模样,就和……就和十年没见过男人似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铃铛都没你叫得响……”

    钟离玖玖其实挺害羞,只是在徒弟面前不能表现出来罢了,她脸红了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正想倒头休息,却瞧见小青蛇爬过屋子,尾巴缠着放在案台上的茶刀,慢慢往外拖。

    小麻雀则和看白痴似得,站在鸟笼里望着。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撑起上半身,铃铛也晃荡了下,发出叮铃脆响:

    “阿青,你做什么?”

    小青蛇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然后看了看茶刀,又示意对面的房子,明显是在说‘我主子要把刀解开绳子’。

    许不令无言以对,也觉得把人姑娘关一天一夜不太好,便想着过去喂点吃的,继续打晕。

    不过毕竟是洞房花烛,钟离玖玖拉住了许不令,起身把铃铛取下来,穿上了裙子:“你好好陪着楚楚,我过去看看就是了。”

    许不令见此,也没有坚持,重新搂住了楚楚。

    钟离玖玖穿戴好衣服,确定没衣衫不整后,才拿起小青蛇走出了房门。

    房门从外面关上,燃着红烛的小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钟离楚楚方才窘迫的够呛,随着师父离开,此时总算是缓过来了些,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打了下:

    “舒服了?”

    许不令含笑点头,把楚楚搂紧怀里,让她靠着胸口,轻声道:

    “从今以后要叫相公,睡觉吧。”

    钟离楚楚轻轻哼了一声,一副不满的模样,掩饰着表情下的羞涩,也用手搂住了许不令,靠着胳膊闭上了双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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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挑灯夜话

    夜深人静,隐隐还能听到远处寨子里的喧闹声。

    陈思凝躺在枕头上,被小白蛇磨蹭着脸颊,等了半晌,没见出去找刀的阿青回来,反倒是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陈思凝心中一紧,连忙闭上双眸装睡,免得被许不令发现后又给打晕。

    踏踏——

    脚步声径直来到了门外,继而房门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陈思凝偷偷瞄了眼,脸色便是一沉。只见出去找刀的阿青,尾巴上缠着把小小茶刀,盘在钟离玖玖的手腕上,正张着嘴嗷嗷待哺。

    这破蛇,不能要了……

    陈思凝气的牙痒痒,知道意图暴露,也不装睡了,睁开眼帘,很和气的笑了笑:

    “钟离姐,这么晚还不睡啊?”

    钟离玖玖刚刚完事儿,腿都是麻的,说实话走路有点飘。怕陈思凝看出异样,直接就来到床头的凳子旁坐下了,点燃了烛火,微笑道:

    “是啊,今天有点忙,还没睡。”

    小青蛇被放下后,便卷着小茶刀,用尾巴递到陈思凝的面前献殷勤,一副‘主子主子,我厉害吧’的模样。

    “……”

    陈思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偏过头去,不搭理。不曾想小青蛇还挺聪明,绕到背后,把茶刀往陈思凝的手上递,让她好割绳子。

    陈思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瞄了眼钟离玖玖,神色尴尬。

    钟离玖玖看着好笑,起身坐在了床边:

    “方才楚楚和许不令办婚事,一时间没能招待公主殿下,我现在就给你解开,不过公主殿下可别跑,许不令要是知道了,还得去追。”

    陈思凝听闻许不令和楚楚今天完婚,稍有意外,却也没往心里去,她翻过来让玖玖解绳子,轻声道:

    “我跑个什么,有他在我就别想跑掉。你说他把我扣下图个什么?即便安国公周勤真如他所说,是祸乱朝堂的贼子,也是我陈氏的私事,我回去了就算被针对,也和他没关系;他把我扣着,还能让我王兄为此开关门不成?”

    这些话其实都说了很多遍了,陈思凝性格便是如此,一个问题不解决,就能念叨到解决为止,有人在跟前也憋不住话。

    钟离玖玖感觉到了陈思凝的怨念,安慰道:

    “许不令不是什么恶人,不让你回去,也确实是担心你的安危。不管你信不信,安国公周勤就是上官擒鹤,百虫谷被灭,周勤已经走投无路了,正筹集兵马准备强攻飞水岭,只是西凉军堆在关外,柳州兵马不敢乱动,才没有打到这里来。你要是回了京城,周勤肯定把你控制起来,当做筹码威胁许不令……”

    陈思凝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她偏过头来,无奈道:

    “我是南越的公主,周勤是南越的臣子,即便是乱臣贼子把我抓了,说杀我报仇有可能,怎么会威胁的到大玥王爷的儿子?这不是和拿前朝的剑杀本朝的官一样,许不令当笑话看就行了,岂会搭理周勤?”

    钟离玖玖摇了摇头,把绳索解开后,扶着陈思凝坐起来,给她活动气血不畅通的手脚:

    “许不令重情义,你帮我找到了桂姨,他必然会记你人情。所以你有危险,他就会为你考虑,不可能视而不见。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在鱼龙岭让你回去就是了,该打南越还是打,费那么大力气把你带回来作甚?”

    陈思凝对这个说法,倒是有几分认同,许不令能为了身边女子孤身犯险寻亲友,说明确实重情义,能顾忌她的安危并不奇怪。但对于南越的事儿,她依旧有点不满:

    “情义归情义,他现在筹集兵马准备打南越,我和他可就成了死仇!清君侧的话他说出来,我怎么相信?难不成他带着兵马打到京城,帮我朝除国贼后,还能不求回报,带着全部兵马折返?”

    钟离玖玖不太了解国家大事,但和许不令出来这么久,些许道理还是懂的。她轻声道:

    “你二哥是周勤的外孙,周勤又是百虫谷的当家。别的不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南越人,让百虫谷的余孽继承大统,我肯定不答应,整个南越的百姓也不答应。即便许不令不动兵,公主殿下又能如何?还能把周勤这些人绳之以法?”

    陈思凝闻言沉默了下来。现在南越朝堂上就是陈炬和周勤做主,陈炬是她父王的亲儿子,只要是姓陈的当王,宗室那边就说不出什么话,其他朝臣也搬不倒这两人,她确实没办法。

    可先不论周勤的身份真假,陈家的家务事,哪有让大玥来插手的道理?这不是强行干涉内政吗?

    钟离玖玖能明白陈思凝的心思,摇头道:

    “公主殿下,天下大势,你左右不了,就别想着逆大势而行了。许不令不是暴君,对百姓如何,你在鱼龙岭也看到了,别的我不敢说,许不令对南越百姓,至少不会比现在的朝廷还过分。公主若是为南越百姓着想,那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为陈氏的王权着想,那担心了也没用。”

    陈思凝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女儿家,在这种局面混乱的情况下,可能最大的作用,是色诱许不令,从而保得家国周全。但以目前情况来看,连这条都行不通,当下也只能揉着手腕,叹了口气:

    “反正他要灭陈氏的话,我肯定死在前面。”

    钟离玖玖摇头笑了下,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细说,起身出门,去厨房里取来些菜肴和喜酒,放在了桌子上:

    “吃点东西吧。”

    陈思凝还是早上吃了点饭,肚子确实饿了,坐在桌前,把两条小青蛇也放在桌上,小口吃着酒菜。

    房间本就是钟离玖玖的闺房,钟离玖玖已经从楚楚的洞房里出来了,不好再跑回去睡回笼觉,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便在靠窗的工作台上坐了下来,折腾起瓶瓶罐罐。

    陈思凝比较爱和人聊天,可能是当前的局面没有突破口,她也不去想了,转而询问道:

    “钟离姐姐,我发现你养的麻雀特别听话,嗯……很有灵性,连阿青都很听你的话,是不是有什么窍门?”

第七十一章 势如破竹

    钟离玖玖武艺不算出类拔萃,但奇门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特别是养小动物这方面,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见陈思凝请教起来,她含笑道:

    “这东西看天赋,说起来也简单,你把动物当朋友对待,久而久之即便不说话,也会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做起来挺难的,要是心思不够细腻,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它们在想什么。你用食物训练,算是很基础的法子,两条小蛇再聪明,能听懂大部分命令,也不可能明白你全部的意思;真正养好了,你只需要一个眼神,它们就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陈思凝听了半天,云里雾里,想了想,认真望了小白蛇一眼,心中默念‘摇尾巴’。

    正在吃肉粒的小白蛇,发觉主子的眼神,动作一僵,小心翼翼把食物吐了出来,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又委屈吧啦地把头低了下去,一副‘我知错了’的模样。

    “呃……”

    陈思凝揉了揉额头,也只能把这些暂且记下,以后慢慢尝试了。

    钟离玖玖诉说着驯养小动物的方法,顺便把上次在司空稚身上找到的小瓷瓶取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钟离玖玖研究过几次,只能确定小瓷瓶里的药无毒,路上没有合适的环境和工具分析,具体是做什么的还没弄清楚。

    此时趁着夜深人静又在家里,钟离玖玖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然后用药液化开,闻味道观察色泽,仔细辨认成分。

    陈思凝吃完了饭,自己出门把碗洗了,看了看对面厢房窗户上的喜字,也没好去打扰许不令洞房花烛,回到了房间里,在桌子旁坐下,撸着小蛇看钟离玖玖忙活,好奇询问:

    “这是什么药?”

    “百步草、五裂黄连……”

    钟离玖玖仔细观察了半晌,眼中显出些许意外:

    “用了好多名贵药材,多半是清毒去火、醒神益气的,感觉有点像是解毒的东西,具体解什么毒倒是说不准,不过以这些药材来看,毒发后多半是内火过盛、神智不清,可能还伴有口舌生疮、形体消瘦等情况……”

    钟离玖玖认真说着话,忽然发现旁听的陈思凝,脸色渐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停下话语,稍微联想了下司空稚和周勤的关系,也严肃了几分:

    “王上的病,也是这种症状?”

    陈思凝心里很重视自己父王,听见钟离玖玖说的这些,自然联想到了躺在寝宫里的陈瑾。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一些,不过太医说,是父王酒喝得太多,伤了肺腑,才导致了现在的病情,具体症状是……”

    陈思凝根据记忆,把陈觐发病和平时的情况,详细的讲解了一遍。

    钟离玖玖仔细聆听,在配合药丸中的成分联想,心里慢慢便猜得**不离十了,她把药瓶合起来,认真道:

    “这是从司空稚身上找到的,和锁龙蛊放在一起,必然是他配制的奇门毒药,寻常人不可能看出来病因,你父王肯定是中毒。”

    陈思凝到现在仍然不相信父王是被人下毒了,因为一旦确定此事,那她母后和兄长的死,也必然存在蹊跷。她从小就觉得娘亲是被人害死的,但并不想真的确认了这个猜测。毕竟病死是天命,有悲痛伤感却无仇恨,而谋杀可就似是刻骨铭心的血仇了,而复仇的对象,很可能就是她一直很敬重的二哥陈炬。

    陈思凝沉默了下,虽然心中闪过诸多想法,最后还是拉回了思绪,把重点放在了父王的病情上面。无论钟离玖玖的猜测真假,找到了药总得试一试,她父王已经生不如死了,病急乱投医,总比没得救强。

    “这个药,能治好我父王?”

    钟离玖玖看了看瓶子,摇头叹了口气:

    “以药丸的数量来看,是慢性毒药,这解药也只是吊命用的,隔段时间服上一颗,以保证不死。我能想办法复原出来,能不能治好,得等以后见了你父王才能知道。”

    陈思凝点了点头,有些坐不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钟离玖玖微微摊开手:

    “估计,马上就能回去了。”

    “嗯?”

    -----

    轰轰轰——

    十月初八,许不令和钟离楚楚大婚后的第三天。

    雁山关外,两万西凉军和七万步卒在柳州一线摆开阵型,随着数十道火舌喷出,摧城撼山的钢铁弹丸第一次落在了南越的城头之上。

    大玥和南越两国沉寂一甲子的边关,在这个很平常的秋夜,再次燃起了战火。

    虽然时隔六十年,关外的军队还是西凉军,而关内的南越依旧是那个南越。

    当年大将军许烈,在武关久攻不下的空闲时间,带着兵马把南越的边境线推到了柳州,一路摧枯拉朽。而现如今,南越的军队,好像还不如甲子前经打了。

    当年的南越好歹有个雄心壮志的君主,集合兵马展现出了逐鹿中原的实力。而南越现在的君主陈瑾,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多年,靠着年幼的陈炬和一门心思夺权的周勤,以及一个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朝廷,能有多强的战斗力?

    虽然靠着抓壮丁,短时间爆出了近二十万军队,屯集在柳州沿线,可这些兵马大多是周边山寨的庄稼汉,别说铠甲配备,连兵刃都是从寨子里自带的;让他们干苦力修城防尚可,遇上铠甲齐全的大玥军队,还没开打就跑了三分之一,打起来又跑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直接就降了,因为甲子前许烈来过,都知道许家军不杀俘、不劫掠百姓,反抗没半点好处,早点投降早点回家过年。

    反之西凉军这边,从开春直到现在,打东部四王连战连捷,基本上没吃过败仗,正是士气最盛的时候,跑过来打个祖辈碾死过一次的南越,要是还提心吊胆,那以后也不用提战刀了,更不用说现在有火炮相助,都不用强行攻城。

    两军全方面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会出现什么情况自不用说。

    就在杨尊义下令炮击雁山关口的当夜,西凉军便顺顺利利的进入了关口。

    关门后等待的,不是南越的拼死反击,而是柳州的知州张英,带着乡绅族老热泪盈眶地跑了过来,声泪俱下地来了句:

    “杨将军,您可算来了!南越陈氏施以暴政重税、强拉壮丁,民间苦其久已,下官与柳州诸多乡绅,忍辱负重多年,一直在等天朝良将,救我柳州百姓于水火啊……”

    这场面,硬是把杨尊义和西凉军将士给弄蒙了。

    许不令进军南越的名号,是‘为兄弟之邦铲除祸国奸贼周勤,光复陈氏正统’。

    毕竟打归打,脸还是得要的,总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入侵年年朝贡的友邦。

    柳州一上来就准备携一州之地并入大玥,这不打许不令脸嘛。

    为此杨尊义还骂了知州张英一顿,说起不忠不义,然后让其带着诸多乡绅回家等消息了。

    飞水岭就在柳州南侧群山之间,随着雁山关口一破,宁玉合和宁清夜也顺利入关,在杨尊义稳定柳州局势的时候,便轻装简行出发,前往十八寨与许不令会合……

第七十二章 煮粉(283/602)

    晨曦初露,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唤醒了幔帐之间的男女。

    许不令睁开眼睛,偏头看去,楚楚靠在胳膊上,闭目安静熟睡,脸上还残存着三分红晕,手指搅着他的一缕头发。

    楚楚虽然是江湖中人,体格比寻常女子好一些,但终究是刚刚嫁人的大闺女,哪里经得起许不令的折腾,哪怕每天都有师父帮忙排忧解难,也累得有点起不来。

    许不令偏头瞄了几眼,有点不忍心吵醒楚楚,安静看着,没有乱动。

    天终究已经亮了,稍微等待片刻,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陈思凝怒火中烧的斥责:

    “雁山的边军是纸糊的不成?怎么可能一天就破了,还有那柳州的张英,当年科举高中,我父王还亲口夸奖过他,不为国尽忠也罢,还没看到西凉军的军旗,就大开城门出去迎接。还‘陈氏施以暴政、百姓苦其久矣’,我怎么没听他给京城送过折子说这事儿?”

    钟离玖玖则是在旁边安慰:“别生气,打的快也好,至少没死几个人,总比杀得血流成河要好。你看寨子里回来的男人,和妻儿团聚多开心……”

    “这……唉……”

    陈思凝的声音极为恼怒,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气坏了,而这个消息,则是由十八寨逃回来的壮丁带回来的,还让桂姨赶快去柳州拜山头,免得拜晚了,以后柳州并入大玥,占不到便宜。

    许不令听见这些话,心中半点不意外,也没有去解释。因为陈思凝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哪怕学了很多探案的本事,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不让她亲眼看看战况,她是不会明白如今的南越烂到了什么地步的。

    钟离楚楚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稍显困倦的睁开眼帘,左右望了望,才清醒过来:

    “相公,天怎么这么快就亮了。”

    许不令面带微笑,翻身而起,把被褥给楚楚盖好:

    “再睡儿就是了,也没啥事儿,不用起这么早。”

    钟离楚楚确实有点累,瞄了许不令两眼,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对了,今天清夜她们会过来吧?我和你成亲的事儿,你告诉她们没有?”

    许不令摇头笑了下:“你师父说要给玉合一个惊喜,还没告诉她们。”

    “惊喜?”

    钟离楚楚眨了眨眼睛,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下琢磨不透,便也不去想了,又闭上了眼睛。

    许不令附身在楚楚额头轻点了下,穿戴好衣袍后,开门来到了房间外。

    小院后面,陈思凝带着个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菜刀剁着砧板发出‘碰碰’的响声,从寨子里找来的酸笋都给剁成了酸笋酱,旁边的大铁锅里盖着锅盖,腾腾热气几乎布满了整个小厨房,小麻雀和两条小蛇都在外面看着。

    钟离玖玖在外面洗螺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思凝聊着闲话,瞧见许不令出来,便连忙眼神示意,让许不令去劝劝。

    许不令揉了揉额头,挥挥手让玖玖下去歇息,然后拿着装有螺蛳的小水盆,坐在了厨房的灶台旁边清洗。秋天的螺蛳最为肥美,但不太好洗,得先用清水洗几遍,再用盐水浸泡,直至把沙子吐干净。

    陈思凝嘴上不停的抱怨,都快把灶台劈烂了,直到拿碟子的时候,才发现许不令坐在旁边洗螺蛳。她脸色一沉,拿起菜刀就指向许不令:

    “你这混蛋,竟然真的对南越动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

    这说的显然是气话,即便许不令真的毫无理由对南越用兵,陈思凝也没办法阻止,更何况现在她也怀疑周勤谋害了她父王和母后兄长。她拿了司空稚的解药,想回到京城救父王也不容易,若是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支撑,她让父王恢复了神智,可能第二天也变成了‘君主暴毙,陈炬继位’。

    现在的陈思凝,唯一的选择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信许不令一次,随着许不令回京城,用解药救治父王试试。许不令发兵攻打柳州,名义确实是‘清除奸党、扶持陈氏正统’,为君王者‘言出法随’,用这个理由,至少说明不会把陈氏赶尽杀绝,不然史书上不好写,许不令犯不着为了打个南越,落下个‘假仁假义’的名声。

    许不令洗着螺蛳,对陈思凝的冷眼相待丝毫不介意,含笑道:

    “我已经很克制了,只是让杨尊义炮击城墙,两轮炮下去,关头上的南越兵马就跑光了,刚进关口,知州张英就跑过来投降,比我回自己家都容易。我是来帮你父王清君侧的,柳州白送我都没要,只是借个道路过去京城罢了……”

    陈思凝抿了抿嘴,心中有气都不知道怎么发。说是柳州白送都不要,都已经把柳州打下来了,成了大玥的实际控制区域,要不要有区别嘛?

    陈思凝转过了身,继续切着菜,冷声道:“反正我拦不住你。你说是帮我父王除奸党,等你打下京城,还有谁能左右你?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处理我陈氏全族?准备杀干净,还是押去长安囚禁至死?”

    许不令摇了摇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军力差距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你们陈氏想通了,无非就是纳土称臣而已,百姓军卒都不会受殃及,陈氏也照样是一方望族;想不通的话,我其实也没办法,坐在这个位置,握住了这把剑,不往前走,反而是害了天下间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你是个姑娘家,在家做做饭挺好,这些事情不用你去想。等尘埃落定的时候,你恨我也好感激我也罢,我都接着。”

    “……”

    陈思凝皱了皱眉,这话也算一颗定心丸,当下也不再说了,把许不令洗好的螺蛳拿过来,倒进了大锅里,开始熬汤底。

    煮螺蛳粉的味道说实话有点不好闻,连两条小蛇都躲的远远的,许不令也有点扛不住,不过瞧见陈思凝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出去,只是在灶台后面帮忙烧火陪着唠嗑。

    一顿饭还没做好,山坡下面便传来了马蹄声。

    许不令听见熟悉的响动,站起身来看向外面,却见骑着追风马的夜莺,从山坡下面直接冲了上来,后面跟着和玖玖步行攀谈的宁玉合师徒。

    夜莺离开许不令多日,作为贴身丫鬟,心里何尝不想念,到了院前尚未下马,便一个飞身落在了院子里,脆声道:

    “公子……哇!什么鬼味道……呕……”

    刚刚落地的夜莺,被熏得头晕,都不敢进厨房,扭头又跑去了外面……

第七十三章 重逢

    秋日洒在半山坡的药园子里,钟离玖玖走在前面,给宁玉合带路。

    如今楚楚已经成了明媒正娶的‘许家人’,钟离玖玖往日的窘迫、尴尬自然都烟消云散,重新恢复了楚楚师父的身份,拿楚楚的事儿要挟她的宁玉合,自然也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这种‘送徒弟’的事儿终究不好当着清夜的面沾沾自喜,钟离玖玖眼中的小得意掩饰得很好,只是走在宁玉合身边,娇笑道:

    “合合,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漂亮吧?往年啦,我去长青观的时候,你连门都不让我进,姐姐我也不记仇,今天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那边还有个水潭,洗野澡特别合适,我也没给你放痒痒粉……”

    宁玉合身着白色长裙,头上带着帷帽,对于钟离玖玖的嘚瑟有点不满,用剑柄在钟离玖玖的臀儿上拍了下:

    “给谁称姐姐?才和令儿出来几天,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说着在钟离玖玖裙子后面看了下,似是在看有没有插着尾巴。

    钟离玖玖现在不需要宁玉合帮忙搞定楚楚了,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不用再委曲求全,抬手就还了宁玉合一下:

    “我比你先进门,又比你大两天,你本来就该叫我姐姐。许不令是不讲究,可咱们做女人的得懂规矩不是?你要是没自知之明,哪天被撵出门了,还得麻烦姐姐我给你说情……”

    ??

    宁玉合性格温婉不假,但面对钟离玖玖,可从来没有柔和的时候,见钟离玖玖这么跳,眼神冷了几分:

    “死婆娘,你吃错药了?”

    “你管得着吗你?”

    ……

    宁清夜走在前面,对后面的吵架声都司空见惯了,要是那次见面不吵架才真有问题。她没有搭理两人,快步穿过药园子,来到了小院门口。

    二十来天没见许不令,宁清夜虽说性子清冷没表现出相思之情,但心里面哪有不想的,她正想进去,却被从里面跑出来的夜莺给撞了个满怀。

    夜莺瓷白的脸蛋儿极为古怪,捂着鼻子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跑到门外大口喘息。

    小麻雀见最暖心的夜莺来了,还从屋里飞了出来,落在夜莺的肩膀上,轻轻磨蹭夜莺的脖子安慰,简直比对待玖玖都体贴。

    宁清夜双眸显出些许疑惑,抽了抽鼻子,也闻到了些难以言喻的味道,皱起眉来,询问道:

    “里面在做什么?许不令在煮尸体?”

    厨房里水雾弥漫,夜莺也未曾看清,但肯定不是煮尸体。她回头看了看,满脸古怪地凑在宁清夜耳边:

    “不是,我感觉……感觉公子在煮……”

    “咦~”

    宁清夜缩了缩脖子,略显嫌弃地望了院子里一眼,竟是有点不太敢进去了:

    “他都那不干净的东西作甚?”

    夜莺正想说话,背后便传来一声咳嗽,她猛地站直身体,做出平日里认真的小模样,回过头来露出个笑脸:“公子。”。

    许不令从厨房里走出来,带着明朗笑意:

    “夜莺,你在说什么?”

    “秉公子,没说什么。”

    “是嘛?”

    许不令走到远门前,在夜莺的脑袋上摸了摸。夜莺明显缩了下脖子,忍得很难受,想躲不敢躲,只觉得这头发不能要了。

    宁清夜正想问问许不令为什么大白天煮那种不可描述的东西,忽然瞧见院内的小厨房里,走出个穿着围裙手拿菜刀的姑娘,身段修长面容秀美,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分外撩人,看起来竟然和许不令还有几分夫妻相。

    ??

    宁清夜双眸微微一凝,心思刹那间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吸引了,疑惑询问道:

    “许不令,这位姑娘是?”

    许不令回头看了眼:“南越认识的江湖朋友。”

    朋友?

    宁清夜有点不太相信,不过性格向来清冷,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也没有细问,只是打量了一眼。

    厨房门口,陈思凝瞧见走过来的三个陌生女子,也微微愣了下,三个女子虽然年龄不一,但相貌都是世间一流的水准,特别白裙如雪的一对姐妹花,天生带着几分出尘于世的气质,看起来就和刚下凡的月宫美人似的。

    陈思凝扫了两眼后,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裙,询问道:

    “许公子,这三位姑娘是你朋友?”

    宁清夜正想点头回应,许不令就摆了摆手:

    “都是我女人。”

    ??

    陈思凝话语一噎,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宁清夜脸皮薄,显然有点挂不住,抬手就在许不令腰上拧了下:“你瞎说什么?”

    许不令打了个哈哈,把眼神微嗔的玉合也迎进了门:

    “好啦好啦,先进屋吧。”

    宁清夜见此,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跟在师父后面进了院子,转眼瞧去,西厢房的窗口中,楚楚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

    宁清夜和楚楚是同龄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不想和许不令说话,也不想和那新冒出来的姑娘打交道,便直接走进了西厢房,轻笑道:

    “楚楚,你怎么才起来?”

    钟离楚楚把清夜当朋友,如今捷足先登吃了许不令,没给清夜打招呼,说实话有点心虚。她忙得放下梳子,站起身来:

    “清夜,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昨晚没睡好,所以起晚了些,忘记去接你了。”

    宁清夜快马加鞭连夜赶来,本就没提前通知,对此自然不介意。她走到近前,稍微打量,忽然发现楚楚的气色和以前看起来不一样,脸蛋白里透红,多了几分女人味,想形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钟离楚楚还没想好怎么和清夜解释,觉得这事儿还是让许不令解释的好,含笑道:

    “清夜你坐吧,我给你倒水。”

    宁清夜心有疑惑,点了点头,在闺房的小榻上坐下,想了想,开口询问:

    “楚楚,外面那姑娘是谁?”

    钟离楚楚倒了杯茶,在旁边坐下:

    “南越的公主,前些日子绑回来的。”

    “绑来的公主?”

    宁清夜回头看了看,可半点不觉得那在厨房忙活的姑娘是绑来的,说是自己倒贴,粘着许不令的野花她都信。

    宁清夜天生性格率直,见楚楚这么解释,也没胡思乱想,转而问起楚楚这些天在南越的经历。

    院子里面,许不令把宁玉合送去了主屋,夜莺本来跟在后面,可刚走出几步,蹲在肩膀上的小麻雀,就开始咬她的领子,把她往院子的拐角拉。

    夜莺和小麻雀相处的时间很久,虽然不能像玖玖那样明白彼此心中所想,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看出来,当下停住脚步,走向了院子的角落。

    小麻雀扑腾着小翅膀,明显有几分委屈和生气的模样,用鸟喙指了指,“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应该是在说“小夜,就是它,你帮我把它打一顿,我以后就认你当二主子了”。

    夜莺顺着指引看去,便瞧见两条光滑如玉的小蛇,躺在草丛里晒太阳,一青一白极为漂亮,正靠在一起望着她和小麻雀。

    “哇!”

    夜莺眼前猛的一亮,小麻雀顿时就不香了,小跑到附近蹲下,和逗猫似得勾了勾手:

    “过来,让我摸摸。”

    两条小蛇在宫里养大,一直都不怕人,也不是没被陈思凝的宫女摸过。见夜莺是和许不令一起回来的,便很乖地凑到跟前,探出脑袋在夜莺手上蹭了蹭。

    !!

    小麻雀如遭雷击,翅膀都忘记扇了,差点从半空掉下来。

    反应过来后,小麻雀有点急了,怕暖心的小夜莺也被拐走,连忙飞到夜莺的背后,用爪爪抓住夜莺的大辫子往后拽,“喳喳——”的叫个不停。

    片刻后,主屋里。

    几个姑娘在圆桌旁就坐,宁清夜和楚楚依旧在闲聊,夜莺坐在旁边,面前摆着两条小青蛇,爱不释手地喂着从玖玖那里要来的口粮。

    许不令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大碗,将刚煮好的粉儿放在了姑娘们面前。

    陈思凝跟在后面,脸上还有点紧张兮兮的意味,毕竟她不经常下厨,自己尝起来味道不错,却不知几个姑娘吃起来感觉怎么样。

    宁玉合方才在厨房搭手,此时也在桌上坐下了,含笑道:

    “陈姑娘倒是心灵手巧,过来坐下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拘谨的。”

    陈思凝微笑了下,坐在了比较熟的玖玖旁边,抬起手来:“各位尝尝味道如何。”

    宁清夜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碗,又想起了方才夜莺的话,有些犹豫。

    夜莺则是不敢下嘴,偷偷瞄了眼旁边的许不令:“公子,我过来的路上吃过了,还不饿。”

    “不饿也吃点,来,我喂你。”

    许不令拿起筷子,夹起米粉吹了吹,然后就捏着夜莺的小下巴,往嘴里塞。

    夜莺瞪大眼睛,想躲不敢躲,眼泪都快出来了。

    趴在鸟笼里自闭的小麻雀,瞧见这一幕,顿时来了精神,飞到了许不令肩膀上,很贴心地磨蹭着许不令的脖子,好似再说‘还是令哥哥好’。

    不过,陈思凝做的粉儿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夜莺一口下去,难受的表情当即烟消云散,眼神还微微亮了下,接过筷子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小麻雀见此,又没精打采的飞回了鸟笼。

    许不令满意点头,转眼看向清夜和玉合。

    宁玉合和宁清夜可不想大庭广众被许不令喂饭,连忙拿起筷子……

第七十四章 师徒四人

    柳州大军已经开始集结,明天便要启程与军队会合,向邕州城进发。许不令吃完饭后,便开始收拾东西,玖玖则带着大小宁在苗寨中转了转,看了看当地的风土人情,等这些忙活完,天色也黑了下来。

    半山坡上的小院不大,显然是住不下七个人,因为只是暂住一晚,玖玖在寨子里寻了栋高脚楼落脚。

    翻山越岭走了一个晚上,宁玉合也确实走累了,来到落脚的睡房后,便放下了随身佩剑,打来热水自己洗漱。

    宁清夜关上了房门,来到屏风后面,褪去衣裙也跨入了木桶里。

    瞧见师父认真洗白白的模样,宁清夜稍微迟疑了下,询问道:

    “师父,你待会要去找许不令吧?”

    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截。

    宁玉合脸色微红,轻轻撩着水花浇在白团儿之间,瞄了瞄对面的徒弟:

    “你去不去?”

    “……”

    宁清夜好久没见许不令了,白天一大堆人在,她也没机会和许不令独处,心里是有点想念。不过跟着师父过去,估计又得趴在旁边被舔干净……

    宁清夜脸皮薄,和许不令又没成婚,虽说并不讨厌那种奇怪感觉,还挺喜欢的,但终究是觉得有点古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玉合眉眼含笑,凑到跟前,柔声道:

    “那就一起去呗,反正大晚上没事,他又不会真把你吃了。”

    宁清夜抿了抿嘴:“算了,师父你去吧,我有点累了。”

    “走啦走啦,让令儿给你放松一下。”

    “……”

    不久后,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身着白色睡裙的宁玉后走出房间,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向了许不令的房间。

    宁清夜则收拾了下,穿着干净裙子,好似只是晚上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

    许不令住在隔壁的高脚楼内,房间里还亮着灯火,不过里面并没有声音。

    师徒两个穿过廊道,来到门前停下。宁玉合耳朵凑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动静,便用手敲了下:

    “令儿?”

    许不令没有回答,倒是钟离玖玖略显不满的声音传了回来:

    “臭道姑,大晚上不睡觉往这里跑作甚?快回去。”

    宁清夜站在后面,发现钟离玖玖在,顿时怂了几分,转身想离开。

    只是来都来了,宁玉合可不想让徒弟独守空闺,拉住清夜的手腕,直接推开了房门:

    “死婆娘,我过来怎么了?让你吃个半月独食,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说话间来到里屋,抬眼瞧去,幔帐放了下来,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宁清夜难掩颊上红晕,想走又被师父拉着不放,只能磨磨蹭蹭地来到跟前。

    宁玉合素手轻抬,挑起幔帐瞄了眼,本以为会看到钟离玖玖不堪入目的羞人场景,不曾想幔帐里面,许不令老老实实的躺着,旁边则是并排凑在一起的玖玖和楚楚。

    钟离玖玖眼神略显挑衅地望着她,楚楚则是捂着脸,想要藏起来却无处可藏。

    宁玉合一愣,在楚楚面前她可是贤良淑德的好道长,半夜找男人被发现,脸色当即尴尬了些,疑惑道:

    “楚楚,你怎么在这里?”

    宁清夜本来没敢看,听见声响才回头瞄了眼,脸色顿时更红了:

    “楚楚?!我……我就过来转转,你们忙。”

    钟离楚楚被师父和相公夹在中间,想跑又跑不掉,只能闷声道:

    “师父把我拉来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不令躺在枕头上憋着笑,抬手拍了拍身侧:

    “都这么晚了,过来躺下吧,刚好和你们聊点事儿。”

    宁玉合本来就是过来办事儿的,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这点算什么,她抿了抿嘴,便乖乖地在床边坐下了,踢掉了绣鞋。

    宁清夜有点慌,她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能凑这种热闹,转身就想走。

    只可惜已经上了师父的贼船,哪里跑得掉,刚刚转身就被一把拉了回去,倒在了被褥上。

    “呀——许不令,师父,你们做什么呀!”

    “放心啦,许不令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一起躺着聊聊天而已。”

    “聊就聊,你们解裙子作甚?楚楚,你怎么也没穿……”

    ……

    -----

    数百里之外,邕州城。

    十八寨的万千柔情与温馨,显然和南越的都城没有半点关系,随着雁山关口一夜告破,整个邕州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邕州和柳州接壤,正处于柳州的后面,边军不战自溃,柳州知州更是临阵倒戈换了阵营,邕州直接失去了最大的壁垒,只剩下柳州到邕州城几百里的缓冲地带,可以说是已经门户大开了。

    皇城之内,灯火通明,所有臣子都聚集在大殿上,商讨着对策。往日还是有威望的二皇子陈炬,此时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一直看着站在前方的外公周勤。

    安国公周勤,同样处于不安的状态。

    周勤虽是江湖出身,但自幼读书考取功名,和江湖基本上没什么纠葛了,哪怕前些日子百虫谷老巢被焚毁,心中也只是愤怒,没有乱了分寸。但雁山关口的一夜告破,则是真正让在朝堂上耕耘二十载的周勤有些慌了。

    以前魏王的兵马独镇南越,周勤不是将门出身,自然按照魏王兵员水平,估算大玥的整体战力。

    原本以周勤的分析,南越拥兵三十余万,再加上大力征集壮丁,短时间可以爆出百万之巨的‘虎狼之师’,即便难以和大玥抗衡,打个有来有回从而四分天下,应该没问题。

    可现实永远和想象天差地别。实际上,魏王真正的精兵也就两万骑军和少部分职业军人,其他大部分都是府兵,和西凉军、关中军、辽西军这些假想敌是北齐的精锐之师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低估了西凉军的战力也罢,也不是不能拿人数和南越的地势去弥补,但南越最大的问题,是朝堂上心不齐,没有一个在危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的人。

    周勤在朝堂上耕耘二十载,研究的都是如何排除异己、扶持陈炬上位,说到底都是在以权谋私,根本不可能站在国家的角度为南越考虑,也不知道怎么应对长驱直入的大玥劲旅。

    而其他朝臣,在陈瑾疯疯癫癫没有主心骨的情况下,也不敢随意发号施令,只能看向目前代君主摄政的陈炬,希望这个未来的南越君主能做出什么可用的决策。哪怕是割让柳州沿线向大玥乞降,或者把安国公周勤交出去拖延时间也行啊。

    可二皇子陈炬,显然不会把外公交出去,因为周勤没了,他的君主之位必然也坐不稳,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催促各地兵马死守关口,挡住势不可挡的西凉军……

    ------

    天色刚黑,山寨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半山坡上的小院内,陈思凝独自靠在枕头上,辗转难眠,思索着近期的局势。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跟着敌国的兵马,踏过自己国家的土地,直至打到从小长大的京城。

    这种事儿说起来,怎么都有点卖国求荣的意味,可陈思凝也没法左右当前局面,只能寄希望于那瓶药真的能让父王恢复清醒,然后许不令可以仁慈些,别拿起屠刀把陈氏杀得干干净净。

    和许不令接触这么久,陈思凝看得出许不令不是为了权势什么都不管的冷血之人,可即便是给陈氏留了退路,她要面对的也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

    如果药真都有用,便说明父王疯疯癫癫,乃至母后兄长的死,都和二哥陈炬脱不开关系。这种帝王家的恶心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

    思来想去睡不着,陈思凝想去找许不令再聊聊这事儿。起身穿上裙子,刚把房门打开,便瞧见夜莺坐在院子里。

    夜莺手里拿着一把零食,往空中抛起,逗着两条嗷嗷待哺的小蛇;小麻雀在站在屋檐上,蔫儿吧唧地望着‘不暖鸟也不暖心’的小夜莺。

    瞧见陈思凝走出来,夜莺转过头,好奇询问:“陈姑娘,还没睡呀?”

    陈思凝知道夜莺是许不令的贴身丫环,因为习武的底子不错,她也挺喜欢夜莺的,微笑了下:

    “睡不着,你家公子去哪儿了?”

    夜莺眨了眨大眼睛,眼神稍显古怪:

    “公子在下面的寨子里,嗯……和几个姐姐商量明天的行程呢。”

    陈思凝点了点头,觉得安排行程,她去参与一下好像也没问题,便转身走向了院门。

    夜莺表情一僵,想叫住陈思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望向屋檐上的小麻雀,让它去报信。

    小麻雀微微偏头,理都懒得理。

    于是乎……

    陈思凝身轻如燕,片刻间便来到了山坡下的高脚楼上,半步宗师的过人听力,隐约能听见钟离玖玖和宁玉合的小声交谈:

    “合合,尾巴带了没有?”

    “死婆娘,清夜在呢,别瞎说……”

    “我又不是没见过……”

    ??

    陈思凝落在廊道里,眼神稍显莫名,想了想,没有直接敲门,转而在窗口从缝隙间,往里面看了眼……

    并排排的四个……

    大白条……

    !!

    这个许不令,竟然!

    天啦!

    陈思凝满眼震惊,继而脸色涨红,暗暗呸了一口,转身就想离开。

    不曾想刚转身,就差点撞进一个人怀里,把陈思凝吓得摸向腰后弯刀。抬眼看去,却见衣冠整洁的许不令,负手站在近前,正疑惑看着她:

    “陈姑娘,你做什么?”

    ??

    你怎么在外面?

    陈思凝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房间,又看向面前好似刚过来的许不令,抬手指了指,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

    许不令面带亲和笑容,抬眼看了看:

    “她们四个关系好,晚上睡一块儿,你睡不着嘛?要不要进去?”

    “我……算了……是我误会了,公子早点休息。”

    “误会什么?”

    “误会……”

    陈思凝表情古怪,瞄了许不令几眼后,便闷着头跑向了山坡上,走出几步,还回头看了眼。

    许不令做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微微摆手送别,转身离开了高脚楼,走向隔壁的房舍。

    陈思凝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法有点邪恶,不该如此揣摩许不令的,回头看了两眼后,快步跑回了小院里……

    -----

    昨天早上七点写到现在才写这么点,还得写今天晚上的qaq……

第七十五章 黑云压城

    翌日下午。

    阳朔县南侧,许不令牵着大黑马,翻山越岭走出群山。十八寨老幼,站在山巅之上,遥遥目送。

    钟离玖玖和钟离楚楚走在最后面,不时回首,和父老乡亲们告别,眼中情绪复杂。

    这次离开,一去便是万里,以后很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幼年长大的地方了。

    不过,师徒俩心中也没有太多不舍,毕竟在很早之前,她们的家就已经安在了许不令的身边,而不是半山坡上的那栋小院里,只要家在跟前,走再远看到的也是曙光,没什么好不舍的。

    陈思凝走在最前面,情绪同样比较复杂。在十八寨里与外面隔绝,她可以不去想那些没法改变的事儿,但一旦踏出了群山,她便又恢复了南越三公主的身份;从明天起,会看到什么、遇上什么,都是未知数,等在前面的,很可能就是大厦将倾,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此时此刻走在了路上,陈思凝忽然有点怀念在十八寨里的做饭的时光了,至少在那间小厨房里,她不用去面对这些注定无力改变的东西。

    许不令走在陈思凝的身边,发觉陈思凝情绪不对,想了想:

    “都说过了,这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考虑的事情,其实连我都没法左右,只能顺着大势往前走。这就和满载的战车一样,我在前面掌舵,唯一能做的,是选一条波及范围最小的路,碾死所有拦路虎,顺利抵达目的地,而不是原地踏步或者掉头。因为一旦停步,就会被后面满载的货物冲得四分五裂,换成其他人来掌舵。”

    陈思凝握着腰间弯刀缓步行走,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南越再弱,也有数十万军队,你想碾过去,没那么容易,不是所有的军队和官吏,都和柳州的一样。”

    许不令摇头笑了下:“不是所有军队都叫军队,虽然有点伤人,但事实便是如此。大玥从始至终都没把南越放在眼里,甲子前不打了,是因为南越地势太差,强敌在北方,搁置下来后南越陈氏又很识相,年年朝贡从不挑衅大玥……”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动兵?”

    “因为南越当家作主的已经不是你们陈家了,以安国公为首的奸党,暗中大肆扩充军队、研究疯王蛊,威胁到了楚地后方安危,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你父王若在,不可能在这种危险的关头,做这种犯忌讳的事儿。”

    “……”

    陈思凝作为南越的三公主,肯定不想承认自己国家不好的一面,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许不令走上了一座小山岭,前方豁然开朗,沿着柳江的小平原出现在了群山之外。他抬起手中马鞭,指向柳江沿岸:

    “到了。”

    陈思凝尚在蹙眉沉思,此时抬眼看去,眼神便猛地瞪大了几分。

    只见半里外的山岭下方,如海黑旗在秋风中招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甲军士,腰悬战刀整整齐齐排列在沿江两岸,一直绵延的视野的尽头,让萧瑟秋风都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肃穆军威,犹如凝结在山谷之间的汹涌洪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倾斜而出,摧枯拉朽地冲毁拦在前方的一切,可偏偏又纹丝不动,让天地都变得压抑起来,让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凝滞。

    “这……”

    陈思凝眼神难掩错愕,若不是许不令提醒,她都没发现山岭下面站了这么多兵马,连马匹的异响都没有,可见军纪严整到了什么地步。

    怪不得……

    只是看到这只军队的第一眼,陈思凝便明白了雁山关口为何一夜告破了。在这种军队面前,南越的兵马说是乌合之众都是抬举,可能人家站在这里不动,南越的军队都已经丧了胆。

    许不令身形笔直,站在山岭的高处,抽出腰间佩剑。

    柳江畔,手持丈八马槊的大将军杨尊义,快步来到阵前,朗声道:

    “末将杨尊义,参见世子殿下!”

    “参见世子殿下!”

    万声齐呵如白日惊雷,炸响在沿江两岸,过后又肃然无声。

    陈思凝心都崩紧了几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躲避数万道有些刺眼的目光,瞄着许不令高挑的背影。

    许不令抬起长剑,指向邕州的方向,朗声道:

    “拔营!”

    “诺!”

    咚咚咚——

    战鼓如雷。

    早已经集结到位的两万西凉军,在主帅的带领下,朝着西南方行进。

    三十余门火炮,盖着黑布,在驮马的牵引下,在泥土官道上压出深深的凹槽。

    陈思凝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势不可挡,明白了大将军许烈,为何至今还能吓得三国君主不敢直呼其名。

    许不令的武艺已经够让人绝望了,而这只军队的压迫力,远比许不令还恐怖,毕竟许不令最多杀一千二三,而下面这只默然无声的军旅,足以碾死挡在前方的一切。

    许不令平淡收起佩剑,回头看了眼陈思凝:

    “走吧。”

    “……”

    陈思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随着许不令的脚步,走出很远后,才小声问了句:

    “你想一统天下?”

    许不令翻身上马,摇头叹了一声:

    “不是我想一统天下,是天下人想一统。”

    话落,骏马飞驰,去了军队的最前方……

    ------

    从柳州阳朔县,到南越京都邕州城,距离五百里。

    在柳州失守后的当天,南越朝廷便从周边大量调集兵马回援京师,将重兵驻扎在柳州至邕州一线,试图挡住西凉军的步伐,并发国书向‘东玥’皇帝宋绍樱求援。

    可残酷的现实,让南越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被大玥称之为‘边陲小国’,宋绍樱为什么敢撤掉精兵去江南,给南越留下这么大个‘机遇’;因为两国的国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便如同北齐忍辱负重六十载反攻中原一样,只有真正打起来,才会明白对手已经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十月初十下午,许不令携西凉军两万、府兵六万,从柳州阳朔县出发。

    十月十二抵达象山县,象山县令闻风而逃,驻防三万兵马不战自溃散入山野。

    十月十四抵达武宣县,武宣郡王陈笠亲自披甲陷阵死守国门,被许不令活捉,守军旋即溃败。

    十月十七抵达师公山,南越试图依仗天险死守,不曾想被重炮一个时辰轰塌城墙,少数守军得以退守茶壶岭。

    茶壶岭地如其名,犹如茶壶,壶身便是邕州城,而壶口便是茶壶岭,距离南越都城仅仅只有四十里;南越所有调集来的兵马加上京师禁卫军,全部云集于此,在十月二十西凉军抵达时,也仅仅撑了半天便在狂轰滥炸下大规模溃退。

    十天时间,兵临邕州城下,说起来还是因为南越地势太差不利于大规模行军,要知道从秦州打到长安城,按照西凉军的估算,也不过十天而已。

    陈思凝一直跟随在许不令的身边,亲眼看着这一切。

    起初愤怒于象山兵马的懦弱无能,之后又为叔叔陈笠的无力回天而揪心和无奈,在然后的师公山和茶壶岭,便只剩下沉默了,可能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于南越兵马实在不堪一击,官吏将领实在无能,输得够快,至少不用杀得血流成河,让无数南越儿郎和百姓枉死。在完全打不过的情况下,能少死几个人,可能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东西了……

第七十六章 树倒猢狲散

    霹雳——

    十月二十,南越京师大雨。

    邕州城内乱作一团,虽然官兵封城宵禁,却难以阻挡无数王公贵子举家出逃,或者利用关系和茶壶岭外的西凉军联系。

    整个邕州城内,不慌不忙的,竟然只有市井底层的老百姓,因为大将军许烈是底层屠户出身,行军打仗从不屠戮底层百姓。

    而南越朝廷,到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整个南越能挡住西凉军的,竟然只有天上忽如其来的这场暴雨。

    贵妃街上,老酒馆依旧开着门,却没有一个客人。

    在朝堂上尽力维持局势,几乎十天没怎么合眼的二皇子陈炬,此时也清闲了下来,顶着大雨,独自来到了老酒馆内,环视一圈儿,想找那个看着他长大的店小二说上几句,只可惜偌大都城之中,已经没有能和他举杯共饮的人了。

    窗外大雨瓢泼而下,陈炬独自在靠窗的酒桌上喝着闷酒,不时有官吏跑来,让他回朝堂主持大局,陈炬都视而不见,毕竟他现在回不回去,结果都没什么区别。

    直到最后,身着武服披着斗篷的安国公周勤,带着孙子上官惊鸿,来到了老酒馆里。

    陈炬脸上满是酒意,看着打扮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周勤,醉醺醺笑了下:

    “外公,准备走了?”

    周勤脸色阴沉,抬手让人把老酒馆的门关上,冷声道:

    “大势已去,我带你离开京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投到东玥麾下,以我百虫谷的底蕴,保你一世富贵轻而易举。”

    陈炬没有起身,拿着酒壶灌了一口,看向从小视若至亲的外公:

    “我姓陈,不姓上官。生而为王,岂能寄人篱下为鹰犬,帮外公做了这么多事,如今落得个国破家亡,我走了,对不起这个姓。”

    “荒唐。”

    陈炬是周勤的亲外孙,周勤虽说是百虫谷的首领,做过不知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但虎毒不食子,把陈炬还是当后辈子孙看待:

    “你死了又如何?许不令明摆着要吞并南越,国力如此悬殊,你爹陈瑾在这里也是引颈就戮的下场,和你我没什么关系。你是我外孙,许不令破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我,跟着我走,尚能保一世富贵,不走必死无疑。”

    陈炬知道这是真话,哪怕没有周勤帮他上位的种种手段,南越该输还是输,可能只是输得慢些罢了。他看了看周勤,询问道:

    “外公,王后和我长兄,还有我父王的病,是不是你下的手?还有我娘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周勤眉头一皱,看着曾经对他恭恭敬敬的外孙,平淡道:

    “你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我没问过外公,只希望能在许不令破城后,死个明白。”

    周勤吸了口气,转身道:“你娘郁郁而终,我没救回来,这个仇只能算在店小二朴狄身上。其他人,我不下手,你一个旁系庶子,哪儿来的现在的位置?”

    说完后,周勤披上斗篷,开门进入雨幕,带着百虫谷的参与部众,消失在雨幕间。

    陈炬皱了皱眉,看了看老酒馆门口,店小二以前经常坐的小凳,可能有些许想不通的地方,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壶中酒一饮而尽,直至醉倒在了酒桌上……

    ————

    长街上暴雨如瀑。

    周勤飞身跃上屋脊,带着属下快步朝着城外行去。

    上官惊鸿走在身侧,不时回头看向愈来愈远的老酒馆。作为陈炬的表兄,对把陈炬抛下的做法有点犹豫,开口道:

    “阿爷,陈炬自幼出生在帝王家,有点脾气不足为奇,打晕带走以后劝劝就是了,抛下不管,他死定了。”

    周勤,或者说已经恢复原名的上官擒鹤,斗篷下的双眼其实也有几分伤感的意味,摇头道:

    “我养了他二十年,一步步把他推到现在的地位。以前顺风顺水的时候,对我毕恭毕敬,如今大势已去,心里却把责任全算在我头上,怪我坏了朝堂、把他领上歪路。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白眼狼,留在身边又有何用?”

    上官惊鸿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是在国公府长大,自幼养尊处优,和陈炬唯一的区别就是知道的东西多些。突然间从王公贵子变成江湖上逃难的穷寇,一般人哪里受得了。

    但江湖人从来就是富贵险中求,事已至此,只能说时运不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根不断,再换个地方重新发育就是了。

    上官惊鸿没有再多言,带着十几名百虫谷的核心人员,跟在上官擒鹤背后,一同翻过南城墙,秘密离开京城。

    只是布下这么大个局,把南越搞得乌烟瘴气,还把主意打在了许不令头上,事后想拍拍屁股走人,显然没那么容易。

    上官擒鹤身若幽魂在郊野上快速穿梭,赶往提前准备的船只,准备出海绕到江南,并入厉寒生麾下。以上官擒鹤的武艺和炼毒之术,再加上百虫谷残余门徒,少说也能在打鹰楼中坐第二把交椅。

    只是刚刚走到柳江河畔,盘旋于空警戒四周的黑色乌鸦,便发出了‘哇哇——’的啼鸣。

    上官擒鹤身形猛地一顿,抬起左手,一行人在郊野间停下脚步,手按刀兵,谨慎看向四周。

    十余人所处之地,是柳江旁的一片树林旁,暴雨淅淅沥沥遮蔽了视线,江水轰鸣遮掩了大部分声音。

    上官擒鹤目光望着昏暗无光的树林,侧耳聆听片刻后,冷声道:

    “何方朋友,出来。”

    哒哒哒——

    雨水击打油纸伞面的声音响起,树林的阴影下,身着墨黑长袍的高挑男子,提着直刀缓步走了出来,头上戴着鸟首面具,在夜色下看起来稍显阴森诡谲。

    上官惊鸿在大狱外见过这个面具,脸色顿时一白,眼底不乏愤恨,按着刀柄冷声道:

    “阿爷,是许不令,怎么办。”

    上官擒鹤脸色冷了几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走出树林的许不令。

    许不令知道兵临城下,安国公周勤必然逃遁,在抵达茶壶岭之前便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在京城周边布下重重眼线,本来准备偷袭来着,不曾想还被发现了。

    此时许不令对十几名百虫谷余孽视而不见,只是抬眼看着天空盘旋的三只黑鸦,声音清冷:

    “这鸟不错,知道提前给主子报丧,有灵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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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45/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世子很凶》为转载作品,世子很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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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