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2章
对蓉姑他们这些子女也没什么责任心，非打即骂，反正在他眼中，自己的这些孩子们自己也做不了主，将来咋样都是主家说了算。
所以他只要伺候好主家就行了，就有快活日子过。
至于蓉姑的娘……
提到娘，那更是不提也罢！
不能昧着良心说娘对他们这些儿女们不好，毕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天底下极少有娘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女们的。
只是，蓉姑的娘自小就是府里的奴才，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主人家的手里。
小时候哥哥调皮，伺候少爷的时候没伺候好，害少爷摔跤了。
太太将哥哥吊起来打，娘跪在旁边吓得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至于爹……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明哲保身，鞭子都是他双手给太太递过去的……
娘即使嫁给了爹，有了名义上的丈夫，实质上两人也生了四五个孩子，可爹根本就不把她当做妻子来敬重，也不存在疼爱。
生那么多孩子，那也是公兔子母兔子之间的繁衍罢了，一切全凭本能。
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前院负责老爷太太们出行的车马，是个小管事，一个则留在后院照管夫人小姐们的针线女红，以及庭院洒扫。
两人白天是没有半点交集的，只有夜里睡觉的时候才到他们的那间小屋子里去……
蓉姑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姐姐到了适婚的年纪，主人家把她送给了一位来家里喝酒的客人。
那个客人是个年近六十的老翁，娘不忍，跟爹那里商量，希望爹能够去老爷那边求求情，好歹照管了几十年的车马，还是个小管事，多少有点情面。
结果爹不仅不去求，反手还甩了娘一耳光，说娘是妇人之仁，说丫头片子生来本就是要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大丫头片子能为老爷效力，作为礼物送给客人去拉拢关系，这是大丫头的福气，也是他们夫妻的体面。
不仅如此，爹还把眼睛瞄到了蓉姑的身上，打从蓉姑记事起，爹就没少怂恿她借着给二少爷整理衣物的机会，爬二少爷的床……
哪怕做不成小妾，便是做了二少爷房里的通房丫鬟，往后他在府里腰杆子都比别人要硬……
爹还打哥哥和弟弟的主意，儿女们的幸福和未来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全都是他的垫脚石。
后来他喝酒喝多了，溺死在河沟里。
他们兄弟姐妹没有半滴眼泪。
没多久，娘因为不小心打坏了祭祀用的盘子，被当家的少夫人打了一顿板子，撵到庄子上去了。
在后面没两年，娘就病死在庄子上，临终前其他哥哥姐姐都没有去看她，就蓉姑偷偷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娘病得都认不出她是她闺女了，披头散发，像个饿鬼一样躺在床上，抓住蓉姑的手就往嘴里啃……
吓得蓉姑连滚带爬逃出了屋子，再也不敢去那庄子了，直到娘病死，她都没再见过。
爹娘尚且如此，其他的兄弟姐妹之间，就更别提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在来骆家之前的前半生，唯一给她温暖和庇护的，是府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欣赏她的针线活，留在身边伺候，这一伺候就是十多年。
她从豆蔻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老爷，太太，少夫人，甚至少爷们都打过她的主意。
有的想把她当礼物送出去，有的想拿她来赔给心腹仆人，还有的想收她做通房……
老太太都要先问过蓉姑的意思。
蓉姑不愿意，老太太就直接给她回掉！
那十多年，因为得了老太太的庇护，她在府里过得还不错，是老太太院里的大丫头，走哪人家都要喊她一声蓉姑娘。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又一直没有婚配，人家不再喊她蓉姑娘，喊她蓉姑了……
老太太去世，她失去了庇护，原本她是想着要么剃了头发当姑子，要么，就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总之，她不想被人摆弄着当做礼品送来送去。
但很快主家出事了，一大家子全都遭了殃，老爷被砍头，少爷被治罪发配，太太病死在牢中，少夫人和小姐被卖去了教坊司落了贱籍，其他的仆人丫鬟们树倒猢狲散，而她则像物品一样被驱赶着发卖，最后落入了牙行。
在牙行一待就是将近两年，都没有挑到合适的买家。
直到遇到新主子杨若晴，来了骆家。
在骆家，起初她是诚惶诚恐的，但是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她发现骆家跟别处完全不一样。
尽管骆家的家主是名震大齐的护国大将军，是真正的权贵，远不是她从前伺候的那些官宦之家能比的。
可是，骆家因为出生乡野，所以他们家并没有那种欺负下人，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想法。
在骆家，不仅是蓉姑感觉自己真正的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就连铃兰，芍药，平安，兴旺他们几个，也都有相同的感觉。
大家现在已经渐渐的融入了这个家，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
突然，耳边再次响起杨若晴的声音。
“大妈，蓉姑，锡箔纸买的有点多了，我给我嘎婆也做不了那么多寒衣。”
“这剩下的锡箔纸，要不你们拿去，看看想给哪位过世的亲人朋友尽点心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翠莲的手突然就顿在那里，整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缓缓的垂落，并且黯淡下去。
嘴唇抿了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妈，你想说啥就直说，跟我这里，还有啥吞吞吐吐的么？”
杨若晴鼓励着王翠莲，因为大妈这个表情，看着就是很有心事的样子。
王翠莲抬头看着杨若晴，满脸的纠结犹豫，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启口道：“晴儿，实不相瞒，其实每年中元节，我都会偷偷的藏几张用剩下的黄表纸，去村后刘树林子里烧给我那短命的阿毛……”
“既然你开了这个口，那我就那两张锡箔纸过来，给我家阿毛做套衣裳鞋子可行？”
“因为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阿毛还是从前五六岁的模样，赤着脚，可怜死了……”
第11043章
“大妈，您不要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眼泪又要出来了。”
杨若晴打断了王翠莲的话，看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些锡箔纸，“这些你想用多少用多少啊，多给阿毛裁减几套衣裳。”
“多谢你啊晴儿！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家阿毛在那边有衣裳穿了……”
王翠莲拿了几张锡箔纸在手里，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杨若晴看到蓉姑一副失神的样子，眼睛也直勾勾盯着桌上剩余的锡箔纸，猜测蓉姑估计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想想也是，谁还能没个挂念呢？
于是，杨若晴又对蓉姑说：“蓉姑，你初来这里，若是有想要祭奠的亲人，你也尽可那些去裁减寒衣，等年下到时候去土地庙那里烧了就可以了。”
王翠莲也看向蓉姑，从蓉姑的表情里，她看到了跟自己相同的纠结。
自己纠结，是因为自己嫁入了骆家，就是骆家人。
而阿毛是前面丈夫生的，不是骆家人，如果自己太明显，又或者太频繁的去悼念阿毛，被骆家人知道了就算他们嘴上不说什么，总怕心里不太舒服。
再说了，若是被村里其他人得知，搞不好各种闲言碎语，会说她做这种事情是给骆家招不吉利。
甚至有可能还会说她忘不掉前面的男人和孩子，人在骆家，心还在前面那家。
再者，这一带也有那种风俗和规矩，她确实不能经常给阿毛烧东西。
除非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过中元节，她可以顺带着给阿毛烧一点点。
但是这回，晴儿一下子就给她这么多锡箔纸，这些锡箔纸不仅能给阿毛烧好几套衣裳鞋袜，还能扎一些金元宝烧过去，让阿毛在那边有钱花，有衣服穿。
她心里是很感激杨若晴的体恤的，所以此刻看到蓉姑也跟自己这样纠结，王翠莲便去劝导蓉姑：“照理说咱这样给外面的人烧，不符合习俗和规矩。”
“但这回是晴儿开口，咱就受了晴儿的好吧，趁着这个机会给咱想要祭奠的人祭奠一番，往后咱心就踏实了。”
蓉姑听到王翠莲的话，又看向旁边杨若晴鼓励的眼神。
蓉姑说：“多谢老夫人和夫人的恩情和体谅，那我就拿两张作用一下。”
杨若晴莞尔，“这样想就对了嘛！”
杨若晴把油灯拨亮了，对王翠莲和蓉姑说：“咱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了，今夜要早睡，我们接着做，我来帮你们。”
关于嘎婆孙老太的寒衣，先前在她们俩的帮助下都已经做好了，并且整齐的叠放在一旁。
所以现在杨若晴腾出手来，帮她们。
王翠莲说：“我这边不用你帮，你做起来快，你给蓉姑搭把手就行。”
杨若晴又去帮蓉姑搭把手，蓉姑受宠若惊：“夫人，您坐着就好，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你裁减，我帮你黏贴，这样做的更快。”
在接下来给蓉姑打下手的过程中，杨若晴发现蓉姑裁减的衣裳明显是给老妇人做的，甚至还用上了抹额。
而且抹额的中间还刻了花纹，看着很讲究的样子……
“蓉姑，冒昧问一句，这些东西是给你娘做的嘛？”杨若晴问，之前买蓉姑的时候了解过蓉姑家的情况，知道她早就父母双亡……
蓉姑摇头：“是给我从前主家服侍过的那位老太夫人做的……”
“哦！明白了！”
王翠莲一听蓉姑竟然不是给自己亡故的父母做，是给别人做，有些纳闷。
“为啥不给你爹娘做？”
蓉姑缓缓摇头，“比起我爹娘，老太夫人才是真正庇佑我的人，如果没有她，我现在恐怕早就被那些人嚯嚯得面目全非了。”
“啊？”王翠莲愣住了。
出生乡野的她，仅凭蓉姑这几句话，根本就很难想象出深宅大院里那些苟且残忍的事情。
但是杨若晴却懂。
不仅是因为这世她跟那些所谓的权贵们接触过，还有就是前世的那些影视作品还有小说里，对于这一块的描写简直不要太多……
所以，杨若晴根据蓉姑之前的遭遇，将她跟红楼梦里，那个伺候贾老太君的丫鬟鸳鸯重合在一起了。
只不过她伺候过的那个主家，地位却远不及贾府，是丐版贾府……
但是里面的黑暗和残酷，比起真正的贾府，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
“蓉姑，你做的很对，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杨若晴说，“想必那位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蓉姑淡淡一笑：“从前她庇佑过我，如今他们家树倒猢狲散，亲戚朋友都忙着跟他们撇清关系。”
“老太夫人的坟，估计早就没了后人去祭奠，我给她烧点东西，我心里多少也能宽慰几分。”
杨若晴点点头，“对，你做的对，来，我帮你一起做，咱加把劲，待会多扎几个金元宝，让老太夫人在那边手头也更阔绰些……”
……
杨若晴她们几个掐着时辰，将事情一股脑儿做完。
然后收拾好东西，吹灭了灯火，各自回屋洗漱睡下。
当杨若晴躺到床上，盖着柔软还散发出紫外线味道的被褥，身旁躺着两个可爱的儿子……
她长吁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舒服啊，不仅是舒服，还很踏实。
没一会儿，屋外的夜色中，传来由远及近的‘梆梆"声响。
间或还会有短促的炮仗声在村里每个角落轮番响起，有时候还会往村口的大路这边来，然后又绕回村里。
就这样，一夜循环反复。
杨若晴知道，这是今年村里按照年纪辈分排选出来的几个‘管年人"在巡村了。
每一年‘管年人"都不一样，必须是男丁。
大伯和爹他们前两年已经排过了，如果没有记错，再过几年，就该排到二哥杨永进，还有骆风棠他们这里……
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年又一年，稍不留神，二十个年头弹指一挥间！
今年过年，棠伢子不知能不能回来。
最近一回的家书里，说是不能回来，但又说他会争取正月，或者开春回来转一下。
好久没见了，想他了，已经是中年夫妻，不好意思将思念写在脸上，只能更深的镌刻进心里……
第11044章
隔天，早上，长坪村村口的池塘边，浆洗的妇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谈论着昨夜‘行静"的事情。
这些妇人里面，有些妇人家里男人，或者父兄啥的，参与了今年的管年事宜，所以对于昨夜的情况，她们自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
“我听说咱村西南方位不太平，有声响。”
“这样啊？西南方位好几户人家呢，是哪家有声响？啥声响啊？”
“怕不是夫妻钻被窝的声响吧？哈哈哈……”
“不是不是，别扯淡，是不好的声响。”
“快说说，咋样个不好法？”
“就是那种咕咕哝哝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话，可是走近了又啥都听不明白，走远一些那咕咕哝哝又出来了。”
“哎呀妈呀，你这说的我浑身寒毛都起来啦！”
“我也是，我还当是哪家的猫啊狗啊啥的闹腾呢，这咕咕哝哝，可是不好的声响……”
“你们别跟那疑神疑鬼了，不就是‘行静"么，也不尽对，别跟那自个吓唬自个。”
有的妇人开始出来打断了这种说法，大家伙儿一看那妇人，就明白了。
因为那妇人家就住在长坪村的西南方位……
杨若晴早上用包袱卷将自己昨夜做好的寒衣送到孙家，曹八妹和大云她们都在，几个妇人凑在大孙氏的床前正在谈论着池塘边那些妇人们说的事。
床上，大孙氏刚在黄毛的伺候下喝了一大碗汤药。
现在又接过小洁送来的早饭，早饭是肉沫蒸蛋泡软软的糯米饭。
肉沫补充营养，鸡蛋好消化，软软的糯米饭是大孙氏的最爱，再来一把葱花和几粒盐巴，对于大孙氏来说，这就是一顿贼拉丰盛，贼拉满足的早饭呢！
尤其她还是一边扒拉美食，边听旁边人说外面的八卦和见闻，嘿嘿，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是下饭菜咯！
“哈哈哈，得亏我昨日就醒了，要不然，今个池塘里八成都在说村口大路这边的孙家院子里叽叽咕咕。”
“嫂子，你就瞎说！”
曹八妹瞪了大孙氏一眼，对她这种接话真是无语了。
大云也笑骂大孙氏：“亲家母，你这嘴巴就是胡咧咧，信口就来，回头亲家公和老孙叔听到了，可不得骂你！”
小洁也是直摇头。
大孙氏笑着说：“我那不是说笑的么！”
小洁说：“这一点儿都不好笑，你是不晓得我们都被你搞得人仰马翻，去了半条命，今个腊月二十八，我都还没回家呢！”
大孙氏怔住了，随即很尴尬的笑了笑。
“那啥，吃过早饭你就赶紧回镇上去吧，不要再跟我这待着了，你公婆身体也不好，张斑又是念书人，搞不来过年的那些东西，张家还得你回去张罗！”
小洁没反对，这就是在思考了。
杨若晴将手搭到小洁的肩膀上，“今天确实该回去了，你娘已经没事了。”
小洁扭头对杨若晴说：“今个我爷和我爹我哥他们要去孙家沟烧香，得日头下山才能回来，我想留在这里照看我娘到下昼再走。”
黄毛说：“家里还有我呢，我照顾娘。”
“可是嫂子，你还要照看大顺子小顺子，还有后院那么多头猪……还是我多留一阵，给我娘熬药，烧饭吧！”
杨若晴说：“小洁你这操心的有点多哈，咱都在对街住着，还能饿到你娘不成？”
大孙氏连连摆手，像赶苍蝇似的挥赶着小洁：“你这丫头该干嘛去干嘛去，我就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手脚全都好了，说得我像个废人似的。”
“那啥，黄毛啊，今天我要下地的，晌午饭我来烧，你伺候下后院那些猪就行了！”
“不行啊娘！”
“娘你别逞能了。”
“大舅妈，你还是悠着几天吧，别让大家又为你担心。”
“哎，行吧行吧，那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不用总是耽误功夫守我床边。”
“哦对了晴儿，那个大夫送回县城去了吗？”大孙氏又问。
“放心吧大舅妈，人昨天下昼就已经送走了。”
马车是骆家的，让兴旺赶车，诊金之类的都是孙家出。
大杰和小洁均摊了诊金，除此外，小洁爹还给大夫包了一个大红包。
老孙头还给那大夫割了十斤带皮的五花肉让他带回家去过年。
大夫这一趟可谓是瓢满钵满，满载而归。
很快，老孙头就过来了后院，“我们要动身了，你们还有啥要交代的不？”
“嘎公，我嘎婆的新拐杖准备了嘛？”杨若晴又问，生怕他们遗漏了。
老孙头说：“准备了，准备了两根呢！”
杨若晴点头：“那就好，喏，这是我给嘎婆做的寒衣，嘎公你们帮忙一并烧了。”
杨若晴拿出先前带过来的包袱卷递给老孙头。
老孙头打开包袱卷看了几眼，满脸感慨，“这些东西若真能到你嘎婆手里，她肯定高兴，有你这样惦记着她。”
旁边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杨若晴包袱卷里的东西，先前她们就看到杨若晴带着包袱卷进来，还很好奇那里面装的是啥，会不会是给大孙氏的补品啥。
现在看到，大家伙儿都暗暗吃惊。
想不到杨若晴竟然闷声不吭的准备了这么多寒衣啊！
而且听她的语气，不是去外面买的，像是自己做的。
“做这么多寒衣，得好久吧？”老孙头又问杨若晴，“昨夜该不会熬通宵了吧？”
杨若晴摇头，“没呢，我大妈和蓉姑帮着一块儿做的，三个人做起来快呢！”
老孙头点点头，“没熬夜就好，要是你嘎婆晓得你熬夜给她准备东西，觉都不好好睡，糟蹋了身子，她会心疼的。”
杨若晴笑了笑：“不会糟蹋身子的，嘎公回头到了嘎婆的坟前，帮我跟她说说，原本我也该去，家里事情多，孩子小，绊脚了……请她老人家体谅。”
“放心吧晴儿，你嘎婆肯定体谅你。”
老孙头扎紧了包袱卷，去了前院。
这屋里，小洁有些失落。
明明是自己的奶奶，晴儿表姐是外孙，咋感觉更像是她的奶奶呢？
第11045章
外孙女比我这个真正的孙女，在这些方面还要上心。而且，奶奶托梦啥的，也是一个劲儿的往表姐那里托，自己这么多年来，极少极少梦到她老人家。
小洁不敢吃醋，只是有点羞愧，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孙家人早饭随便带两馒头在路上吃，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因为他们要赶在当天回村，所以不能耽误。
甚至，今个晌午都不会在孙家沟吃晌午饭，就吃带去的干粮。
……
而另一边，因为昨天是五房请杨华梅吃饭，所以今天晌午小二房请。
待会夜里，三房请。
明天，杨华梅就要去镇上了，因为后天就过大年。
小二房今天晌午请客，自然把老杨家其他各房也都带上了。
于是，杨若晴在大孙氏这边待了一会儿，准备去小二房转转，看看二哥二嫂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但因为曹八妹在自己过来之前就已经过来探望大孙氏了，所以，杨若晴也就不急着过去二房询问。
而是准备待会曹八妹离开的时候，自己跟她一块儿走的时候，路上随口问问就是了。
很快，曹八妹惦记着家里晌午酒席的事情，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她特地喊住黄毛和小洁：
“黄毛，小洁，我是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
“今个我们家请永进他姑姑吃饭，你们晌午都过来吃，不要烧火了。”
小洁说：“姑姑，我正要和你说，我一会儿就要回镇上了，正月再回来拜年。”
“啊？张斑来接你了？”
“嗯，他应该一会儿就到吧。”
“那正好，叫张斑留下，一并去我家吃了晌午饭再回镇上也不迟。”
对于曹八妹的这个邀请，小洁笑了笑：“姑姑，还是算了吧，等正月我们带孩子去你家拜年的时候再吃，这会子是真没空闲，家里还有一堆事情没做。”
有些话，小洁不想跟曹八妹那里挑白了说，尤其是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比如说表姐，比如说嫂子，还有嫂子的娘……
她不可能直接说，姑姑啊，我本人倒是很喜欢热闹，很想去你家吃顿晌午饭再回镇上呢。
可是，因为张斑在，他不喜欢那种喧闹的环境，也不喜欢跟老杨家，还有其他一些不熟，打过一两回照面的亲戚的亲戚一块儿吃饭啊。
尤其是男人们酒桌上肯定是要推杯换盏，还得说一些劝酒的酒话……
我家张斑根本就不擅长那一套，也不喜欢搞那一套哦，所以即使我本人是想去姑姑你家吃饭的，但是这回我还是吃不成！
这些是实情，但这些实情，小洁绝对不会当着曹八妹的面说出来的。
即便是自己的亲姑姑，即便关系再好，也不能说太真。
必须要维护张斑的面子，因为张斑才是自己的丈夫，孩子们的爹，跟自己同甘共苦的那个男人。
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自家男人是念书人，性格寡淡，自己既然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就要处处维护他。
所以，小洁笑着说：“姑姑，你就别搞这副遗憾的样子啦，等过完年绣绣和我姑父都在镇上酒楼，到时候我只要得空回镇上，就去天香楼蹭饭吃，咋样？”
曹八妹笑了，看了眼杨若晴，“这话你得当着东家的面说，你姑父是给晴儿跑腿的。”
小洁听到这话，也转过头来看向杨若晴，咯咯一笑，“哎呀，我差点忘了表姐，表姐，我去蹭饭，你不生气吧？”
杨若晴莞尔，抬手轻轻捏了下小洁的鼻子，“傻瓜，你是不是皮痒？敢这样调侃表姐？
回头我在你饭菜里放泻药，让你吃得窜稀，看你还敢调侃我！”
小洁立马求饶，床上的大孙氏也笑骂小洁：“扯淡的玩意儿，你表姐是啥样的人咱还不清楚？这平时平往手指缝里漏掉一点，够你蹭多少顿饭？”
“去去去，要回镇上就赶紧收拾东西去，甭跟我这里闹腾，我要躺一会了。”
……
上昼，老杨家这边的人都来了小二房。
杨华梅这个正主，在谭氏和老杨头的护送下，也于上昼日头出来之后，才缓缓从老杨家那边的巷子口出来。
今日的杨华梅，身上穿着崭新的棉袄，为啥说是崭新的呢？
因为她之前的那些从老王家带出来的棉袄，暂时是不能穿的，她现在怀了身孕，还是双胞胎，肚子老大老大的，之前那些棉袄根本就穿不上，所以临时做的俩件宽松的大棉袄。
底下也是崭新的大棉裤，脚上是新棉鞋。
头上临出门前，谭氏死活要给杨华梅戴上大棉帽子。
还往杨华梅的手里塞了一只暖手的小铜炉。
“娘啊，我去小二房吃个饭而已，你这把我打扮成啥样了哟！”
“外面天寒地冻，可不比你在屋里火桶里暖和，一出门就有冷风，严实点好！”
谭氏边说这番话，手还不停的在杨华梅身上拾掇，整理，唯恐她棉袄的领口某处开了，到时候灌了冷风进去……
杨华梅摇摇头：“我都快要捂得冒汗啦，小铜炉真不要了，给你。”
小铜炉重新被塞回了谭氏手里，谭氏郁闷，“我暖手做啥呀？你是孕妇，你不能受冻，你受冻了连累胎儿！”
老杨头手里端着旱烟杆子，跟在她们母女身后边走边抽烟，看到前面这母女拉拉扯扯，谭氏还絮絮叨叨的样子，老杨头的眼神里都是宽慰。
兜兜转转，经历了一番挫折，闺女这块总算是落实到位了。
嫁给了年富力强的徐元明，马上就会生下他们自己的骨肉，夫妻感情会因为孩子这两根纽带牢牢拴在一块儿。
至于老王家那边生下的两个外孙大白和小黑，老杨头也想通了。
大白和小黑都各自成家了，不再是需要人照料的小孩子，闺女去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没毛病！
所以老杨头昂首阔步，心情大好。
他们一行三人往村口来的路上，遇到的都是巷子里的左邻右舍。
大家伙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都不在屋里待，要么端着饭碗蹲在院子门口扒拉早饭，看到老杨头几人过来，远远就跟他们这打起招呼来。
第11046章
这些街坊邻居们要么就是在院子里晾晒，喂鸡，打扫啥的。
总之，眼睛都是往院子外面瞅，当老杨头他们过来，这些邻居们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赶紧跟这边招呼起来。
“老杨叔，你们这齐齐整整的是要上哪去呀？”
“啊，我们去村口永进家吃晌午饭呐！”
“呀，今个是啥日子啊？永进家有啥喜事？”
“没呢，这不，永进和八妹两口子懂事，看他姑姑回来了，请他姑姑吃饭，我们是牵衣裳角。”
“哦，原来这么回事，呀，那大肚子婆是梅儿啊？小半年不见，都要认不出来了呢……”
“你眼瞎呀你？别说小半年，就算十年不见，我家梅儿又没长变相，你咋就认不出来了？”
谭氏猛地刹住脚，扭头一脸不善的瞪着先前那个说话的妇人。
妇人缩了缩肩膀，讪讪笑着说：“婶子莫要上火，我是看梅儿肚子那么大，又从头到脚裹的那么严实，一时眼拙没认出来嘛……”
谭氏白眼一翻，毫不留情斩断对方的下台阶，“没认不出来是你的事，你自个都说自个眼瞎了，怪谁？”
这妇人跟老杨家的院子是挨着的，两家隔着一条胡同，就是老杨家侧门堆放杂物的那个胡同。
早些年三房和五房住那里的时候，都喜欢从侧门的胡同里进出。
后来杨永仙的孩子夭折，在那个胡同里停灵之后，渐渐的那胡同就堆放了杂物不再通行了。
可见这两家是老邻居了，住了几十年的，结果，谭氏两句话就把人家给怼得卡在墙上扯不下来，连退路都不给！
那妇人站在那里，脸色非常的难看，看样子也在酝酿着还击的话语。
老杨头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意思是在制止谭氏不要再这样火力输出。
与此同时，杨华梅也意识到不对劲，她赶紧停下步子，转过身。
一边去扯谭氏的手，让她不要跟人起冲突，同时又扭头去对那个妇人挤出笑容。
“婶子，我刚埋头走路没留意到你。是我呀，我裹的严实，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妇人看到杨华梅解围，干笑了声，“梅儿啥时候回来的啊？”
“婶子，我是前日下昼回来的呢，婶子得空来我家喝茶哈。”
“好啊，你得空也来我家玩。”
“嗯嗯，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婶子你忙。”
说完这番话，杨华梅拽着谭氏赶紧往前走，老杨头也朝那妇人点了下头，压低声说：“侄媳妇，看叔的面子，甭跟我家那老太太计较了，啊？”
妇人摇头，“叔你放心吧，咱几十年老邻居，谁不晓得谁呢，我就当一阵风吹掉了。”
“那就好那就好！”
等到他们三人走开，妇人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拿起笤帚在院子里打鸡骂狗。
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打骂家里的鸡狗，可是只要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这哪里是在打骂鸡狗？这根本就是在骂给刚刚走过去的一家三口听吧？
被人指桑骂槐的感觉，谁领教谁知道……
谭氏就像被雷给劈了，一下子就给僵在原地，转身就要回去找那个妇人麻烦。
杨华梅眼疾手快拉住她。
老杨头也在后面挡住了她。
“娘，你消停点吧，别再跟人吵架了好吗？”
“梅儿你听不到她在骂咱吗？指桑骂槐呢！”
“娘，你先前已经够扫人家面子了，这会子让那婶子骂两句，出出气，也没啥大不了啊！”
“那不行，这口恶气我臀部下去！”
“老太婆你别折腾了，都是几十年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你不懂？”
“老头子你瞎扯个啥？咱家有远亲？几个儿子媳妇孙子都在跟前，咱有啥要仰仗邻居的？”
“娘啊，就算你不需要仰仗邻居，可你到处得罪人，人家到时候背地里说咱的坏话，也不好吧？”
“不要跟人结怨了，好吗？我杨华梅在长坪村名声早就臭了，你就消停消停，别再给我拉仇恨了，算我求你了！”
杨华梅作势就要给谭氏跪下去。
跟人吵架结怨这一块，杨华梅知道谭氏是一点儿都不惧怕的，她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强势惯了。
从前的杨华梅也是如此，秉承了谭氏的言传身教，也不愿意吃半点亏。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和人生中起起落落遇到的事情，杨华梅渐渐悟出一个道理。
那就是尽量不要去结怨，哪怕你不刻意的与人为善，也犯不着去结怨，到处给自己树敌，到处让人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当一个人说你坏话，那没啥，可是当三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都在说你坏话，都在背后捕风捉影的抹黑你的时候。
即便那件事你真的没做过，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很可怕的！
“老太婆，你当真要梅儿挺个大肚子给你下跪？你当真要这一条巷子里的街坊邻居看笑话？”
老杨头气到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压着，但却是咬牙切齿的问谭氏。
谭氏瞄了一眼四下，果真，青石板路的左右两边那些人家，全都在探头探脑，朝这边指指点点，还有的捂着嘴巴笑。
谭氏双手拽着杨华梅，不舍得要杨华梅跪下去，但同时她又对那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非常的恼火。
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因为看热闹的人有点多，她要是一个人出行，慢慢骂，挨着顺儿的骂，那可以。
但现在，她骂不过来。
“好吧好吧，我啥都不说，啥都不做，咱接着赶路吧！”
谭氏拽起杨华梅，继续往村口走。
杨华梅之前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了。
早晓得这样，她就不该日上三竿出门，就该早一些出门，那样的话指不定不会遇到这么多人……
所幸往村口去的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的人，可是，当他们经过塘坝附近，却看到塘坝周围围了一圈浆洗的妇人。
后天就过大年了，正月初三之前都是不能有浆洗和打棒槌的声响的，所以这些妇人们趁着年前这最后两天，陷入了疯狂的浆洗晾晒模式。
当老杨头，谭氏，杨华梅三人组出现在塘坝上，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时，原本热聊昨夜行静事情的她们，一下子目光都炙热起来！
第11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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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们快看呐，那个大肚婆是不是梅儿？”
“是她是她，哎哟喂，她呐肚子咋那么大呀？这是怀了几个？”
“听说是两个。”
“啧啧，真能生，肚皮争气啊……”
“要不是仗着肚皮争气，咋有那个底气寡妇改嫁？还是嫁的自己的亲家公？”
“嘘，小点声啊，没瞅见谭氏老太太在嘛？待会来撕你的嘴。”
“嘻嘻，我才不怕呢，我说的是实情，又不是抹黑？对质我都不怕……”
“……”
塘坝上，老杨头几人听到塘坝边这些人的对话，脸色都黑沉黑沉的。
杨华梅悄悄将帽子往下扯了扯，不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脸色。
而谭氏则朝池塘水面狠狠啐了口，“烂舌根子的，死全家，死在外头过年！”
这句话出口，尤其搁在这大年边上，而这池塘里很多人手头浆洗的都是过年期间要用到的食材。
一下子就听到谭氏这极强的语言输出，顿时，池塘边骚动起来，一群妇人都变了脸色。
“这老太太嘴巴怎么那么臭？大过年的，上来就诅咒人家。”
“就是，缺德。”
“我呸，有那闲工夫磕别人家的闲话，管好自家的破事！”
“人不招惹我，我嘴再臭也不乱骂，人要是招惹我，我除夕夜搬把凳子坐到她家去骂！”
谭氏双手叉腰往前一站，骂几句就往池塘水面吐一口口水。
“反正我这个黄土埋到了鼻梁的老太太活够了，不怕死，也没那些忌讳，”
“你们这些人家，男人壮年，孩子又小，掂量掂量可受得起我大年夜的咒骂！”
“要是受不起，就把你们这一个个的屁燕子给老老太婆我夹紧咯，再让我听到，我跟你没完！”
原本还响起各种谴责和议论的妇人群，一下子就被谭氏给干沉默了。
没洗完的赶紧埋下头假装忙碌，洗完了的，也不再在这里逗留，麻溜儿的挎起篮子和盆桶往村子里走，生怕招惹了谭氏。
谭氏见效果达到，也不恋战，牵着杨华梅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故意扯着嗓门说：“梅儿莫慌，你这肚子就是比那些人要争气，她们是眼红你，你当她们那些话是放屁！”
直到谭氏拉着杨华梅走过了塘坝，进了村口大路右侧杨永进家的院子门，池塘这边的一众妇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的老娘咧，一辈子就没见过这种老太太，嘴巴太毒了！”
“不好招惹！”
“有啥不好招惹的？不还是仗着儿孙多，家里又出了大人物么！”
“这不就是不好招惹么！”
“哎！”
“算了算了，咱不跟一个黄土埋到了眉头的老太太计较，当她是放狗屁！”
……
小二房的堂屋里，男人们都围着桌子坐了满满一桌。
旁边另一张桌子上也放着瓜果点心，围坐着一群妇人孩子。
但是妇人们很多时候却并不喜欢坐在这里嗑瓜子聊天，除非吃饭的事后才过来，不然，她们几乎都是喜欢去灶房扎堆。
要么，就是在院子里晒日头，拉家常，眼睛时不时的在孩子堆中找寻家里的那几个，生怕他们溜出去了……
而当谭氏拉着杨华梅的手进了小二房的院子，第一个看到她们的人是绣红丫头。
绣红丫头正照看着一帮小萝卜头们在院子里玩，她的人就站在距离院门最近的地方。
当看到谭氏拉着杨华梅进来，她先是跟谭氏和杨华梅这打了个招呼：“太奶奶，姑奶！”
谭氏还在气头上，嘴里咕咕哝哝，压根就没理会绣红的招呼声。
杨华梅则将帽子往上托了托，对绣红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诶，绣红丫头又长高了，都要赶上姑奶我了。”
老杨家的子孙们，除了绣绣，以及一些幼小的孩子，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清一色都是大长腿大高个。
老杨头在基因传承这块，那是非常的强大，压根就没有被谭氏的娇小基因所影响。
就拿杨华梅来说，一米六三那是轻轻松松。
杨若晴和三丫头还有绵绵这堂姐妹几个，都是一六五的样子。
远嫁南方秀水镇的杨若兰个头更高，一六八，所以当年杨若兰年轻气盛的时候是十里八村当之无愧的村村花……
绣绣是老杨家及笄女孩子里个头最矮的，这也不是因为谭氏这个太奶奶的影响，而是源自曹八妹。
不过，曹八妹也只能影响到绣绣，并不能影响到绣红，绣红的个头就很出挑了。
不过，曹八妹和杨永进私底下对小三子将来的身高有些担忧。
曹八妹担心小三子也像绣绣那样呗自己影响，绣绣是个女孩子家，就算矮一点也没关系，娇小玲珑嘛。
可是小三子，从目前来看，各方面似乎都随了曹八妹，而且眉眼五官这些，不怎么像杨永进，反倒像小三子的舅舅小洁爹……
好了言归正传，当杨华梅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娘家侄孙女绣红的时候，绣红却是脸一红，扭头往后跑了两步，朝灶房那边喊：“娘，我太奶奶和姑奶过
来了。”
话音刚落，原本传来锅碗瓢盆和各种说话声的灶房门口，系着围裙的曹八妹便一马当先跑了出来。
“奶奶，姑姑，你们过来啦？快快，堂屋里坐！”
“有火桶不？”谭氏问。
曹八妹连连点头：“有有有，早就准备好了，专门为姑姑准备的。”
谭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杨华梅则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曹八妹说：“八妹，我这过来吃顿饭，给你添麻烦了。”
曹八妹愣了愣，显然对杨华梅的这种说话方式有点错愕。
要知道从前在老王家的时候，姑姑来他们这些人家做客，不管是带着当年还是孩子的大白和小黑，还是后面带着大孙子壮壮……姑姑那都是非常的‘霸道’，用
颐指气使几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呢！
怎么如今说话，竟然变得这么懂事有分寸了？
“姑姑说的哪里话？你到侄子家来吃顿饭，咋就麻烦了呢？”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姑姑，快些堂屋里坐！”
第110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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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八妹说这些话的当口，同时已经打发杨永进去堂屋那边喊杨永进去了。
很快，杨永进也迎接了出来，将谭氏和杨华梅她们往堂屋里招呼。
杨华梅往堂屋里去的时候，经过灶房门口和院子里，少不得遇到老杨家的其他女眷们，她们有的是跟在曹八妹身后从灶房出来，有的则是在院子里带孩子。
有的主动跟杨华梅这打招呼，杨华梅就礼貌的回应。
有的则是杨华梅主动过去打招呼，比如说王翠莲……
总而言之，这一波当杨华梅走进堂屋，她身后的这些女眷们心里都暗暗震惊了一把。
“姑姑，来火桶里坐，这是我二嫂早上专门为你准备的火盆子，不熏眼，不烫脚，你和我奶一块儿坐起来都刚刚好。”
杨若晴得到曹八妹的托付，拿了一件洗干净的旧棉袄送来堂屋给杨华梅盖腿。
后世很多人都习惯了暖气和空调来取暖，但是如果经历过农村火桶取暖的人就会有这方面经验。
坐在火桶里，必须要盖腿。
盖腿的目的不仅仅是阻止火桶里面的热量流失，同时也是为了遮挡火盆子里那些木屑之类燃烧散发出的烟雾。
那些烟雾，对眼睛和口鼻非常的不友好，所以得盖着。
“你二嫂想的真周到。”
杨华梅夸赞了声，接过了旧棉袄，在谭氏和杨若晴的双重搀扶下，动作有些笨重的挪进了火桶。
谭氏也随即坐了进去，母女俩坐一块儿，确实刚刚好，旧棉袄往腿上一盖，暖呼。
加之杨永进端来了泡好的茶还有点心，这下，谭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路为了赶赴这顿饭，从出家门就开始一路受气。
这会子，总算舒服了几分。
孙氏，鲍素云她们原本都是在院子里晒日头，照管孩子们。
这会子见谭氏和杨华梅过来了，大家都默契的回了堂屋，围着杨华梅她们的火桶周围坐着，大家陪着杨华梅聊起了天，省得在等待开饭前的这段时间梅儿无
聊乏味。
也不想落谭氏的口实，到时候指责她们这些当嫂子的故意躲着梅儿，不热情啥啥的……
对于孙氏和鲍素云她们的这种自觉的行为，谭氏看在眼底，还是颇为满意的。
也为了彰显自己的亲和，谭氏对孙氏和鲍素云说：“梅儿好些年没生娃了，对生娃有些恐慌。”
“你们两个当嫂嫂的，趁着这机会开导开导她，也顺带跟她说说你们的经验好了。”
面对谭氏的吩咐，孙氏和鲍素云自然是笑得一脸的温顺。
两个人便轮番关心起了杨华梅的妊娠情况。
如果是说别的话题，可能杨华梅还有点拘谨，尤其是涉及到老王家，大白小黑那些……因为那些是杨华梅想要回避，却又无法回避的过往。
但是谈论起妊娠和分娩这些，那就不尴尬了，而且这一块的事儿，眼下也是杨华梅最关注的。
如果说当初刚从老王家出来，她心里最煎熬和牵挂的人就是壮壮……
那么，经过了茶寮这几个月的冷静期，身边有了徐元明的关怀，很多时候徐元明都跟她说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感悟，杨华梅的心境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何况如今，随着腹中胎儿的一天天成长，时不时的在她肚子里翻个身，打一拳，踢一脚啥的。
也不晓得是哪个孩子，竟然有一天还在她肚子里打了个嗝，这更加让杨华梅真切的感受到了孩子们的存在。
她的关注力一点点被腹中孩子们拽过来，每天在茶寮，她啥活都不需要做，只做一些针线活。
一日三顿都是徐元明做好了捧到她面前来的，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针线活的时候，就摸着肚子跟肚里孩子们说话，讲故事，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哼歌
听。
有时候天气好，日头大，徐元明还会将她带到茶园里面去。
他在一棵棵茶树地下忙碌，她就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只徐元明从茶寮后面林子里摘的橘子，边吃边晒日头，跟他呱唧着家常。
原本她以为顶着那么多压力，又是她携着孩子逼迫着徐元明娶她的二婚改嫁，必定是过的一地鸡毛。
没想到现实却并非如此，她甚至想到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甚至很多时候，看着徐元明在日头底下忙活的背影，宽阔的肩膀，长满茧子的大手，龙行虎步，旺盛的精力……
年纪这块，也就比她大个六七岁，这个年纪是刚刚好啊。
这才是自己应该嫁的男人……
所以此刻，杨华梅喝着茶，嗑着瓜子，吃着点心，烤着火，跟孙氏和鲍素云她们探讨着妊娠和育儿的经验，双方聊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杨华梅这边还会发出
一串愉悦的笑声。
虽然男人们那桌也在聊天，杨永智他们甚至还腾了个地方开始打牌，众人似乎都在忙着找自己的乐子。
但是，杨华梅这边的动静，依然还是被人暗暗观察在眼中。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氏。
刘氏自打上回突然说不出话来，在医馆住了好多天，后面回家后因为跟曹八妹吵架撕破了脸，所以被杨华明关在屋里，一关就是好多天。
后面渐渐地磨掉了些狗脾气，加之家里想了一些法子，药和土方子一起上。
所以经过这些些天的调理，不晓得是药的后续效果渐渐显现了呢，还是土方子起了作用，又或者二者都有作用不？
这几日，她的嗓子渐渐又能发出声音了。
只不过声音比较小，也比较沙哑，而且一次不能说太急太快太多，不然嗓子眼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别说讲话了，就是喝水，吃东西吞咽，都很
困难。
但这些困难险阻，都不能阻止她那颗八卦的心。
尤其今天是她这么长时日以来，第一次被杨华明放出家门。
并且实现杨华明和康小子就跟刘氏这打过了招呼，甚至可以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今天来小二房吃饭，借着这个机会跟曹八妹和好。
第110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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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妥协了，毕竟大家都是老杨家的，逢年过节少不得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
若是她和曹八妹的关系一直那么僵着，也不好，不说别的，就如今天这顿饭，她就没机会吃到！
所以今天刘氏跟着杨华明和康小子刘金钏他们来到小二房，而事先得到了杨永进叮嘱的曹八妹也笑脸相迎。
因为辈分本身就比刘氏要低一辈，加之又是东道主，所以曹八妹主动跟刘氏这打的招呼，一口一个四婶。
而刘氏呢，也借坡下驴，两人你客气来我客气去，仿佛上回撕破脸吵架的事，是其他两个人，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木有！
而现在，刘氏手里捧着一碗暖手的热茶，在堂屋门口和堂屋里面男人们打牌的桌子附近来来回回的转悠。
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妇人们那桌的动静，尤其是孙氏她们跟杨华梅之间的聊天对话。
但是，刘氏却不会凑过来跟杨华梅那攀谈，即便知道谭氏希望更多的人来捧杨华梅的场子，刘氏就是不过去，就是不过去做那个众星捧月中的一颗不起眼的
小星星。
但她却源源不断的捕捉着杨华梅她们的对话，尤其是杨华梅在说到自己腹中胎儿们的动静规律时的那些小细节，刘氏都边听边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发生着
变化。
时而鄙夷，时而不屑，时而冷笑，时而谴责……当天的差不多了，而杨华梅也因为坐在那里喝了茶，加之胎儿们的身体压迫下，频繁的有尿意，趁着孙氏陪
杨华梅去小二房上茅厕的当口，刘氏也赶紧抽空钻进了灶房。
为啥？
因为她要把她听到的这些东西，及时输送到灶房的妇人堆中去啊！
不然，这些东西就她一个人的耳朵去听，脑袋去装，有啥意思？
所以，她得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将上一波听来的东西送去灶房。
灶房里，虽然今天的东道主是小二房，但是掌勺人却并非曹八妹。
曹八妹专门把自己的两个亲妯娌赵柳儿和小莫氏叫过来给自己掌勺，她自己打下手，绣绣不安排事情，因为绣绣要带勇孝。
勇孝马上就要一周岁了，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基本都不爱在人身上待。
就算待在绣绣身上，那也要站在绣绣的腿上，然后顺着绣绣的腿，小肚子，胸口，一路往上走……
没法子，曹八妹给缝了一根学步带子，长期拴在勇孝的身上，另一端则拽在绣绣的手里。
只要醒了，吃了喝了拉了，那就肯定是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走，而绣绣拽着带子在后面跟着。
所以曹八妹压根就没安排绣绣，只要她能照看好勇孝，就是分担了一半的事情去了。
而灶房里，除了掌勺的赵柳儿和小莫氏，小花，刘金钏，蒋桂玲这几个年轻的弟媳妇也都在。
虽然她们不是掌勺人，但她们都是过来搭把手的，烧柴火啊，灌水啊，洗洗菜啊啥的。
而且因为灶房地理位置方便，她们一探头还能监控到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这可比起坐在堂屋里嗑瓜子喝茶等饭吃要舒服惬意的多。
当然了，至于她们各自的孩子们，要么就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如果小孩子太小，如蒋桂玲和刘金钏那种的，那就是鲍素云和康小子他们在带。
对了，还有一个人也在灶房，那就是杨若晴。
杨若晴也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因为团团圆圆压根不需要她带，有王翠莲，还有蓉姑她们，所以杨若晴要么在灶房里转悠，跟嫂嫂们说说笑笑。
要么抽空往孙家院子去一趟，抽空过去照看下大舅妈，毕竟黄毛那边还有养猪场的一对猪们要喂食。
“大舅妈，你先睡一会儿，待会吃晌午饭的时候我给你把饭菜送过来。”
“你吃你的，叫八妹送，她是主家，你又不是。”
“哈哈，大舅妈，你这是生怕我给你送饭菜，耽误了自己吃啊？”
“那必须的，你是我外甥女，我当然盼着你多吃点啊！”
“大舅妈真好，没事，我现在减肥，不想吃太多。”
“快拉倒吧你，天天说减肥，我瞅着你也没咋瘦。”
“可我也没胖啊！”
大孙氏打量着杨若晴，“这倒也是，保持的很好，不像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吃的五大三粗的，可我也没咋胡吃海喝，鱼啊肉啊那些，也不是三天两头的吃啊，
每天做的事情还不少，咋就瘦不下来呢？”
“大舅妈，那你跟我说说，你一般正常情况下，每天吃喝都是咋样安排的呢？”
大孙氏仔细想了想，说：“我早上都是喝粥，贴杂粮面饼子，有时候是蒿子粑，有时候是白糖黑芝麻芯的糯米圆子。”
“若是奢侈一把，那有时候就是用猪油炒个鸡蛋剩饭，里头搞几块年糕啥的。”
我去！
还没开始询问午饭和晚饭的安排，单单只是听到大舅妈这早餐的构造，杨若晴就知道她是肯定瘦不下去的。
因为早上的主食太多了，全都是碳水，也不是说碳水不重要，碳水对于人体非常的重要。
长期缺乏碳水，掉发，衰老，亲戚出走，甚至大脑都要停摆。
但是碳水摄入过多，能量消耗不掉，容易累积成脂肪。
“晌午我就是正常的吃喝啊，我家的饭菜标准你懂的，不是太好，但也绝对不差，每天都有荤菜，我吃的荤菜也不多，但我会扒拉米饭，晌午两碗米饭。”
“我夜里基本不吃米饭，随便吃点，一碗面条就差不多了，有时候是两个馒头，或是几张面饼子……”
杨若晴听得冷汗都出来了。
大舅妈这简直就是碳水脑啊，这样疯狂炫碳水，怪不得膀阔腰圆。
“大舅妈，也不是说你不能多吃米饭面条面饼子那些，只是那一块你完全可以拿掉一半，然后用鸡蛋，瘦肉，鸡肉，鱼虾来替补。”
大孙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啊？吃那么多好菜？那不得胖死啊！白米饭好啊，不胖人！”
“大舅妈，我每天就是这样吃的，你看，我胖吗？”
第11050章
“你真的不胖，还很匀称，气色也好，太瘦了像八妹她们那种，太干板，反倒不好看。”大孙氏终于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杨若晴莞尔：“这就对了嘛，所以你以后适量的少吃米饭那些东西，多吃鸡鸭鱼肉，不出三个月，你肯定会精气神都不一样。”
“真的嘛？那大舅妈就照着你说的去做做看？”
“好啊！”
这一刻的大舅妈，眼神里换发出了少女的生机，果真，只要是女人，不管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也不管多大的年纪，在追求美这一块，永远都一样，骨子里都是爱美的。
哪怕没有那个悦己者，也要为了自己看着舒服，而去努力变美。
估计大孙氏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太直接，跟自己的年纪和辈分不搭，怕杨若晴笑话，所以她老脸一红，又换了话锋：“哎呀呀，我也就随口说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不讲究那些虚招子！只要健康就好！”
杨若晴笑而不语，不去戳破大舅妈，因为她知道如果大舅妈自己有心的话，先前自己说的那些饮食搭配，她肯定都记住了，回头也会悄悄的学着去做。
“好了晴儿，我睡一会儿，你去忙你的。”
“行，待会晌午饭我给你送过来。”
杨若晴刚转身，大孙氏突然又喊住她。
“晴儿，其实前几天把你们大家吓坏了，可我自个却过得很舒服呢！”
杨若晴扭头看了大孙氏一眼，眼中都是疑惑。
“大舅妈，你这话说的，敢不敢当着我嘎公的面说啊？”
看我嘎公不拿旱烟杆子敲你脑袋哦！
一大家子为了你的事，急得团团转，小洁都耽误了婆家那边腊月办年货的事宜……你倒好，啊，还说你舒服，怕是想要讨我嘎公的***兜子咯！
“当着你嘎公的面，我也是敢说的。”
结果，大孙氏不仅没有被老孙头的名号给吓唬到，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我昏睡那几天，你们看我昏昏沉沉的，药啊，米汤啥的，都要人喂才能灌到嘴里。”
“可你们却不晓得，那几天，我在梦里都跟你嘎婆待一块儿。”
“你嘎婆天天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蛋炒饭啊，霉豆腐啊，大草鱼啊，还有蒸茄子……”
“我每天待在你嘎婆的小院里，我们娘俩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我把家里这些年发生的事儿，都说给她老人家听了，当听到你在辰儿和宝宝后面，又给骆家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你嘎婆不晓得有多宽慰呢！”
杨若晴原本还想跟大孙氏这好好说道说道大家这几日的提心吊胆，可当听到大孙氏说着跟嘎婆的相处……杨若晴的眼前瞬间就有画面了。
而那种画面，也是她自己所向往，却又只能偶尔出现在梦境里的……
“大舅妈，那天我做的那个梦，有些匆忙。”
“根本就没来得及和我嘎婆说几句话。”
“哎，没事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梦到的。”大孙氏反过来安慰杨若晴。
“晴儿啊，说起来，大舅妈真得感激的人是你，那天的梦里，要不是你替我挡住那怪东西，我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咯！”
“大舅妈，咱们之间啥关系呀，用不着说感谢的话。”
杨若晴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的性情恢复平静，“只要你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让我嘎公能安享晚年，让我娘不用悬心，这就足够了！”
……
杨若晴回了小二房，从孙家到小二房，其实路一点儿都不远，中间仅隔着五房。
但是这短短的十来米的路，杨若晴却走得很缓慢很缓慢，并且，心理揣着很多的事。
想的最多的还是嘎婆……
尤其是每次看到这样喧闹的家庭聚餐的日子，看到谭氏被那么多儿孙簇拥着，像老祖宗那样坐在女眷们桌子的首位。
各种好吃的好喝的，大家伙儿都往她跟前送，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牙口却是非常非常的好，肉骨头都能啃。
逢年过节，大家伙儿争相着给谭氏买各种各样的礼物来表达孝心，三丫头这些孙女，还专门从外县带回来谭氏爱吃的点心啥的。
而杨若晴自己，作为孙女中的一员，也没少过对谭氏的孝敬。
不过她基本上不买衣裳和点心首饰之类的东西送谭氏，基本都是包个红包，让老太太喜欢什么自己买去。
尽管她心里清楚，谭氏老太太足不出户的，别说去镇上买买买了，就算是长坪村本村的杂货铺子，谭氏都从来不去。
除非有时候货郎从家门口走过，听到货郎手里摇的拨浪鼓的声响，老太太或许会出去买点针头线脑啥的。
其他时候，老太太自己几乎是没有啥花销，而那些孝敬给老太太的钱，最后百川汇海大部分都落入了姑姑杨华梅的口兜里……即使如此，杨若晴还是会坚持给。
但如果换做嘎婆孙老太在世……仅仅只是这么一个设想冒出脑海，杨若晴就已经幻想出了无数种对她好的方式……
比如说，她会隔山差五的去镇上白梅斋买嘎婆喜欢吃的面食，包子馒头饺子油条这些，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嘎婆买。
带嘎婆去镇上的布庄挑选衣裳，给老太太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做好几套衣裳，压根就不需要大舅妈去费神。
家里有啥好吃的菜，都给嘎婆端一碗过去。
定期过去帮嘎婆洗头，晾晒被褥。
甚至，她还要带嘎婆去她县城酒楼里好好的吃几顿饭，把酒楼里的招牌菜轮番推荐给嘎婆尝，带嘎婆去县城西边的寺庙里上香，带嘎婆去更远的地方玩，吃各种小吃，去西楼看唱大戏……
如果嘎婆还活着，该多好，这么多操作空间。
可惜嘎婆已经去世了，即使这番给她准备了寒衣和供品……但是，生死有别，阴阳相隔，即便她老人家那端真的能收到这些东西，但对于杨若晴来说，心中的那份遗憾，却是始终都挥散不去的！
杨若晴自己是如此心境，相信大舅妈，甚至娘她们，估计也是这种感觉。
不然，先前大舅妈就不会拉着自己说那么多了……
第11051章
直到走进小二房的院子，看到一群玩闹着的孩子，其中，就有自家的两个小子。
远远的，团团朝自己这边奔来，嘴里还在喊着：“娘，快，快接住我呀！”
杨若晴赶紧俯下身来，伸开双臂，接住这个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身上奶香奶香的，这是他原始的味道。
除此外，还有衣服上浆洗时留下的香胰子的气味，淡淡的，很清新怡人。
不过，在这两种气味之余，还夹杂着一丝汗味。
没辙呀，这也不知道在院子里跟其他小伙伴一块儿跑来跑去跑多久，已经跑到脑袋上全都是晶莹的汗。
“噢哟，跑出这么多汗来啦？我给摸下后背衣裳湿了没？”
杨若晴把手从团团的后背衣裳下摆里塞进去摸了摸。
小小的脊背，肌肤真的真的好光滑娇嫩啊，真正意义上的吹弹可破。
不过，此刻摸起来却很干爽。
于是杨若晴便打消了给他往后背塞棉帕子的打算，转而掏出手绢儿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本想招圆圆也过来擦一擦，结果这小家伙却跑得根本没有要往这边靠近的想法……
“好啦，过去玩吧，玩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去大奶奶那里喝口茶。”
安排他们去找王翠莲那喝茶，王翠莲到时候看到他们额头的汗，肯定会做自己相同的举动的。
“好嘞，玩咯，玩去咯！”
看着团团欢快跑开的小身影，杨若晴的严重露出点点笑意。
先前因为嘎婆离开而弥漫心头的那些低迷的情绪，这会子也悄然退去。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像一茬茬庄稼，老的收割了，就有新的会生长出来。
脚下的这片大地上，这个村子里，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永恒，在于源源不断，在于生生不息。
好比那山间的溪水，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晴儿，来灶房玩。”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地在杨若晴的耳边响起，若不是她耳力好，换做其他人，估计在院子里这些孩子们嘈杂喧闹的声音中，还真的不太好去辨别。
只是，伴随着对方的声音，杨若晴还嗅到一股子口臭。
为了保险起见，杨若晴在扭头之前，脚下往旁边退了一步，这才去看招呼她的人。
不是刘氏，还能是谁？
而且刘氏还是从堂屋方向过来，正风风火火往灶房的方向去，刚好杨若晴就站在堂屋通往灶房的鹅卵石小路的中间，于是，刘氏直接就把嘴巴贴到杨若晴的耳边来说话了。
“晴儿，你咋站开了？是不是我吓到你啦？”刘氏看到脚下往后退，朝杨若晴这关心的问了一句。
随着她这探身张口的询问，那股子更加浓郁的口臭味儿再次清晰的钻进了杨若晴的鼻腔里，熏得她浑身不适，五脏六腑都在抗议！
她下意识就想问问刘氏到底有多久没刷牙了？吃的那些肉啊啥的，都卡在牙齿缝里发酵了，那种臭味真的没法闻……
可的衣裳刘氏那张关心的脸，杨若晴强忍着不适，将到了嘴边的问话又给吞咽了回去。
算了，四婶大半辈子了都是这样邋遢着过来的，这段时日因为生病要天天吃药，估计口腔里本身气味就不太好。
加之四叔明确规定她待在家里，和院子里，不允许到处瞎跑串门。
所以四婶就更加不顾及自己的个人卫生了，每天吃完睡，睡完吃，才搞成这副邋遢样子，若是塞一块干净白嫩的豆腐到她嘴巴里，估计再次拿出来的时候，都能直接给做成臭豆腐了。
“是有点被吓到了。”杨若晴随口扯了个谎，“走吧，去灶房。”
进灶房去，灶房里暖和，杨若晴打算去灶膛口烤火，不太想去堂屋里聊天。
跟梅儿姑姑聊天这件事，杨若晴本身是不抗拒的。
但是谭氏在旁边像个监督者似的，让这种聊天的氛围就有些变化，杨若晴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就留给孙氏和鲍素云了，她懒得去凑那个热闹。
灶房里很是热闹，新一代的掌勺人完全取代了老一辈的掌勺人。
而且杨若晴特别留意了下，新一辈的掌勺人，在保留了继承了老一辈掌勺人她们关于家乡特色菜的元素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自己的创新呢。
比如说，老一辈掌勺人，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对于肉丸子的理解，那就只有传统的肉丸子肉饼汤。
而新一辈的掌勺人则有了大四喜丸子，有了往三角豆腐里灌肉沫，往面筋裹和油豆腐里塞肉沫，往茄子和莲藕中间夹肉沫炸的这一系列的新吃法。
甚至今天，杨若晴和刘氏走进灶房，刚好看到赵柳儿和小花正在搓肉丸子，搓好的肉丸子再裹上一圈事先浸泡好的糯米，接着放到蒸屉上，端到开水锅里蒸糯米肉圆子。
待会出锅的时候，撒上葱花沫子，再浇灌一勺子热油来激发香味儿，甭提有多下饭了。
而其他一些刚出锅的新式菜的香味儿一下子就驱散了先前刘氏带给杨若晴的阴影，杨若晴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刘氏则直接就用力嗅了嗅鼻子，忘记了她来灶房的初衷，大步冲到锅台边，看着那刚出锅的剁椒鱼头，用力吞咽着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四婶，这可不能让你尝啊，这是要摆盘的，鱼头身上甭管少了哪一块肉，端上桌都不齐整。”
赵柳儿作为掌勺人，直接就和和气气的说出一番委婉的话来断绝了刘氏想要开口的欲望。
这直接就让旁边的曹八妹省心了，曹八妹假装在做别的事，装作听不见锅台这边的话。
然而，赵柳儿真的低估了刘氏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脸皮的厚度，即使还没张口就已经被拒绝了，但不妨碍她再次争取。
“那啥，永智媳妇你绝对放心你四婶我的筷子神功，我夹一块鱼肉，保证不会被看出来！”
赵柳儿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同在灶房里的刘金钏听到刘氏的话，垂下头去，脸却已经红了。
第11052章
“四婶，这是一整个鱼头，你说你甭管从哪个地方夹一块，都能看出缺失来。”
“任凭你再好的筷子功夫，你总不能假装夹一块吧？”赵柳儿又说。
小花也劝刘氏：“四婶，待会端上桌大家都能吃到，到时候你敞开了吃就是了嘛，不急这一时三刻。”
刘氏却看向小花，一脸认真的解释：“花儿你不懂，我可不是嘴馋，我是帮你们把关，万一咸了淡了呢？”
到底是把关？还是自己嘴馋？
懂的都懂，对此，小花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不再做声。
毕竟她不是东道主，也跟二嫂是堂妯里，打一巴掌隔一层，犯不着为了二嫂夹的事情去把四婶往死里得罪，那样也不好。
这时，原本正在切菜没吭声的小莫氏扭头朝锅台这边冷笑了声。
“四婶，你这还真是用心良苦呀，那这样吧，你尝块剁椒得了，咸不咸淡不淡的，剁椒也能吃出味儿来。”
“再不行，你筷子头沾点鱼汤再试试，也能把握住咸淡。”
别人出声劝阻，刘氏都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小莫氏这一开口，刘氏的眼神和脸色都变了。
她扭头目光阴沉的盯着小莫氏：“就你馊主意多，我尝小二房的菜，又不是小四房的，要你指手画脚？”
小莫氏怔了下，显然，大户人家出生的她，打小就被灌输知书识礼的观念。
自从她苏醒之后在老杨家过日子，从不跟人结怨。
之所以三番两次的怼刘氏，这其中的原因，懂的都懂。
没错，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是为她姐姐一家还有她的那几个外甥外甥女打抱不平，因为刘氏当初的驱赶和辱骂，殴打……
这件事可以说，是小莫氏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
所以现在，面对刘氏的当面撕破脸的怼问，小莫氏也将手里的菜刀用力剁在砧板上，转过身来，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拭了几下，目光冰冷的盯住刘氏：“你要这么说，那可就别怪我说话不会拐弯了！”
“大路不平旁人踩，四婶你就是嘴馋，猪瘾犯了！还非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大上，啥把关，尝咸淡？咱这些人没长舌头呀？就你长了？你嘴不仅馋你舌头还长……”
刘氏万万没想到平时默不作声的小莫氏，最多也就是阴阳几句，绝对是个不会骂人的主儿。
没想到今天直接就被小莫氏指着鼻子给骂了，而且这骂话，几乎就是怼着刘氏的肺管子在输出啊！
刘氏用力跺了跺脚，“你个疯婆子，这才清醒了几天？跟谁学的牙尖嘴利？还骂起我来了，也不想想你当初疯疯癫癫的鬼样子，才做了几天人……”
“四婶，你这话可就过了。”赵柳儿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小莫氏。
她们妯里俩这段时日一直住隔壁，关系比以前更进了一步，所以这会子听到刘氏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拿小莫氏最不乐意提及的事情来说事儿，赵柳儿也摆出了护犊子的架势。
“四弟妹之前疯癫，那是受了大刺激，咱哪个人没有三起三落？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怼着人肺管子骂，你啥感受？你难道就没有一些扎心的事？”
“我可没有，我又没有疯癫过，也没有在地上瞎爬，屎尿拉一身……”
“呵，那我四弟妹她就算疯癫，就算屎尿拉身上，到底永青都没有休过她，反观有些人，呵呵，可是人到种还做过下堂妇，要不是小妾自己走了，某些人能不能回得来，还得另说呢，得意什么？”
第11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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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藏在心里最深处，不愿意被提起，甚至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起的一件事情，或者说某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如果说，对于从小就读书识字，举人老爷家的闺女，知书识礼识文断字，看了很多的书的莫氏来说，她疯癫的那段时间里，失去了自我，像个畜生一样在外
面流浪。
在遇到杨永青之前，其实她在流浪的过程中就已经被人给玷污了。
而且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两次，甚至还有一个老鳏夫甚至把她关在自家柴房里，用麻绳绑住了双脚，臭袜子塞住了嘴巴，试图将她当做自己的囚徒，任他肆
意凌辱……
是某一次她短暂清醒的当口，趁着老鳏夫喝醉了酒，用牙齿压断了麻绳偷跑了出来。
后面的继续流浪，她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她清醒的时候，反倒希望自己不要清醒过来，那些过往，让她宁可去死。
她逃出了老鳏夫的家，可是，她却在那里留下了她的一点血脉。
在被老鳏夫囚禁的那一年时间里，她像个畜生一样，竟然为老鳏夫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逃走的时候，也想过把孩子带走，但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不仅因为自己这个样子根本没有能力去养活孩子，去照顾孩子的周全，还有就是那个孩子身上流淌着老鳏夫丑陋恶心的血液。
只要看到那个孩子，就会让她想起那段没有尊严，像畜生般的日子……
在接下来的流浪过程中，她又受到了很多的惊吓，彻底疯癫了。
但这一次疯癫，让她的疯魔症状又多了一条，那就是见不得人家抱小孩子。
或许，这是她心里深处对被抛下的那个儿子的一丝母爱和眷恋吧，让她在路上只要看到人家小孩子，就要凑过去……
为此，她吓哭了沿路的不少孩子，后来在某个村子她又控制不住的去抓孩子，被村民们围住打了个半死，像死狗般仍在路边。
等到她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杨永青捡了回来，她知道，自己又要被继续圈禁了。
结果，这一次的圈禁，却出乎她的预料。
杨永青竟然是想要把她带回来当婆娘的，自己给他生了个闺女，他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对自己这个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婆娘照顾得很不错。
虽然他的脾气是有些暴躁，可是，架不住他家里其他人心善啊，叔伯神娘们，哥哥嫂嫂们，都很同情她关照她。
连最爱骂人，最挑剔人的祖母谭氏，竟然都能能容忍她这个疯子住在后院。
家里专门让婆婆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让她身上干净清爽。
她生下的闺女，他们也没有因为重男轻女而咋样看不起疯婆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小妞妞。
甚至，因为小妞妞的到来，还让原本暴躁的杨永青像换了个人。
虽然后面自己又发病跑掉了，再次被李家村的坏人关了起来，但好在很快就被找到了，还顺带刨出了李家村那个坏人藏匿周边村子里妇人和少女的一个罪恶
窝点。
自己因为疯的更厉害，被杨永青送去了李家村的善园住，可善园是晴儿开的，请了专门的人在里面照看，洗衣做饭打扫屋子……
尽管后面李乙猥亵善园里的女人，但是自己却并没有遭毒手，因为自己那段时间疯癫病症又多了一条攻击人……
再后面善园解散了，杨永青在家里人的劝说下，看在闺女小妞妞的面上把自己接了回来。
回来后，因为有小妞妞在身边，自己的疯病好像渐渐恢复了一些，至少不会攻击人。
因为怀二胎，生二胎的时候赶上难产，一番折腾生下了儿子。
自己也因为分娩和痛苦这些冲击，像以毒攻毒那种，疯病突然就好了。
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记忆解除了封印，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她全都想起来了……
而如今，她和杨永青虽然谈不上如何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只要她略施手段，杨永青对自己言听计从。
一双可爱又健康的儿女，如今的自己，家庭和睦，生活美满。
加之又遇到了‘死而复生’的姐姐，姐妹团聚，日子正向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去发展。
对于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尤其是疯癫流浪那段，她基本是不会去回想的。
有时候午夜梦回做梦梦到了，她依旧会一身冷汗的惊醒。
但是此刻，四婶刘氏当着大家的面揭开她的伤疤，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这让小莫氏在内心承受着极大痛楚的同时，精神上也受到了重创，羞辱到恨不得一
头扎进锅台底下熊熊燃烧的灶火膛子里去！
没想到，三嫂赵柳儿直接站出来，挡在自己的身前，遮住了别人的目光。
同时，三嫂赵柳儿还直接亮出了四婶刘氏的一段不堪的过往。
这倒是让小莫氏错愕呢，因为她来老杨家的日子晚，根本就不知道那些。
她只知道四房的铁蛋不是四婶肚子里出来的，是四叔跟别的人生的，至于是谁，她从来没去打听过。
没想到，还能这样啊？
小莫氏偷偷将头从赵柳儿身后探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刘氏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紫茄子……
那双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正又羞愤又仇恨的盯着赵柳儿。
“赵柳儿你好，你完美，说白了你不也是个接盘侠嘛！”刘氏咬牙切齿说。
“人家永智最喜欢的人才不是你呢，人家最喜欢的是陈金红，人家为了陈金红都能上门去做上门女婿，你行吗？你就是他找过来帮他照看鸿儿的，你就是个仆
妇，佣人，丫鬟，奴婢……”
刘氏双手叉腰，朝着陈金红就是一顿语言输出。
因为她的嗓子还在恢复期，所以即使她用的力气很大，可这声音发出来却很虚弱，甚至都不及平时吵架时气势的三分之一。
旁边炉子上炖着的汤，灶台炊子里沸腾的开水，以及锅里正字啊焖煮的菜，灶膛里噼啪作响火燃烧的声响……
第110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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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这些声音混在一块儿，竟然都把刘氏的分贝给遮盖住了大半。
所以刘氏刚才骂出来的这番话，除了跟她站的最近的赵柳儿听到了八成，便是耳力最佳的杨若晴听到了完整版本。
杨若晴眉心微皱，心说不妙不妙，这战火怎么一步步升级了？
原本她还想着站旁边吃个瓜，毕竟刘金钏是刘氏的儿媳妇，二嫂是赵柳儿和小莫氏的亲嫂子，也是今天的东道主。
连她们两个都没吱声，自己这个打一巴掌隔一层的外嫁闺女干嘛要闲得无聊凑上前去呢？
两边都不好帮，帮了这边得罪那边，帮了那边又得罪这边。
索性两不帮，可这两不帮吧，她们之间的争吵竟越来越紧张激烈了！
“那啥，四婶，三嫂，你们还是不要吵啦，都是些嘴皮子上的闲话，犯不着。”
蒋桂玲这个磕瓜群众也已经磕不下去了，转而和起了稀泥。
刘金钏也慌慌张张来到刘氏身旁，拽住刘氏的手臂，小声劝着：“娘，少说几句吧，我扶你去堂屋坐一会儿……”
曹八妹则来到双方中间，对刘氏说：“四婶，不要吵了，今天是我家请饭，给我们小二房一个面子，各退一步吧！”
刘氏气喘吁吁的指着被曹八妹护在身后的赵柳儿和小莫氏：“你们，你们妯娌仨是一伙的，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是不？”
曹八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妯娌，转过脸又苦笑了笑：“四婶说的哪里话，我刚都说了，各退一步……”
“既是各退一步，那为啥你把脸向着我讲这话？为啥不跟她们讲去？就叫我退是不？她们用不着退？”
“她们肯定是也要讲，也要退的嘛，我得一个一个来讲啊！”曹八妹苦口婆心的解释说。
在她身后，赵柳儿冷哼了声：“我们妯娌都听二嫂的调派，二嫂用不着跟我们讲，我们这下都闭嘴。先前听到的那些脏话，就当是狗在放屁，是不四弟妹？”
小莫氏连连点头，“没错，就是狗放屁，臭死了。”
小莫氏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给惊讶了下，什么放屁呀，臭死了啊这些词儿，搁在从前她是从来不会说的，因为这种话有辱斯文，有伤大雅，
不像是念书人家的闺女嘴里该出的粗俗话语。
然而今天，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番话，小莫氏却感觉到无比的酣畅淋漓，无比的痛快过瘾。
这种妯娌之间同进退，并肩作战对抗刁蛮四婶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虽然二嫂是站出来打圆场，但是二嫂身为东道主，字里行间也都是对自己和三嫂的偏袒和维护。
不然，四婶就不会气到头顶冒青烟了。
“你们两个才是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
赵柳儿的那句话，一下子又戳到了刘氏的肺管子了，她抓住这三个关键字，将前后顺序做了个下调整，竟然当场发挥出三个不同，却又想通的骂话出来。
这一番话骂出口之后，虽然刘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却被自己的才华给折服到了。
而其他人也都震惊于刘氏的好口才。
杨若晴更是憋不住在这样严肃紧张，硝烟弥漫的场合笑出了声。
这一笑，瞬间打破了灶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她身上……
那眼神，老复杂了哦，有诧异的，有幽怨的，还有困惑不解的。
还有担心的。
担心杨若晴会被她们双方一起语言输出，成为怒火转移的对象。
当然，能用担心眼神看向杨若晴的，除了小花，肯定还是小花，毕竟杨若晴和小花可不仅仅是姑媳那么简单，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杨若晴先是给了小花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然后，她面向着刘氏，赵柳儿和小莫氏她们。
“四婶，几位嫂嫂，你们有点小摩擦我也不稀奇，咱自个这牙齿和舌头都还有碰撞的时候呢，大家吵几句嘴也无可厚非。”
“晴儿，是她们仨合起伙儿来骂我，我还是个长辈呢！”刘氏一脸愤愤的跟杨若晴这求助。
杨若晴又微笑着看向刘氏：“四婶，一只巴掌拍不响，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先出的狠话？”
刘氏愣了愣，眼珠儿骨碌碌转。
是她，她率先拿小莫氏疯癫的事情来刺激对方的，结果小莫氏还没咋样，赵柳儿倒站出来替小莫氏出头了。
刘氏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扭过头去，眼神闪烁，明显是有些心虚。
而赵柳儿和小莫氏望向杨若晴的眼神则都充满了感激。
“晴儿啊，还得是你，说了一句公道话。”曹八妹说。
杨若晴则抬手制止了曹八妹的话，“二嫂，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接着说。”
“嗯，我是想说，四婶是啥样的性格，你们谁又不清楚？你们非得跟她这样针尖对麦芒，若是换做别的场合，我就做个吃瓜群众得了，哪怕你们掐起来都不关
我事。”
曹八妹连连摆手：“那不能那不能，有点夸张了啊……”
杨若晴接着说：“可今个是在你家吃饭，你是东道主，主要目的是请我姑姑吃饭，我们说白了都是绿叶，来衬托我姑姑这朵红花。”
“你们在这里吵起来，耽误了烧饭，待会我爷奶晓得了这里的事儿，你们可想过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杨若晴这番话点醒了她们，她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番面面相觑之后，彼此虽然嘴上不说出来，但是心里都知道了下场是咋样。
甭管谁有理，谁无理，耽误了烧饭，为梅儿姑姑的接风洗尘破坏了氛围……爷爷肯定不高兴。
老汉虽然不会直接训斥她们这些女性晚辈们，但是老汉会把杨永进，杨华明，杨永智杨永青这几个叫到跟前一顿训。
想想看，自家男人在老汉那里挨了骂，那心情能痛快嘛？
这种郁闷的情绪和怒火，肯定会带回自己的小家，回头自己日子也不好过啊。
若是夫妻之间吵起来，还会吓到孩子。
第110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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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夫妻之间不吵，丈夫维护你，那身为妻子的，可忍心看着丈夫代替自己去挨训？去受委屈？
丈夫可是无辜的呀！
再说了，老太太谭氏还在堂屋里呢。
老太太最在乎的人就是梅儿姑姑了，要是晓得灶房烧饭的几个在吵架，老太太肯定不会去仔细分辨前因后果，她老人家会一刀切，认定灶房里这些人是故意
不给梅儿姑姑面子。
然后，老太太肯定要把所有人一顿喷，一顿骂，搞得不可开交！
所以，心理一番权衡之下，曹八妹第一个败下阵来。
“四婶，是我的错，来，这盘剁椒鱼头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只要你吃的高兴，不跟咱晚辈较真就行。”
身后，赵柳儿和小莫氏也想出声说几句缓和的话，被曹八妹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
赵柳儿和小莫氏便闭口不言。
刘氏看到曹八妹先服软了，她也顺坡下驴，“先前我想替你们把关，有些人偏偏拦着不让，这会子又请我来把关，咋地？合着我就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嘛？”
曹八妹脸上有点犯难，她清楚刘氏的狗脾气，只是没想到杨若晴都出来打圆场，并且把老太太都抬出来了，自己这边都妥协了，可四婶还是一副不得理都不
饶人的架势。
这可咋整？
待会若是因为灶房里妇人们之间的无谓之争而耽误了晌午饭，永进那边没法交代，也在亲戚朋友们面前失了信。
不待曹八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若晴，杨若晴已经再次出声，她脸上笑吟吟的，话是对刘氏说的。
但是这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大山般重重压在刘氏的肩上，让刘氏刚刚抬头的气焰，顿时就被压了下去！
只听杨若晴说：“四婶，趁着我四叔和我奶奶还没过来前，我想问你一句，你这是认真的吗？”
刘氏朝杨若晴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啥认真不认真的？晴儿你说啥呀！”
杨若晴说：“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咋地，这对方都退了，你不仅不退，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咋？是不把今天的酒席和正主放在眼里呢？还是不把我这个和事佬放在眼底？”
“啥跟啥呀，晴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退了？”
“既然退了，那我二嫂请你尝剁椒鱼头，你为啥不动筷子呢？”
“嗨，这么久了，鱼都冷掉了，我受不得那鱼腥味儿。”
“没事，底下的鱼肉还是热乎的，要不要我帮你挑啊？”曹八妹非常体贴的问。
然而，刘氏却连连摆手：“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在服药，我不能吃辣，阿嚏，这灶房也好辣，我先去堂屋啦，你们忙你们的！”
丢下这番话，刘氏风一般跑出了灶房，临走前还拿手紧紧捂着口鼻。
这架势，若是被不明就里的人在外面撞见，还以为刘氏不是从香飘四野的灶房里出来，而是从臭烘烘的茅厕里出去呢！
等到刘氏跑开后，灶房里的气氛也瞬间松弛下来，先前的销烟顿时烟消云散。
曹八妹对赵柳儿和小莫氏说：“你们俩也是，不要怪我说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差不多就得了，何必要跟四婶这样较真呢？”
赵柳儿说：“我也不想啊，实在是她先出恶言的。”
小莫氏说：“三嫂是为了维护我，才把自己搭进去的，二嫂你要责怪就责怪我，我不想连累三嫂。”
赵柳儿欣慰的看了眼小莫氏，“这没啥连累不连累的，我帮理不帮亲。”
好一个帮理不帮亲……
蒋桂玲，小花，杨若晴……都假装没听见。
曹八妹也就多说她们了，她转过身来，在墙角里找到了缩着肩膀埋头干活的刘金钏。
而其他人也都顺着曹八妹的目光投向了刘金钏。
对于厚脸皮的刘氏来说，她上一秒可以跟你吵得脸红脖子粗，下一秒就能跟你说说笑笑，好像得了失忆症似的。
可是，却苦了刘金钏啊。
作为四房的人，作为刘氏嫡亲的儿媳妇，刘金钏夹在这些女眷们中间，真的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照着道理，她应该坚定不移的站在婆婆刘氏的身边，去支持刘氏，力挺刘氏。
甭管刘氏是对还是错，身为儿媳妇的她都应该唯婆婆马首是瞻。
可刘金钏这与世无争的性格做不到啊！
而且从小的生长环境，童年被叔叔婶婶使唤奴役的阴影，让她成年后都处处自卑敏感没信心没底气。
如果不是因为康小子对她好，尊重她，又加之进门没一年就给四房添了一个健康的大胖孙子，也稍稍多了一丝底气。
不然，如果是生个丫头，又或者生个遗传了康小子那样裂唇的儿子……类似今天这样的场合，又或者其他一些特殊的节日啥的，她是断然不敢上前的。
甚至祭祀用来装供品的盘子和碟子，她都不敢去粗碰，会觉得自己是个晦气人。
此刻，婆婆跟几位嫂嫂们吵架，上回在四房吵，她躲掉了。
这回她没法躲……
真的好尴尬啊！
直到曹八妹来到刘金钏身后，并将手轻轻搭在刘金钏的肩膀上。
“金钏。”
刘金钏半边身子僵了下，知道自己这是躲不过了。
难道几位嫂嫂要跟自己这谴责婆婆，让自己来评评理吗？
又或者说，嫂嫂们要叫自己去劝婆婆，让她改改脾气收收性子吗？
不管是这两种里的哪一种，对自己来说，都行不通啊！
“二、二嫂，啥事儿啊？”
被二嫂拍着肩膀叫，总不能再装鸵鸟了，刘金钏脸上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来。
曹八妹看到她这副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她心里在担忧什么了。
曹八妹温和一笑，对刘金钏说：“金钏，你是你，你婆婆是你婆婆，你不要多想，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掺和。”
“啊？”刘金钏眨了眨眼，被曹八妹的话弄得有点迷糊了。
她又扭头去看赵柳儿和小莫氏，发现她们两位嫂子也都和和气气的望着自己，眼神里更没有半点迁怒和责怪。
这时候，杨若晴再次笑了起来，并对刘金钏说：“你和几位嫂子的关系是你们的关系，你和你婆婆的关系是你们的关系，你婆婆和你几位嫂子的关系是她们的
关系，跟你无关。”
“你不要因为她们几个刚才吵嘴了，就担心大家要迁怒你孤立你，把心放肚子里，明白了吗？”
第110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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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晴这番话真的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就算是耳朵聋掉，脑子昏掉的人，都能听懂了。
哈哈，这么个说法，有点夸张的成分在哈。
但是，曹八妹她们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被杨若晴用最直接直白简单粗暴的方式跟刘金钏来说了。
要是连这都听不懂，那刘金钏就真的可以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了，往后大家也不会孤立她，却会把她当做智残人士来特殊对待……
然而事实是，刘金钏并不脑残，相反，她很聪明。
之所以听完这一切，她好像怔愣在原地，并非她听不懂，而是因为杨若晴这么直白的话，带给了她强烈的震撼。
她又去看曹八妹和赵柳儿她们，然后，在她们的脸上她看到了她们对杨若晴那番话的认同。
杨若晴看到刘金钏不吭声，眼睛却乱飞，于是咳了一声，接着说：“金钏你不用去看她们，征询她们的意思，我是几位嫂子的嘴替，几位嫂子心里想的，却又
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我全给说出来了，帮你们双方都打开了心结。”
“嗯……你们双方都不用感谢我，我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
“额……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那就不要再大眼瞪小眼了，赶紧行动起来烧饭吧，这距离晌午饭点越来越近了，还真有点饿呢，你们饿不饿？”
“哎呀，我本来是不饿的，这听晴儿姐一提醒，突然就肚子咕咕叫。”蒋桂玲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着顺着杨若晴的话讲。
赵柳儿看了眼蒋桂玲的肚子，“桂玲啊，肚子咕咕叫也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要闹肚子呢！”
蒋桂玲笑了笑：“三嫂，你说的也有道理哦，我肚子确实有点闹哄哄的。”
小莫氏也温柔一笑，“我接着塞柴火了。”
赵柳儿手一挥，“咱也忙活起来吧，要不待会爷们就该过来催了。”
小花和蒋桂玲她们都点头，赶紧转身各自忙开了。
曹八妹依旧站在刘金钏的身旁，柔声对她说：“我们的心里话，先前晴儿已经替我们说了。”
“金钏，你能懂我们的苦心么？”
刘金钏缓缓点头，“多谢几位嫂子体谅我，不是我不劝我婆婆，实在是……我人微言轻，劝不通。”
杨若晴说：“咱老杨家不存在人微言轻这么个说法，咱老杨家上下一体，男女平等，金钏你要自信点。”
刘金钏感激的看了眼杨若晴，心说这自信是需要底气的呀，若是我也能像晴儿姐这样有出息，又有爹妈撑腰，弟弟们护航，我肯定也是有底气的。
但因为不够自信，而且还很自卑，即使心里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刘金钏都不会说出来的，表现在脸上的，只有温顺和顺从。
杨若晴看出来了，相信曹八妹她们也都看出来了，所以大家伙儿默契的不再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了，各自忙活开来。
杨若晴来到灶膛口准备烤会儿火，暖暖手脚。
小莫氏将身下的小马扎递过来给杨若晴：“来，给你坐这个。”
“小嫂子，那你坐啥？”
“我坐滚条石。”
“嘿，那就多谢小嫂子了，我哄一会儿就走。”
“没事儿的，想烘多久都没关系。”
两人相视一笑，小莫氏的眼睛里都是真诚和友善。
杨若晴知道，这源于两层原因，其一就是杨永青现在接管了三房杨华忠家的百来亩田地，这一年下来，刨掉上交给三房的米粮，扣掉支付给长工们的工钱，
杨永青自己的纯收入比之前每年翻了几倍！
这么打比方吧，公司的股东是杨华忠，现在杨华忠这个股东找了个职业经理人杨永青过来打理公司。
杨永青尝到了甜头，所以两口子跟三房的关系肯定要保持好啊！
但杨若晴更觉得小莫氏对自己友善和感激，更多是源于大莫氏……
毕竟当初大莫氏一家流落到这边来，大莫氏的丈夫都快要病死了，是大莫氏弄了块底下带木轮子的木板子拖着她丈夫沿路乞讨……
如果不是杨若晴当时伸出援手，他们一家人能活下几个，都要打个问号了。
大莫氏和小莫氏姐妹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大莫氏虽然现在还拿不出什么钱来购买礼品报答骆家，但是大莫氏在年前给骆家送来一只包袱卷，里面全都是崭新
的鞋子。
从骆铁匠到圆圆，骆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大莫氏都给做了一双崭新的棉鞋……
而小莫氏，那就更不用说了。
“小嫂子，你姐夫现在差事稳定下来了么？”杨若晴边烤火边跟身旁的小莫氏聊着天。
小莫氏的姐夫，是武举人，当初家里也当地小有名气的大户人家，跟莫家门当户对。
只是后来受了牵连，家道中落搬回了村子，再赶上灾荒，一家人死的差不多，就活下来了她姐夫那一支。
流落到这边后，他姐夫养好伤立刻就坐不住了，赶紧的去了镇上找事情做，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养活妻儿，不能一直靠别人的接济。
一开始的时候，他在这边两眼一抹黑，又要强，不想跟人求助，于是在镇上帮人干力气活。
而这个清水镇，人流量就那么多，商业和小手工业也不怎么发达。
能够在镇上立足的，要么就是杨若晴这种有钱不怕亏，一下子就能整个大酒楼去挤同行的大鳄。
要么，就是像那种小商贩，低成本，赚的也不多，但是省着点花也能养活一家老小的。
除此外，还有一些店铺就是跟老百姓的衣食住行，还有农具，牲口那块息息相关的行业，也有活路。
而像小莫氏姐夫那种空有一身拳脚功夫，却没有一技之长的，在镇上除了帮人搬搬东西干点力气活，其他基本是拍不上用场的。
而即使是搬运东西，那也是偶尔才能撞到的一次差事，并且还得是巧合。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但凡能请得起人搬运东西的，都得是大户人家。
平头老百姓自己赚的那点都是指甲盖里抠出来的，还能有闲钱去请人帮忙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