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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云千里     木匠王爷txt下载     木匠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9章 赵顼从轻罚苏轼

    苏轼此时却不敢出来,于是和与通判商量,通判说道:“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需出见之。”苏轼一听,就准备出去。祖无颇连忙提示道:“衣服,衣服。”意思是要他换官服。苏轼却说道:“既有罪,不可穿朝服。”祖无颇说道:“未知罪名,应当穿朝服相见”。于是苏轼穿上官衣官靴,面见钦差皇甫遵。

    苏轼首先说道:“苏轼自来疏于口舌笔墨,着恼朝廷甚多,今日必是赐死。死固不敢辞,乞归与家人诀别。”皇甫遵淡然道:“不至于此。”命士兵打开公文一看,是份普通公文,不过是以苏轼以诗文讪谤朝廷,传唤进京,并要苏轼立即启程。

    太守官衙的人都吓得手足无措,个个躲躲藏藏。苏轼途经扬州江面和太湖时,想跳水自杀。因不知道要判什么罪,并且怕他的案子会牵连好多朋友。等再一想,真跳了水,又会给弟弟招致麻烦。家里烧了他大部分与友人的通信和手稿,家人到了安徽宿县,御史台派人搜查他们的行李,找苏轼的诗,书信和别的文件。

    苏轼很快被正式提讯,他先报上年龄,世系,籍贯,科举考中的年月,再叙历任的官职和有他推荐为官的人。他说,自为官始,他有两次记过记录。一次是任凤翔通判时,因与上官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仪典,被罚红铜八斤。另一次是在杭州任内,因小吏挪用了官钱,他没有报呈,被罚红铜八斤。此外,别无不良记录。

    苏轼承认游杭州附近村庄所作《山村五绝》里“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确实是讽刺青苗法的,“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也是讽刺盐法的。除此之外,其余文字均与时事无关。

    御史台问他《八月十五日看潮》里“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两句的用意,他说是讽刺朝廷水利之难成。御史中丞李定向赵顼报告案情进展,说苏轼面对弹劾全都承认了。赵顼大怒,怀疑苏轼要么是受刑不过,要么是有更大的秘密要隐藏。于是问李定可曾用刑。李定说苏轼名高当时,辞能惑众为避人言,不敢用刑。赵顼命御史台严加审查,一定要查出所有人。

    到了九月,御史台已从四面八方抄获了苏轼寄赠他人的大量诗词。有一百多首在审问时呈阅,有三十九人受到牵连,其中官位较高的是司马光。王安石罢相次年,苏轼寄赠司马光一首《独乐园》:“先生独何事,四方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抚掌笑先生,年来效喑哑。”为司马光重登相位大造舆论。

    御史台说这诗讽刺新法,苏轼供认不讳:“此诗云四海苍生望司马光执政,陶冶天下,以讥讽见任执政不得其人。又言儿童走卒,皆知其姓字,终当进用。”他又说司马光却喑哑不言,想依前上奏攻击新法。御史台找到了痛斥“新进”的《和韵答黄庭坚二首》,抨击“生事”的《汤村开运河,雨中督役

    》诗。前者是与黄庭坚唱和的,后者寄赠好友王诜。

    《和韵》诗是:“嘉谷卧风雨,莨莠等我场。阵前漫方丈,玉食惨无光。”苏轼解释说,前四句以讥今之小人轻君子,如莨莠之夺嘉谷也,后面意言君子小人各自有时,如夏月蚊虻纵横,至秋自息。说黄庭坚如“蟠桃”,进用必迟;自比“苦李”,以无用全生。又取《诗》说:“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都是讥讽当今进用之人为小人。苏轼用“悄悄”、“愠”等词暗藏“群小”之意。要不是作者解释,还没多少人知其中奥妙。

    《汤村》诗:“居官不任事,萧散羡长卿。胡不归去来,留滞愧渊明。盐事星火急,谁能恤农耕?薨薨晓鼓动,万指罗沟坑。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缨。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下马荒堤上,四顾但湖泓。线路不容足,又与牛羊争。归田虽贱辱,岂失泥中行?寄语故山友,慎毋厌藜羹。”苏轼也供认自己确有对盐官在汤村一带开运盐河的不满。

    这些赠黄庭坚、王诜等人的诗文,一时成为轰动朝野的新闻,舒亶等人趁机痛打落水狗,请求副相王珪检举苏轼的《王复秀才所居双桧》诗。这首诗是:“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王珪认为:“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赵顼冷静地答道:“诗人之词,怎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

    苏轼任密州太守期间作的《后杞菊赋》的序言里,曾提到吃杞菊的苦种籽。御史认为他是在直接讽刺百姓的贫穷,尤指朝廷对官吏薪俸的微薄。“生而盲者不识日”是讽刺科举考生的浅陋无知,讽刺考生不通儒学,只知道王安石在《三经新义》里对经书的注释。苏轼对大部分指控,都坦白承认在诗中批评了新政。

    苏轼也提到“虎难摩”是为政贪婪的象征。给李常的诗里,他说在密州“洒涕循城拾弃孩”,见到男尸、女尸、婴尸饿死在路边,当时确是“为郡鲜欢”。在给孙觉的诗里,有一行说二人相约不谈政治,是真在一次宴席上的约定,谁谈政治就罚酒一杯。给曾巩的诗里说他厌恶那些“聒耳如蜩蝉”的小政客。给张方平的诗里把朝廷比作“荒林蜩蚻乱”,又说自己“遂欲掩两耳”。给范镇的诗里,他直言“小人”,给周邠的诗里把当权者暗比作“夜枭”。

    好友刘恕罢官出京时,苏轼写了两首诗给他:“敢向清时怨不容,直嗟吾道与君东,坐谈足使淮南惧,归向方知冀北空,独鹤不须惊夜旦,群鸟未可辨雌雄。”和“仁义大捷径,诗书一旅亭。相夸绶若若,犹诵麦青青。腐鼠何老吓,高鸿本自冥。颠狂不用唤,酒尽渐须醒。”

    前一首最后一句取自诗经“俱曰予圣,谁识乌之雌雄”,意思是说朝廷上只有一群乌鸦,好坏难辨。后一首表达自己对

    小人的争权争位不屑一顾。这些无疑激怒了朝廷的大臣。

    苏轼写《狱中寄子由》说“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无比凄惨。审讯者常对他通宵审问。巨大精神压力下,苏轼写下了“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未了因”的悲惨诗句。

    苏轼下狱后未卜生死,一日数惊。在等待最后判决的时候,其子苏迈每天去监狱给他送饭。由于父子不能见面,所以暗中约好了:平时只送蔬菜和肉食,如果有死刑判决的坏消息,就改送鱼,以便早做准备。一日,苏迈因银钱用尽,需出京去借,便将为苏轼送饭一事委托远亲代劳,却忘记告诉远亲暗中约定之事。偏巧那个远亲那天送饭时,给苏轼送去了一条熏鱼。苏轼一见大惊,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便以极度悲伤之心,为苏辙写下诀别诗两首。

    当时很多人为苏轼求情,宰相吴充直言道:“陛下以尧舜为法,薄魏武固宜,然魏武猜忌如此,犹能容祢衡,陛下不能容一苏轼何也?”已罢相退居金陵的王安石上书说道:“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王安礼也从旁入谏道:“自古以来,宽仁大度的主子,不以言语加罪人。苏轼具有文才,自以为爵禄可以站着不动,都能到来。现在他碌碌如此,不无怨望,所以托为讽咏,写了一些牢骚话。一旦被加罪,恐怕后世会说陛下不能容才!”赵顼说道:“朕也不想深究,但他已经激起众怒。恐怕你为苏轼辩护,别人会想害你。你不要多言,朕自有主张。”

    太皇太后曹氏得知,也对赵顼道:“苏轼兄弟,初入制科的时候,仁宗皇帝曾经欣慰地说道,我替子孙得了两个宰相。现在我听说苏轼已被逮捕下狱,难道是被仇人中伤吗?且文人咏诗,本是常情,如果罗织成罪,也不是人君应有的慎狱怜才做法,应熟祥察为是。”赵顼听了,总算唯唯受教。

    属于苏轼口中的新进章惇,也积极地营救苏轼,并不惜与宰相王珪翻脸。 赵顼最终下令对苏轼从轻发落,苏轼终免一死,被贬谪为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

    因苏轼受到牵连的人中,三个人的处罚较重。驸马王诜因泄露机密给苏轼,又时常与他交往。调查时,他不及时交出苏轼的诗文,且因对待公主不礼貌,宠妾压妻,于是被削除一切官爵。其次是王巩被御史附带处置,发配西北。第三个是苏辙,他曾奏请朝廷赦免兄长,自己愿意纳还一切官位为兄长赎罪。由于家庭连带关系,遭受降职处分,调到高安,任筠州酒监。

    张方平与其他大官都罚红铜三十斤,司马光和范镇及苏轼的十八个别的朋友,各罚红铜二十斤。那些平时与苏轼互相诗文唱和,引为知己的保守派大臣们,在苏轼入狱时,没有一个给他求情。反而是那些被苏轼称之为“奸邪”、“小人”、“新进”的那些变法派大臣,纷纷上书为苏轼求情。

第370章 河东狮教训苏轼

    苏轼出狱以后,被降为黄州团练副使。这个职位很低,并无实权。此时苏轼已变得心灰意冷,到任后,心情郁闷,多次到黄州城外的赤壁山游览。于是他写下了《 赤壁赋》、《 后赤壁赋》和《 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名作,以寄托他谪居时的感情。他还带领家人开垦城东的一块坡地,种田帮补生计,取了一个东坡居士的名号。

    苏轼在这里结交了一个隐士,名叫陈慥。此人字季常,号龙丘居士。这个陈季常狂放不羁,傲视世间,视荣华富贵为粪土,隐居在黄州龙丘。苏轼感觉和他很对脾气,两人于是成了好友。陈季常虽然隐居,不是一味的吟风弄月,非常会享受生活。他家里宽敞华丽,还养着一群歌妓。客人来了,就有歌舞接待。

    陈季常的妻子柳氏,也就是电视剧里的柳月娥,却性情暴躁,而且最爱吃醋。柳氏看到老公欢歌宴舞,自然心如油煎。她可不管接待的是什么文豪不文豪的,拿着木杖就发飙,一边击打墙壁,一边大喊大叫。陈季常尴尬地面红耳赤,什么也不敢说,歌舞自然被迫停了。 苏东坡不久上门,邀请陈季常去春游。

    苏东坡是因为看不惯陈季常怕老婆那副熊样,于是想气气柳氏,替陈季常出气。柳氏担心丈夫与青楼女子鬼混,不准他去。陈季常保证不会,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和青楼女子有所沾染,回来后,听凭老婆打骂。结果苏东坡果然安排了青楼女子,陪他们游逛。

    在苏轼有意安排下,柳氏立即知道了这事。陈季常回来后,自然没好果子吃。他苦苦哀求下,柳氏把痛打改为在池边罚跪。正在此时,苏东坡来了。他没想看到的是这幕场景,暗骂陈季常真是孺子不可教。他自己出面批评柳氏蛮横,为好友鸣不平。柳氏一见到苏轼,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骂苏轼倒:“你唆使我家老公跟青楼女子胡混,现在还敢来干涉我们家事。你听着,我自己老公,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痛骂苏轼一顿之后,还把苏东坡赶出了家门。

    苏东坡没想到反被人家教训了一顿,回去后就写了一首诗取笑陈季常:“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从此就有了“河东狮吼”这句话,成了是悍妻的代称。

    再说苏轼被逮捕进京,他的亲朋大多都和苏轼绝交,不敢去探望他。他路过广陵,只有扬州知州鲜于侁亲自去见。台吏不肯通报,他才叹息而去。扬州属吏劝道:“你与苏一向轼交往甚密,所有往来文字书牍,应该全部毁掉,不要保留。否则恐怕遭道连累,将来会获罪。”

    鲜于侁却一口拒绝,并慨然道:“欺君负友,我不忍心做这样的事情。如果因为忠义而获罪,后世自有评定,我从来就不怕这个。”后来鲜于侁受苏轼牵连,被贬主管西京御史台。

    不久,赵顼因为苏轼多才,想再起用他,却被王珪等

    所劝阻。一日,赵顼上朝,对王珪和蔡确说道:“国史关系重大,应该召苏轼入京,令他纂写,方见润色。”王珪答道:“苏轼有重罪,不应该再召入京城。”赵顼说道:“苏轼不便召用,就用曾巩。”

    曾巩字子固,建昌军南丰人。曾巩祖上世代为学者,他祖父曾致尧作过尚书户部郎中,他父亲曾易占为太常博士。曾巩天资聪慧,记忆力非常强,幼时读诗书,脱口能吟诵,与兄长曾晔一道,勤学苦读,自幼就表现出良好的天赋。

    十二岁时,他尝试写作《六论》,提笔立成,文辞很有气魄。曾巩之父曾易占任泰州府如皋县令的时候,如皋学风淳正,胡瑗、王惟熙、王观、王觌、王俊乂等都学有大成。曾易占将十四岁的曾巩带来如皋,寄读于中禅寺东厢房。曾巩在如皋度过了两个寒暑。到二十岁,曾巩名声已传播到四方。

    曾巩十八岁时,随父亲赴京,以文章相识了王安石,两人结成挚友。登欧阳修之门后,他就向欧阳修推荐了王安石,并上书欧阳修献《时务策》。他同杜衍、范仲淹等都有书信来往,投献文章,议论时政,陈述为人处世的态度,自此名闻天下。但因其擅长策论,轻于应举时文,故屡试不第。

    庆历七年,其父去世,他只好辍学回归故里,侍奉继母。曾巩品性孝顺父母,与兄弟友爱。父亲去世后,他侍奉继母无微不至,在家境衰败,抚育四个弟弟、九个妹妹。嘉祐二年,欧阳修主持会试,坚持以古文、策论为主,诗赋为辅命题,曾巩才与其弟曾牟、曾布及堂弟曾阜一同登进士第。

    嘉佑五年,由欧阳修举荐他,曾巩到京师当了馆阁校勘、集贤校理。期间他理校出《战国策》、《说苑》、《新序》、《梁书》、《陈书》、《唐令》、《李太白集》、《鲍溶诗集》和《列女传》等大量古籍,对历代图书作了很多整理工作,并撰写了大量序文。

    熙宁二年,在京城任职数年的曾巩,在王安石与司马光关于变法的争执中,把两边都得罪了,于是向赵顼请求外调。赵顼安排曾巩出任越州通判。曾巩到任后,随即察民情、访贫苦。越州从酒坊征收赋税,供衙门使用。酒坊钱有限,不够开支,不足部分都被分摊到百姓身上征收,确定七年的期限。期限已到,衙门却仍旧重税,横征暴敛,没按规定停征。曾巩得知,马上停止了这笔赋税的征收。

    接着又碰上饥荒,灾情严重,民生凋敝。曾巩安排人广贴告示,要求各县富户如实申报自家粮食的储量。富户们申报上来储量达到十五万石,他立刻发布政令,要求各地富户以比常平仓粮价略高一点的价格向百姓出售粮食,使饥民能就近购买,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平仓的价格稍稍提高一点后,卖给百姓。曾巩还让官府借给农民种子,让他们随秋季的赋税一起偿还,使农事没有耽误。

    几年后,曾巩调任齐州知州。当地有一个周

    姓富户,其子周高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民愤极大。但是由于周家有钱有势,与地方官沆瀣一气。曾巩初来乍到,就搜集证据,将周高法办。章丘一带有一伙叫做“霸王社”的土豪,杀人越货,无恶不做。曾巩派兵将他们悉数抓获,将三十一名罪犯判刑,发配边疆。他在齐州开创了“保伍”之法,以五户为一保,监督出入,实行外来人口登记。有盗贼来到,则鸣鼓相援。通过曾巩的治理,齐州盗劫等犯罪明显下降,由治安多发之州变成了平安之州,风气为之一清。

    曾巩既勤政,又务实,凡事能从实际出发。为了治理黄河,朝廷从各地调集民工,要从齐州调丁两万。曾巩听说一些地方户口有漏登、瞒报现象,马上决定开展人口清查,从下至上,层层上报,反复核实。最后他发现,九丁抽一就能满足征丁之需。他的务实作风,使许多百姓免去了徭役之苦,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曾巩在齐州也推行了王安石的新法,刺激了农业生产。他修建齐州北水门,解决了困扰齐州多年的水患问题;并疏浚了大明湖。后人在千佛山修建曾公祠,在大明湖畔建南丰祠,以纪念他。

    后来曾巩又调任洪州知州,兼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他任职之初,恰逢瘟疫流行。曾巩赶紧调配救灾物资,命令各县、镇储备防疫药物,以备万一。他腾出州衙门的官舍,作为临时收容所,给那些生病的士兵和染病无力自养的百姓居住。曾巩不但派人给他们治病,还给他们免费提供饮食和衣被。他派人随时记录疫情,把染病和没染病者登记造册。然后他从国库调拨资金,按轻重缓急,依次有序地分发救济款。

    次年,曾巩由洪州转任福州知州。曾巩提出一个观点,当官不能与民争利。官府蔬菜大量上市,扰乱了市场,导致菜价越来越低,以种菜为业的菜农卖不掉菜,收入大减。曾巩立刻取消了朝廷拨给的一定面积“职田”,以保障了菜农的利益。

    元丰三年,曾巩改任沧州知州。他途经京城开封时,得赵顼召见。赵顼对他的“节约为理财之要”建议大为赞赏,留任为三班院勾判。次年,赵顼认为曾巩的史学能比得上士大夫,应该掌管五朝史事。他于是被任命为史官修撰,管勾编修院,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曾巩写了太祖总论上呈给赵顼,赵顼意犹未尽,于是手诏移苏轼到汝州。诏中有“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等话。苏轼受诏后,上书自称贫士饥寒,惟有薄田数亩在常州,乞恩准去常州,赐臣余年。赵顼即日报可,苏轼于是到常州居住。

    不久,宫中遇到大丧事,太皇太后曹氏病死。有司援引刘后的故例,拟定尊谥,是慈圣光献四字。赵顼一向孝顺,服事太皇太后,无不曲意承欢。太皇太后也慈爱性成,一旦知道赵顼退朝稍晚,必订亲自过来问候。因此彼此始终欢洽,毫无怨言。

第371章 周敦颐归隐庐山

    朝廷规定外家的男子,不得入见。太皇太后有一个弟弟曹佾,曾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顼常常告诉太皇太后,可让他入见。太皇太后说道:“我朝宗法,怎敢有违?再说我弟得以贵显,已属过分。所有国政,不应令他干涉,也不准令他入宫。”赵顼受教而退。

    后来太皇太后得病,于是赵顼带着曹佾觐见。没谈几句话,赵顼先起身,想先行退出,让曹佾和太皇太后单独说话。不料太皇太后对曹佾说道:“此处非不是你能久留之地,应该跟着皇帝出去!”这两句话不但使曹佾伸舌,连赵顼听了,也大为竦然。

    太皇太后病情加剧,赵顼在寝门伺候,衣不解带,竟然多达数十日。太皇太后死后,赵顼悲哀伤心欲绝,几至毁坏了身体。赵顼接着推恩曹氏,升曹佾为中书令,任命了她的家属四十余人当官,其中不少是滥竽充数之徒。当然曹佾有官无权,终身享受富贵荣华。

    元丰三年,赵顼又改定官制,令中书置局修订,命翰林学士张璪、枢密副承旨张诚一,主持此事。宋初的官制大多继续了唐朝的旧制,但是也有一些不同。三师是太师、太傅、太保。三公是太尉、司徒、司空,并不常置。又以同平章事为宰相,另置参知政事为副,中书门下,并列于外。

    同时在禁中设置中书,与枢密院分掌文武大权,号称二府。天下财赋,都归三司。所有纠弹等事,由御史台掌管。其他的就是三省尚书令、侍中、中书令,以及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九寺为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大府。六监就是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等,往往由相应官员兼任,不设专官。

    草写诏书,属于知制诰及翰林学士两职。知制诰掌外制,翰林学士掌内制,号为两制。修史属于三馆,是昭文馆、史馆、集贤院。首相曾经兼任昭文馆大学士,次相则兼任充集贤院大学士。有时设置三相,分领三馆。馆中各员,多称学士,必试而后命。担任过这个职位的人,才能号称名流。又有殿阁等官,亦分大学士及学士名称,惟概无定员,大半由他官兼领虚名。

    从两张修订之后,凡是旧有的虚衔,一律罢去,杂取唐、宋成规,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将仕郎,分二十四阶,如领侍中、中书令、同平章事等名,改为开府仪同三司,领左右仆射,改为特进。赵顼因为新官制将要推行,兼用了新旧二派。他曾对辅臣说道:“御史大夫一职,非用司马光不可。”

    当时吴充已被罢免,只有王珪、蔡确两人,相顾失色。赵顼时代,朝廷分为新旧两党。新党以王安石为首领,王珪与蔡确等人,都算是衣钵传人。与旧党积怨太深,永不相容。

    旧党便是富弼、文彦博等一班人,司马光也是其中一个头目,还有研究道学的诸儒,也是主张守旧之徒,与司马光等相同。道学一派,由胡瑗、周敦颐开宗

    。胡瑗是泰州人,字翼之,精通经学。范仲淹曾聘请他为苏州教授,令诸子跟着他学习。湖州知州滕宗谅,也被聘为教授,立经义、治事二斋,注重实学。嘉祐年间,胡瑗被擢升为太子中允,与孙复同为国子监直讲。接着他因为老病而致仕,回家不久,就死了。人称孙复为泰山先生,胡瑗为安定先生。

    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楼田堡人,是出身汝南周氏一支。周敦颐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同父异母哥哥周砺,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姐姐周季淳,还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周敦贲,兄弟姐妹间的感情极好。

    天禧五年重阳节,其父周辅成同几位兄弟一起聊天,共度重阳。当时秋高气爽,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田野里面的禾根豆一片金黄。特别是村前五个土墩子,引起大家的兴趣。大家商量着要为这五个土墩子起个名,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名最为合适。

    这时,正在旁边玩耍的小敦颐,看到大人们沉思的样子,脱口而出,说这五个土墩就像五颗星星。那东边的叫木星,南边的叫火星,西边的叫金星,北边的叫水星,中间的叫土星,合在一起,干脆就叫做“五星堆”。大人们听了,觉得小敦颐讲得有道理,于是就将这五个土墩正式命名为“五星堆”,并作为楼田保的一景。

    周敦颐从小聪明好学,勤于思考。遇到什么问题,都喜欢寻根究底,不搞明白决不罢休。他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如什么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太阳为什么东起西落,月亮为什么有盈亏圆缺,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上的万事万物是怎么形成的。对于周敦颐提出的问题,周辅成总是不厌其烦,尽自己所知给予解答。当然,这其中的很多问题,周辅成是没有办法回答清楚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敦颐的知识不断增长,学业大有进步。到十二三岁,周敦颐读完了《四子书》等儒家典籍,有的还能背诵得滚瓜烂熟。周敦颐还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不仅立意新颖,而且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

    天圣七年,十四岁的周敦颐请示父母,在仆人周兴的陪伴下,带着简单的生活行李和书本,揣着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奔向月岩,专心读书思考。月岩位于都庞岭东麓,距周敦颐故居约七公里。岩洞内周围削壁千仞,白石璀莹。这个巨大的岩洞,还有东西两座洞门。最为奇特神秘的是,在这个岩洞内的不同位置,可以看到不同的景物变化。

    如果从东洞门进,朝西洞门行走,往头上的洞口看去,开始只能见到一弯“残月”,形似蛾眉,如下弦月。再往前走,那“月亮”像镰刀、像小船,由缺而圆。到了岩洞中央,当顶便是一轮“皓月”,成为“望月”。继续往前走,这轮“皓月”又逐渐由圆而缺,最后又是蛾眉一弯,成为“上弦月”。正是由于这种不同方位引起的景物变化,使月岩在人们心目中充满了神秘感,月岩的名气也不胫而走。周敦颐就是在那里读书,并悟得了“

    无极而太极”的道理。

    天圣八年,周敦颐父亲因病去世。经过两个多月的旅途奔波,周敦颐跟着母亲投靠了舅舅龙图阁学士郑向。因为他聪慧仁孝,深得郑向的喜爱。又因为他酷爱白莲,郑向就在自家宅前西湖凤凰山下的构亭植莲,周敦颐负笈其间参经悟道。

    郑向依据官衔,按照惯例,可得到朝廷恩荫,准许一名子弟出来做一名小官。爱之如子的舅舅将这个机会给了他,周敦颐就此当上了朝廷将作监的主簿。同一年,周敦颐娶朝廷兵部职方郎中陆参之女陆氏为妻。

    郑向调任两浙转运使时,周敦颐离开衡阳随舅迁润州丹徒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舅舅、母亲相继去世,周敦颐按照母亲的遗嘱,把她安葬在润州,与舅舅郑向为伴。接着周敦颐便在润州的鹤林寺守丧,期间见过范仲淹。

    周敦颐二十四岁时,三年守丧期满,出任洪州分宁县主簿。周敦颐在担任荆湖南路郴州郡郴州县县令年期间,最突出的政绩就是兴教办学。一到达郴县,周敦颐就在公务之余,利用旧有的县学兴教讲学。二程的父亲大理寺臣程珦在南安认识了周敦颐,见他“气貌非常人”,与之交谈,更知其“为学知道”,同他结为朋友,随即将两个儿子程颢、程颐送至南安拜其为师受业。

    至和元年,他升任大理寺丞,知洪州南昌县。到任时,当本地人得知他就是当年在宁做官时能辨明疑案的周敦颐时,高兴地说道:“他是可能明辨是非安宁刑狱的人,我们找到诉说的人了。”嘉祐四年,太常丞蒲宗孟从合州经过,与周敦颐交谈三日,既投缘又深感周敦颐的崇高正大,旷达潇洒。就在第二年,把妹妹蒲氏嫁给了妻子已病故的周敦颐。

    周敦颐从合州解职回京的时候,遇上回京述职的王安石。他们相互间仰慕已久,在京城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周敦颐应邀造访了王安石。王安石对年长自己四岁的周敦颐充满了崇敬,相见恨晚。以至于周敦颐离开了,他还久久地回味着、感慨着,忘记了睡觉和吃饭。

    嘉祐八年,周敦颐应邀与一群诗友游玩聚会。兴之所致,大家相约写诗作文。周敦颐一气呵成,挥笔而就一篇一百一十九字的散文,这就是名传后世的《爱莲说》。

    后来,周敦颐不幸感染了瘴疠,辞官归隐定居在庐山莲花峰下。他将母亲的坟墓从润州迁来,葬在离他居所很近的地方。他将门前的小溪正式命名为家乡的“濂溪”,并定居于江西庐山濂溪书堂。熙宁六年,他病死于庐山濂溪书堂,终年五十七岁。

    同时还有河南人邵雍字尧夫,苦学成名,尤其精精通易理,宋廷屡次征召不来。程颢曾经和邵雍议论数日,叹他有内圣外王的学问。但他性甘恬退,自名居室为“安乐窝”。横渠先生张载字子厚,因为反对新法,就托病回家,著有《正蒙》、《西铭》等书,广谈性理,与邵雍同年病死。

第372章 梁太后囚禁夏主

    王珪却非常担心赵顼会起用司马光,那样的话,旧派中人将得到重用,于是他找来蔡确等人,一起商议。退朝之后,王珪依然怏怏不乐、忧心忡忡。

    蔡确见状,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对王珪说道:“你怕司马光被皇上招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王珪答道:“如果司马光来了京城,必将弹劾我辈,恐怕相位不保。”蔡确便说道:“皇上早就想收复灵武,你如果能担当起这个责任,相位就能保全,还怕一个司马光吗?”

    王珪听了,顿时转忧为喜,一再称谢。他于是举荐俞充知庆州,指使他上平夏策。赵顼果然像蔡确所言,加上西夏刚好发生内乱,对此非常关心。赵顼因此没心思召见司马光,任命冯京为枢密使,薛向、孙固、吕公著为枢密副使。下诏畜马,准备西征。薛向刚开始也赞成畜马之议,后来觉得扰民,有些不便,因此颇为后悔。御史舒亶弹劾他反复无常,有失大臣体统,因此被贬去知颍州。

    冯京也因此请求辞职,赵顼下诏允准,又命孙固知枢密院事,吕公著、韩缜为同知院事。不久,赵顼又接到俞充的上奏:“夏将李清本来是秦人,曾经劝说夏主李秉常,要他带着河西之地归附。李秉常的母亲梁氏得知,幽禁李秉常,杀了李清。我朝应当兴师问罪,不能延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来西夏的李谅祚死后,其子李秉常继位,当时只有七岁,自然无法理政,所以由皇太后梁氏摄政,梁太后的弟弟梁乙埋擢为国相。梁太后把朝政大权全部委之于梁乙埋,梁乙埋又安排他的子弟和亲信担任要职。他与其亲信、掌握兵权的都罗马尾、梁太后的侍卫罔萌讹等三人,组成母党集团,牢牢控制了统治权。

    天赐礼盛国庆元年八月,梁太后亲自点集30万兵马,倾巢出动,带着百日的干粮,攻沿边宋朝的五路,大举进攻宋朝大顺城。后军屯榆林,距宋庆州四十余里,夏军游骑直逼庆州城下,造成陕右大震的局面。后来因为吐蕃首领董毡,乘虚率兵攻入西夏西境,这才迫使梁乙埋匆忙撤军。次年,宋夏争夺罗兀城之战,西夏虽然取胜,也是依靠乞求辽国出兵助战才取得。西夏甚感财政拮据,兵力疲困,这才与宋朝议和。

    到了大安二年,李秉常已经十六岁,开始亲理朝政,但实权仍操在太后与梁乙埋手中。李秉常是一个十分喜好儒家文化的君主。在与宋朝作战中,西夏俘虏了不少汉人文士。李秉常向他们请教和学习宋朝礼仪制度,准备复行汉礼,废除蕃仪。不久,李秉常下令付诸实施。他的这一举动受到梁太后和梁乙埋及母党势力的劝阻和竭力反对,李秉常不予理会。

    大安七年,在李清的劝说下,李秉常打算用结好的办法,借助宋朝势力对付梁氏母党势力。李清正准备出使宋朝的时候,被梁太后得知。她召集幸臣罔萌讹等密谋,诱来李清饮酒,捕而杀之,又立即将李秉

    常囚禁在距兴庆府宫五里之地的木砦。同时她命梁乙埋与罔萌讹等聚集兵马,控制河梁要道,断绝都城与外界的联系。

    李秉常被囚禁的消息传出,一时朝廷上下震惊。李秉常的皇族亲党、左右亲信和各地部族首领纷纷拥兵固守所属城池堡寨,与梁氏母党势力对抗。梁乙埋多次派亲信持银牌招谕,晓以利害,但也无人听命,西夏顿时处于混乱之中。[3]

    西夏保泰监军司统军吐蕃族禹藏花麻,一向对诸梁的专权不满。他听到李秉常被囚禁的消息后,就以夏国主失位,国内变乱为由,向宋朝熙州发文,照会宋朝,说是西夏皇帝与太后母子不和,太后杀掉了皇帝、重臣,导致举国汹汹,如果此时发兵来讨,西夏一定会全国响应。赵顼据此诏熙州知州苗授,派人认真核实后上报朝廷。

    宋朝保安军以经略司命令,移文宥州向夏通牒称:“西夏世代作为藩属,朝廷也常赏赐岁币。近来几年来,遵从朝廷旨意,谨慎地履行藩属职责,对朝廷恩义已尽。如今听说国主被太后与大臣挟持,不能专擅国政,也不能知晓他的存亡。今朝廷将派遣赏给国主生日以及仲冬礼物的使臣进入西夏,尚不知道到时和人来迎接,以及西夏现在是什么人统领。请速来回报。”梁太后见牒,因为无法解释,干脆不予答复。

    赵顼即命熙河经制李宪等准备伐夏,并召亶延副总管种谔询问。种谔来到,大声道:“夏国无人,一个弹丸之地,由臣等去平定就是。”赵顼大喜,于是决计西征,召集辅臣,会议出师。

    孙固劝谏道:“发兵容易,收兵很难,还请陛下三思而行!”赵顼说道:“西夏现在有机可乘,如果不去夺取,将被辽人所占据,这个机会断不可失。”孙固答道:“如果一定要用兵,应该声明其罪讨讨。如果侥幸获胜,也应分裂夏地,令那些酋长自守。”赵顼笑道:“这是汉郦生的迂腐之言,你为什么也说出这样的话?”

    孙固又说道:“陛下认为臣为迂腐,臣想我们未必能获胜。请问今日出兵,何人可以当统帅?”赵顼说道:“朕已托付给李宪了。”李宪字子范,开封祥符人。李宪在赵祯皇祐年间净身入宫,当了宦官。不久,迁升为入内西头供奉官。

    赵顼即位后,李宪先后担任了永兴军、太原府路走马承受等职。当时辽国、西夏不断与宋朝发生纠纷、战事,李宪上疏议论边事,颇合赵顼旨意,因此备受宠信。

    熙宁三年,韩绛经略陕西,李宪在他幕下担任走马承受。韩绛的爱将种谔想谋取被西夏占领的横山寨,李宪极言不可。但是种谔不作理会,率兵袭败西夏军,带兵三万人修筑罗兀城,又派都监赵璞、燕达修筑抚宁故城呰。李宪认为此时分兵,有失掎角之势,一旦形势有变,各路将难以自保。时隔未久,夏人果然攻取顺宁呰,之后围攻抚宁。

    当时种谔正在绥德军,闻得此信

    ,茫然失措,以至于垂泪而不能下笔。这一战,夏人大获全胜,宋军新筑诸呰全都重归夏人之手。朝廷得知,贬种谔为汝州团练副使、潭州安置,韩绛因此谪知邓州。李宪此次参与军务,言之切当,遂得赵顼倚重,又被派往河东路,在经略使赵禼幕下担任走马承受。赵禼对李宪的军事才干也十分看重,两人对边事的论见往往不谋而合,因此,加强了宋朝针对辽国的军事防御力量。

    不久,李宪离开边镇回到京师,被提升为后苑勾当。这只是一个掌管苑囿、池沼、台殿、种艺等杂事的角色,但是皇帝游幸,却必须陪侍左右,因此有更多面见皇帝的机会,在内侍省举足轻重。正是借助这个机会,李宪赢得了赵顼的充分信任。

    后来,王韶上《平戎策》。赵顼认为王韶之议有理,决定在对夏采取主动攻取的方略。赵顼于是任命王韶为洮河安抚司长官,经营洮渭,准备对夏用兵。熙宁六年初,王韶上奏请求兴兵收复河湟。赵顼准奏,并委派李宪前往巡视督师,与王韶协力进兵。没过多久,宋军便攻占河州,拓地一千多里,招抚人口三十多万,连河州羌酋瞎征的妻子也被俘虏。宋朝在此设置熙河路,任王韶为经略安抚使,李宪因战功加封东染院使、御药院干当官。

    西夏对此役失利耿耿于怀,很快开始报复,然而在牛精谷、珂诺城两次战役中,宋军再战再捷。赵顼十分赞赏李宪的军事才能,留他在熙河路安抚司干当公事,与王韶相为表里。就在此年二月,表面上平息的河湟之地战事再起。赵顼以为河湟已定,于是调李宪前往鄜延路督师。但被赶出河州的瞎征联合董毡、鬼章羌兵卷土重来,攻占河州踏白城。

    新任河州知州景思立闻讯,连忙集结兵马杀到踏白城。但因出师匆忙,加之敌我众寡悬殊,战斗刚一开始,景思立所部处于重重包围之中。西夏复仇心切,宋军官兵死伤极为惨重,景思立也战死在乱军中。攻破踏白城的瞎征等人,立即把河州城团团围住。瞎征不急于攻城,只在城外喧嚣,声言要杀尽宋军官兵。

    十万火急的战报接连送进京城,王安石等人主张保存实力,放弃河湟地。赵顼也拿不定主意:不放弃河湟,可能导致更为惨重的失利;可是好不容易夺回土地,就这样放弃,未免有失大宋皇威。赵顼想了很久,还是降旨准许了王韶的请缨。

    此时李宪正赶往鄜延路按视军情,行至兴平,听到河州兵变的消息,立即停下,静候朝廷旨意。不久,他就等来了赵顼旨意:令李宪赶赴熙河路,与王韶汇合,共同应对河州之变。王韶深知瞎征久围河州而不取,是伏兵于河州城外,准备消灭援军。

    一旦失去外援,再攻河州就如探囊取物。况且瞎征已与羌人结成掎角之势,互为照应。一旦援兵到来,便可合力图歼。因此王韶决定先破瞎征合围,再反过来攻其外援,河州之围可以不战而解。李宪则主张以赏赐激励将士,突杀瞎征。

第373章 宋军五路伐西夏

    王韶、李宪二人有了分歧,又难于说服对方。最后只好折衷处理:各率一路,各依其计而行。王韶于是率锐师绕开河州,直袭定羌城,出其不意全力攻打结河羌,切断西夏通道,继而命偏将进入南山要冲。李宪则率所部在河州城外督兵力战。早在李宪巡视西北之前,赵顼曾赐给他一面黄旗,旗上御书七个大字:“用命破贼者倍赏。”

    李宪深知西北将士心向王韶,随己而征的人斗志不盛。于是,他出征前手执黄旗立于军营门口,号令三军将士说道:“此旗是天子所赐,众将士望旗而战,即如天子亲临督战,敢不用命!”将士们果然精神振奋,争呼誓死向前。李宪又督促众将士将傍山建造的所有营帐烧掉,以表示死战之决心。

    他随即率军开赴河州前线,与瞎征所部在河州城下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这一仗,杀得天昏地暗,双方折损极为惨重。李宪又生一计,命部将抄后路烧毁了木征等人的毡帐时,羌人这才人心大散,纷纷逃往踏白城死守。李宪顺势挥师,大破敌军,一举攻取踏白,并进至余川,连破十余座城垣堡寨,木征见大势已去,于是率残部到宋营投降。

    河州之役的胜利,犹如给赵顼注射了一支兴奋剂。满朝文武也大事庆贺,李宪以功加昭宣使、嘉州防御使。他回京师后,升为内侍省押班、皇城司事,都是令人侧目的恩宠。李宪深知朝臣对他担任西疆帅臣颇为不满,为博取赵顼的宠信,不给朝臣抨击他的口实,他决心在西北边疆建功立业。

    赵顼于是安排李宪仍回泰安边疆,计议秦凤、熙河诸路边事,并严令泰安诸将皆听从李宪节度。御史中丞邓润甫,以及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砺等人纷纷上疏,认为“西羌之祸害小,任用李宪之祸害大;李宪无功祸害小,李宪有功祸害大”,极力反对李宪法主持泰安军务,但因赵顼对李宪恩宠有加,极为信任,还是维持原命,诏令李宪赴泰安就任。

    熙宁九年五月,羌酋隆吉卜等率众扰边,羌人降将瞎征请求带兵征讨,以报宋朝不杀之恩。李宪部将都认为不能答应,唯恐瞎征有诈。但李宪却支持瞎征,说道:“这又有何不可?羌人天性畏惧贵人。瞎征本为贵人,当能取胜。”认为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当此关头,如果朝廷对瞎征将信将疑,反而会加深他对朝廷的贰心,不如因势利导,给他一个报恩的机会。于是他力排众议,派瞎征带兵征讨。

    瞎征盛装出征,与隆吉卜所部对面列开兵马。隆吉卜手下都是临时凑集起来的散兵游勇,见到瞎征如此威风,先自没了斗志。瞎征挥戈掩杀,李宪的后续部队也乘机而上,于是大获全胜,酋首隆吉卜也战死于乱军之中。这一仗是李宪重返西北的第一次大捷。不久,另一支由董毡率领的吐蕃军队也迫于宋朝神威,前来归顺。消息传到京师,赵顼自然恩宠倍至,加封李宪为宣州观察使、宣

    政使、入内副都知,后又迁为宣庆使。

    当时,由于朝廷对西夏连年用兵,国家财政颇为吃紧。粮饷军需物资往往匮乏不继,朝臣对此早有不满。赵顼又诏命李宪兼管熙河、秦凤两路财政。李宪受命,果断裁减了十分之六的冗费开支,使得西北财政顿时缓解,可谓经制有方。同时,李宪为了讨好赵顼,每年将西山的巨大木材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师,供赵顼营修宫殿。为此,赵顼专门在京师瑞皮坊赐给他一座华丽的园宅。

    西夏李秉常被囚之后,国内一片混乱。西夏保泰统军禹藏花麻以李秉常罹遭囚禁为名,敦请宋朝发兵进攻梁太后。宋朝认为这是对西夏用兵的难得机会,于是赵顼御笔亲书伐夏之命,准备发动五路大军进攻西夏,李宪不仅参与其事,而且被任命为五路统帅,掌有节制诸路之重权。

    再说孙固听了赵顼的话之后,怒道:“伐夏大事,却让一个阉人为主帅,将士们果真肯听命吗?”赵顼一听,怒容满面,非常不悦。孙固知道不便继续劝谏,随即退出。很快由王珪、蔡确等人,议定好了五路出师的计划。

    孙固又约吕公著进谏,孙固先启奏道:“现在商议五路进兵,却没有大帅统率,就算能够成功,也会导致兵乱。”赵顼说道:“既然内外没有统帅之材,只好不设统帅。”吕公著也进谏道:“既然没有统帅,不如罢兵。”孙固又接口说道:“公著说的甚是。请陛下采纳!”赵顼却沉着脸说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孙固、吕公著又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出朝。

    赵顼于是命李宪出熙河,种谔出鄜延,高遵裕出环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出河东,采用分进合击之法。赵顼还下诏吐蕃首领董毡率兵会征,于是鼙鼓喧天,牙旗蔽日,大战争迫在眉睫。西夏梁太后听到宋朝准备大动干戈的消息,慌忙分遣自己所能控制的各监军司兵,由大元帅梁永能总领抵御。

    赵顼这次为了一举平定西夏,几乎动用宋朝的老底。熙河路经略使李宪领兵出熙河,鄜延路总管种谔领兵出鄜延,环庆路经略使高遵裕领兵出环庆,泾原路副总管刘昌祚领兵出泾原,河东路经略使王中正领兵出河东。五路大军,共有五十多万人马,浩浩荡荡围攻西夏。

    宋军的计划是:泾源、环庆两路先取灵州,然后直取兴州。河东、鄜延两路会师夏州,再取怀州,最终直逼兴州,企图一举荡平西夏。在赵顼给李宪的诏书里也有明确的表述,说道:“此番用兵,非一般战事而,意在荡平项羌。此决非小事,若不上下一心,将士协力,何以致胜故当不惜爵赏,以励三军将士,一举图之!”

    李宪统领熙秦七军,以及董毡的三万兵马,首先进入西夏境内。驻守在西夏西使城的西夏首领讹勃哆,闻风而降。西夏梁太后的弟弟粱乞埋,派兵数万赶去增援西使

    城。走到半路,就听到了讹勃哆降宋消息,只好退守龛谷城。龛谷城是西夏粮仓之一,李宪占领西使城后,乘胜挺进龛谷城,大获全胜,于是改城为寨。

    里面所储藏的大量粮谷全部被宋军缴获,还有弓箭等兵器无数。李宪已夺得伐夏头功。接着,他派副将驻守此地,又挥师向西攻取了兰州。节节胜利之际,李宪在兰州上疏赵顼,请求筑兰州城建立帅府,以震慑西夏。

    与此同时,鄜延总管种谔率部在米脂寨,击败了西夏梁永能的八万大军。接着,相继攻克石州、夏州、银州三重镇。环庆经略使高遵裕,也迫降了西夏清远军守将嵬名讹讥。河东经略使王中正所部,因为一路尽是沙丘沼泽,行动缓慢一点。但是他抵达宥州之后,夏兵也闻风溃逃。

    宋兵进城之后,把城中老弱病残五百余户杀戮殆尽。泾原副总管刘昌柞进入西夏后,在葫芦河与夏军决战。他却凭着一股锐气,横冲过去,夏军纷纷败走,逃回灵州。结果夏人大首领没罗卧沙、监军使梁格嵬被杀,梁乞埋的侄儿讫多埋等二十多人被俘。刘昌祚乘胜攻入呜沙州,得到了西夏国库百万余石粮食。

    五路大军的捷报,陆续送入京城。赵顼得知,很是高兴,当即下诏令李宪统率五路,直接去捣毁西夏都城。哪知诏书才下不久,赵顼却接连收到了败报。各路将士,不是被溺死,就是被冻死、饿死。剩下一些快死没死的疲卒,侥幸保全了性命,狼狈逃归。

    西夏军队一败再败,梁太后召集诸将,共议防御方法。年少气盛的将士,无不主战。老将嵬名令公却不以为然,只有他独自献策道:“宋军远来,利在速战。我军不必强硬拒敌外,我们可以采用坚壁清野,诱他深入。同时我们在灵夏聚集士兵,准备以逸待劳,再遣轻骑抄袭敌后,断他饷运,他已不战自困,恐退兵都来不及。”梁太后大喜,果断采纳了这一建议,调集十二监军司十万大军,重点防守兴州要冲之地。

    因此宋军五路并进的时候,夏军没有和他们进行酣斗,大多退走。刘昌祚率军五万首先攻到灵州城下的时候,高遵裕也率兵赶到。就在刘昌祚即将入城之际,高遵裕害怕这次战功被刘昌祚拔定头筹,便利用节制刘军的权力阻止刘昌祚攻入灵州,定下了所谓合围灵州的下下之策。

    当时,赵顼也深恐刘、高孤军深入兴、灵二州有所不测,急命李宪亲自率领重兵、押运粮草从兰州赶往兴、灵二州,董毡也率吐蕃军协助同往,以为后援。但是此时的李宪却一心放在了建立兰州帅府上面,对于再率重兵增援,并没有多大兴趣。在进发兴、灵二州的途中,因为遇到了夏军的阻截,李宪错误地决定折道天都山,并焚烧了西夏的南牟内殿和所有馆库,迫使西夏统军星多哩鼎退守葫芦河流域。然后李宪班师,回到了兰州。

第374章 灵州城宋军大败

    种谔夺取米脂后,想继续胜利进军,但是馈饷发生了问题。原来负责粮饷的李稷苛暴异常,他抓民夫来运粮,却一味打骂。不少民夫受不了虐待,都四散逃跑了。他当然不能容忍,于是命人四处追捕。凡被追回来的人,都被他把其足筋砍断,放到深山幽谷里,任由其慢慢死亡。受到这种刑罚的,累计好几千人。由于李稷的苛暴,上行下效,他手下的兵丁小吏随便砍杀民夫而不请示。如此一来,逃跑的民夫更多了。粮饷无人搬运,使得前线士卒饿死不少,种谔也因此进退不得。

    种谔想杀了李稷,以一儆百。正巧李稷派他的心腹吕大钧来请示“安定取粮”的事。种谔一听,怒从心中起,说道:“我是受命带兵打仗的,怎么知道粮道?粮草供应不上,误了军务,这是死罪。你叫李稷来,找我的剑说话!”吕大钧却说道:“朝廷出师,去塞不远,你就要杀了皇上亲命的馈饷转运使,难道你要貌视君父吗?”种谔顿时语塞,万般无奈,只好对吕大钧说道:“你想以此报答李稷,我就成全了你吧。”

    吕大钧不禁不怒,反讥笑说道:“你以为这些话就能吓倒我吗?我奉命前来向你请示。你如果把我杀了,我自然毫无怨言,惟恐你会因此而受过。”种谔见吕大钧刚直不阿,只好同意吕大钧的意见,这才允许李稷免受处置。

    种谔还想继续进攻夏州,因此驻军索家坪。却忽然听说后面辎重,被夏军截住,兵士顿哗噪起来。大校刘归仁,竟然率先溃逃,于是众军士跟他而逃。刚好此时大雪漫天,士卒们没有吃的,沿途饿死的人,不可胜计。出兵时有九万三千人,回军时只剩三万人。

    王中正从宥州行到奈王井,粮食也吃问,六万人饿死了二万,也退回了庆州。李宪领兵东上,立营在天都山下,焚去西夏的南牟内殿。夏将仁多唆丁率众来援,被李宪驱军夜袭,杀败夏兵,擒住了百人,进到了葫芦河。他听说各路兵已经退归,不敢再进,当即班师。

    再说刘昌祚遂率军攻占鸣沙城之后,掘其窖粟,以充军饷,并决定直捣灵州。刘昌祚修书一封给高遵裕道:“此去灵州不三百里。我军先出,直捣其城。现在带十日粮,疾驰三日可至,军无事矣。望大帅命士众护好粮饷,据鸣沙以待,防备夏军抄绝后路。”谁知高遵裕接信后,唯恐刘昌祚抢了头功,便命令全军火速跟踪,全力向灵州进发,把“据鸣沙以待”的告诫置之脑后。

    灵州城内西夏守军放下吊桥正在接溃兵入城,刘昌祚也已达城下,眼看就要攻入城内。就在这节骨眼上,忽见一骑兵手执令旗,飞到刘昌祚马前高喊道:“泾原兵不得入城!”刘昌祚不敢抗命,只得下令:“按甲勿攻”,失去了最好的战机。高遵裕不让刘昌祚攻城的理由是“已遣使招安”,实际上是害怕刘昌祚独占头功。

    等高遵裕于十一

    月一日也到达灵州城下,西夏梁氏已按预定计划派梁大王将兵驻在黄河口岸,对宋军成阻截之势,对灵州成接援之态。高遵裕在距刘昌祚的部队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当夜即被夏军偷袭。吓得他即令刘昌祚援救。刘昌祚得讯后“急驰应援”,天快亮的时候,夏军退走。

    吓破了胆的高遵裕反而责怪刘昌祚应援缓慢,“有杀刘昌祚之意”。等见到刘昌祚的面,高遵裕问刘昌祚道:“下城如何?”刘昌祚说道:“我正想乘胜攻城,因为幕府在后未敢。前日磨齐隘之战,夏国兵众退保东关,若乘锐破之,城必自下。”高遵裕听不进去,便夸海口说道:“我令军士在夜晚每人背一囊土,垒在城下,天明就能攻进灵州城去!”

    这高遵裕是赵顼母亲高太后的亲戚,赵顼因为高遵裕在西部守边多年,数立战功,于是命他担任一路军马主帅。高太后闻知,对赵顼说道:“我伯父高遵裕报国忠心,不会落后于别人。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气度太小,虚荣心强,不容别人之功高于他。那么攻城守地他总想把功劳归己,不许他将所得。这短处易致失败,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只能作副将,不能命他作主帅。”赵顼却没有听母亲的话,还是命高遵裕为一路兵马主帅。

    当时高遵裕想杀刘昌祚,却没依据,于是又想把他的军权交给泾原军副帅姚麟掌管。姚麟不敢接受说道:“刘昌祚在泾兵中威信很高,夺其兵权,恐泾兵不服。”高遵裕夺刘昌祚兵权未成,只得命令环庆兵荷囊背土垒在灵州城下。但是守城夏兵用乱箭狂射,许多宋兵丧命,高遵裕只得作罢。

    由于高遵裕不听刘昌祚的建议,不派兵据守鸣沙,结果,当护运粮草的鲁福、彭孙等行至鸣沙时,被埋伏在牛首山上的夏兵截住。鲁、彭经过三战,终因寡不敌众,被夏军杀得大败,粮草也被夏军抢走了。围困灵州城的宋军,因得不到粮草救济,饥饿难耐。加上时令已进冬日,寒冷难当,宋军意志已散,大多数人都有思乡罢战回归之意。

    刘昌祚军因西征以来,一直打前锋,缴获西夏粮草兵马甚多,所以,军士倘有饭吃。高遵裕即令泾原兵将所得粮草、兵马全交给他所领导的环庆兵,这就引起泾原兵的极大不满和愤慨。灵州城外,桑果榆柳,成片成林。但是环庆兵为了取暖做饭,把这些树木几乎全部砍光了,激起了百姓的忿恨。

    高遵裕、刘昌祚围困灵州城十八天,却仍旧不能破城,早已粮饷不继。又遇到天降大雪,兵卒饥寒交迫,斗志渐渐衰颓,可谓进退维艰。西夏粱太后见时机已到,便下令决开黄河七级灌渠,水淹高遵裕的围城大军。

    那天,夜黑风高,宋军正在做梦。突然洪水冲进军营,宋军死残不计其数。高遵裕被军士的喊叫声惊醒,吓得在帐中哆嗦,忽然一人挑开帐子冲了进来,说道:“高将

    军请快上马!”便被那人抱上了马背。原来,这人正是姚麟。就在高遵裕急着逃命的时候,刘昌祚骑马立于水中,沉着指挥泾兵撤退。

    刘昌祚部下因驻扎在灵州城下,这儿地势较高,七级渠水冲不上来,因而没有受水淹之苦,但是军心已被洪水动摇。这时,守城的夏军又冲了出来,使泾兵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刘昌祚便命令部将郭成率军涉水,尾随环庆兵向牛首山撤退。

    他独自一人驱马跃入水中一块高地上,弯弓搭箭,从容不迫地射杀尾追的夏兵。刘昌祚的箭法极佳,名震西夏。因为他射箭从无虚发,西夏认为他是“箭神”,往往把他射出的箭捡回去,当作“神”供奉起来。数千夏兵被他一人阻挡在洪水的边缘,不敢前进。看着泾兵已退得差不多了,刘昌祚才大叫一声,扬鞭驱马,追上前军,上牛首山去了!可怜宋兵十余万,冻溺而死者,不计其数,夺路逃生者仅有一万三干多人。

    这次大规模的伐夏之战,除李宪所部之外,其他各路大军都被困于灵州附近。因为粮草断绝,先后惨遭溃败,宋朝共计损失了近四十万人。

    五路大军的战报传至朝廷,赵顼大叹息道:“孙固之前曾经劝谏朕,朕以为是迂腐之言,现在已是追悔无及了。”元丰五年正月,他下旨把高遵裕降为郢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种谔、王中正、刘昌祚,也分别受到降职处分。李宪没有能率部及时赶到灵州相援,董毡所部也严重失期,两人均出师无功。

    李宪深知此次军事失利非同小可,便急忙上疏赵顼,一方面强调自己开发兰州、会州有功,另一方面以中途受阻、无法如期赶赴兴、灵二州为借口,把罪责尽量往其他将领身上推卸,企图以此邀功弭责。知枢密院、宰相孙固认为李宪没有如期会师,按律当处斩刑。

    然而在对李宪的处理上,赵顼与朝臣发生了严重分歧。孙固上奏道:“兵法失期者当斩,何况各路大军都到了灵州,唯独李宪没有赶到,这岂是可以赦免之罪吗?”赵顼却以李宪有功,不忍心加罪,只是怎问他何故擅还?李宪称道:“因为馈饷不继,只好退回军。等日后准备好兵食,再图大举。”

    赵顼为李宪所惑,竟然授李宪为泾原经略安抚制置使,兼知兰州,李浩为副。吕公著再上书谏阻,赵顼不听。吕公著于是称病求去,赵顼任命他为定州知州。当时官制已一律订定,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左右仆射,参知政事改为门下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赵顼即命王珪为尚书左仆射,蔡确为尚书右仆射,章惇为门下侍郎,张璪为中书侍郎,蒲宗孟为尚书左丞,王安礼为尚书右丞。

    为了纳忠效信,灵州兵败三月之后,李宪又上书给赵顼,请求再次伐夏,期望将功补过。赵顼犹豫不决,于是询问宰相王珪。李宪此举,正中王珪下怀,他当即表示可以。

第375章 宋军再败永乐城

    赵顼一向有志开拓疆土,却屡不见效,难免闷闷不乐。他在平时召见辅臣,有人才寥落的感觉。这时候在李宪和王珪的怂恿下,又有了几分雄心。蒲宗孟出班上奏道:“人才大多被司马光邪说所坏。”赵顼瞪目注视他很久,才说道:“蒲宗孟是看不起司马光吗?从前朕令司马光进入枢密院,司马光一再推辞。自朕即位以来,只有这一个人如此。其他的人就算是朕令他去位,他也未必肯行。”蒲宗孟听了,不禁满脸通红,低头回班。

    赵顼又问道:“李宪请求再举伐夏,究竟靠不靠得住?”王珪当即答道:“以前是因为军用不足,所以中途受阻。现在准备出钞五百万缗,必然够用,不致于有以前这样的忧患了。”王安礼接着说道:“钞不可依恃,必需转易为钱,钱又必需转为粟食,辗转需要很长的时日,哪里能指日成事?”

    赵顼不甘心,说道:“李宪上奏说已经准备妥当,他是一个宦官,还知道有备无患,你们却无意吗?朕听说唐朝平定淮“蔡,唯独裴度的计谋和建议,和唐宪宗相同。现在此议不是出自公卿,反而出自一个宦官,朕却很觉得很是可耻。”王安礼说道:“唐朝讨平淮西三州,朝廷中宰相有裴度,大将中有李光颜、李愬,却依然竭尽兵力,经过一年多交战,才得以平定。现在西夏势力很强,不是淮、蔡可以相比。李宪以及诸将,才能也不及二李,臣恐怕他们不能达成陛下的愿望。”赵顼不答,随即退朝。

    不久,赵顼又得到了种谔的上奏。他建议采用延州知州沈括的意见,在横山建城,用以俯瞰并平定西夏,取建瓴而下的形势,他还主张从银州进兵。赵顼看完,即命给事中徐禧,及内侍李舜举,往鄜延会议。王安礼又劝谏道:“徐禧志大才疏,恐误国事,请陛下另外选择人员!”赵顼不听。

    徐禧字德占,洪州分宁人。他年青时有志向,博览群书,又周游各地。他求知于古今事变、风俗利弊,不事科举。熙宁初年,王安石颁行新法,徐禧写《治策》二十四篇进献。当时吕惠卿管领修撰经义局,徐禧于是以布衣的身份充当检讨。

    赵顼见到他所上的策论,说道:“徐禧说朝廷用经术变士,已收到十之**的功效。这些人中,但是偷袭他人之语,不求心灵相通的占到了一半,这话是对的,应试任于有用之地。”随即他被授任镇安军节度推官、中书户房习学公事。

    一年之后,赵顼召他入对,询问了很长时间,说道:“朕省视过很多人,没有见到有像你这样的。”升他任太子中允、馆阁校勘、监察御史里行。徐禧粗犷有胆略,喜欢谈论兵事,每每说西北可以唾手而取,恨将帅怯懦。吕惠卿极力举荐,所以得到越级任用。

    李舜举去见王珪,说道:“古称四郊多垒,是卿大夫的耻辱。现在相公当国,举边事属于二内臣,内臣止供禁廷洒扫,难道可出任将帅?”王珪也自觉羞愧,

    没奈何只得随口敷衍,说了“借重”二字。赵顼于是诏令徐禧与内侍李舜举前去视其事,命令沈括总兵以从,李稷负责供应粮饷。

    李舜举和徐禧等一起很快到了鄜延,见着种谔。种谔想打横山,徐禧要建永乐城,两人争议不决。

    徐禧说道:“银州虽然据明堂川、无定河交汇之处,但旧城东南已被水所吞没,其西北又为天堑所阻,实在不如永乐的形势险阻。私下认为银、夏、宥三州,在陷没一百年之后,一日兴复,这在边将事功中,确实是俊伟之功,军锋士气,固然已藉此增长百倍;但是若在此置州,则建州之始,烦杂费用不可计量。如果选择要会,建置堡栅,名义上虽然不是州,实际上拥有其地,旧有的疆土边塞,仍在腹心。已经与沈括商议修筑砦堡各六个。大砦周围九百步,小砦五百步;大堡周围二百步,小堡一百步,用工二十三万个。”

    当时两人的奏本,都送到了京城。赵顼独从禧议,于是令徐禧带领诸将,往城永乐,命沈括为援应。陕西转运判官司饷运,用了十四日竣工,赵顼赐名为银川寨,留鄜延副总管曲珍居守,徐禧与沈括等人都退回米脂。同时赵顼又催李宪回京议事,并赐给他白银、丝帛甚多,任命其为泾原路经略安抚制置使,配给卫士三百人,加封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又诏令其重回熙河路任职,节制秦凤路诸将。

    这银川寨距故银州二十五里,地当银州要冲,是夏人必争地。种谔认为此地依山而无水,有犯兵家所忌,不应当建城。赵顼不听,反而下令徐禧率领蕃、汉兵民兴工修筑。种谔之所以反对徐禧的意见,正是怕夏人力争,宋军不容易保守。果然不出十日,就有几千西夏骑兵直赴新城,徐禧急忙前去视察。有人劝徐禧道:“你只是受诏命辅佐筑城,抵御敌人不是你的职责。”徐禧没听从,与李舜举、李稷一起前行,沈括独自镇守米脂。

    种谔从京城返回,依然极言修筑永乐城不是计谋。徐禧发怒变色,对种谔说道:“你难道不怕死吗?敢误成功之事。”种谔说道:“筑城必败,败则死,抗拒上级节制也是死。因此而死,总算强过丧失国家军队而沦陷异国。”徐禧见种谔不肯屈服,于是上奏种谔专横跋扈,持不同意见。不久,赵顼诏命种谔留守延州。

    西夏有二十万兵马驻扎在泾原北,听说宋军在永乐修筑城墙,就来争夺边地。驰马来报告的有十多人,徐禧等都不相信,说道:“他们如果大举而来,这是我立功取得富贵的日子。”徐禧急忙赶到永乐城,大将高永亨说道:“城小人少,又没有水,不能驻守。”徐禧认为这是沮丧士气,要斩杀高永亨。幸亏众人求情,徐禧这才把他拘入延州监狱。

    徐禧一行人到达永乐的时候,西夏已倾国而至。高永亨的兄长大将高永能说道:“胡虏来了很多人,请求乘他还没有列好阵势,我们立刻掩杀过去,也许能够取胜。”徐禧怒叱道:“你知不

    知道,王师不鼓不成列!”

    不久,西夏越来越多分成阵式,轮番攻击到永乐城下。曲珍在水滨列阵对敌,与西夏军交战不利,将士均面带惧色。曲珍报告徐禧说:“现在众人的斗志已动摇,不能战斗,战必败,请收兵入城。再想良策。”徐禧却说道:“你身为大将,怎么遇敌不战,自己先退却?”

    徐禧于是令七万人,列阵于城下。不一会,夏人纵铁骑过河。曲珍又急对徐禧道:“西夏来的是铁鹞子军,不易轻敌。我们可乘他半渡,袭击过去,杀他一个下马威。若渡河得地,东冲西突,这才是无人敢当。”徐禧又大言不惭地道:“王师堂堂正正,用不着什么诡计。”

    曲珍退回本阵,忍不住长叹道:“我军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夏兵前队,已渡河东来。曲珍忙率兵拦阻,有些招架不住。等西夏铁骑全部过河,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曲珍部下,早已胆寒,哪里还有心恋战,顿时纷纷退回,践踏后阵。

    徐禧到了此时,也手忙脚乱。急切之间,他再也顾不得王师,拍转马头,飞跑回城。李舜举、李稷等也是没法,相继奔回。西夏军队乘胜追击,宋军大溃,死亡及弃甲而南逃的几乎占据了一半。

    曲珍与残兵入城,崖险峻路窄小,骑兵沿崖而上,丧失了八千匹战马。西夏军队尽力围城,环绕数匝,且又占据了水寨,断绝城内的水源。徐禧束手无策,只是仰仗着曲珍的部卒,昼夜血战,勉强守住。但是城中无水可喝,于是四处挖井,都还没有见到泉水,兵士大多已经渴死,危急万分。有溺死鬼,有冻死饿死鬼,还有渴死鬼。

    沈括与李宪的援兵,又都被夏军遮断。种谔又怨恨徐禧,不肯发出救兵,可怜银川寨内的将士,几乎成了瓮中鳖、釜中鱼。刚好一日夜半,大雨突然降临,夏人环城急攻,宋兵不及抵御,城被攻陷。徐禧、李舜举、李稷、高永能等,都死于乱军中。只有曲珍抛弃盔甲,赤着双脚,得以走免。将校死了数百人,士卒役夫,丧亡二十余万。

    夏军追到米脂,沈括连忙闭门固守,总算没有失陷。夏军攻打数次不成,随即退去。自熙宁以来,用兵西西夏,已有多次。所得到的,只有葭芦、吴堡、义合、米脂、浮图、塞门六城,兵士已伤亡无数。钱谷银绢,更加不可胜计。永乐一役,损失更多。

    赵顼接得败报,也不禁痛悼,甚至不吃饭,追赠徐禧等官。赵顼又贬沈括为均州团练副使,安置于随州,降曲珍为皇城使。赵顼从此无意西征,每当临朝的时候,叹息道:“王安礼曾经劝朕不要用兵,吕公著也陈说过边民的困苦,都是朕误信边臣,害到这般。”一心想在兰州建帅府的李宪并非想坐观永乐城陷落,但他害死了徐禧,也损害了自己。因为夏人在攻破永乐城后,就派遣重兵入侵兰州。

第376章 高太后临朝听政

    李宪上奏请求再起大军,主张把兵力集中在泾源一带,自西宁寨开始,设置堡障,直抵呜沙城,驻兵屯防,讨伐西夏。李宪督运粮草,声称秉受了赵顼的圣旨。自都转运使以下,不能如期按量转运粮草者,都要被处死。老百姓见前次被征去服役的人多数冻饿而死,都不愿意再去运送军粮。官府出钱百缗,也无法雇得民夫。为了逃避徭役,百姓纷纷入山立栅自保,不听调遣。官吏于是去山中催逼百姓,动辄殴击。解州一带甚至出现械责县令,依然不能招集服役百姓的现象。另一宦官李舜举对李宪所为十分不满,上疏赵顼说道:“李宪陈师边境,劳民伤财太过分了!”赵顼这才下令李宪罢兵,召他回京,进赐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不久又回熙河。

    元丰六年二月,西夏又进犯兰州,首先攻破了西门关。副使李浩除了困守之外,别无他计。亏得钤辖王文郁,夜里率领死士七百余人,缒城而下,各持短刀潜入夏军营寨。夏军猝不及防,竟然被他们一举冲破。夏兵东奔西逃,大败而走,西门关得以收复。夏军又转寇各路,均遭击退,兵力也很敝,于是由西南都统昂星嵬名济,上书要求讲和,赵顼即令刘昌祚答应通诚。西夏又遣使上表,要求宋朝归还侵疆。赵顼不肯,于是西夏仍有贰心。

    李宪认为兰州位置极为重要,是西夏必争之地,尽管西夏曾经多次聚兵却假装平静无事,意在集结重兵以寻求时机大举进攻。因此,他命令增修城守堑壁,积存城守器械,积极做好了守城准备。尽管李宪率所属部众据城固守,但兰州毕竟是一座孤城,即便没有被攻克,也不能对西夏构成什么致命威胁。

    次年冬天,西夏又大举进攻兰州,步骑号称八十余万。由于李宪做了充分发准备,西夏围城十余日而未能攻克,因粮草不济被迫撤兵。赵顼诏令李宪遴选精骑追击,果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李宪却夸大战功,奏报全胜。永乐城将士的尸骨未寒,李宪却在兰州频频向朝廷递送捷报,从而激怒了朝中大臣。

    御史中丞刘挚,上奏弹劾李宪贪功生事,遗祸至今,不可不严惩。赵顼迫于压力,只得贬李宪为熙河安抚经略都总管。后来西夏再寇延州德顺军,定西城,以及熙河诸寨,都没有得逞。不久,又围定州城,被熙河守将秦贵击退,西夏这才消停了。

    不久,赵顼罢免了蒲宗孟,用王安礼为尚书左丞,李清臣为尚书右丞,调吕公著知扬州。因为司马光上了《资治通鉴》一书,被赵顼加授为资政殿学士。《资治通鉴》一书,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到五代。以年为经、国为纬,备列事目,又参考了群书,评列异同,合三百五十四卷,历经十九年才写成。赵顼下诏奖谕道:“前代没有听说过有此书,得你辛苦编辑而成,比荀悦汉纪好多了。荀悦是汉末颍阴人,曾经删定汉书,作帝纪二十篇,所以赵顼把司马光和他相比。

    到了元丰八年

    正月,赵顼得病了重病,于是命辅臣代为到景灵宫祈祷。但是群臣分别祈祷天地宗庙社稷之后,依然没有效果,反而病情加剧。辅臣等入宫问安,就请立皇太子,并请皇太后一同听政。赵顼已经无力回答,只能略略点头而已。赵顼本来有十四个儿子,八个早死,第六子赵傭此时居长,赵顼已封他为延安郡王,但只有十岁。

    在拟立皇太子的时候,职方员外郎邢恕想立异邀功,竟然去拜见蔡确,说道:“国有长君,是社稷的幸福。你为什么不从岐、嘉两位王爷当中,选择一人拥立?如此一来,既可安国,又可保家,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蔡确踌躇半晌,才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不知太后的意见如何?”邢恕说道:“岐、嘉二王,都是太后所生。母子恩情,当然比平常人要好,你还有什么疑虑的?”

    蔡确听了,大喜道:“我去和高太后商量,以免另生枝节。”邢恕说道:“我先去密议,包管成功。”言完辞出,于是去见太后侄儿高公绘兄弟。高公绘迎入,邢恕寒暄几句话,就附耳密谈。高公绘摇头不答,邢恕又说道:“延安还很幼小,怎能比得上岐、嘉两位王爷?何况岐、嘉本来都被称为贤王。”高公绘道:“这是断不便行,你难道想贻祸我家吗?”邢恕碰了一个钉子,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这岐、嘉二王,便是赵顼的胞弟昌王赵颢、乐安郡王赵頵。赵颢徙封岐王,赵頵进封嘉王。两人因为赵顼得病,曾经入问起居,高太后也防着这点,命他们不必经常入宫,并暗中叫梁惟简妻,预制了一件十岁孩子可穿的黄袍,密教他藏在怀里进呈。

    邢恕心还没有死,再与蔡确密谋,想约王珪入问宫探问帝病,暗中指使知开封府蔡京,在外面埋伏剑士,准备胁迫王珪。如果王珪有异议,就将王珪斩首示众。哪知王珪命不该绝,还没有和蔡确约定,就先入宫定议,册立延安郡王。三月朔日,延安郡王赵傭,被立为太子,赐名煦。皇太后高氏,权同处分军国重事。

    五日后,赵顼驾崩,只有三十八岁。赵顼在位改元二次,合计有十八年。太子赵煦即位,尊皇太后高氏为太皇太后,皇后向氏为皇太后,帝生母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又追尊先帝庙号曰神宗,葬永裕陵。晋封叔赵颢为扬王,赵頵为荆王,弟弟赵佶被封为遂宁郡王、佖为太宁郡王、俣为咸宁郡王、似为普宁郡王。尚书左仆射王珪为岐国公,潞国公文彦博为司徒,王安石为司空,余官一律加秩,赐致仕各官服带银帛各有不同。

    高太后,小名滔滔,蒙城县漆园镇十里井村高庄人。她的曾祖父是高琼,祖父是高继勋,她还是曹彬的外曾孙女。她的母亲曹氏,是曹皇后的姐姐。她小时候就经常在宫中,和英宗认识,由仁宗作主订亲。庆历七年,两人成婚。

    宋英宗赵曙与皇后,算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恩爱夫妻。赵曙是濮安懿王第十三子,仁宗赵祯的侄子,而高

    氏是曹后姐姐的女儿,两人自幼被选入宫。当时宫中人称赵曙为"官家儿",高氏则为"皇后女"。赵曙十六岁时得聘高氏为妇,因仁宗皇子夭折,赵曙得以即位为帝,高氏也顺理成章地入主中宫。

    赵曙与高氏婚后伉俪情深,高氏为他诞下了四子四女,皇帝所有的子女皆由皇后所出。英宗治平年间,一向多病的赵曙身体好转,但高皇后仍不让他临幸宫人。曹太后觉得不妥,就让亲信悄悄劝皇后道:“官家即位已久,如今身体又已痊愈,怎么可以左右无一侍御者呢?”高皇后听后颇不高兴,回答道:“去跟娘娘说,我嫁的是十三团练,又不是嫁他官家!”十三团练是指赵曙,他在濮王诸子中排行十三,仁宗在位时,长辈们都叫他"十三",仁宗封他为团练使。

    这话后来传至宫外,成了士大夫们的笑料。他们都觉得英宗乾纲不振,以致皇后强悍如此。但是赵曙虽然有点优柔寡断,却也是有脾气的人,倔起来也敢跟养母曹太后作对,他能尊重皇后,并按她意见不纳嫔御,自然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惜他们未能白头到老。赵曙仅做了四年的皇帝便驾崩,撇下了当时三十多岁的皇后高氏。

    高太后的胞弟高士林,自幼学文习武,涉经史,通大义,不仅文才好,且晓武略,为人正直,以内殿崇班的低级军阶在京城骑兵部队服役数年,尽职工尽责。英宗想提升他的官职,并以仁宗在位擢升外戚曹家用官职为依据。高皇后劝道:“我做了皇后,我的娘家高家已是高贵的皇亲了。对我娘家人的提升,更要慎重。再说我弟士林,已获升朝籍,在朝廷上有一个职差已经过分了,哪能再晋职?至于我高家族人,那是不能同曹家亲族相比。"皇后肯切谢辞,英宗只得作罢工 。后来,英宗又几次提出加封高士林的官司职,都被高皇后谢辞。

    神宗即位前,到高府去过。使他不满意的是,作为开国元勋、五朝气功臣的高王府,住的却是曲直低矮的旧瓦屋。即位后,他多次提出为外公高家营造大府第,高太后坚辞不许。外之,太后被神宗唠叨得不耐烦了,于是她提出,宅基地由太后亲选,建造高王府的全部费用由太后自己的薪俸付给,不用大农一文钱。神宗只得同意这么办。为了不与民争利,高太后在远离市区的城北买了一块废闲地,拿出自己的积俸,给娘家建造了一座府第。

    宰相蔡确欲献谀以固位,就为高后的伯父高遵裕谋复官职。元丰四年冬,高遵裕奉神宗之命率军西征,同西夏军作战,在灵武城下遭到惨败。神宗撤了他的职,贬到郢州闲居。一天蔡确参见高太后奏道:“高遵裕文武双全,历任镇边军政要职多年,数立战功,为保卫西部边境出了大力。灵武之败,是偶然事件。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神宗对他作了严厉处罚,又贬到很远的地方。依臣之见,应官复在原职,请太后恩准,臣即办理。”

第377章,司马光废尽新法

    高太后听完,说道:“给高遵裕复宫一事,断不可行。他灵武之败,非同一般败仗。这仗几乎导致全军覆没,军民死伤近百万,财物损失更不可计。神宗十分气恼,由此积病不起。神宗按军法撤了他的官职,贬于外地。这场大灾祸由高遵裕造成,他得免杀头已是万幸,现在神宗尸骨未寒,我怎么能只顾私恩为他复官,而违反开下的公议!”

    蔡确十分羞愧,怕高太后怪罪,战兢兢告退。高太后听政的时候,一直没给高遵裕复官。 大臣宋用臣,善阿谀承,深得神宗信任。神宗在位期间,兴建东西府、筑京城、建尚书省、立原庙等所有大工程,均命他权主其事。他利用职权,贪污公共场所银,搜刮百姓,敛财甚巨。朝臣乏谦节者,往往谄附之,权势震赫一时,高太后临政不久,将宋用臣贬监滁州、太平州酒税。

    宋用臣急忙祈求神宗的乳母,为他在高太后面前讲情恢复官职。乳母进宫拜见太后,太后察其情,说道:”你来有什么事吗?是为宋用臣复职,来讲人精的吧?我告诉你,为宋用臣这样的人讲情复官,万万做不到。你还想像过去我儿子在位时,那样为人请求内降吗?你知道内降的严重后果吗,再不要为别人求情干扰国政了。要是还这么做,我立即命人先把你斩了!”乳母大惧,不敢出言,从此,宫廷内降遂绝。

    高太后的两个侄子公绘、公纪都该升观察使,但她坚持不允。皇帝一再请求,才升了一级。一次高公绘呈上一篇奏章,请朝廷尊崇皇帝生母朱皇太妃和高太后的家族。高太后见奏,召来高公绘问道:“你文化水平不高,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奏章?”高公绘说出了这是邢恕的主意,并代为起草的,高太后不但不允所请,还把邢恕逐出了朝廷。

    高太后接着传旨,遣散了修筑京城的役夫,停止制造军器,以及禁庭工技,废除了一些苛敛,使得人民欢悦。王珪等人事先并没有听说,等旨意传出才知道高太后贤明。高太后又诏罢京城的巡逻士卒,并免了行钱,废除浚河司,急召司马光、吕公著入朝。

    高太后听说司马光进京后,于是派遣内侍梁惟简去询问治国之策。司马光请求大开言路,诏榜于朝堂。等到梁惟简回去复命的时候,蔡确等已探知了司马光的话,于是先创立了六议上奏。高太后见了此议,又遣使给司马光看。司马光愤然道:“这是拒谏,并非求谏;人臣只好不言,一经启口,便犯此六语了。”高太后即改诏颁行,言路得以渐开。

    接着高太后任命司马光知陈州,并起用程颢为宗正寺丞。程颢正想上道,偏偏得病,很快去世。司马光受命赴任陈州,道经京城,正好王珪病死,辅臣依次递升,有了一个空缺。高太后当即留下司马光辅政,命为门下侍郎。

    蔡确等人担心司马光废除新法,又提出三年无改的大义,传遍都中。司马光道:“先帝所行的法度,如果合宜,就算百世也应遵守。如果是王安石、

    吕惠卿所创,害国病民,必须废掉 何况太皇太后是以母改子,并不是以子改父。”众人见他搬出高太后,自然没法反对。

    高太后又召吕公著为侍读,吕公著自扬州进京,擢升为尚书左丞。京东转运使吴居厚,接替了鲜于侁的职位,大兴盐铁,因此被弹劾,谪置黄州,仍用鲜于侁为转运使。司马光对同僚说道:“子骏甚贤,不应让他居外。朝廷想救京东困弊,非得子骏不可。他是一路福星。当今人才甚少,怎能得到像子骏一样的一百人,而散布天下!”原来子骏就是鲜于侁的字。

    鲜于侁一到任,就上奏罢除莱芜、利国两冶,以及海盐依河北通商。于是司马光、吕公著两人,把新法全部废除,无论好坏。他们罢保甲,罢保马,罢方田,罢除市易。又削了前市易提举吕嘉问三秩,贬为知淮阳军。次年,改为元祐元年。右司谏王覿,大力攻击蔡确、章惇、韩缜、张璪等参与新法的人。右谏议大夫孙觉、侍御史刘挚、左司谏苏辙、御史王岩叟、朱光庭、上官均等人趁机落进下石,接连弹劾蔡确。

    司马光大喜,于是撺掇高太后免掉了蔡确相位,出知陈州。高太后极为欣赏和信任司马光,于是升司马光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高太后又任命吕公著为门下侍郎,李清臣、吕大防为尚书左右丞,李常为户部尚书,范纯仁同知枢密院事。至此,朝中全部换成了反对新法之人。

    当时司马光已经有病,因为青苗、免役等新法,还没有全部废除,西夏和议也没有谈好。他不禁叹息道:“诸法没有废掉,我死也不能瞑目。”于是写折简给吕公著,说道:“我以身就医,已经把家事交给儿子。只是国事还没有着落,特以托付给你。”吕公著于是禀告了高太后。

    高太后于是下诏免了司马光的朝觐,特许他乘肩舆入朝,三日一次。司马光不敢当,上奏道:“不见天子,如何理事?”高太后又改令司马光的儿子扶着他入朝,还免除拜跪之礼。司马光于是请求废除王安石的青苗、免役二法,恢复以前的旧法,诸大臣自然不敢有异议。

    免役法被废除之后,司马光又请求恢复差役法。章惇极力反对,与司马光当殿辩论。高太后勃然大怒,把章惇逐出京城,贬为汝州知州。这时苏轼已奉诏进京,担任中书舍人,请求行熙宁初的给田募役法,声称有五大利处。监察御史王岩叟却说五利没有,却有十弊,因此苏轼的建议没得到采纳。

    群臣又各行其是,高太后又下令资政殿大学士韩维、吕大防、范纯仁等人详细商定后上奏。苏轼本来和司马光关系极好,于是去见司马光,说道:“公想改免役为差役,我看两害一样,没有看到有什么益处。”司马光问道:“有什么害处?”

    苏轼答道:“免役的害处,是在于收敛民财,以至于十室九空。敛从上聚,下面必常患钱荒,这害已经验过了。差役的害处,是

    百姓常受役官府,无暇农事。贪吏猾胥,随时征比,相继为奸,岂不是异法同害吗?”司马光又问道:“依你的高见,应该如何?”

    苏轼说道:“法有相因,事乃易成。事能渐进,民才不惊。从前三代时候,兵农合一,到了秦始皇才分作两途。唐初又变府兵为长征卒,百姓出粮食养兵,兵又出力保卫百姓,天下称赞。就算是圣人复生,也不能改变了。现在的免役法颇与此相同,你如果突然废除免役,改行差役,正如罢长征,复民兵,恐怕民情反多痛苦。”司马光却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答了几句话,苏轼即辞出。

    次日,司马光到政事堂议政,苏轼又说起此事,司马光非常不高兴。苏轼却不管他的脸色难看,依然从容地说道:“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你为谏官,再三劝阻。韩公不乐,你也不顾。苏轼曾经听说你自述前情,难道今日作相,不许我说话吗?”

    司马被苏轼说地无言以对,只得起身谢道:“容待慢慢商议。”范纯仁也对司马光说道:“差役一事,不应速行,否则转而害民。我希望你能虚心纳言,所有谋议,不必都是从自己这里发出。如果事情都由你专断,恐怕奸人邪士,反而得以乘间迎合。”司马光还是露出为难之色。

    范纯仁又说道:“这是使人不得尽言。我如果只知道向你献媚,不顾大局,早在当日少年的时候,迎合王安石,早图富贵了!”司马光这才令役人悉用现数为额,衙门用坊场河渡钱,均用雇募。

    司马光决定改行差役法,以五日为限。属下都俱嫌太过急促,只有开封府知府蔡京如约完成,当面回复司马光。司马光大喜道:“假如人人奉法如君,有何不可?”待蔡京辞退之后,司马光以为可行,想坚持到底。

    其实蔡京是个大奸臣,专事揣摩迎合。当初见蔡确得势,就依附蔡确。现在见司马光入相,就依附司马光。这种反复小人,最误国事,司马光一个书生,哪里晓得他暗中机巧!

    此时王安石居在金陵,听说朝廷变法,却丝毫不以为意。等他听说废除免役法,愕然失声道:“竟然一变如此?”过了很久,说道:“此法不应该废除,君实等人实在太胡闹了。”不久,王安石病死。高太后因为他是先朝大臣,追赠太傅,后人称他为王荆公。元丰三年,曾经封王安石为荆国一公,所以沿称至今。王安石既死,其他支持新法的人依次被贬。范子渊贬知陕州,韩缜罢知颍昌,李宪、王中正等人,被罚司宫观。郑绾、李定放居滁州,吕惠卿贬为光禄卿,分司南京。后来,再被贬为建宁军节度副使,安置于建州。

    拥护新法的人相继被罢黜,吕公著于是进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韩维为门下侍郎。司马光又上奏说道:“文彦博是宿德耆臣,应起为硕辅。”高太后想用他为三省长官,言官却以为不可,于是任命他为平章军国重事。

第378章 高太后独霸朝纲

    文彦博此时已经有八十一岁了,司马光又与吕公著召程颐为秘书郎。程颐入京,任崇政殿说书,奉命修定学制。于是诏举经明行修的士子,于是设立了十条科举士法:一,行义纯固,可作师表。二,节操方正,可备献纳。三,智勇过人,可备将相。四,公正聪明,可备监司。五,经术精通,可备讲读。六,学问该博,可备顾问。七,文章典丽,可备著述。八,善听狱讼,尽公得实。九,善治财赋,公私俱便。十练习法令,能断清谳。这十科条例,都是由司马光拟定,请旨颁令。

    司马光见高太后对他言听计从,因此干劲十足,无论大小政务,都亲自裁决。司马光还上书皇帝,认为王安石当政的时候,夺取的西夏土地不能要,要全部还给西夏,如此才能让西北边疆和平。并恢复此前已废除多年的给予西夏岁币“赏赐”,用钱来换取西夏的称臣。

    司马光认为是“夏国主李秉常被臣下所囚,所以才向宋朝求救,朝廷兴兵讨伐是给李秉常帮忙。可是当时主持新政的王安石等人,却顺手将人家的土地给占领了,还将这些当成是自己的功劳,这些人实在无耻,所以这些地方得归还给西夏,以彰显宋朝的大国风范。

    司马光还举例说明,以前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倔强岭南,汉文帝即位,赦其大罪,遣单使往谕之,佗稽首请服,累世为臣。司马光此举,纯粹是想因为这些地方是王安石手中打下来的,因此要把王安石的业绩抹掉。

    司马光又说这些地方不能种地,又不好防守,安排兵马在这些地方守卫,就是浪费粮食,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司马光认为“中国得之虽无利,敌人失之为害颇多”,与其让西夏老惦记着这些地方,不如我们主动把这几块破地方归还给他们,“如此则西夏忽被德音,出于意外,虽禽兽木石,也将感动,况其人类,岂得不鼓舞抃蹈,世世臣服者乎”。

    司马光的建议在朝廷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大多数朝臣都反对司马光的行为。原本司马光是想把兰州和熙州全部送给西夏,但是在朝廷内外的压力下,司马光只让了一步,将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送给了西夏。

    司马光做完了这件主动割让领土给西夏的大事之后,就呜呼哀哉了。司马光一生其实只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写了一本《资治通鉴》,二是废掉了王安石的新法,三是主动割地给西夏。后来哲宗亲政,对已死了的司马光夺谥毁碑。

    司马光死后,吕公著独自执掌大权,一切升降官员,依然按照司马如光的做法,升吕大防为中书侍郎、刘挚为尚书右丞,苏轼为翰林学士。苏轼由于是新法的反对者,于是奉召进京。不到十个月,苏轼便升迁为清要、侍读。

    一夜,苏轼在宫中值班,由中旨召见于便殿。高太后问苏轼道:“你前年当什么官?”苏轼答道:“常州团练副使。”高太后又道:“现在当什么

    官?”苏轼答道:“待罪翰林学士。”高太后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能突然升任此官吗?”苏轼对道:是因为太皇太后,以及皇帝陛下的垂青。”

    高太后道:“并不是这个缘故。”苏轼又道:“莫非是由大臣举荐的?”高太后又摇了摇头。苏轼惊愕地说道:“臣虽无状,不敢由其他的途径升职。”高太后这才说道:“这是先帝的遗意。先帝每次读了你的文章,必称奇才奇才,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用你。”苏轼听了,不禁感激涕零,放声大哭。

    高太后也陪着哭泣,哲宗见他们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还有左右内侍见状,也只得装模作样掉眼泪。高太后见状,觉得演得差不多了,就对苏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要询问一切。”说完,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苏轼落座,苏轼谢恩坐下。高太后随口问了几句,无非是国家政要。

    苏轼随问随答,极力迎合高太后的心意。高太后果然大喜,特赐茶给饮。苏轼饮毕,高太后又对内侍道:“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和哲宗入内。苏轼对着虚座前装模作样,拜跪了一番,由两个内侍捧着烛火送他出宫,由殿至院。

    苏轼因此感恩戴德,经常借言语文章,讽刺规劝时政。卫尉丞毕仲游写信告诫苏轼道:“你不是谏官,官职也不是御史,却喜欢论人的长短,恐怕是抱着石头去救落水的人,不仅无用,反而有害。”苏轼却不能听从。

    当时程颐侍讲经筵,毅然自重,曾经说:“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因此入殿进讲,色端貌庄。苏轼却说他不近人情,经常和他过不去。司马光病死的时候,刚好百官有庆贺之礼,事完后,想去吊丧。程颐认为不可,还引用《鲁论》为解,说道:“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又说:“哭乃不歌,未尝云歌即不哭。”

    苏轼在旁冷笑道:“这大约是枉死市的叔孙通,新作是礼呢。”程颐闻言,非常介意。苏轼发策试馆职问题有:“今朝廷欲师仁宗之忠厚,惧百官有司,不称其职,而或至于偷。欲法仁宗之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而流入于刻。”右司谏贾易、右正言朱光庭都是程颐门人,于是借题生事,弹劾苏轼谤讪先帝。

    苏轼因此乞求外调,侍御史吕陶上言道:“台谏当秉至公,不应假借事权,以报私隙。”左司谏王觌也上奏道:“苏轼所拟之题,不过略失轻重,关系还小 如果一定要吹毛求疵,酿成门户,恐党派一分,朝无宁日,这是国家大患,不可不防。”范纯仁也说苏轼无罪。高太后于是临朝宣谕道:“详览苏轼文意,是指今日的百官有司,监司守令,并非讥讽祖宗,不得为罪。”有高太后撑腰,苏轼依然如故。

    不久,哲宗病得病,不能视朝。程颐去问吕公著道:“圣上不临朝,太皇太后不应该独坐。且主子有疾,宰辅难道不知吗?”次日,吕

    公著入朝,即问皇帝的病情。高太后回答无妨。因为此事,廷臣于是责怪程颐多话。御史中丞胡宗愈,给事中顾临,接连上章弹劾程颐,不应该让他直经筵。

    谏议大夫孔文仲,也弹劾程颐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份,讨好贵臣,勾结台谏,睚眦必报,沽名营私,应放还田里,以示惩罚。高太后于是罢免程颐,让他出管勾西京国子监。从此以后,朝廷里面各分党帜,相互寻仇攻击。

    程颐的门下,有贾易、朱光庭等,号为洛党。苏轼这边,有吕陶等人,号为蜀党。还有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等,与洛、蜀又不相同,别号朔党,交结了很多人。三党因意气之争,于是成了嫌怨。

    文彦博多次乞求退休,高太后命他十日赴都堂一次,商议大事。吕公著也因为年老乞求休息。高太后于是拜他为司空,同平章军国事,授吕大防、范纯仁为左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孙固、刘挚为门下中书侍郎,王存、胡宗愈为尚书左右丞,赵瞻签书枢密院事。吕大防朴直无党,范纯仁务从宽大,也不愿立党。

    右司谏贾易,因为程颐被外谪,心怀不平,又弹劾吕陶依附苏轼,言语冒犯了文彦博、范纯仁。高太后想惩罚贾易胡乱说话,吕公著替他缓解,只是出知怀州。胡宗愈曾经写了君子无党论上奏,右司谏王觌于是上书说胡宗愈不应执政。

    高太后勃然大怒道:“文彦博、吕公著也说王觌不合。”范纯仁辩论道:“朝臣本无党,不过善恶邪正,各以类分。文彦博、吕公著,都是历朝旧人,岂可雷同罔上?从前先臣范仲淹,与韩琦、富弼,同执政柄,各举所知,当时就有流言蜚语,指他们是为朋党,因此三人相继外调,有一网打尽的传言。此事未远,幸陛下鉴察!”

    他又录写了欧阳修的朋党论,呈了上去。高太后却不解气,贬王觌知润州。门下侍郎韩维,也被人进谗言,出知邓州。高太后又想召用范镇,遣使去召征。范镇都已经八十岁了,不想再担任官职,他的从孙范祖禹,也从旁劝止,因此固辞不受。高太后无奈,下诏授他银紫光禄大夫,封蜀郡公。元祐三年,他病死家中。范镇字景仁,成都人,与司马光齐名。死后,被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谥忠文。

    次年二月,司空吕公著一命呜呼。高太后召见辅臣,痛哭流涕道:“国家不幸,司马相公先死了,吕司空又归西了,怎么办呢?”说完,就带着皇帝去祭奠,赠为太师,封申国公,予谥正献。范祖禹曾娶吕公著的女儿,所以吕公著在朝,始终避嫌。范祖禹曾经跟着司马光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

    富弼退休之后,住在洛阳,闭门谢客。但是只要是范祖禹去拜见,富弼无不接见。神宗末年,富弼病重,曾嘱咐范祖禹代上遗表,大力攻击王安石,说王安石误国。

第379章 蔡确因诗遭重罚

    很多人劝阻范祖禹,不应要上呈。范祖禹不肯负约,依然上呈。朝廷没有为难他,赠富弼为太尉,谥文忠。范祖禹字淳甫,成都人,生于仁宗康定二年。范祖禹出生时,他母亲梦见“一伟丈夫被金甲入寝室,曰:‘吾汉将军邓禹。’”因此,取名范祖禹。

    范祖禹从小是孤儿,他叔祖父范镇,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抚育。范祖禹仍然因为自己是孤儿,而伤心不已。每当别人参加喜庆宴会时,他都面容凄惨,心情抑郁。整日闭门读书,从不干预人事。后来他到了京城汴梁,所接触的都是一时名人。叔祖父范镇对范祖禹十分器重,说:“此儿,天下士也。”

    范祖禹在嘉祐年间,中了进士甲科。司马光修撰《资治通鉴》,范祖禹负责唐代部分的撰写工作。他在洛阳十五年,一心撰写《资治通鉴》,不事进取。司马光称赞他“智识明敏,而性行温良,如不能言;好学能文,谦晦不伐,如无所有;操守坚正,而圭角不露,如不胜衣,君子人也。”

    《资治通鉴》修成后,司马光推荐范祖禹任秘书省正字。当时是王安石执掌朝政,他也十分看重范祖禹。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与范祖禹十分友善,曾示意范祖禹去拜谒王安石。但是范祖禹不为名利所动,没去拜谒。富弼致仕以后,住在洛阳,很少与人接触,唯独对范祖禹例外。

    神宗死后,赵煦继位,范祖禹擢任右正言。吕公著执掌朝政,范祖禹是吕公著的女婿。于是他避嫌辞职,改任祠部员外郎。不久,任著作郎、修《神宗实录》检讨,迁任著作郎兼侍讲。

    赵煦因为夏天暑热,暂停讲书,范祖禹上疏道:“陛下今日学与不学,系他日治乱。如好学,叫天下君子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辅佐德业,而致太平;不学,则小人皆动其心,务为邪谄,以窃富贵。”建议赵煦恢复讲读。

    吴中发大水,赵煦下诏拿出米一百万斛、缗钱二十万救济。谏官却说报告灾情的人造谣,请求加以查验考察。范祖禹封还谏官奏章,说道:“国家的根本,就依靠东南。现在一方的百姓,呼喊诉苦,张口等待救助,来摆脱急迫的危急。所奏灾情虽然稍微超过事实,应当忽略不追问。如果稍加惩罚,恐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说了。”赵煦采纳了他的意见。

    他听说宫中想寻用乳母,当即与左谏议大夫刘安世,上疏劝谏,认为“皇帝已经十四岁了,不应该近色,理应进德爱身。”又请高太后爱护皇帝身体。高太后召他觐见,说道:“这是外间的谣传,不足为信。”范祖禹说道:“外议虽然是虚言,也应预防。很多事预先说明,似乎是杞人忧天。等事情发生,再多说也是无益了。陛下宁可先事纳谏,不要让臣等将来追悔莫及。”高太后很是嘉纳。

    不久,知汉阳军吴处厚上陈蔡确游车盖亭诗,意在诽谤朝廷。原来蔡确被贬之后,心中苦闷。有一天,他游览车盖亭,山光水色让他一扫心中郁闷,于是一口气写

    下了十首绝句。

    一是:公事无多客亦稀,朱衣小吏不须随。溪潭直上虚亭表,卧展柴桑处士诗。

    二是: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

    三是:满川佳境疏帘外,四面凉风曲槛头。绿野平流来远棹,青天白雨起灵湫。

    四是:静中自足胜炎蒸,入眼兼无俗态憎。何处机心惊白鸟,谁能怒剑逐青蝇。

    五是: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滴余花亦自香。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队小鱼忙。

    六是:来结芳庐向翠微,自持杯酒对清晖。水趋梦泽悠然过,云抱西山冉冉飞。

    七是:溪中自有戈船士,溪上今无佩犊人。病守翛然唯坐啸,白鸥红鹤伴闲身。

    八是:喧虺六月浩无津,行见沙洲冻雨滨。如带溪流何足道,沉沉沧海会扬尘。

    九是:西山彷佛见松筠,日日来看色转新。闻说桃花岩畔石,读书曾有谪仙人。

    十是: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钓台芜没知何处,叹息思公俯碧湾。

    吴处厚本来和蔡确就有旧怨,于是抓住机会,随意曲解,上奏朝廷,说蔡确毁谤朝政。吴处厚专门指出:第二首之笑不怀好意,“方今朝廷清明,不知蔡确所笑何事?”第五首是讽刺朝廷启用新人,他自吹是老资格。第八首说国运必生大变;第九首是心怀不满,认为朝廷对他处置不公。第十首是诬蔑当今太后,比拟武则天;是心怀不满,认为朝廷对他处置不公。

    他认为蔡确是在用郝处俊在上元年间,劝谏唐高宗想传位给武则天的事,来指斥高太后。诗中有“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之句。郝甑山是安州人,唐高宗时的忠直之士。唐高宗想让位给皇后武则天,郝甑山上奏反对。吴处厚曲解诗意,说此处是将高太后比做武则天。

    于是左谏议大夫梁焘、右谏议大夫范祖禹、左司谏吴安诗、右司谏王岩叟、右正言刘安世,都上奏请求治蔡确的罪。范祖禹认为:“蔡确之罪,天下不容,尚为列卿,恐难平民愤的言论相弹劾,我请求把他处以典刑,更赐重行窜谪。“

    朝廷下诏让蔡确自己解释,蔡确为自己申辩的十分清楚。刘安世等人又说蔡确的罪状显明,不用申辩,这是有大臣在包庇他。于是高太后贬蔡确为光禄卿,分管南京应天府。蔡确被处罚后,左谏议大夫梁焘、右司谏吴安诗、右正言刘安世认为处罚轻了,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朱光庭也这样说。

    于是高太后再贬蔡确为英州别驾,新州安置。新州时称“烟瘴最甚”,有“人间地狱”之号。吕大防和刘挚以蔡确母亲年老,岭南山高路远,不宜让她翻山越岭,主张改迁他处。宰相 范纯仁还对高太后说道:“圣朝宜从宽厚,不

    应吹求文字,窜诛大臣。譬如猛药治病,足损真元,还求详察!”高太后却说道:“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范纯仁对吕大防说道:“岭南之路长满荆棘七八十年了,今日重开,日后我们恐怕难免有此下场。”他还请哲宗向高太后求情,但是哲宗沉默不语。御史李常、盛陶、翟恩、赵挺之、王彭年因不上疏弹劾蔡确,中书舍人彭汝砺因封驳对蔡确处理的诏旨,都获罪而被罢官出外。

    知潞州的梁焘,奉召升任谏议大夫。他路过河阳的时候,与邢恕相见。邢恕是蔡确有策立之功,托梁焘入朝说明。梁焘一口应承,进京之后,就按照邢恕的话上奏。高太后出示给大臣看,说道:“皇帝是先帝长子,理应得立。蔡确有什么策立之功,似他欺君罔上,将来如果再得入朝,恐怕皇帝年少,将被他所欺,必受大害。我不想明言,特借讪上为名,把他驱逐,以杜绝后患。这事关乎国计,虽奸邪怨谤,我也不顾了。”

    司谏吴安诗与刘安世等,为了讨好高太后,于是上疏劾范纯仁和蔡确是同党。吕大防也说蔡确的党徒很多,势力太大,不可不治。范纯仁因此力求罢政,出知颍州。尚书左丞王存,本来就是蔡确所举荐,因此受到牵连,出知蔡州。胡宗愈已早被谏官所弹劾,被罢了尚书右丞。

    高太后于是擢升刘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颂为尚书左丞,苏辙为尚书右丞。这时赵瞻和孙固,先后死了,高太后又任命韩忠彦为同知枢密院事,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召邓润甫为翰林学士承旨。邓润甫曾依附王安石,出知亳州,梁焘、刘安世、朱光庭等人于是接连弹劾,却不见报。

    梁焘等人不满,居然力请外调,高太后又外放梁焘知郑州,朱光庭知亳州,刘安世提举崇福宫。文彦博因老病退休,右司谏杨康国上奏弹劾苏辙兄弟文学不正,贾易又为侍御史,与御史中丞赵君锡,先后谈及苏轼。苏轼出知颍州,寻改扬州,贾易与赵君锡一并外调。

    刘挚性格耿直,与吕大防议论朝政,经常发生争执。殿中侍御史杨畏,刚刚依附吕大防,于是弹劾刘挚结党营私,联络王岩叟、梁焘、刘安世、朱光庭等为死友,觊觎高位,而且还和章惇的几个儿子往来很密,结交匪人。

    高太后最恨王安石等变法之人,立即当面询问刘挚。刘挚惶恐退朝,上奏自己辩解,梁焘、王岩叟等人也上疏解救。高太后更加怀疑,外调刘挚去知郓州,王岩叟也被外任知郑州。高太后又召程颐入直秘阁,兼判西京国子监,但是被苏辙劝阻,程颐也推辞不就。

    元祐七年,哲宗已经十七岁了,高太后于是想给他立皇后。高太后曾召世家女子一百多人,入宫备选。其中有眉州防御使兼马军都虞侯孟元孙女,高太后亲自教她女仪,格外喜欢。孟氏当时十六岁,与哲宗的年龄相当,即由高太后做主,准备立孟氏为皇后。由司天监择定吉日,准备大婚。

第380章 高太后寿终正寝

    数日之后,高太后命尚书左仆射吕大防充当奉迎使,尚书左丞苏颂充当发策使,尚书右丞苏辙充当告期使,皇伯祖高密郡王宗晟充当纳成使,吏部尚书王存时、王存复调入内用,充当纳吉使,翰林学士梁焘充当纳采问名使。六礼分司,各有专职。正使以外,还有副使。并以旧尚书省为皇后行第,先纳采问名,然后纳吉纳成告期。

    五月戊戌日,哲宗戴着通天冠,穿着绛纱袍,临轩发册,行奉迎之礼。百官相继入朝,吕大防等人首先进入,东西站立。典仪官奉上册宝,放在御座之前。吕大防率领百官跪拜,由宣诏官传谕道:“今日册立孟氏为皇后,命公等持节展礼!”

    吕大防等人又跪拜接受诏命。典仪官捧过册宝,交给吕大防。吕大防接过奉册宝,率领百官再拜。宣诏官又传高太后的制命道:“奉太皇太后制,命公等持节奉迎皇后!”吕大防等人拜辞出殿,来到皇后的行第,有傧介接待,引着去见皇后的父亲。

    之,有保姆带着皇后登堂,吕大防等人向皇后再拜,奉上册宝。皇后走下堂,吕大防等人再拜,由内侍接过册宝,转呈给皇后。吕大防等人退出,孟皇后这才上堂。其父从东阶上来,对她说道:“戒之戒之!日夜不能违命!”说完退了下去。其母从西阶上来,叮嘱皇后道:“勉之戒之!日夜不能违命!”皇后于是出了大堂,登上乘舆。

    等她一出大门,吕大防等人簇拥着她上舆到宣德门。百官宗室列班,跪拜迎接。等皇后入门后,钟鼓和鸣,再入端礼门,穿过文德殿,进了内东门。到了福宁殿的时候,皇后下了乘舆,小憩片刻。哲宗冠服御殿,尚宫带着皇后出来。尚仪跪请皇帝降座礼迎,哲宗于是起身至殿庭中,拉着皇后入殿,缓步入室,到榻前并立。尚食跪陈饮具,帝、后于是就座。尚宫再请皇帝换穿常服,请皇后脱礼服,然后两人入帐,侍从依次退下。

    次日两人朝见高太后、皇太后,参见皇太妃。三日后,又到景灵宫行庙见礼,归来再谒高太后。高太后对哲宗说道:“得贤内助,所关不小。你应该刑于启化,媲美古人,方不负我厚望。”帝、后退下,高太后却叹息道:“此人贤淑,可无他虞,但恐怕她福薄。他日国家有事,不免由她受祸。”大婚礼成,宫廷庆贺数十日,才得完事。

    孟皇后是洺州人,出身官宦世家。她是眉州防御使、马军 都虞候、赠太尉孟元的孙女。高太后曾经选了官宦世家之女百余人入宫,孟氏是其中之一,当年孟氏才十六岁。太皇太后和宋哲宗嫡母向太后都很喜爱她,教给她宫中礼仪。高太皇太后谕令宰相说道:“孟氏能执行妇礼,应立为皇后。” 宋哲宗亲自到文德殿册封她为皇后。高太皇太后封孟氏的父亲为崇仪使、荣州刺史,孟氏的母亲王氏为华原郡君。

    可惜这孟皇后相貌平平,加

    上又是高太后指定的人,哲宗并不喜欢。哲宗本来就好色,难免心怀不足。可巧侍女中有一个刘氏,生得面若芙蓉,腰纤如杨柳,美丽异常。哲宗非常喜爱,便把她列入嫔御,进封婕妤。

    再说范纯仁外调之后,尚书右仆射一职位空虚,高太后特擢升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并兼中书侍郎,苏辙为门下侍郎。范百禄即范镇的儿子,为中书侍郎。梁焘、郑雍为尚书左右丞,韩忠彦也就是韩琦的儿子,知枢密院事,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接着嗣因为辽使入贺,问到了苏轼。高太后又召苏轼为兵部尚书,兼官侍读。

    原来苏轼为翰林学士的时候,每遇到辽使往来,被派为招待员。当时辽国也看重诗文,使者中很多人喜欢诗词。他们每次和苏轼谈笑唱和,苏轼无不立时回应,辽人惊服不已。刚好辽国有五字联,却没有想出下句。于是辽使商议,请苏轼来对。

    这上联是“三光日月星”五字,苏轼即应声道:“‘四诗风雅颂,’这是天然的对句。你不必说是我对,但说你自己想着便了。”辽使叹愕不已。苏轼又去见辽使说道:“‘四德元亨利,’难道不对吗?”辽使想起座分辩。苏轼便道:“你以为我是忘记了一字吗?你不必多疑。两朝为兄弟之国。君虽是外臣,庙讳也应知晓。”

    辽使听了,大为心折。苏轼又令医官对道:“六脉寸关尺。”辽使愈觉敬服,随即对苏轼说道:“学士前对,究竟少了一字,须另想一句。”刚好这时雷雨交作,风也大起。苏轼即答道:“‘一阵风雷雨,’即景来对,可好吗?”辽使答道:“敢不拜服。”于是欢宴而散。到了哲宗大婚,辽使不见苏轼,反而觉地怏怏不乐。高太后于是召苏轼内用,接着又升迁他为礼部兼端明侍读二学士。

    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又弹劾苏轼曾经草写吕惠卿的谪词,隐斥先帝,和他的弟弟苏辙相为表里,紊乱朝政。吕大防替苏轼辩驳,又说台官好用流言蜚语中伤士人,不是朝廷之福,苏辙也为兄喊冤。高太后于是对吕大防说道:“先帝也追悔往事,甚至泣下。”吕大防道:“先帝一时过举,并非本意。”高太后道:“嗣主应也深知。”于是罢免董、黄二人为湖北、福建路转运判官。

    不久,苏轼也被罢去知定州。苏颂保荐贾易,说贾易是直臣,不宜外迁,与吕大防相争。侍御史杨畏、来之邵当即弹劾苏颂包庇贾易。苏颂不得不上书辞职,因此被高太后罢为观文殿大学士。范百禄与苏颂关系极好,也为杨畏所劾,出知河南府。梁焘因议政不同,于是称病退休。

    高太后再召范纯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杨畏、来之邵又上奏说范纯仁不可再担任宰相,乞求任用章惇、安焘、吕惠卿,却没有结果。吕大防想任命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纯仁说道:“杨畏不是正人君子,怎能重用?”吕大防微笑道:“莫非你是恨

    他弹劾过相公吗?”

    范纯仁觉得莫名其妙,苏辙在旁,于是朗读了杨畏弹劾他的上奏。范纯仁说道:“这事我还不知道。但公不负杨畏,恐怕杨畏将来负公!”吕大防不信,依然升迁杨畏为礼部侍郎。

    元祐八年八月,高太后得病,不能听政,吕大防、范纯仁等人入宫问安。高太后对他们说道:“我恐怕一病不起了。”吕、范齐声道:“慈寿无疆,料想不致有什么意外事。”高太后说道:“我今年已六十二岁,死也不失为正命,所担心的是官家年少,容易被迷惑,还望卿等用心保护!”吕、范又同声道:“臣等敢不遵命!”

    高太后又对纯仁道:“你父亲范仲淹,可谓忠臣。在明肃垂帘的时候,劝明肃尽母道。到明肃死后,他又劝仁宗尽子道。你当效法先人,毋忝所生!”范纯仁涕泣受命。高太后说道:“我受神宗顾托,听政九年。卿等试想想看,九年里面,我加恩过高氏没有?我为公忘私,只有一男一女。我就要死了,还不得相见。”

    当时嘉王赵頵已死,高太后的儿子中只留下了一个赵颢,被封为徐王,故还没相见。高太后说完,泪如雨下。她喘息了好一阵,又嘱咐吕、范二人说道:“如果将来官家不信你们的话,你们也应该趁早退休,让官家用另外一些人。”说到这里,对左右说道:“今日正值秋社,可给二相社饭。”吕、范二人,不敢推辞,待左右将社饭备齐,暂辞出外,至别室草草吃完,又入门拜谢。

    高太后呜咽着说道:“明年社饭的时候,恐怕二卿要记念老身了。”吕、范劝慰了几句,随即告退。过了几日,高太后死了。  哲宗终于亲政,刚一上手,就召内侍刘瑗等十人,入内议事。翰林学士范祖禹进谏道:“陛下亲政,没有听说寻访一个贤臣,却先召内侍,天下将谓陛下私昵近臣,不可不防。”哲宗理也不理他。侍讲丰稷,也以之进言。哲宗于是将他外出知颍州。范祖禹忍无可忍,接连上疏。这些上疏的中心意思,就是担心哲宗召用变法诸臣。疏章呈入,哲宗依然不理。

    范纯仁、韩忠彦等也当面请哲宗效法仁宗,都不被哲宗采纳。吕大防受命为山陵使,他刚出国门,杨畏就上言道:“神宗更立旧制,垂示万世,乞赐讲求,借成继述美名。”哲宗召杨畏入对,并问道:“先朝旧臣,谁还可以召用?”杨畏就举荐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润甫、李清臣等,大加褒美,说道:“神宗建立新政,与王安石创行新法,实是明良交济,足致富强国家。现在王安石已故,只有章惇才学,与王安石相似,请即刻召他为宰辅。”哲宗非常信从,当下传旨,恢复了章惇、吕惠卿的官职。

    哲宗又用李清臣为中书侍郎,邓润甫为尚书左丞。到埋葬了高太后葬,吕大防回到京城。侍御史来之邵,就上奏弹劾他。吕大防于是上书辞职,哲宗立即准奏。

第381章 哲宗亲政复新法

    哲宗赵煦不满司马光的“以母改子”,不满高太后宠臣对他的冷落,更不满高太后对他的种种压抑,因此非常仇视那些反对新法的人。他想对父亲尽孝,一心一意要恢复神宗时的新法。 侍郎苏辙上奏反对,哲宗看完奏章,勃然大怒道:“苏辙敢把先帝比为汉武吗?”说完,就要逐走苏辙。苏辙下殿待罪,众臣不敢相救。

    范纯仁从容说道:“汉武帝雄才大略,史家并无贬词。苏辙引比先帝,不为谤。陛下刚刚亲政,对待大臣,也不应当像奴仆一般,任意呵斥。”这时,有一个人奏道:“先帝的法度,都被司马光、苏辙等人损坏殆尽。”范纯仁一看,正是新任尚书左丞邓润甫,抗声说道:“这话说错了。法度本没有弊端,有弊端就必须改。”

    哲宗说道:“秦皇、汉武,自古以来就被人一起讥讽讥。”纯仁便接奏道:“苏辙所论,是指时事,并不是指人品。”哲宗颜色少缓,于是不再说话,当即退朝。苏辙之前时曾经依附吕大防,与范纯仁的意见很多不合,到了此时,才对范纯仁谢道:“你是佛地位中人,苏辙仰仗你包涵很久了。”范纯仁道:“公事公言,我知有公,不知有私。”苏辙又道谢而退。次日,哲宗下诏降苏辙官职,出知汝州。

    等到进士对策的时候,考官评阅甲乙,上第多主张元祐之法。经杨畏又重新审定,全部移到下等,把赞成熙丰的策议,拔为上等。第一名是毕渐,自此绍述两字,传遍中外。曾布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张商英为右正言。不久,哲宗任命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章惇既然为相,当即贬苏轼为英州知州,又安置于惠州。罢免了翰林学士范祖禹,出知陕州。范纯仁当然不安,上章求去,也被出知颍昌府。

    哲宗又召蔡京为户部尚书,王安石女婿蔡卞为国史修撰,林希为中书舍人,黄履为御史中丞。元丰末年,黄履曾任中丞,与蔡确、章惇、邢恕相交不错。章惇与蔡确有所嫌隙,即遣邢恕告诉黄履。黄履尽力解释,不遗余力。因被刘安世劾奏,降级外调。章惇得志,立即引用。

    当由曾布上疏,请恢复先帝的政事,下诏改元,表示决心。哲宗准奏,即于元祐九年四月,改称绍圣元年。于是恢复了免役法,免行钱、保甲法,罢除了十科举士法,令进士专习经义,除王氏字说禁令。黄履、张商英、上官均、来之邵等人,乘势弹劾司马光、吕公著等妄改成制,叛道悖理。章惇、蔡卞还请求挖掘司马光、吕公著的墓冢。

    这时, 大名府知府许将刚好任尚书左丞,哲宗问他有关掘墓之事。许将说道:“掘墓不是什么好事,请陛下三思!”哲宗这才没有同意,但是追夺了司马光、吕公著的赠谥。哲宗又贬吕大防为秘书监,刘挚为光禄卿,苏辙为少府监,并分司南京。章惇又列举了文彦博等人的罪状,共三十人,请求全部贬去岭南。

    吕大防字微仲,京兆府蓝田人 。吕大防进士及第之后,任冯翊主簿、永寿县令。永寿县没有井,人们要到很远的山谷去汲水。吕大防巡行近境,得到二泉,打算疏导而使之进入永寿县。因地势高低不平,众人怀疑没有成功的道理。吕大防采用《考工》中的水地置泉法来使水平,不到十天,果然疏导为渠。百姓依赖,号称“吕公泉”。

    不久,吕大防迁任著作佐郎、知青城县。以前,祭田粟米用大斗收进,用公斗放出,获三倍之利。百姓虽然不满,但不敢上诉。吕大防开始均定放出纳进以平均其值,此事转传给宋仁宗。宋仁宗下诏立定法禁,命一路全输送租给官府,用概器给还。青城县外控汶川,与西夏相接。吕大防占据要地设置巡逻,秘密设防,禁止上山砍柴采摘,以严障碍屏蔽。韩绛镇守蜀州,称吕大防有佐辅帝王创业治国的才能,入朝暂代盐铁判官。

    宋英宗即皇帝位后,吕大防改任太常博士。内廷出示吕大防与范纯仁的姓名,任命他为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首先说道:“纪纲赏罚,不适合天下希望的有五件事:进用大臣但权不归皇帝。大臣疲倦年老但不能按时引退。外国傲慢但不挑选将帅。提出建议的臣子对朝政阙失有所裨益,但执政大臣压制他。疆场左右大臣,有败事却被奖赏,推荐官员却获罪的。”

    他又说道:“富弼有脚病请求解除重要的行政职务,十几次上奏章却不被接纳。张吴奎有三年守丧期,又以其子召他回朝,又再次派使臣召他。程戡因年老不能守边辞谢,担心死在边塞上,请求罢免回家,也不答应。陛下想要尽君臣的本分,使病者得以休息,守丧者得以终丧,老者得以尽其余年,那么进退尽礼,何必过分虚饰,使得他们的诚心,不得自达呢?”

    同年,京师发大水,吕大防说道:“雨水之患,至于进入宫城房舍,杀人害物,这是因阴阳不和而发生的灾害。”即陈述八件事:皇帝的威严没有树立,臣权太盛,邪议冒犯正义,私恩妨害公正,辽、夏联合谋划,盗贼横行,群情失职,刑罚有失公平。

    恰逢执政大臣讨论濮王称考,吕大防说道:“先帝起用陛下为皇子,住在宫中。凭几之命,已发而未尽的言论就在耳边。皇天后土,实在知其所托。假使先帝不死,陛下还是皇子。那么安懿称伯,在义理上没有疑问。难道能够生前作为儿子,死后而背叛吗?大概人君即皇帝位的初始,应有至公大义压服天下,以结交人心。大臣想要加王以非正统称号,使陛下顾恋私恩而违背公义,这不是结交天下人心的办法。”奏章几十次上呈,结果出知休宁县。

    熙宁四年,他任延州知州。吕大防开始打算在黄河外荒堆砦筑城,众人认为不可防守。吕大防就留戍兵修建堡垒屏障,有不听从的斩首示众。恰逢环庆兵乱,韩绛被贬官,吕大防也落职知制诰,以太常博士

    的身份知临江军。几个月后,移知华州。

    华山发生崩塌,泥石从山下倾注渭河,被害的人很多。吕大防上奏分条陈述,援引经典质以史实,以验当时之事,说道:“‘畏惧天的威严,于时保之。’这是先王所以兴盛的原因‘;我生不有命在天’,这是后来王者所以败坏的原因。希望仰承天威,俯身斟酌时事的变化,替社稷至为计议。”被任命为龙图阁待制、秦州知州。

    宋哲宗即皇帝位,高太后召吕大防为翰林学士、权开封府。有僧人欺骗百姓骗取资财,因而诉讼到朝廷。验证得到实情,命令拘系成立狱案,就在僧人住所施以杖刑,其他怀藏奸心的人都逃走。

    吕大防曾奉命相伴辽国的使者,辽国使者狡黠,说话很多涉及到朝廷。吕大防秘密揭发他的隐秘之事,诘问辽国使者说道:“北朝考试进士《至心独运赋》,不知此题出自什么书?”使者仓猝惊诧,不能对答,从此不敢再口出傲慢之词,

    元祐元年(,他被授予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西边停止打仗,青唐羌认为中国怯懦,派大将鬼章青宜结进犯边境。吕大防命洮州众将乘机致讨,活捉了鬼章青宜结。元祐三年,吕公著年老致仕。高太后想要把他留在京城开封 亲手写信密访至于四五次,越级提拔吕大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提举修撰《神宗实录》。

    吕大防见宋哲宗年纪日大,每天以进学为急务,请敕令讲读官取宋仁宗御书解释呈上,放在宋哲宗座位右边。又摘录乾兴以来足以作为劝戒的四十一事,分为上下两篇,标题叫《仁祖圣学》,使宋哲宗有欣慕不满足的想法。吕大防因为极力反对新法深得高太后欣赏。高太后一死,他自然失宠。

    这时,李清臣说道:“变更先帝法度,虽说不能无罪。这些人大多是累朝元老,如果依从章惇的话,恐怕大过骇然听闻,应当从宽为是!”哲宗点头赞同。原来李清臣本想当宰相,但是章惇被起用,相位被他夺去,心有不甘,所以故意反对章惇。哲宗于是颁诏道:“大臣朋党,司马光以下,各以轻重议罚,余者不问,特此布告天下。”

    章惇又举荐吕惠卿,哲宗命他知大名府,章惇不以为然。监察御史常安民上奏道:“北都重镇,吕惠卿不能胜任。试想吕惠卿由王安石举荐,后来他竟然背背叛了王安石。待友如此,事君可知。今已颁诏命,他必来请对,入见陛下。臣估计他将泣述先帝,感动陛下,希望留京。”哲宗也似信非信。

    吕惠卿到京,果然请对,果然述先朝之事,作疼哭涕泣之状,哲宗正色不答。吕惠卿只好辞退,出京赴任。章惇听说了此事,暗中怨恨常安民。刚好常安民又弹劾蔡京、张商英,接连上奏。最后竟然斥责章惇专权培植党羽,乞求收回权柄,以抑制奸臣。

第382章 孙太妃以德报怨

    章惇暗中派遣亲信对常安民说道:“你本来是以文学而闻名,为什么喜欢谈论别人的长短,甘心结怨?如果能稍自安静,必定以高位相报。”常安民呵斥道:“你是为当道的人来做说客吗?烦你传话,我只知忠君,不知媚相。”章惇没有立刻排挤常安民,本来留有余地,有意笼络。可是常安民一味强硬,章惇自然不能相容。章惇于是让御史董敦逸,弹劾常安民,说他与苏轼兄弟,素来是同伙。常安民便被谪去滁州,令监酒税。

    门下侍郎安焘上书救解,毫不见效,反触怒了章惇,被出任郑州。蔡卞重修神宗实录,大力推翻前案。之前的史官范祖禹,以及赵彦若、黄庭坚等,相继被降官,安置在永、澧、黔州。因为吕大防曾经监修神宗实录,也受到牵连,被徙安州居住。范纯仁请求释放吕大防,大忤章惇之意。于是范纯仁也贬知随州。章惇记念蔡确,可惜他已死,便嘱咐蔡确儿子蔡渭喊冤。哲宗即追复了蔡确官职,并赠太师,予谥忠怀。

    章惇执政后,首先议论修复水磨。哲宗于是下诏京、索、大源等河为之,以孙迥提举,重新命令兼提举汴河堤岸,改差役制为雇役制,章惇逐步恢复了免役法、保甲法、青苗法等。在章惇主持下,以常平、免役、农田水利、保甲,类著其法,总为一书,定名为《常平、免役敕令》,颁行全国,熙宁新法基本恢复。

    章惇又举荐名士彭汝砺、陈瓘、张庭坚等,刘奉世等三十一人,或贬官夺恩,或居住安置,轻重有差。其彬州编管秦观,移送横州。章惇又用邢恕为御史中丞。邢恕用北齐娄太后曾废她的孙子少主,而立儿子常山王高演的事,假托司马光,对范祖禹说道:“如今主少国疑,北齐宣训事仍可忧虑。"

    章惇引诱高士充上书,说高士充的父亲高遵裕临死时,屏退左右,对高士充说:宋神宗弥留之际,王珪派高士充来问道:不知皇太后想立谁为帝。我斥责高士充离开。章惇追贬司马光、王珪,赠高遵裕为奉**留后。再追贬吕公著、司马光,责吕大防、刘挚、梁焘、范祖禹、刘安世等过岭,意犹未慊,仍用黄履疏高士英状,追贬王珪,皆诬以图危上躬。其言浸及宣仁皇后,帝颇惑之。最后起同文狱,将全部诛杀元佑大臣。

    章惇让宦官郝随帮助自己,想追废宣仁后。上奏说司马光,刘挚、梁焘、刘大防等,曾勾通崇庆宫内侍陈衍,密谋废立。崇庆宫是高太后所居,陈衍是宫中干役,当时已获罪,发配朱崖。还有一个内侍张士良,从前也是和陈衍一样的职位,他被外调郴州。章惇遣使召回张士良,令蔡京、安惇审问。

    蔡京、安惇高坐堂上,旁边放着鼎镬刀锯,非常吓人。接着把张士良带了进来,大声说道:“你肯说一有字,即可官复原职。如果说没有两字,国法刑具都在,请你试一试!”张士良仰天大

    哭道:“高太后不可污蔑,天地神祇不可欺,我情愿受刑罚,不敢乱说!”蔡京等人再三逼迫,张士良抵死不认。

    蔡京与安惇无供可录,只得上奏陈衍离间两宫,斥逐随龙内侍刘瑗等人,翦除人主心腹羽翼,意图谋逆,离应处死!哲宗本来就不喜欢依附高太后的这伙人,于是批准,章惇、蔡卞遵命草诏,呈入御览,议废高太后为庶人。哲宗在灯下展览,迟疑未决。忽然有内侍宣向太后的旨意,传他入见。

    向太后是青州知府向经的女儿,向敏中曾孙女,河内人。治平三年,她嫁给颍王赵顼,被封安国夫人。治平四年,英宗驾崩,颍王赵顼即位,她被立为皇后。为立太子之事,神宗一直犹豫不决,向皇后便称赞第六子安郡王 赵煦之妃贤达。赵顼于是定建储之议,赵煦成为太子。

    元丰八年,神宗驾崩,赵煦即位,尊向皇后为皇太后。高太皇太后命修缮庆寿故宫给她居,向太后推辞道:“安有姑居西而妇处东,渎上下之分。”因此不敢徙居,只是把庆寿后殿为隆佑宫居之。

    哲宗要选择皇后及诸王纳妇,向太后令娘家向氏家族不要让女儿参选。族党有人想援引先例,以恩换取合适的职位,又为选人求京官的,说有特旨,向太后说道:“吾族从来没有用此例,何庸以私情挠公法。”一概不肯。向太后对高太后极为尊敬,因此听说哲宗要追废高太后,就叫人去请哲宗。

    哲宗去见向太后,向太后道:“我曾日在崇庆宫,伺候过高太皇太后。天日在上,哪有废立的遗言?我本来已经就寝,突然听说了此事,心中不安。试想太皇太后,对你甚厚。如果有不测的变动,他日还有我吗?”说完脸带惨容。哲宗对向太后的话,却并不怎么相信。向太后无奈,只得让哲宗去问他的生母朱太妃。

    朱太妃的父亲崔杰,是一个平民。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母亲李氏改嫁朱士安,将她托付给一位姓任的亲戚抚养,因此她就有了三位父亲。后来,她被选为宫嫔,得到神宗宠幸,先后生下二子一女,就是宋哲宗赵煦、蔡王赵似、徐国公主。宋哲宗即位,因为当时高太皇太后、向太后称尊,她没被尊为皇太后,只被尊为皇太妃。

    朱太妃性格温顺恭敬,对人十分温和,从不干预朝政,也不以自己是皇帝生母而自傲。高太皇太后却不怎么欣赏她,还经常训斥她。在对待朱氏的问题上,朝中有人想降低皇帝生母的等级,以讨好垂帘的高太皇太后;有人却主张尊崇朱氏,以显示天子的孝道。但高太后一直压制朱氏,直到元祐三年秋,才允许朱太妃的舆盖、仪卫、服冠可与皇后相同。赵煦亲政后,立即下令母亲的待遇完全与向太后相同。

    元丰八年,朱太妃护送神宗的灵柩前往巩县陵区安葬,途中在永安驻留。时任河南知府

    的韩绛担任过宰相,知道朱太妃的身份,对她十分尊重,亲自从洛阳赶到永安迎接,礼仪侍奉极其周到。朱太妃非常感动,回宫后念念不忘,忍不住向身边人诉说此事。

    高太后知道后,居然勃然大怒,当面训斥道:“韩绛是先朝老臣,你如何配受他的礼遇!”朱太妃当场被骂哭,不停地向婆母谢罪。一些善于拍马的大臣顾不得朱太妃的身份,竟立即罗织了几条所谓朱氏的罪名上奏,要求严惩朱氏,以讨好高太后。

    高太后的侄子高公绘为姑姑对朱太妃的态度深感不安,而起居舍人邢恕也劝高公绘应多为高家的未来打算。他说道:“太妃是当今皇帝的生母,理所应该受到尊崇。小人挑拨离间的风气,绝不能继续。高太后对太妃的态度,如果被皇帝知道,你们高家以后麻烦就大了。”并将自己写的一份尊崇太妃的奏章拿给高公绘,要他抄一遍,由他出面劝姑姑高太后礼遇太妃。

    高公绘照办,高太后阅罢奏折,颇感惊讶,问高公绘道:“你平素不多识字,如何写出这等文章?从实讲来!”高公绘不敢隐瞒,据实以奏。高太后大怒,当即将刑恕贬到湖北随县。但是冷静之后,高太后觉得刑恕和高公绘的话,无论从礼法还是自己的长远利益考虑,都有道理。这才在元祐三年下诏:“《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其寻绎故实,务致优隆。”朱太妃在舆盖、仗卫、冠服的待遇得到提高,和皇后一样。

    高太后不喜欢朱氏,令她万万料不到是,正是这个儿媳妇朱太妃,在她身死后的危急时刻,挽救了她和高氏家族的命运。 高太后死后,蔡京为了献媚于宋哲宗,诬蔑高太后想立自己儿子为皇帝,有废哲宗的阴谋。哲宗即位时只有十岁,记不起旧事,信以为真,要废掉祖母高氏的皇后之位。于是向太后出面,要朱太妃出面解释。

    朱太妃是一个性格善良、心胸宽厚的人,没有因为婆母高太后曾经看不起自己而记恨,她向儿子力辩高太后在此事上无可非议。哲宗听了生母的话,这才相信高太后是冤枉的。当蔡京等人再次请求废黜高氏的时候,哲宗怒斥道:“你们坚持诬陷高太皇太后,是不是一定想陷我于无视祖宗之地,使我死后无面目进英宗之庙?”,蔡京等人被迫放弃了废黜高太后的计划。最终,高氏的皇后地位保住了,高氏家族也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由于孟皇后是由高太皇太后指定的人选,而哲宗对高太皇太后却没有什么好感。因此相貌平平的孟皇后,没有得到哲宗的喜爱,哲宗最宠爱的是婕妤刘氏。刘氏是赠太师、东平郡王刘安成之女,刚开始是哲宗的侍女,但是聪明伶俐,姿色美艳,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深得哲宗宠爱。她也孝顺哲宗嫡母向太后和生母朱太妃,甚得欢心。因此很快从平昌郡君晋升到美人,生下皇三女懿康公主后,进封婕妤。

第383章 折可适大败夏军

    刘婕妤仗着赵煦的恩宠,在宫中骄横跋扈,也不把孟皇后放在眼里。一次冬至朝会,后妃们按不同等级坐在形制不同的座位上,而刘氏却别出心裁,把自己的座位装饰得的同孟皇后的一样。大家对她很不满意。这时不知谁高喊:“皇太后驾到!”众后妃连忙起身,但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太后身影。众人纷纷坐下,可是不知谁搞得恶作剧,把刘氏的座椅偷偷抽走了。刘氏往下一坐,摔到了地上,引起了哄堂大笑。她认为是孟皇后指使人干的,便向赵煦哭诉。赵煦本来就不喜欢孟皇后,因此更加讨厌起孟皇后。

    不久,孟皇后所生的福庆公主重病,药石无效,孟皇后的姐姐拿着道家治病符水入宫医治。由于符水之事一向让宫中禁忌,孟皇后大惊失色,命人将符水藏收藏起来,等哲宗到时,再一一说明原委。哲宗原本认为是人之常情,并不怪罪。不料在公主病逝后,孟皇后的养母燕夫人等为孟皇后及公主祈福,此事落人口实。

    得到哲宗专宠的刘婕妤趁此机会,将前后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在哲宗面前搬弄是非,便诬陷孟皇后是以道符诅咒皇帝,又以养母燕氏、尼姑法端等人设坛,名为孟皇后祈福,实际上是想将祸患转至皇帝身上。哲宗听后,也开始怀疑起来,命梁从政、苏珪调查此案。

    在宰相 章惇和刘婕妤的授意下,他们逮捕了皇后左右侍女及 宦官数十人,并将这些人刑求逼供,“搒掠备至,肢体毁折,至有断舌者”。太监、宫女们不愿诬蔑孟皇后,个个被打得 体无完肤,割舌断肢者不在少数。最后,梁从政等人不得不伪造供词,才让哲宗相信孟皇后图谋不轨,孟皇后于是被废。哲宗将她安置在被废妃嫔出家所居的瑶华宫,号“ 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由于孟皇后是支持旧党的高太皇太后与向太后所立。哲宗亲政,欲极力摆脱高太后的阴影,改而支持新党,提拔章惇做宰相,章惇也支持哲宗宠爱的刘婕妤。刘婕妤这才有废孟氏后位之图,于是酿成了这件冤狱。

    孟皇后被废,刘婕妤因而进封婉仪。绍圣四年刘婉仪又生下皇四女懿宁公主,进封为贤妃。元符二年八月,刘贤妃生下哲宗独子赵茂,哲宗大喜,命礼官备仪,立刘贤妃为皇后。谏官右正言邹浩上疏极谏却被流放。元符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刘皇后的儿子夭折,只活了两个月。宋哲宗十分悲伤,辍朝三日。四天之后,在元符二年九月二十九日,刘皇后的小女儿懿宁公主也夭折了,刘皇后伤心欲绝,宋哲宗辍朝三天,之后就得了病,卧床不起。

    再说西夏的梁太后,自囚禁李秉常后,与宋朝发生了连年的战争,宋朝给夏的岁赐和两国和市都已断绝,财政困乏,以致物价暴涨,官民怨恨,民不聊生。朝中对梁氏母党专权的不满情绪日趋激烈,要求李秉常复位的呼声也不可遏止。

    大安九年,梁太后与梁乙埋等在众议纷纷中,让李秉常复位,以缓和矛盾。李秉常复位后,朝政大权仍然紧握在梁太后与梁乙埋手中,他们以李秉常的名义遣使到宋朝上表请称臣纳贡,以求重新得到宋朝的“岁赐”。另一方面又以索回夏旧有疆土为理由,继续对宋朝边境进行骚扰、攻掠。

    大安十一年二月,国相梁乙埋死,在梁太后的一手操纵下,立梁乙埋之子梁乙逋为国相,梁氏姑侄继续把持朝政,李秉常仍摆脱不掉梁太后的控制。这年十月间,专横一世的梁太后也寿终正寝,梁乙逋失去了靠山,地位开始动摇。其时分掌左右厢兵的统帅、皇族仁多保忠公开与梁乙逋抗衡,西夏统治集团内部:皇族与后族的斗争更加尖锐激烈起。

    软弱无能的李秉常,在这场激烈的争权夺利斗争中,自感无所作为,终日忧愤,难以自拔。天安礼定元年七月十日李秉常死去,终年二十六岁。谥康靖皇帝,庙号惠宗,他的儿子李乾顺继位。大安九年,李乾顺出生。他的祖母梁太后晚年得孙,十分钟爱,常亲自照顾。

    梁太后和李秉常先后死了,李乾顺即帝位,年仅三岁,由母后梁氏和舅父梁乙逋共同辅政。天安礼定元年八月,改元天仪治平。宋朝遣使册封李乾顺为夏国王,辽朝也派使臣册封李乾顺为夏国王。李乾顺即位后,又出现了梁氏母党势力专权的局面。

    第二任梁太后与她的哥哥梁乙逋依仗梁氏家族“一门二后”的威势,扩大母党的势力,牢固地控制朝政大权。他们对李秉常的旧时亲信和老臣,都设计陷害,打击排挤。为了缓和矛盾,效法前朝,他们仍推行穷兵黩武的战争政策,不断对宋朝的用兵,以转移国内危机。

    梁乙逋一边频繁进攻宋朝,一边还同宋朝贡使交聘,往来不绝。他往往在集兵进攻宋朝时,对部下声称:“我之所以连年兴兵南下,是想让宋朝怕我,想要为国家求得安宁。”梁乙逋擅权,到后来逐渐发展到企图控制太后,甚至图谋篡夺太后的权,兄妹之间展开了一场争夺权力的斗争。

    由于西夏多次进犯,宋廷开始重新思考如何设定边防战略。元祐六年,章楶任环庆路主帅。章楶字质夫,浦城人,生于官宦世家。他得到叔父章得象的官荫,任将作监主簿,后来被调为孟州司户参军。章楶进京考试,听说他的父亲章访入狱,在河北魏县对质,章楶放弃考试,赶赴魏县辩冤。

    治平二年,他进士及第,礼部考试名列第一,授知陈留县。因治绩最佳,历任提举陕西常平仓、东京转运判官、提点荆湖路刑狱、代理成都路转运副使等职。元祐六年,章楶以直龙图阁出任环应路经略使,兼知庆州。朝廷急于罢兵,即戒边吏勿动,并将葭芦、米脂、浮图、安疆四寨割让给西夏。

    章楶认为西夏嗜利畏威,如不给予惩罚,边境不得休兵。

    应当逐渐占据西夏疆土,用古代对诸侯削地的办法,以削弱对方来强固自己的边防,然后派各路兵守其要害之处。如此,发动几次攻势,西夏必定趋于灭亡。于是他率军进攻西夏,数遣轻兵出讨,屡有斩获,部族不敢宁居。

    元祐七年十月,西夏梁太后率领号称数十万的大军大举亲征,沿马岭水发动强大攻势,围困环州及其西北四十里外的乌兰、肃远、洪德以及永和等寨。由于和哥哥不和,梁太后此次亲自领兵作战,不授予哥哥梁乙逋统兵之权,梁乙逋心中大为怀疑虑与不满,于是更加紧了篡权活动。

    此时,宋朝的驻军仅有五万余人。但是章楶却已透过间谋,得悉对方主攻重点在环州。于是他先派皇城使折可适等部约一万移师马岭,章楶定下计策说道:敌进一舍,我退一舍。他们必谓我怯,不复备我边垒,乃衔枚由间道绕出其后,或伏山谷,伺间以击其归。他另外安排宋军驻扎肃远寨,约定举火为识,阻拦夏军归路。同时,他还派人在环州近城百里的水源下毒。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西夏军队完全握有主动权。随后,章楶派兵五千赴援环州,开始反击。而折可适探得西夏退兵,便领精锐避开西夏前锋屯驻的木波镇,自马岭取道金村堡往北,绕途至安塞堡,威胁西夏军北翼。折可适到达安塞堡后,又收到谍报,说木波镇的西夏军“翻寨下环州,日夕头回,并取洪德大川路”。

    折可适所部联同蕃军进入洪德城,同时副都部署李浩率近二万的兵力赴援。次日深夜,西夏主力从环州撤围,折可适确认西夏军取道洪德城出塞,即时令军在路旁险要设伏,亲自在城中整顿伏兵。待西夏“前军已远,中寨方来”,折可适认明梁太后旗号,发兵出击,截断大路,使西夏中军大乱。

    双方激战半日,宋军一度被逼退。折可适组织反击,西夏军马“自相腾塌,坠入坑谷,驼马、甲士枕籍积叠死者不知其数”,梁太后仅以身免。此役,宋军斩得首级千余,坠崖及被毒死者无法统计,缴获马六百余匹、驼九百余匹。西夏遭受意外失败,立即借辽朝名义斡旋,向宋请和。章楶声名大震,被任命为权户部侍郎。次年,除知同州。

    折可适字遵正,是折克行的从子,岚县人,祖籍岢岚。他少年习武,非常勇敢,武卫上将军郭逵看后,感叹道:"真将种也!"荐试后补殿侍。随种谔出塞,遇到敌将,他独自取其首级,奔马而回,名声大振。在米脂之役,他杀敌甚多。战斗中因给养不济,士兵因饥饿而逃,他只身骑马追赶,晓之以理,逃兵感激涕零,各自归队。

    西夏十万人入侵的时候,折可适佯装敌首领视察,呼出守烽人后斩杀,使烽火不能传递,敌军卷甲而逃。熙宁五年七月,宋军占绥德,折可适之父折克隽治事。折可适协助其父。折克隽死后,折可适出为乌波川把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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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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