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王安石受到围攻
苏轼见王安石专断，觉得不平，曾试进士发策，拟题命试，题目是：晋武平吴，独断而克，苻坚代晋，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功异为问，这自然是借题发挥，讥讽王安石。王安石于是奏请调苏轼为开封府推官，苏轼再上疏指责新法。这疏一上，王安石愈加愤怒，使御史谢景温上奏苏轼之罪。苏轼乞请外调，赵顼即命他通判杭州。
此时杭州的西湖由于长期没疏浚，淤塞过半，崶台平湖久芜漫，人经丰岁尚凋疏，湖水逐渐干涸，湖中长满野草，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苏轼来杭州的第二年率众疏浚西湖，动用民工二十余万，开除葑田，恢复旧观，并在湖水最深处建立三塔作为标志。他把挖出的淤泥集中起来，筑成一条纵贯西湖的长堤，堤有六桥相接，以便行人，后人称为“苏公堤”，也就是“苏堤”。苏堤在春天的清晨，烟柳笼纱，波光树影，鸟鸣莺啼，是著名西湖十景之一“苏堤春晓”。
相传苏轼有一个妹子叫小妹，也能写诗。嫁给了文士秦观秦少游，与苏轼唱和最多。苏轼又与佛印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弹琴论诗，闲游湖上。
元祐五年五、六月间，浙西大雨，太湖泛滥。苏轼指挥疏濬西湖，筑苏堤。杭州百姓感谢他。过年时，大家就抬猪担酒来给他拜年。苏轼指点家人将猪肉切成方块，烧得红酥，然后分送给大家吃，这就是东坡肉的由来。
一日苏轼做一首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呈给佛印。禅师即批“放屁”二字，让书童带回。东坡见后大怒，立即过江责问禅师，禅师大笑道：“学士，学士，您不是‘八风吹不动’了吗，怎又一‘屁’就打过了江？”八风是佛教用语，指八种境界的风：称、讥、毁、誉、利、衰、苦、乐。仁宗初年，读到两苏的制策，大喜道：“朕为子孙得两宰相。”
却说苏轼外调以后，朝廷又罢免了知开封府韩维，以及知蔡州欧阳修。因为富弼阻止青苗，被谪判汝州。王安石把富弼比如为鲧与共工，请求加以重责。还是赵顼顾念老成，不忍加罪。王安石举荐宁州通判邓绾为谏官。
邓绾字文约，是成都双流人。后来他考中进士，是礼部第一名。不久，他被升迁为员外郎。熙宁三年冬天，邓绾被任命为宁州通判。当时，王安石上书分条列举了几十条时政，认为宋朝兴盛百年，人们习惯于安定、沉溺于太平，应当进行改革。他上书谏道：“陛下得到伊、吕的辅佐，制定了青苗法、免役法等法规，百姓没有不歌颂您的恩泽的。凭借我在宁州的所见来看这件事，管理一路都是这样。凭借管理一路的经验，管理天下也是这样。如果有非常好的方法，希望不要流于肤浅的议论而要坚决执行。”
当时，常平、水利、免役、保甲的制度，都出自司农之手，所以王安石借邓绾来威慑
众人。邓绾请求首先在开封府的辖地免除徭役，其次在各州县实行。利州路每年耗费九万六千缗钱财，而转运使李瑜大概有三十万，邓绾说道：“平均徭役本来是使百姓富裕的，如今却致力于强征横敛，积累财物使自己宽裕，对此类事应该加重处罚。”
富弼在亳州，不散发青苗钱，邓绾请求将其交给有关部门查办。京郊的百姓因助役法而上诉，皇上下诏询问是否可以两面实行助役法，邓绾与曾布就递还堂帖。中丞杨绘说没听说司农能行使职权，便没有回复。结果，凡是吕公著、谢景温所设置的推直官、主簿，全部免去其职，而推荐蔡确、唐垧担任御史。
熙宁五年春天，辽人前来侵犯边疆，将军队驻扎在边境上，扬言要出兵。于是两河戒严，并且命令黄河以北修筑守城的打仗器具。邓绾说道：“这不仅没有益处，而且非常扰民、耗费物资。”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停止了此事。
他又说道：“辽人假意为土地边界争执，其意在窥视我国。去年冬天，他们连续几个月聚集军队，在边境徘徊许久才自行停止，其虚伪由此可见。如今我们应该顽强地抵御他们，那么就不会改变两国间的平等地位。公平的话，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而我们就可以为长远做打算。如果我们害怕并屈服，他们或许会据理力争，那么这是中原最大耻辱。”皇帝看了奏章后，对他的看法非常赞赏。
他的同乡人留宦京师，都嘲笑王绾，并辱骂他。王绾却怡然自得地说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王绾既为御史，于是力助王安石。
御史中丞杨绘，上奏请求罢免役法，还请召用吕诲、范镇、欧阳修、富弼、司马光、吕陶等，于是被外派知郑州。监察御史里行刘挚，也攻击免役法有十大害，被谪监衡州盐仓。
吕诲积忧成疾，上奏赵顼，继续攻击王安石，说道：“臣无宿疾，误被医生用术乖方，濅成风痺，祸延心腹，势将不起。一身不足恤，惟九族无依，死难瞑目。”赵顼没有理睬他。吕诲不久病死，他是吕端之孙。
不久，欧阳修也病死于颍州。欧阳修曾经奉诏修《唐书》纪、志、表，他又自己撰写《五代史》。苏轼曾经作序道：“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欧阳修原籍庐陵，晚年喜欢颍川的风土，于是以此为居。初号醉翁，后号六一居士。死后，被赠太子太师，谥文忠。
王安石有一个儿子叫王雱，非常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个客人送给他家一头獐和一头鹿，关在一起。客人问他道：“哪只是獐，哪只是鹿？”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两种稀罕的动物，看了半天，答道：“獐旁边的那只是鹿，鹿旁边的那只是獐。”客人听了，十分惊奇。
十三岁那年，当他听到有人议论青海蕃部问题时，不无忧虑地叹
息道：“此可抚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则吾敌强而边患博矣。”在洮河、黄河流域的青海各蕃部，北与西夏接壤，东与宋朝相邻，西夏对这一带早已虎视眈眈，一旦据有，便会对宋朝形成锁钥之势。因此，争取青海蕃部，成了宋夏之间战争胜败的关键。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能够对如此大事洞若观火，并提出自己的见解，足见他少年老成。
他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写了数万字。后来考中进土，调旌德尉。没当多久，就辞职回家。在家写了二十余篇文章，谈论天下大事。王安石也不能把王雱约束，只好任他自由。况且他才华冠世，议论惊人，就是王安石自己，也觉得逊他一筹。
当王安石为参政时，程颢来访，与王安石谈论时政。他们正在互相辩难的时候，忽见王雱赤着脚，披头散发，手中拿着妇人的冠帽走了出来，问父亲道：“你们在谈些什么？”王安石说道：“因为新法数次受到人为的阻挠，正与程君商量。”王雱以一种极为轻慢的姿势坐下，然后大大咧咧地嚷道：“砍了韩琦、富弼的头于市，则新法就可实行了。”
王安石马上说道：“我儿说得不对。””程颢本就是个道学先生，看到王雱这副形状，自然看不过去。等他听了王雱的话，更忍耐不住，便说道：“我和参政谈论国事，子弟不便参预。”王雱听了，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就想挥拳打他。王安石急忙喝止，令他退出，他怏怏离开。
到王安石当了首相的时候，提拔了很多年轻人。王雱于是对父亲说道：“你门下士大多弹冠之人，难道我就比不上他们吗？”王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的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的定例，不便擅改。”王雱笑道：“馆选不可能，经筵也不能参预吗？”王安石被他一诘问，半晌才说道：“朝臣们正在攻击我滥用私人，如果你又入朝，恐怕更加遭来非议。”
王雱又说道：“父亲顾忌这样多，所以新法不能急行。”王安石踌躇多时，才说道：“你所做的策议，及《老子训解》，都还收藏着吗？”王雱应道：“都收藏着。”王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有用处。”王雱于是到中书室里，取出藏稿，交给王安石。王安石叫过家人，令他去印刷成书，廉价出售。
京城中人相继购买阅读，很快此书流入皇宫。赵顼也读到了此书，颇为叹赏。邓绾、曾布正乘机力荐，说王雱有大才。于是赵顼召王雱入见，王雱奏对时，建议力行新法，渐致富强。赵顼大喜，于是授他为太子中允，以及崇政殿说书。王雱生平崇拜商鞅，曾说不诛杀有异议之人，新法难以实行。
王安石又上奏请求推行市易法，委任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接着又推行保马法，令曾布规定条规，遍行诸路。之后，又推行方田法，自京东路开办，逐渐推行。
第356章 彭仕羲纠众造反
枢密使文彦博，以及副使吴充，上奏说保马法不便于施行，赵顼都没有理睬他们。枢密都承旨李评也跟着诋毁免役法，上奏攻击安石。王安石说他擅作威福，必须治罪。赵顼虽然答应，但是许久没有下诏。利州判官鲜于侁，上书谈论时事，暗中攻击王安石，赵顼竟然擢升他为转运副使。
王安石去问赵顼，赵顼却说道：“鲜于侁文学好，所以破格提升。”并出示原奏，王安石无可奈何。利州没有请要青苗钱，王安石派人去责问，鲜于侁却称道：“百姓不愿借贷，如何能强贷？”王安石见新法无法推行下去，上奏赵顼，情愿外调。赵顼道：“自古君臣，如卿与朕，相知者极少。朕本鄙钝，素来缺乏知识。自卿入了翰林，才知道了道德学术，内心稍开。如今天下大事刚有头绪，你却为什么要离开？”王安石仍然固辞。
赵顼又说道：“你不会是因为李评事，与朕有嫌？朕自任命你为知制诰，就天下大事托付给你。比如吕诲比把你比为少正卯、卢杞，朕都不信。此外还有何人，敢来蛊惑朕？”王安石这才退出。次日，又上表请求，赵顼看也不看，就把原表退还，严令他就职。
王安石才照常视事，于是商议开边，三路并进。一路是招讨峒蛮，命中书检正官章惇为湖北察访使，经营蛮方。一路是招讨泸夷，命戎州通判熊本为梓夔察访使，处置夷事。一路便是洮河安抚使王韶，招讨西羌，进兵吐蕃诸部落。这三路中只有羌人狡悍，不易收服。
章惇字子厚，号大涤翁，建宁军浦城人，是银青光禄大夫章俞之子。景佑二年，章惇出生于浦城的官宦世家，父亲章俞官至银青光禄大夫。章惇小的时候，其族父章得象惊异章惇的性情品格，认为章惇将来一定地位优越。
章惇性格豪爽， 相貌俊美，举止文雅洒脱。 才智出众，学问广博精深。他善于写文章， 才识超人。 年轻的时候，喜欢修养，服气辟谷，飘然有仙风道骨。章惇与章楶因名望明显，被介绍在贵族之间，赞扬于一时。 与王观友善，俱以疎散称。
章惇与苏轼关系非常好，相处融洽。一天，章惇坦腹躺在床上，刚好苏轼从外面回来，章惇摸着肚子问道：“你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苏轼说道：“都是谋反的家族内部事务。"章惇听罢大笑。一次两人去游玩寺庙，寺里有怪物害人，人们不敢住宿。章惇住下后，怪物不敢出来。
两人又去仙游潭，下临绝壁万仞，岸很狭窄，横木架桥。章惇推苏轼过潭书壁，苏轼不敢过去。章惇平步而过，用索挂着树，蹑之上下，神色不动，用漆墨濡笔，大书石壁道：“章惇、苏轼来游。"苏轼抚摸章惇的背说道：“你将来一定能杀人。"章惇惊讶地问道：“为什么？”苏轼说道：“能拼命的人，肯定能杀人。"章惇听了，哈哈大笑。
两人有次在山寺里喝酒，突
然听说有老虎。二人酒狂，勒马同去观看。离老虎还有数十步，马匹受惊不敢往前。苏轼说道：“马都吓成这个样子，为们来干什么？”于是他调转马头。但是章惇却独自鞭马前去，说道：“我自有道理。"快要接近老虎时，他取铜沙罗，在石头上敲响，老虎受惊逃跑。他回去对苏轼说道：你一定不如我。
嘉佑二年，章惇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他的族侄章衡考中状元。章惇却以居于章衡之下为吃，拒不受敕，扔掉敕诰回了家。在此期间，他还遇到了一件怪事。由于他长得很英俊，风度翩翩，因此非常引入注意。
到达京城的当天晚上，闲来无事，章惇便一个人在街上闲游，忽然看见好几顶富丽堂皇的轿子，随从和侍卫穿着很漂亮，最后一顶轿子里有个妇人，长得漂亮，轿子里的女人总是盯着章惇看，挑逗章惇，章惇不知不觉地一直跟着轿子。
妇女向章惇招手，让章惇坐进轿子，两人在轿子里一起坐着，被抬进一座豪门。那妇女让章惇扮作随从，混了进去。大院很豪华气派，但是似乎没有人居住。当晚，章惇就和妇人睡在一起了。这位妇女不但自己服侍章惇，还介绍了很多和她一样的美貌女子和章惇纵情欢乐。这些妇女都长得很漂亮，章惇问他们的情况，妇女却都不告诉他。
妇女们折腾完，用锁把章惇锁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一连几天都这样，把章惇折腾得精疲力竭。到了这时候，章惇才感到害怕了。后来，一位岁数较大的姬妾告诉他，这里的主人虽然有很多妻子，但都不能生孩子 ，所以主人才允许她们勾搭年轻英俊的男人，和主人的小妾们同房，指望能怀上孕。但是日子久了则会毙命，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章惇听完，自然害怕。他急忙问这个姬妾，怎么才能逃脱。这位妇女说，看你的长相不是庸碌无为的人，一定能够解脱。主人明天一早上朝，你穿我的衣服出去。出去后，不用锁门，到五更时，我给换套男仆的衣服，你混在仆人中间出去，就不会有危险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你就大祸临头。章惇按照她的计策，逃了出去。后来章惇显贵，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虽然查到了这家主人姓名，但是他不想说出来让别人知道。
嘉佑四年，章惇再次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名列第一甲第五名，开封府试第一名。 历商洛县令、雄武军节度推官。后来，章惇受到参知政事欧阳修的赏识和推荐，召试馆职。考试合格，他却遭到知制诰王陶攻击，没有任馆职，任武进知县。
熙宁二年，李承之向参知政事王安石推荐章惇。王安石和他相见后，极为欣赏。 王安石开始变法，让章惇进入集贤院。王安石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任命章惇为编修三司条例官，加集贤殿校理、中书检正。参与制定新法，监修国史，编撰实录。
熙宁四年，章惇奉命
分析渝州夷事，并分析夔州路差役事务。制置三司条例司撤销，章惇改任检正中书户房公事，兼详定编修三司令式，及诸司库务岁计条例，参与制定财政机构的法规。不久，章惇被派往邠州调查处理案件。章惇沿途了解了陕西推行雇役新法，一及其他情况。章惇提出采取粮价低时，官府大量收购，以备时用。边境无事，将军队移往丰收地区就粮，以解决军需，得到赵顼采纳。
熙宁五年，章惇拜两湖察访使，西南多山，土民杂处，历代都视为化外之地，叫着蛮、夷，从来不安置官吏。只是令各处的酋长，管理土人，让他们自己镇抚。宋朝初年，辰州人秦再雄，有勇有谋，蛮人大多畏服他。
赵匡胤得知，于是召他进京，当面慰谕，命他担任辰州刺史，对他寄予厚望。还同意他自定吏属，给他一州的租赋。秦再雄感恩图报，派选亲校二十人，分使诸蛮，招降各部，因此数千里内，再没有边患。此后就算有些不安定的地方，也很快平定。
仁宗赵祯的时候，溪州刺史彭仕羲纠众作乱。彭仕羲土名福送，是彭士愁的第五代孙，彭仕羲对宋朝的控制与榨取非常不满。宋仁宗明道元年，仕羲之兄、下溪州刺史仕端去世，他继兄袭职，自称“如意大王”。当时溪州辖境的二十个州中，有13州不听仕羲节制。他强行撤换了头领，并制造武器，训练士兵，准备反宋。
皇枯二年，彭仕羲强夺了儿子彭师宝的妻子，到了儿子的怨恨。彭师宝于是举族奔赴辰州，向宋朝状告彭仕羲杀害治下十三州将，兼并土地，独自称王，图谋作乱等事，并引着宋朝辰州守备宋守信等率领官兵四千，入溪州征讨彭仕羲。彭仕羲借助湘西地区溪流湍急，山深林密，山路险阻，沿途伺机伏击官兵，使宋守信处处挨打，狼狈而归。宋军掳去溪州的老弱妇孺和溪州铜柱，作为战利品交差。
宋廷对宋守信等以降职论处，自此溪州与辰州关系恶化。溪兵在辰州边境时来时去，行动敏捷，健步如飞，官兵根本无法对付。宋朝下诏给他，以裁减贡奉，岁赐如初为条件，诱使彭仕羲重新归附。彭仕羲不从，边境摩擦经年不息。
宋廷派窦舜卿、朱处约等率军万余人，抵达辰州、溪州边界。他们首先劝谕彭仕羲归顺。彭仕羲看到宋兵势众，同意议和，派人到宋营中，解释“如意大王”是因为远人不懂中国礼法所致，并不是有心谋反。宋守信等人轻信彭师宝谗言，轻率用兵，使溪州受害，这是数年边境战火不息的原因。现愿以二十州重新归从朝廷，并恢复以前的贡奉制度。
窦舜卿接受了彭仕羲的请求，班师回朝。彭仕羲归顺后，溪州与辰州的冲突仍然不断发生。嘉祜二年十二月，宋派殿中丞雷简夫与转运使王绰、州将窦舜卿再次率大兵征讨，攻取落鹤寨至石马崖、暱溪、十年间等溪州所占的官地。
第357章 章惇平定五溪蛮
次年，宋兵在明溪筑上下两寨，控制由溪州通往辰州、澧州的必经险道。彭仕羲于是又派人与雷简夫议和，归还所掠兵丁、械甲，雷简夫也允诺归还铜柱及人口。六月，彭仕羲率众七百多人到明溪，与雷简夫歃血为盟。雷简夫撰写了《明溪新寨题名记》，刻在明溪口石壁上。因为这个题名记被后人涂上红漆，被称为“红字牌”。
双方持续十多年的战争告一段落，自此宋再也未向北江用兵。但他仍然骚扰边地，在辰州边界的石马崖下暱溪聚众据守，拒绝招谕，不归还侵占的地方。熙宁三年，他被三子彭师彩杀死。彭师彩的哥哥兄彭师晏，又攻杀了彭师彩，并上表宋廷表示归顺之意。
赵顼于是命彭师晏袭职，管领州事。当时那里一向分为南北江，北江有土州二十个，俱都归属彭氏家族管辖。南江有三个家族，舒氏家族和田氏家族各管辖四州，向氏家族管领五州，他们都接受宋朝的命令。不久，峡州的峒酋由于苛刻、盘削百姓没有节制，蛮部众人都想归中原。
湖北的提点刑狱赵鼎，据实上书。辰州百姓张翘也上书说南北江的利害，建议宋廷利用诸蛮自相仇杀，可以乘势剿抚，改为郡县。赵顼与王安石正想用兵以威慑四方民族，于是派遣章惇任察方荆湖北路，经制蛮事。章惇提出要用潘夙和潘贞周，以及驻扎在青州的潘明周、潘能周兄弟统领的军队。
潘夙字伯恭，是潘美侄子潘惟吉的孙子，也是潘明周兄弟的族叔。潘美也就是杨家将里的潘仁美，他第三个儿子叫潘惟正。潘惟正的孙子潘天英曾经担任光禄大夫、西京作坊使，擅长吟诗，跟诗人于石是诗友。因为一首诗被人曲解陷害，军中司马一职被剥。
潘天英的长子潘贞周，发誓要救父亲及全家，他的兄弟潘能周、潘明周、潘元周、潘尊周也四处活动。赵顼当时刚继位不久，凭着潘美的盖世奇功，以及赵潘两家的关系，于是将潘贞周武略将军一职革除，让其由山东青州临朐县流放谪守五溪叙州。
章惇将自己意图告诉了王安石，赵顼听取了王安石的谏言。章惇于是带着潘夙、以及由潘明周兄弟统领的军队南下。随行人员还有李资、明夷中、张竑等，以及一位骗子大师，人称“花和尚”的愿成和尚。愿成和尚这次能随跟章惇，是因为王安石儿子的推荐。因为王安石之子王雩生了个儿子，婴孩晚上啼哭不止。有一天，在街上玩耍的王雱听人讲有叫愿成的行脚僧，只要他抱一下孩子念念咒语，婴孩晚上就不啼哭睡得安稳。王雱把愿成和尚请到家里，后经王安石同意将愿成推荐给章惇。
章惇到了湖南后，见到了潘贞周。潘贞周已经谪居溆州四年之久，对西南蛮夷风土习俗及溪峒州分布十分了解，为章惇和族叔潘夙督兵破堡攻寨提供了十分可靠的信息，成为他们最得力的助手。
章惇根据潘贞周提供的情况，先派部下李资、张竑等
人前往招抚南江诸蛮。南江四大部族中，向氏素来与朝廷关系较好。得知朝廷欲开拓南江，立即表示愿意带头献地归化。随后，除了舒氏一族除叙州土官舒德郛未表态以外，其它各州也表示愿意归降。
梅山峒蛮苏氏，也表示愿意归降。梅山过去与中原不通，他的地域东与潭州相接，南与邵州相接，西接辰州，北接鼎沣。章惇招降了他们，登记他们的百姓共一万四千八百户，土地二十六万四百余亩，都为他们定了税额，每年交一次。
章惇又修筑武阳、开峡两个城，设置安化县，也就是长沙府的安化县与宝庆府的新化县。不久，南江的向永晤、舒光银，各自献出土地投降章惇。诚徽州的杨光富，也率领他的族姓二十三州峒归附，于是他又设置诚州。
然而，当李资、张竑、愿成和尚到达田氏家族所据的懿州时，意外出现了。他们去劝降田氏家族头领田元猛，愿成还编了个“刘海登仙”的故事，这就是后来的民间故事《刘海戏金蟾》。这个“花和尚”骗子跟李资、张竑见侗族女子长得标致，顿生欲念，调戏玩弄了不少良家女子，于是三人被田元猛捉拿。
田元猛一怒之下，将他们抓起来绑在柱子上，一个个给剐了。轮到剐愿成和尚的时候，愿成和尚苦苦哀求饶命。田元猛信佛，见是一个和尚，便把他放了他。这段耻辱的经历，后来到成了愿成和尚炫耀的资本。
田元猛杀了李资等人，事情也就大了。章惇得知后，勃然大怒道：“我领王命来到这里，杨、舒、向、苏诸大族，都望风宾服，一个田氏小小丑族，竟然敢斩杀朝廷使者？”章惇虽是文官出身，但极有武略。他向来胆大心细，态度强硬同样出名。曾因为他一句话，挑起了宋辽战争。朝廷派他督战，大败辽军，为了震摄辽国和邀功斩杀四百降兵，士兵们挑枪提首级班师回朝。
章惇当即部署将兵，分为三路：左一路领兵一千五百，攻取懿州左面；右一路领兵一千五百，攻取懿州右面；自己领兵一千，中路进击，直取懿州城池。部署已定，他传令道：“这是头一次战斗，诸将务要奋勇戮力，为国家耀扬威武，扫平丑类，使抗命的峒蛮一齐畏服。不然，就是已经降顺的也要生心叛变了。成败利钝，在此一举，大家努力！”说罢，传令一齐杀奔懿州。
田元猛得报，也分三陆迎战：命部酋分领蛮兵，当左右两面，自己率领精锐，抵挡章惇。两军对阵，各显威武，直杀得血流成渠，尸积如山。呐喊战斗之声，震动山谷。田元猛杀了半日，杀不退章惇，一声雷吼，把枪三招，那些蛮兵像潮涌一般，直迫章惇，顿时把章惇包在当中，四面围杀。
章惇暗想：“不好，蛮子要拼死了！”忙传令部下，四方接战，抖擞精神，他往来指挥厮杀。正在激战之际，只见蛮兵左右，纷纷溃败，两彪宋军，长枪大战，冲杀过来。原来章惇所遣的左
右两路军，已大破蛮兵，前来会合章惇的中路军。
到了此时，田元猛再也抵挡不住，只能是大败奔逃。章惇乘胜，夺取了懿州城池，分兵四出攻击诸蛮，田元猛也死于乱军之中。诸蛮见田元猛大败而亡，无不震惊。章惇将富州、鹤州向氏和龙山县黔土人举迁到溆州，专门对付叙州舒德郛。他们在沅水岸边龙标地筑一座土城，因黔土人多势众，加之凶悍，所以迁来富、鹤二州向氏依从将新筑的土城命名黔城。
势力庞大的叙州土官舒德郛面对强大的宋军压境，如坐针毡，食寝难安，无计可施。他只怪自己四年来对潘贞周过于苛刻，现在只要潘贞周向察访使如实禀告，人头随时落地。好在自己的女儿舒姣一直暗恋潘贞周，潘贞周对舒姣也有群情。只是潘贞周此时已有夫人姜氏，舒姣为救舒家，不得不出面说情。潘贞周放了舒德郛一马，于是娶舒姣为二房。章惇做了个顺水人情，保全了舒家六十几口老少性命，此后，潘贞周受命为叙州府头角首领，系政、军、财三权为一身。
五溪各蛮酋不死即降，南北两江已在朝廷掌控之中，局势暂告稳定。章惇将这次平定五溪南北两江战绩，派人上奏赵顼。他很快得到回复：潘贞周继续留任叙州最高行政长官，潘能周和潘明周因考虑到五溪形势复杂，但凭大哥一人，势单力薄，于是决定留下来，章惇回去复命。后来潘明周为长沙府拯郎，潘能周为广西黎塘巡郎。
熙宁七年，赵顼命章惇就军械监置司，立专案，审查曾布所究市易事。吕惠卿令中书户房统计治平、熙宁财赋收支之数，统计结果，与曾布所说皆不同。章惇办理此案，曾布不再请求奏对。章惇深得赵顼赏识，拜为三司使。
熙宁九年，章惇又招降下溪的彭师晏。这之前，彭氏世代住在五溪，自封刺史，沿袭几代，朝廷都不敢过问。章惇平定江南，彭师晏恐惧，于是投降，属于他的二十州都归入宋的版图，就是辰州府。朝廷下诏修筑下溪城，赐名为会溪，在那里驻扎军队，属于辰州，使他们和汉民一样缴纳租赋。彭师晏被授礼宾副使，兼京东州都监。
再说泸夷在西南，地近泸水，宋廷设置了泸州，因此被称为泸夷。宋仁宗初年，夷酋乌蛮王得盖，居在泸水旁边，他的部族最为强大。附近有一个姚州城，已经废置很久。得盖于是上表宋廷，乞求赐名，以便招抚部落，效顺天朝。
宋仁宗赵祯自然准奏，于是修建姚州，授于得盖刺史之职。得盖死后，他的子孙私号“罗氏鬼主”。但是势力日渐衰弱，不能驾驭诸族。乌蛮还有两个酋长，一个叫晏子，一一个叫箇恕，一向归得盖的孙子仆夜管辖。但是由于仆夜号令不行，二酋于是纠众作乱，擅自劫持了晏州山外的六姓，以及纳溪二十四姓生夷，归他役奴役。六姓夷于是受到他们的指使，侵扰宋朝边疆。
第358章，熊本平定泸州夷
戎州的通判熊本，长期镇守边郡，非常熟悉这里的夷情，因此被任命为察访使，得以便宜行事。熊本，字伯通，番阳人。熊本小时候就很好学，文采出众，景佑三年范仲淹到饶州做知州，看过熊本的文章，很是赏识。庆历六年，熊本中进士，被任命为抚州军事判官，不久升为秘书丞。
治平元年，他出任建德县知县。前任县令曾划了一片圭田，很多鱼池也被划进去了。熊本上任之后，全部开禁，还给百姓使用。熙宁元年，熊本上书颂扬赵顼重用王安石变法，擢升提举淮南常平、检正中书礼房公事。
泸州的蛮夷作乱，赵顼诏令熊本察访梓州路、夔州路，授予便宜行事的权力。熊本时任戎州通判，熟习夷族的习俗，熊本认为，这些蛮夷之所以能够侵扰边疆，是凭借当地村里的豪强为向导。
于是他用金帛诱来了各村的豪绅一百余人，等他们到了泸川，熊本当即把他们全部斩首，并悬挂在竿上示众。各地豪绅吓得胆战心惊，表示愿意效死以赎罪。
只有柯阴的一个酋长没有来，胸本于是派遣都监王宣，去招集晏州的投降民众，以及黔州义军 他然后交给他们强弓毒矢，去进攻柯阴。柯阴的酋长居然率众迎战，可哪里抵挡得了弓弩连发。羽箭一旦射中人，此人立即倒地，于是夷众很快溃败。
王宣追到柯阴，这个酋长无法可施，只得到他马前投降。王宣随即上报熊本，熊本得报大喜，急忙赶来受俘，并把丁口、土田全部登记在册，同时把重宝着、善马，全部收缴充公。晏子、箇恕，听说官军如此厉害，哪里还敢抗争？他们当即派遣人来犒劳军队，并表示悔过谢罪。
罗氏鬼主仆夜，本来就是一个没用人物，也就只能上表归诚。于是山前、山后的十郡诸夷，都愿意世代为汉官。熊本一一上奏，赵顼于是命仆夜知姚州，箇恕知归徕州。晏子还没受命，就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沙取禄路，被任命为巡检。泸夷因此被平定，熊本返回京城。
赵顼大喜，赞扬熊本不费朝廷财饷、民力，却一下就消除了中原朝廷百年以来的祸患，下诏赐熊本三品朝服，迁刑部员外郎、集贤殿修撰、同判司农寺。此战的胜利，给了朝野上下极大的信心。朝廷开始在西南用兵，以征服当地蛮夷。
宋朝收复河、湟之后，熊本被任命为秦凤路都转运使。熊本鉴于新收复的熙、河刑法和禁令比较宽简粗疏，官府积聚储存的财物还不够日常支出的费用，就上奏朝廷裁减了一百四十名冗官，每年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数十万。
熙宁八年，渝州南川獠人头领木斗起兵叛宋，赵顼诏令熊本前去平叛。熊本上任之前，另一个獠人头领仁贵，因为是木斗的亲戚被关押在监狱。熊本到任后，亲自把他放出来，让他在自己麾下效力。接着熊本率兵进入南川县铜佛坝，仁贵率先攻入敌营，击败
木斗，焚毁了他的粮草积聚。
木斗因此胆寒，献上了他管辖的五百里地，表示归顺。熊本于是在此地设置四砦、九堡，在铜佛坝设立南平军。朝臣评议熊本的功劳，打算加授他天章阁侍制的官衔 赵顼说道：“熊本的文采，我是知道的，应当让他负责写诏书。"于是，熊本被加授制诰一职。
随着新法的推行，朝廷中亲旧两派斗争日益白热化，面对变法改革中的激烈纷争，熊本上疏赵顼劝谏他要坚持变法。熙宁十年，新党官员都水丞范子渊用"浚川耙"治理黄河，取得巨大成效。旧党的文彦博认为不可能，宋神宗就派熊本等人去考察。
熊本回来后，表示赞同文彦博的说法。范子渊于是请求拜见皇上，说熊本等人看到王安石被罢相，臆测文彦博将为宰相，故意附会文彦博的说法。赵顼于是委派蔡确和黄履办理此案，蔡确也弹劾熊本等人受命考察时不守法纪。
于是王安石上奏，将熊本调到西京任职。熊本在洛阳呆了三年，才被重新任命为滁州知州，后改任广州知州。元丰五年，召为工部侍郎。回京途中，因为宜州发生叛乱，他被任命为龙图阁待制、桂州知州兼广西经略使，前去宜州处置战事。
熊本到了宜州，谕示各个溪峒的酋长要安分守己，告诫宋朝驻守边疆的官吏将士不要惹事生非。同时，上奏朝廷选将练兵，多买战马充实骑兵，增强戍守力量。由于他采取了有效措施，宜州相安无事。当地人蔡宝铨煽惑龙蕃与峒户相互仇杀，然后想引兵攻讨以为功。熊本质问蔡宝铨，看他神色有异，当即将他捆绑起来投入江中。蛮夷畏服，敬以为神。
宜州与交趾相邻，当时朝廷承认交趾国主李乾德据有顺州，但疆界没有划分清楚。交趾因此经常侵掠勿阳，驱逐在此地的侬智会。侬智会到宜州来求援，熊本发檄文质问李乾德，李乾德连忙收兵向熊本谢罪。为了明确疆界，消除战乱，熊本请求将宿桑八洞这片不毛之地划给交趾，从此西南边疆得到安定。
转运判官许彦先建议把湖南盐销售到广西，按人口卖给百姓，每年可得钱三十万。熊本说道：“桂州民贫地瘠，恐怕承受不了。"许彦先的建议于是被搁置。后来，熊本被召入京城，升为吏部侍郎。
王韶收降俞龙珂之后，又替俞龙珂请求赵顼赐给他姓氏。俞龙珂自己说中国有包中丞，忠清无比，愿附他的姓为荣。赵顼于是赐俞龙珂姓包，改名为包顺。包顺因此带着王韶深入蛮地，王韶于是和都监张守约，就在古渭寨驻戍守，定名通远军，作为根本。
王韶自幼丧父，成为孤儿。他善于用兵，极有谋略。每当带兵出去作战，都事先把部下各将领召集起来，告诉他的作战计划，然后再也不过问了，而每次战斗都能取胜。有一次夜晚，他在帅部帐中睡觉，部队前锋与敌人发生遭遇，双方发生激战，
箭石如雨，杀声震天，军部那些侍者都颤抖不已，而王韶仍安然酣睡。
他在鄂州任上，设宴待客。家中姬妾奏乐给客人听时，客人张缋酒醉，拉着一位姬妾想拥抱她。姬妾痛哭流涕，将此事告诉了王韶。王韶慢悠悠地说道：“我叫你们出来，就是要你们让客人高兴，了。你怎么能够这样，让客人扫兴？”于是用大杯罚姬妾喝酒，他自己仍然谈笑风生，好像没发生这事一样，人们都佩服他有涵养、有肚量。
王韶所结交的朋友多是楚人，他们都依附王韶以求仕途。王韶将他们分别荐给手下的将领，这些人中有的残杀已经臣服的羌人中的老人弱者，将首级献上以邀功。
熙宁五年，王韶派兵至渭源堡和乞神平，击败了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开始羌人据守险要之地，一些将领打算将部队布置在空旷平地，王韶道：“敌人如果不离开险要之地，我们只有徒劳而归。现在既然已涉入险要之地，就应当占领它，使它为我所有。”于是带领部队直趋抹邦山，与羌军对垒，并下令道：“谁要敢说退兵，就将他斩首。”敌军居高临下攻击，宋军稍受挫败。王韶这时亲自披挂上阵，指挥部队反攻，羌人大败，他们将营房帐篷焚烧后撤退了，洮西大为震动。
这时瞎征带兵渡洮河来援救，被击散的敌军又集结起来。王韶戒令部下将领由竹牛岭路出动，虚张声势，以牵制敌人，而暗地里让部队攻打武胜，与瞎征一首领瞎药等部相遇，双方激战，宋军大败瞎药等部，进驻武胜，建为镇洮军。朝廷迁王韶为右正言、集贤殿修撰。接着又击走瞎征，降其部落二万人。更镇洮之名为熙州，划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王韶以龙图阁待制一职知熙州。
王韶任职后，西羌打算入侵熙河路，先派人打探虚实。巡逻兵把探子抓住，从他的衣缝中搜出一封信，上面记的全是熙河路人马粮草的数字。王韶的部下都要求把探子肢解示众，王韶忽然决定打他二十背杖，在他身上刺“番贼决讫放归”六个大字，放他回去。这时正好西羌的兵马很多，粮草也很充足，他们得到探子带回的书信，知道王韶已做好战备，他们的入侵计划就搁置下来了。
瞎征是唃厮啰国的第四代国主。唃厮罗刚开始娶妻李氏，生下瞎毡以及磨毡角。后来又娶了乔氏，生下董毡。乔氏长得很美丽，大得宠信。于是唃厮罗把李氏赶去当了尼姑，李氏所生的两个儿子，都被锢禁安置在廓州。这两个儿子当然不服，于是秘密联络母亲一派的李巴全，救出母亲，逃到了宗哥城。
磨毡角接着安抚城众，就此居住。瞎毡另外住在龛谷。于是唃氏的土地，分为三部。唃厮罗死后，他的妻子乔氏与儿子董毡，占据精城，麾下有六、七万人，号令严明，别人不敢侵犯。他接受了宋朝的赏赐，还算恭顺听话。但不久，磨毡角与瞎毡相继病死。
第359章 王韶大战河州城
磨毡角的儿子瞎撤欺丁，因为太孤弱，而不能守住自己的地盘，于是又归属到了董毡的麾下。瞎毡有两个儿子，老大的叫瞎征，老二叫瞎吴叱。瞎征居在河州，瞎吴叱居在银川。瞎征恐怕董毡去讨伐他，曾经请求朝廷让他内附。这才因为宋军入境，同族请求援助，他才率众反抗王韶。
瞎征被王韶击败后，退守巩令城。他派遣麾下的瞎药，去助守武胜。哪知王韶军队已长驱捣入，瞎药抵挡不住，只好弃城逃走。武胜被王韶占有，因此择要筑城，建镇洮军，一面上章报捷。朝廷于是设置了熙河路，提升镇洮军为熙州，并任命王韶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事及通远军；并兼领河、洮、岷三州。
当时三州实际上还没有全部收复，因此王韶派遣智圆和尚，暗中去往河州，用重金诱降。他自己率领轻装骑兵尾随。这时刚好瞎药败回河州，与智圆会晤商谈。瞎药得了很多金银后，当即表示愿意归顺。等王韶大军一到，瞎药便带着王韶军队进入了河州，杀死了老弱数千名，连瞎征的妻儿，都被擒住。瞎征这时在外地还没有回来，巢穴已被王韶占领。
王韶接着麾师攻下诃诺木藏城，穿越露骨山，向南进入洮州境内。洮州境内道路崎岖狭窄，部队只好弃马徒步而行。瞎征趁机夺回河州，令部下留守河州，亲自带兵尾随官军。王韶得知，急回军迎敌。经过一番激战，他打败了瞎征，收复河州。
接着王韶又攻下宕、岷二州，叠、洮二州的羌人首领于是开城投降。宋军转战五十四日，跋涉一千八百多里，共攻取五州，杀敌数千，缴获牛、羊、马数以万计。捷报上达朝廷，赵顼大喜，亲临紫宸殿，接受百官的祝贺。解佩带赐王安石，加升王韶为左谏议大夫，兼端明殿学士。王韶于是留下部将分别镇守各州，自己率军回朝。
王韶在回京途中，抵达兴平时，听说景思立败于踏白城，羌军包围了河州。原来瞎征虽然已经被打败而窜逃，但是他还是不死心。他虽已被王韶打得一再败窜，但仍不甘心失败，希望卷土重来。他知道只凭自己的力量，势孤力单，难与宋军抗衡。于是，瞎征便向他的叔叔董毡发出了求援。
董毡与瞎征叔侄之间虽然一直有矛盾，可是现如今宋军打上门来了，如果再不抛开私怨齐心对外，只会被宋军各个击破。董毡权衡利弊，觉得要是让宋朝攻占了熙河全境，那么湟水流域的东方门户就几乎完全洞开了！于是，董毡派出他的得力干将青宜结鬼章，出兵河州往援木征。
在木征还未与董毡联合的时候，王韶离开河州前往京城了。瞎征见王韶不在，便想急不可耐地立马遣兵夺回河州。但鬼章比较老练，他认为吐蕃兵擅长野战、山地作战，不善于攻城，但宋军却精于守城。他制定了引宋军出城，再设伏歼之的策略。此时，河州守将是景思立。景思立是景思忠弟弟，普州安岳人。他曾跟随韩绛、王韶出征，累立战功，被
任命为四方馆使、河州团练使。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鬼章将作战的地点选在了河州城百里之外的踏白城。踏白城是河湟进入河州的重要入口，攻打踏白城可以达到“攻其所必救”的效果。同时踏白城周围群山连绵，便于隐藏伏兵，这样战争的主动权就会操在吐蕃军的一方，而不是宋军一方。
为了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鬼章针对河州守将景思立自尊心强的性格弱点，首先他偷袭宋军在河州地区的伐木士卒，并杀害宋军的小校七人，以激怒宋军。接着，他派人送了一封出语不逊的辱骂信给景思立，信中极尽诋毁辱骂，说景思立无能。还说王韶是英雄，景思立是一只狗熊，王韶一走，你连城门都不敢出，激怒其失去理智。然后，他又让宋军的昔日败将瞎征引诱景思立到踏白城。
景思立没有识破鬼章的激将法，又因为在攻取河州的进展中，一直非常顺利而产生轻敌的思想。于是景思立一怒之下，不管部将如何劝阻，率汉、蕃六千人，出城与瞎征一较高低。
虽然景思立被激将法激怒，但他还不至于糊涂到想用六千兵马对抗鬼章的两万人，之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出城，在于他没有考虑到青宜结鬼章的行军速度之快。在他的想法里，鬼章的军队应该还处于前来支援的路上，他只需要在敌人援军到达之前解决掉有勇无谋的瞎征就可以，然后回城坚守。
但是没多久，瞎征就显露败象，往河州西北的踏白城逃走。景思立不愿意放过这个一举灭掉瞎征的机会，趁势追击，要一举荡平瞎征。
然而，瞎征其实是佯败，鬼章早已在踏白城周边布置好两万多人的伏兵，就等宋军钻入圈套。当景思立一路追击木征至踏白城的时候，马上陷入了鬼章与木征在此设伏的两万吐蕃士兵的重围中。
面对数万吐蕃军的围攻，景思立自领中军，命部将韩存宝、魏奇为先锋，王宁策应，王存为左翼，贾翊为右翼，李楶殿后，赵亶策应，迎战吐蕃兵。双方激战十余回合后，鬼章遣偏军绕至宋军后方，击其不备发起攻击。
景思立早就防着鬼章会偷袭后方，因此命李楶殿后防卫。可惜景思立有战术之能，却没有识人的能力。李楶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他不敢与吐蕃军进行战斗，只顾着自身逃跑。李楶在关键时刻畏敌避战，致使景思立的后方空虚，被鬼章轻易攻破。如此一来，鬼章顺利地将景思立各部孤立包围起来，并发起了猛攻。
宋军大将王宁首先战死，陷入鬼章重围之中的景思立，在经过一番激战之后，勉强突出重围。但部队已伤亡过半，景思立也身中三箭，韩存宝、魏奇等将领也身负重伤。景思立因为魏奇受伤过重，便独弃其军先行。
且战且退的景思立变得勇猛异常，他大发神威，多次打退吐蕃的进攻，在一次关键反击的时候，李楶又逃跑了。这次不光他自己偷偷跑，还煽动了其他军
士，跟着他一起逃跑，刚刚恢复战斗意志的宋军，瞬间成兵溃之势。青宜结鬼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是除去景思立的最佳时机，他再次整顿兵马，尾随着宋军前行。
景思立且斗且退，中间也一度打退了追兵，但已无法挽回颓败之势！景思立对部将感慨道：“我刚才以百骑退走吐蕃兵数千人，但我军中却无人能趁机与我配合相助，现在我军败势再无法扭转，我当自刎以谢朝廷！”说完后，便要自刎，被部将们制止。
但景思立死意已决，又返身杀入敌阵，掩护剩余的残兵撤返，最后阵亡殉国。与景思立一起殉国的还有大将赵元凯，韩存宝、李资、景思谊等因为景思立吸引住了鬼章军而侥幸逃脱。韩存宝带两名亲兵追赶王韶报信，到了熙州，韩存宝因箭伤发作，只得留下养伤。两亲兵追到兴平，终于追上了王韶。瞎征听说景思立战死，又收罗了数千吐蕃兵围了河州城，随即氓州也被吐蕃兵围困。
瞎征气势再度涨大，又进攻岷州。刺史高遵裕令包顺往出击，总算打退了瞎征。瞎征于是回军，包围了河州。王韶得报，急忙与按视鄜延军官李宪日夜奔驰，直达熙州，选得二万精兵，令他们进攻定羌城。
诸将禀道：“河州被围，非常危险，理应去救援，为什么不直接赶去河州，反而去定羌城？”王韶慨然道：“你等怎知到行军打仗的谋虑？瞎征既然敢围困河州，无非是自恃有外援。我先去攻打他所依恃的援兵，河州自然解围。”
王韶于是引兵来到定羌城，先破了西蕃，又连结河川各族。接着他截断了夏国的通路，率军进驻宁河，再分命偏将进入南山，截断了瞎征的退路。瞎征得知，只得从河州解围，退保踏白城。此时，王韶军老的军队已经绕出城后，出其不意，突然攻入羌营，焚烧了营帐八十多个，斩首七千余人。瞎征见无路可归，没奈何，只得带领酋长八十余人，到王韶军帐前，乞求投降。王韶立即派遣李宪押送瞎征，返回京师。
当初景思立兵败身亡的时候，羌人之气焰又高涨起来。朝廷有的大臣建议放弃熙河，赵顼也为之寝食不安，多次诏令王韶要稳住，不要轻易出战。至此羌人大败，赵顼欣喜万分。论功行赏，赵顼拜王韶为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从而开非执政者被授予学士职之例。赵顼又特授给王韶的兄弟及两个儿子官职，前后共赐给他八千匹绢。不久后，赵顼再次召他入京，拜为枢密副使。
王韶用兵的时候，在战前，他一一安排妥当。开战后，他倒头大睡。无论外面的喊杀声，如何翻江倒海，侍从小兵吓得手脚颤抖，他照旧鼾声如雷。
他这种泰山崩于前形色不变的大将气度，极大地稳定了军心，鼓舞了士气。
宋军在他的率领下，百战百胜，斗志昂扬。战场上捷报频传，把赵顼高兴得不了。赵顼在京城专门盖了一栋大宅子，赏赐给了王韶。
第360章 赵侠计上流民疏
王韶接受了瞎征的投降，接着把木瞎征押解进了京城。朝廷众臣都称之为奇捷，自然弹冠庆贺。赵顼也是喜出望外，亲自御登殿受俘。他特别加恩，任命瞎征为营州团练使，赐姓名为赵思忠。赵顼加授王韶为观文殿学士，兼任礼部侍郎。不久，又任命王韶为枢密副使。王安石因为赞成王韶的建议，得此大功，自然意气扬扬。
这时少华山发生崩塌，文彦博于是借机生事，牵强附会，说是因为新法引起民怨所致，大肆攻击王安石。王安石自然大力反对，得到赵顼支持。文彦博见赵顼不接受他的蛊惑，于是决意要求离京，出任河东节度使，接着转任大名府。
当时监司有许多新提拔的少年，转运判官汪辅之奏告文彦博不办实事。赵顼批示了这个奏折，却把它转交给文彦博，说道：“因为您的旧恩德，所以请您守护京师北门。细小的事情，不必你劳心。汪辅之官小位卑，竟敢如此无礼，将会另加处置。”没过多久，赵顼罢掉了汪辅之的官。
有个叫李公义的人，请求以铁龙爪治黄河。他用巨木八尺作为手柄，下面用铁齿，长约二尺，形状像梨耙。 然后用石压住，两旁系上大船，各用滑车绞木，说是可以扫荡泥沙。哪知水深处，此杷不能及到底，还是没有什么用。水浅是地方，耙齿碍着沙泥，刚开始还能活动，后来被沙泥淤住，用力猛曳，耙齿反而变成了向上。
宦官黄怀信承袭铁龙爪的做法，制作浚川耙。天下人都笑着谈论浚川耙，认为拿它治理黄河等于儿戏。王安石相信，派遣都水丞范子渊实行此法。范子渊奏称田浚川耙的功用，可以让河水都回原道，退出被淹没的民田有数万顷。
赵顼诏命大名府核实，文彦博说道：“黄河不是浚川耙就可疏通的，即使愚蠢至极的人，都知道没有效果，臣不敢跟着别人胡说以欺骗陛下。”文彦博的奏疏呈上，赵顼看完，很不高兴。赵顼另派知制诰熊本等人去考察，考察的结果就像文彦博所说。
范子渊于是请求拜见皇上，说熊本等人看到王安石被罢相，臆测文彦博将为宰相，故意附会文彦博的说法。御史蔡确也弹劾熊本等人受命考察时，不守法纪。结果熊本等都得到处罚，唯独不涉及文彦博，因为他是三朝元老。
从熙宁六年秋到八年夏，很久没有下雨，以至于赤地千里。赵顼忧虑得很，终日唉声叹气。于是朝廷内外反对新法的人，又抓住这个天灾的机会，群起攻击新法。天灾加上这些流言蜚语，惹得赵顼也不禁动摇了起来，想把新法废除。
王安石听到这个消息，急忙上奏道：“水旱之灾都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尧、汤的时候，也一样避免不了。陛下即位以来，连年丰收，到现在才有几个月没有下雨，没有什么大害。”赵顼却道：“现在取免行钱太重，以致人心怨恨，从近臣到太后的家族，无人不说这是弊政，看来不如废除
为好。”
参政冯京，当时也在一旁，便应声说道：“臣也听说有怨言。”王安石听了，愤愤不平地说道：“士大夫不得志，所以诋毁新法。唯独冯京听到了怨言，自然是他与这些人相互勾结，反对新法。否则臣也有耳目，为什么没有听到呢？”赵顼默然，起身入内。王安石和冯京，也挟恨而退。
冯京拒绝张尧佐的提亲后，宰相富弼见冯京才华横溢，先后将两位千金嫁给他为妻。因此冯京留下了“两娶宰相女，三魁天下元”的千古佳话。他中状元后，以将作监丞通判荆南军府事。回京之后，值集贤院，拜龙图阁待制。
因为岳父富弼当政，冯京避嫌出知扬州，改知江宁府。后来他以翰林侍读学士被召还京，纠察在京刑狱。因为数月未去拜访宰相，被韩琦视为傲慢。富弼要其拜见韩琦，冯京道：“韩公为宰相，从官不妄造请，是所以为公重，不是傲慢的原因。”后来他为翰林学士，出知太原府。
赵顼即位，任命冯京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王安石当政，试行新法。冯京上疏万言反对，被王安石指为邪说。赵顼认为冯京可用，任命冯京为枢密副使。熙宁四年，进冯京为参知政事。
冯京三元及第、名闻天下，对生 养自己的家乡龙江、宜州始终一往情深。一次宫廷宴会，宋仁宗赵祯问冯京家乡情况。冯京自豪地答道：“我的家乡头戴平天冠（天门拜相山），脚踏万年河（龙江）左手攀龙角（龙角山），右手搬骆驼（骆驼山），前院九龙来戏水（九龙山），后院龙尾通天河（天河县即今罗城县），日间千人朝拜（千人到宜山庙上香），夜里万盏明灯（从破漏茅屋顶看见万颗星星）。” 赵祯听得兴致勃勃。大笑道：“好家乡！宜山真是地灵人杰的好地方！”
茂州夷人发生叛乱，冯京奉命率部镇压，夷人得知，知道不是对手，于是请求投降。冯京急上奏朝廷，请求朝廷对他们不咎既往，发给农具，以及粮草。夷人感激涕零，歃血盟誓，表示愿意世代做宋臣民。
不久，宫内就有诏旨传出，旨意是广求直言。赵顼在诏书中痛责自己，语词恳切。赵顼正在忧愁之际，忽然银台司呈上急奏，他当即阅看，却是监安上门郑侠的奏章。
郑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嘉祐四年，郑侠的父亲郑翚任江宁酒税监。由于父亲官卑职小，清廉正直，郑侠弟妹又多，家庭生活十分清贫。郑侠的唯一出路就是矢志攻读，苦学成名。他曾赋诗道：“漏随书卷尽，春逐酒瓶开。”
治平二年，郑侠到父亲任所，读书于清凉寺。这时王安石为江宁知府，听说他才华出众，对他十分重视。不但邀请他相见，给予嘉勉慰藉，勉励他成为良材国士，还派学生杨骥到清凉寺，陪伴郑侠读书。治平四年，郑侠在二十七岁时，高中 进士，授将作郎，秘书省校书郎。
熙宁二年，
王安石担任参知政事，实行变法。他立即提升郑侠为光州司法参军，主管光州的民、刑案件。凡是光州所有疑案，一经郑侠审讯上报。 王安石全部按照郑侠的要求给予批复，郑侠把王安石当作知己，一心竭智尽忠，为国为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报答王安石的知遇之恩。
熙宁五年，郑侠任期满，入京述职时，拜见王安石。当时朝廷颁布用考试新法的办法选举人才，考中者可以越级升为京官，王安石让郑侠通过这个途径得到进用。郑侠目睹新法的弊端，不同意施行新法，以不熟悉新法为借口婉辞拒绝。他曾多次谒见 王安石，王安石向他查询所见所闻，他直陈王安石的青莆法，免役法、保甲法、市易法以及在边境发动战争诸事，在各州县施行过程中给百姓造成扰害的弊端。
王安石没有回答，语不投机，郑侠离开后就不再去见他。但他屡次寄书信给王安石，陈述新法给百姓造成的危害，希望他改弦更张。政见的歧异，使得王安石对郑侠由青眼变成了白眼。郑侠不仅没得到应有的提升，反被贬为京城安上门的监门小吏。
王安石虽然不喜欢郑侠，但认为郑侠是个于国忠心耿耿的人才。还是想用他，他先让其子王雱告诉郑侠道：“国家为考选人才设置了修经局， 王安石希望郑侠担任修经局检讨之职。”后又让门客黎东美再次劝谕他。
郑侠却说道：“我读书不多，不可能担任修经局检讨的要职。我是为增长才识，才执经求教于相君门下。但是相君讲话持论，莫不是以当官任职为先，这说明相君用来对街国士的礼法也太浅陋了。相君如果当真要提拔郑侠成就素志，那就请您取出郑侠所献的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让我无愧地得到进用，这不是更好吗？”
当时市易法公布，小民商贩皆以为苦，那些挑水、理发，卖粥、卖茶的小商小贩，不交税钱就不能营业。税收层层加码，有的货物税钱都已经超过了本钱，小商贩甚至于以死抗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郑侠通过黎东美一一陈述，得到了王安石的部分采纳，如小商周、小贩免征税，商人征税太重的，减税十分之七，其他则不予理会。郑侠不以自己官职低微为意，同样忠于职守、亲临城门巡查。
旱灾发生之后，赤地千里，百姓无以为生，常常是风起沙飞，天昏地暗，百姓扶老携幼，疲夫羸老塞道，忧愁困苦，身无完衣。各地地方官吏催逼灾民，交还青苗法所贷本息。饥民情况好的，买麦麦夫吃。情况差的，只能以草根木实充饥。有的还要被加上锁械刑具负瓦揭木，卖产以偿还官钱。饥民离乡逃走的，不绝于道。
郑侠知道王安石已听不进逆耳忠言，于是熙宁七年三月，画成《 流民图》，写成《论新法进流民图疏》，请求朝廷罢除新法。奏疏送到阁门，不被接纳。他只好假称秘密紧急边报，发马递直接送到银台司。就是此时赵顼看到的这一份了！
第361章 王安石被罢相位
赵侠在疏中写道：“但经过眼目看到的，都可涕泣，还有甚于此者乎？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内如果不下雨，即请斩臣于宣德门外，以正臣的欺君之罪。”赵顼仔细阅看流民图和奏章，但见图中画的，都是流民的惨状。
有的人号寒，有的人啼饥，有的人嚼草根，有的人裹木实。有的卖儿，有的鬻女，有的骨瘦不堪，还身带锁械，有的支撑不住，已经奄毙道旁。另有一班悍吏，都是怒目相视，样子凶暴。可怜这班垂死百姓，都愁眉双锁，泣涕涟涟。赵顼看了这幅，又瞧那幅，反复谛视，禁不住悲惨起来。长叹数声， 拂袖而入，夜里不能入眠。
次日，赵顼下令开封府发放免行钱，三司使查察市易法，司农发放常平仓粮，三卫上报熙河用兵之事，诸路上报人民流散原因，青苗、免役法暂停追索，方田、保甲法一起罢除，一共采取了十八条措施。民间欢呼相贺，赵顼又下《责躬诏》。
恰巧，三日之后，上天兴云作雾，霎时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把自从秋到夏的干涸气，尽行涤尽，大雨淋漓了一昼夜，川渠都满。群臣乘机阿谀奉承，联袂入贺。
赵顼说道：“你们知道此雨的由来吗？”大家齐声道：“这是陛下盛德动天，所以降此时雨。”赵顼却说道：“朕不敢当。”说至此，便从袖中取出一幅图画，递给群臣道：“这是郑侠所上的流民图，百姓疾苦如此，哪能不干天怒？朕暂时罢除新法，就得到了一场甘霖，可见新法不应该施行。”王安石怒不可遏，说道：“郑侠欺君罔上，妄献此图，臣只听说新法行后，百姓称便，哪有这种流离惨状？”赵顼说道：“卿去察访底细，再行核议！”王安石怏怏退出，上章求去，赵顼没有回复。
外边这才知道赵顼罢除新法的根由，结果很多人对郑侠切齿，并相继弹劾，要把郑侠交给御史台，治他擅自发马递罪。 吕惠卿、邓绾对皇帝说道：“陛下数年以来，忘寐与食，成此美政，天下刚刚得到一些好处。一旦信用了狂夫之言，全部废除，岂不可惜。”他们包围着赵顼痛哭流涕，赵顼被感动，于是新法全部恢复。
太皇太后曹氏，也对赵顼说道：“以前我每当听说老百姓有什么苦处，一定要告诉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就推行减租政策，现在也应该这样。”赵顼却说道：“现在没有什么事。”曹太后说道：“我听说老百姓对于青苗法、助役法叫苦不迭，这两种法令应当停止实行。王安石确实有才干学问，但怨恨他的人太多了，皇上要是爱惜他，想要保全他，不如暂且放他到外省去。”
赵顼说道：“群臣中惟有王安石一人，能任国事，不应令他外去。”太皇太后还驳斥，有人进来道：“太皇太后的慈训，确是至理之言，皇上不可不思！”赵顼正在懊恼，听了这语，急忙回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胞弟昌王赵颢。
赵顼勃然大怒道：“是我败坏国事了吗？将来让你自己去做，可好？”赵颢大惊失色，不禁哭泣道：“国事不妨慢慢商议，我没有什么异心，何必如此猜嫌？”太皇太后也不高兴，赵顼拂袖而去。
过了数日，赵顼又来入见，太皇太后曹氏竟然流涕说道：“王安石必乱天下，这该如何？”赵祯迫于压力，只得说道：“等我找好了接替的人代他为相，就把他外调好了。”王安石自郑侠上疏，就已经请求离位。吕惠卿指使他的党羽变换姓名，每日上书挽留王安石。他听到了太皇太后对赵顼说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抗拒，更加坚定了离职的决心。
赵顼令王安石举荐贤德之人代替他自己，王安石于是举荐了两人，一个是前相韩绛，一个是吕惠卿。赵顼于是罢免了王安石的宰相职务，改任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从礼部侍郎转而径授吏部尚书之衔。赵顼命韩绛同平章事，吕惠卿为参知政事。
吕惠卿害怕王安石离任后，新法必定动摇，于是遍发书信给各监司、郡守，让他们上书陈述利害向赵顼施压，然后他再从容地请求皇帝下诏，表明始终不因官吏违法而废除新法。因此，王安石新法得到更坚决地推行。
熙宁七年五月，为了在皇帝身边施加影响力，尽管其弟弟馆阁校勘吕升卿不学无术，吕惠卿却依旧推荐他和国子监直讲沈季长一同为崇政殿说书，每每进宫侍讲，吕升卿总舍弃经义不谈，而论钱财货物，赵顼有时问之以经义，吕升卿不能应对，便示意沈季长从旁代为回答。
同年五月，废罢制科，王安石执政时考进士已不考诗赋。王安石认为进士所考与制科无异，不必有制科之试。到吕惠卿执政时，再次提出制科只有记诵，却不深究经义，于是赵顼下诏废罢制科。但是当时的冯京却极力反对这项决定，虽未成功，却因此与吕惠卿结下怨恨。
赵侠见状，再次上疏抨击，他选了唐朝的魏征、 姚崇、 宋璟、 李林甫、 卢杞的传记，画成两幅，名为“正直君子社稷之臣图”、“邪曲小人容悦之臣图”，认为当政的吕惠卿之流，暗合林甫之流。而反于姚崇、宋璟之辈。吕惠卿大怒，命中丞邓绾、知制诰邓润甫惩治他，郑侠被谪放至汀州。郑侠行到太康的时候， 吕惠卿又罗织罪名，想致之死地，赵顼说道：“郑侠所言，非为他自己，忠诚也是可嘉，岂能加重罪。”于是移徙英州。
三司使曾布，与吕惠卿往日有怨，又因玩提举市易司吕嘉问恃势上陵，于是上奏言说道：“市易法害民，吕嘉问更是贩盐鬻帛，贻笑四方。”赵顼疑惑不定。吕惠卿得知，即刻弹劾曾布阻挠新法。于是曾布和吕嘉问都被迁升外调。
吕惠卿又采用弟弟曲阳县尉吕和卿的计谋，制定五等丁产簿，让百姓自报家财，连一两只家中禽畜都不许遗漏。还允许他人告发隐瞒家产者，用被告者
财产的三分之一充赏告发的人，百姓不胜其困。又靠保甲正长发放青苗钱，还让保甲内的人一同前往官府认领，不得遗漏一人，以至于上下骚动。
同时利用郑侠一案，吕惠卿又乘机构陷曾阻挠自己废罢制科的冯京和当面侮辱过他的王安国，让他们都因此事而获罪。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任秘阁校理，一向和哥哥意见不合。他曾经说过吕惠卿是佞人，这次也因为和郑侠交望，受到连累，被放归田里。
王安石因王安国的原因，和吕惠卿产生矛盾。吕惠卿早在掌权后，便担心王安石回朝，威胁自己权位而采取种种办法陷害王安石。 蜀人李士宁自称能知道别人的祸福，他和王安石有旧交。吕惠卿竟然想借此大兴狱案，亏得韩绛暗中保护王安石，从中阻挠。因此只是把李士宁杖责后，流放永州，另外连坐了很多人。
吕惠卿又援引祭祀赦免的旧例，举荐王安石为节度使。他刚递上奏章，赵顼便知道他的想法，立刻问他道：“王安石不是因罪去官，为何要用赦免的方式复官。”吕惠卿无言以对。因为同平章事韩绛不能制住吕惠卿，因此秘密请赵顼重新启用王安石。
王安石做宰相的时候，儿媳妇家的亲戚萧公子到了京城，就去拜访了王安石，王安石请他吃饭。第二天，萧公子穿盛装前往，料想王安石一定会用盛宴招待他。过了中午，他觉得很饿，可是又不敢就这样离开。又过了很久，王安石才下令入座，菜肴都没准备。萧公子心里觉得奇怪，喝了几杯酒，才上了两块胡饼，再上了四份切成块的肉，上饭后，旁边只安置了菜羹。萧公子很骄横放纵，只吃胡饼中间的一小部分，把四边都留下。王安石就把剩下的饼拿过来吃了，萧公子很惭愧地告辞了。
王安石任知制诰时，王安石的妻子吴氏，给王安石置一妾。那女子去伺候王安石，王安石问道：“你是谁？”女子说自己是因为“家欠官债、被迫卖身”而来。王安石听罢，不仅没有收她为妾，还送钱给她，帮助她还清官债，使其夫妇破镜重圆。
有人告诉王安石夫人，说她丈夫喜欢吃鹿肉丝。在吃饭时，他不吃别的菜，把那盘鹿肉丝吃光了。王安石夫人想了想，问道：“你们把鹿肉丝摆在了什么地方？”大家说道：“摆在他正前面。”王安石夫人微微一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那人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调换了一下，鹿肉丝放得离他最远。人们才发现，王安石只吃离他近的菜，桌子上照常摆着鹿肉丝，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王安石治学非常严谨，一丝不苟。他作诗《泊船瓜洲》的时候，第三句最初写作“春风又到江南岸”。他想了想，觉得不好，后来改为“过”字。读了几遍，又嫌不好；又改为“入”字，然后又改为“满”字，换了十多个字，最后才确定为“绿”字，即“春风又绿江南岸”。
第362章 才女皇后萧观音
赵顼也察觉吕惠卿的图谋，当即表示同意。次日一早，赵顼就派遣使者去下召回王安石。王安石也不推辞，接到诏令，就加紧赶路，七日便到了京师。吕惠卿知晓王安石回朝复任同平章事，感到非常愕然。赵顼加王安石之子王雱为龙图阁直学士，王雱推辞了这道任命。吕惠卿却力劝赵顼应允了他的辞呈，于是王、吕二人的矛盾再次加深。
十月，吕惠卿的弟弟崇政殿说书吕升卿因罪，被遣出京师改任江南西路转运副使。不久，御史蔡承禧又论他结党误国等数件罪恶，御史中丞邓绾又告发他的兄弟强借华亭县富民钱五百万，以及与知县张若济买田地一同作恶，将这两人一同下狱审问。
不久，赵顼便下诏让吕惠卿出京知陈州，不久后又改知延州。三司使章惇也被邓绾弹劾，说他与吕惠卿狼狈为奸，于是被出知潮州。韩绛本来密荐王安石来对付吕惠卿，但是后来因为两人意见不同，也托病求去，出知许州，王安石得以大权独揽。
同年，王安石《三经义》写成，加封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安石复相后，由于赵顼的动摇，反对派在太皇太后曹氏以及太后高氏的支持下，依然很友势力。王安石却得不到更多的支持，加上变法派内部分裂严重，新法很难继续推行下去。
这时辽主耶律宗真已死，庙号兴宗。他的儿子耶律洪基继位，与宋朝通好如前。耶律洪基字涅邻，小字查刺，辽兴宗耶律宗真的长子，母亲为仁懿皇后萧挞里，辽国第八位皇帝。景福二年八月，耶律洪基在父亲辽兴宗巡游经过剌河源时出生。重熙六年十一月，时年六岁的耶律洪基被封为梁王。
辽兴宗病危时，召见耶律洪基，晓谕他治国之纲要。兴宗去世后，遗诏由耶律洪基继承帝位，耶律洪基在辽兴宗灵柩前继位。耶律洪基因为辽兴宗的去世，极为悲痛，不听朝政。八月初六日，在百官们的上表恳请下，耶律洪基这才临朝听政。
耶律洪基尊奉辽兴宗遗诏，任命西北路招讨使、西平郡王萧阿剌为北府宰相，仍领权知南院枢密使事之职，北府宰相萧虚烈出任为武定军节度使，改年号为清宁，大赦天下。
耶律洪基即位之后，先后信用权奸耶律重元、耶律乙辛等，致使内部争斗激烈。清宁九年七月，耶律重元假称有病，想诱使耶律洪基在出猎时，顺路去探望他，然后与儿子耶律涅鲁古乘机刺杀耶律洪基而夺位。宫人耶律良发觉此阴谋，由皇太后转告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不信，耶律良让他征召耶律涅鲁古。如果耶律涅鲁古不肯前来，就可确定此事千真万确。耶律洪基听了他的话，派使者征召耶律涅鲁古。使者到了耶律涅鲁古门前，耶律涅鲁古把使者扣留在帐下。使者用佩刀割破帐幕逃出，赶赴行宫将实际情形奏闻耶律洪基。耶律洪基这才相信，于是派兵平定了叛乱。这就是后世的武
侠小说《天龙八部》里的有关情节，当然小说是萧峰萧大侠平定叛乱。
后来，耶律乙辛为了篡权，诬告皇后萧观音和伶人赵惟一私通。萧观音是耶律洪基第一任皇后，她的父萧惠是辽兴宗母亲萧耨斤的弟弟。萧观音相貌颖慧秀逸，娇艳动人，个性内向，很有才华，常常自制歌词，精通诗词、音律，善于谈论。她还弹得一手好琵琶，称为当时第一。
一次，萧观音跟着耶律洪基秋猎。到了一个名叫伏虎林的地方，她奉命赋诗道：“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萧观音还写了一首《君臣同志华夷同风应制》诗：“虞廷开盛轨，王会合奇琛。到处承天意，皆同捧日心。文章通谷蠡，声教薄鸡林。大宇看交泰，应知无古今。”这两首诗慷慨豪迈，大气磅礴，流传于世，因此被耶律洪基誉为女中才子。
重熙年间，她被燕赵国王耶律洪基纳为妃。清宁元年被立为皇后，尊号懿德皇后。皇太叔耶律重元的妻子，艳冶自矜。萧观音还告诫她说道：“为贵家妇，何必如此！”后来，由于她劝谏耶律洪基不要去狩猎秋山，惹得耶律洪基不高兴，因此被疏远。她于是作了《回心院》词十首，抒发幽怨怅惘之情。
《回心院》情致缠绵，萧观音叫宫廷乐师赵惟一谱上音乐。赵惟一殚精虑智，把《回心院词》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支玉笛，一曲琵琶，萧观音与赵惟一两人一丝一竹相合，每每使听的人怦然心动，后宫盛传她两人情投意合，别有用心的人又利用那纷纷谣琢，恶意中伤，有意陷害萧观音。
此时，萧观音的儿子太子耶律浚参预朝政，法令制度整饬清明。耶律乙辛不能再随意得逞，权势受到影响，因此图谋萧皇后和太子之心益切。耶律乙辛字胡睹衮，五院部人。他聪明机敏，仪表堂堂。
律乙辛的母亲刚怀孕的时候，夜中梦见手提黑色公羊，拔掉它的犄角和尾巴。醒后占卜，道术之士说道：“此是吉兆，羊去犄角、尾巴为王字，你以后有儿子会当上大王。”耶律乙辛幼年聪慧机敏，曾牧羊到太阳偏西。
迭刺巡视，看到乙辛正在熟睡。迭刺把他碰醒，乙辛怒道：“为什么这样快就惊动我？方才梦见有人手持日月而让我进食，我已经吃掉月亮，吞吃太阳刚到一半就醒了，可惜不能全部吃掉它。”迭刺从此不再让乙辛牧羊。乙辛长大以后，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外貌谦和，内心狡黠。
重熙年间，他任文班吏，掌太保印，陪从宫中。皇后见乙辛安详文雅如古代大臣，于是委任他为笔砚吏 辽兴宗也喜欢他，屡次升迁到护卫太保。辽道宗即位，由于乙辛为先朝任使，赐给汉人户四十，同知点检司事。耶律洪基常召他参与解决难于议决问题，升他为北院同知、枢密副使，封他为赵王。
耶律仁先任为南院枢密使时，附马都
尉萧胡睛和重元结成同伙，讨厌耶律仁先在朝，上奏说道：“耶律仁先可任西北路招付使。”耶律洪基准备答应。耶律乙辛奏道：“我刚参朝政，不熟悉治国的大体。耶律仁先是先帝的旧臣，不可突然离开朝廷。”耶律洪基表示赞同，就没有听从耶律重元的意见。
重元之乱平定以后，耶律洪基加授耶律乙辛北院枢密使，进号为魏王，赐号“匡时诩圣竭忠平乱功臣”。后来耶律洪基诏令四方如有军事行动，允许耶律乙辛斟酌事势自行处理。他一时权倾朝野，门下贿赠络绎不绝，凡曲从迎合的就受到荐举提升，凡忠信耿直的则被废弃贬逐。
正在耶律乙辛志得意满之际，太子参政，对他构成了巨大威胁。耶律乙辛自然不愿放弃权势，于是准备对付太子。他要对付太子，就必须先除掉太子的靠山皇后萧观音。他得知宫女单登记恨皇后，便同她串通一气，谋害萧观音。
单登本来是耶律重元家的婢女，她也会弹筝，耶律重元死后，她成了一个宫女。耶律洪基曾经召她弹奏，还想宠幸她，萧观音道：“她是叛臣的婢女，难保她不会像春秋时的豫让那样为主报仇。”耶律洪基因此没有亲近她，单登自然记恨萧观音。
单登没有进入宫中的时候，也善弹筝与琵琶。她每与赵惟一争能，却不被重用。因为经过比试，她败给了赵惟一。但她却认为自己并不是输在技艺不如人，而是输在萧观音对赵惟一的偏心。单登经常向妹妹清子发牢骚，恰好清子又是耶律乙辛情妇，耶律乙辛自然很快知晓了一切。
耶律乙辛命人写成粗俗的《十香词》，由单登诓骗萧观音说这是宋国皇后所作，请皇后御览，如此可称词、书“二绝”。萧观音不知是计，为其手书后，还书写自己所作的七言绝句《怀古》一首：“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君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耶律乙辛于是借题发挥，命单登以此指控赵惟一与皇后私通。耶律洪基轻信谗言，以“铁骨朵”击打萧皇后，几乎使得萧观音丧命。耶律洪基又派参知政事张孝杰与耶律乙辛共同审理此案，二人对萧观音施以酷刑，萧观音却一口否认。
耶律乙辛对赵惟一也施加了钉子钉、炭火烤等种种酷刑，又捕风捉影把教坊艺人高长命抓来，严刑拷打。两人熬不过酷刑，被屈打成招。然后，由张孝杰上奏耶律洪基，说《怀古》诗里的“宫中只数赵家妆”、“惟有知情一片月”这两句中，含“赵惟一”三个字，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有私情。
耶律乙辛接着又写了《奏懿德皇后私伶官疏》，详细描述的萧观音与赵唯一偷情的过程，以激怒耶律洪基。疏中说道：大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根据外直别院宫婢单登以及教坊朱顶鹤的供认，本坊伶官赵惟一与本坊入内承直高长命私自来往。因为赵惟一弹得一手好琵琶，所以得到皇后召见入内。
第363章 皇后太子被害死
赵惟一仗恃得到了皇后的恩宠，胡作非为，冒犯明令禁止的法礼，计划伺候于懿德皇后御前。咸雍六年九月，皇后驾临木叶山，赵惟一公然声称有懿德皇后的懿旨，将他召入弹筝。当时萧皇后将御制《回心院》曲十首，令赵惟一作调。
从早晨到晚上，赵惟一才调试好，皇后即隔着帘子与赵唯一对弹。到了晚上，皇后命令点亮烛火，让赵唯一脱掉官服，身着绿巾、金抹额、窄袖紫罗衫、珠带乌靴。皇后自己穿着紫金百凤衫、杏黄金缕裙、头戴百宝花簪、脚穿红凤花靴，令赵唯一重新搁置内帐，对弹琵琶。
之后，两人用酒对饮。他们一会饮酒，一会弹琴，一直到三更半夜，皇后命令内侍出帐。当时正好是单登值帐，没有听到帐内弹琴饮酒声，反而听见笑声，单登偷偷地从帐外偷听。听皇后说道：“可以封你做郎君。”赵唯一低声说道：“奴才虽然健硕，但只不过是小蛇，自然敌不过可汗的真龙。”皇后说道：“虽为小猛蛇，却赛过真懒龙。”此后只听见“惺惺若小儿梦中啼而已”。
到了四更的时候，皇后令单登揭帐，说道：“赵惟一酒醉不省人事，替我叫醒他。”单登叫了很多遍，赵惟一才醒。于是他起身告辞，皇后又赐给他金帛一箧，赵唯一谢恩而出。其后虽然皇后经常召见，但赵唯一不敢入帐。皇后非常想念他，所以作《十香词》赐给赵唯一。
后来，赵唯一在朱顶鹤面前炫耀《十香词》，朱顶鹤夺下其词。单登惧怕受到连坐，于是找到耶律乙辛，乞求耶律乙辛代为转奏。
耶律洪基看完，自然勃然大怒，当即赐萧皇后自尽。萧观音自尽前，想见耶律洪基最后一面，也没有获准，于是她写了《绝命词》一首，饮恨而逝。
萧皇后死后，耶律乙辛不能自安，接着想加害太子。耶律乙辛入奏说道：“皇帝和皇后如同天地一样并列的位置，中宫岂能空缺？”于是竭力称赞他的同伙、驸马都尉萧霞抹的妹妹美丽贤良。耶律洪基听信了他，将萧霞抹的妹妹接纳入宫，不久册封为皇后。
林牙官萧岩寿也向耶律洪基密奏，于是耶律洪基将耶律乙辛外放为中京留守。耶律乙辛哭泣着对人说道：“我并没有过错，只因为受到谗言而被外放。”他的同伙萧霞抹之流，把他的话禀告了耶洪基，耶律洪基又后悔了。
不久，耶律洪基外放萧岩寿为顺义军节度使，令近臣商议召回耶律乙辛的事情。朝中大臣没有人敢说话，耶律撒剌屡次劝谏，耶律洪基都不听从。于是，他再次征召耶律乙辛为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回朝之后，准备再次对太子下手。
护卫萧忽古了解耶律乙辛这些邪恶不正的详情，埋伏在桥下，想要杀了他。不料暴雨冲坏桥梁，计划没有成功。事情泄露，萧忽古被打入大牢。副点检萧十三对耶律乙辛说道：“臣民心属太子，你又不是皇室中人。一日太子继
位，我们将措身何地！”
当时太子因为母后被害死，忧愁表现在脸上。耶律乙辛一伙，却欢欣跳跃互相庆贺。流言蜚语沸沸扬扬，忠良之士几乎统统被贬斥。耶律乙辛听了萧十三的话，连夜召萧得里特谋划构陷太子，并命令护卫太保耶律查剌，诬告耶律撒刺等人同谋，准备另立皇后和太子。
耶律洪基得知，下令审查，却找不到证据，只好罢手。耶律乙辛又让牌印郎君萧讹都斡，晋见耶律洪基，诬陷道：“耶律查剌以前告发耶撒刺等事，都确实无误，臣也参与了谋划，本来是要杀耶律乙辛等，而拥立太子。臣等如不坦白承认，恐怕真相大白以后，一样会牵连获罪。”
耶律洪基大怒，诏令问罪审讯，耶律乙辛迫使他们全部承认。耶律洪基得知，命令诛杀了耶律撒剌及耶律速撒等。耶律乙辛恐怕耶律洪基日后生疑，当时就拉着众人当堂审问，证人戴着重枷，绳索捆着他们的脖颈，以致不能出气，人人难以忍受其残暴，惟求快死。
耶律乙辛于是回去，向耶律洪基奏道：“他们没有不同的说法。”于这些人很快被杀。当时正值暑天，尸体不得埋葬，以至于连地上都发臭。耶律洪基下令在上京囚禁了太子，而监护守卫者都是耶律乙辛的同党。不久，耶律乙辛派萧达鲁古、撒把害死了太子。太子死后，乙辛一伙大为高兴，相聚饮宴数日。上京留守萧挞得，把太子死讯禀告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不免有些悲伤，想召回太子的妻子。耶律乙辛得知，急忙暗中派人杀她灭口。一位姓李的妇女向耶律洪基进“挟谷歌”，耶律洪基这才把太子的儿女接进宫。太康五年正月，耶律洪基将要出猎。耶律乙辛上奏将皇孙留在京城，耶律洪基想听从他。
同知点检萧兀纳，知道耶律乙辛不怀好意，于是谏道：“陛下如果听从乙辛的意见留下皇孙，皇孙尚且幼小，无人照顾。愿留臣加以保护，以防意外事件。”于是他与皇孙一起上路。从此耶律洪基开始怀疑耶律乙辛，知晓了他的一些奸邪之事。
耶律洪基起驾临幸北方，将到达黑山的平淀。他恰好看见邑从官员，大多跟随在耶律乙辛身后。于是耶律洪基非常讨厌他，把耶律乙辛派出去担任南院大王。不久按照规定，削掉一字王爵，改为混同郡王，耶律洪基这才稍稍感到安心。等到耶律乙辛入宫谢恩，耶律洪基又当日遣还，改派他主持兴中府事。
后来，乙辛因为把法令禁止的物品卖给外国而获罪，被发交有关部门议罪，按法律应处死刑。耶律乙辛的同伙耶律燕哥，独奏当以八议之例减刑，得免死罪，以铁骨朵棍棒相击，拘禁在来州。两年后，以勒颈绝气的刑法被杀掉了耶律乙辛。
熙宁七年，辽国派遣使者萧禧到边境，请求重订边界。赵顼派遣太常少卿刘忱和吕大忠，与辽枢密副使萧素在代州会谈。吕大忠字进伯，其先祖为汲郡人。因
他祖父吕通葬于蓝田，于是定居蓝田。
吕大忠共兄弟五人，其中四人登科及第。因此他与弟弟吕大防、吕大钧、吕大临，并称蓝田吕氏四贤，程颐称道：“吕进伯可爱，老而好学，理会直是到底”。他是皇祐进士，初为陕西华阴县尉，后任山西晋城县令。
吕大忠为人耿直，言行一致。他知秦州时，州判是科举状元马涓。一开始马涓常以“状元”自称，吕大忠见状后对马涓说道：“状元之者，及第之后，还没有除任官时的称呼。你既当了判官，就不可以这样称呼了。现在科举之学既然无用，就要修身为自己之学，不可不勉。”他劝解马涓不要留恋于科举牌子，应从实际出发，采用经世致用办法修身养性，不断提高治国之道。
他常还常教导马涓勤政滞民的方法和道理。马涓十分感激，虚心拜吕大忠为师。吕大忠带马涓去拜会在秦州任学官的谢上蔡，每次听谢上蔡讲述《论语》这些著作时，吕大忠都正襟敛容，马涓开始不解，吕大忠对他说道：“圣人之言在焉，吾不敢不肃。”后来马涓被朝廷重用，他很感激地说道：“吕公教我之恩也。”
吕大忠在其弟影响下，也投在张载门下求学，弘杨张载的“经世致用”、“躬行礼教为本”等宗旨。张载死后，吕大忠仍不满自己的学问，又东投洛阳二程门下完成学业。
不久，他和刘忱来到代州。辽使来到后，不坐为他们安排的次席，却占据了主位。吕大忠见此情景，愤然大怒，于是将次席搬移到长城以北。辽使无奈，只得听从吕大忠的安排。领土划分的时候，辽使提出，只要把代州割让给辽国，辽国就不在侵犯宋朝，从此两国和平共处。吕大忠自然不同意，据理力争，会谈没有结果。
于是辽使萧禧来到京城，说宋、辽分界，应该在蔚、朔、应三州之间，分水岭土垄为界，还责问宋朝为什么要在河东增加营寨，侵入了辽界。 赵顼派刘忱去勘查，并无实据，萧素又坚持要以分水岭为界。刘忱、吕大忠当然和他辩论，几番唇枪舌战，萧素仍然固执己见，不肯通融。
刘忱奏报宋廷，赵顼准备同意此条件。吕大忠站出来说道：“彼谴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求关南，则何如？”赵顼不大高兴，问道：“卿是何言也？”刘忱道：“吕大忠的意见关乎国家大事，此事陛下一定要三思而行。”赵顼只好下令枢密院详议，同时又下诏给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等人，要他们表示意见。韩琦首先上表，却乘机攻击新法。富弼、文彦博、曾公亮也先后上书，大致与韩琦一样，赵顼一时不能决断。
正在此时，辽主又派遣萧禧来下国书，只说是刘忱等人有意拖延，要求另外派人商议。赵顼于是再命天章阁待制韩缜，与萧禧相谈。但两边仍然是各执一词，毫无结果。萧禧留在客馆里，不肯离去。他声称必须得到所要的，才能回国。
第364章 沈括出使争边界
宋廷不便驱逐他出境，于是派遣知制诰沈括找出证据。沈括字存中，号梦溪丈人，也就是后来写成《梦溪笔谈》之人。天圣九年，沈括出生于杭州钱塘沈氏家族。他的祖父沈曾庆曾任大理寺丞，他父亲沈周、伯父沈同均为进士。沈括自幼勤奋好学，十四岁就读完了家里的藏书 。之后，他随父亲宦游州县，到过泉州、润州、简州和汴京等很多地方，增长了见识。
沈括自幼体弱多病，加上他读书十分用功，经常需要服食中药调理。钱塘沈氏在医药学颇有建树，有家传的药学书籍《博济方》。受到家庭影响，沈括也从搜集医方开始，钻研医学。沈周知明州的时候，沈括借居在苏州母舅家，从舅舅许洞的著作与藏书中，得益甚多。他开始对军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为他以后指挥作战奠定了基础。
至和元年，沈括因为父荫而入仕，担任海州沭阳主簿。他大力治理沭水，开发农田，颇有政绩。工程结束后，沈括辞去职务，来到哥哥沈披在任的宁国县，准备科举考试。当时沈披主持芜湖万春圩工程，由于沈括有治水经验，于是他献计献策，并作了详细记录。
嘉祐八年，沈括进士及第，授扬州司理参军。后来沈括被调入京师，编校昭文馆书籍，参与详订浑天仪，他在闲暇之余，又开始研究天文历法。熙宁元年，沈括升任馆阁校勘，有机会接触到皇家的藏书，进一步充实他的学识。
一次，沈括在开封相国寺，见到高益的一幅壁画，内容为乐工同奏，很有意境。但人们都诟病，弹琵琶的乐工拨错了弦。管乐吹奏的都是“四”字音，在琵琶的上弦，但画上拨的却是下弦。沈括经过仔细观察，认为高益画的没错。他指出，弦乐跟管乐不同，演奏管乐的时候，手指按在什么音，就发什么音。琵琶则不同，只有当手指拨弦之后，才会发音，动作早于声音。因为这样，弹琵琶的乐工手指不在“四”字音的上弦，而在下弦。足见画家的布置巧妙，匠心独运，众人大为佩服沈括的见识。
唐朝白居易曾和朋友结伴游庐山，写了不少诗，其中一首是《大林寺桃花》。沈括读到这首诗，非常惊讶，带着讥讽的口吻评道：“既然‘四月芳菲尽’，怎么会‘桃花始盛开’呢？大诗人也写出这样自相矛盾的句子。可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说完，他也就把这事给忘掉了。
后来，有一年春夏之交，沈括到一座山上考察，他见到了白居易诗中的奇景：四月天气，山下众花凋谢，山顶上却是桃花红艳。他这才猛然想起白居易的诗来，领悟到自己错怪了大诗人，也从中发现了高度对季节的影响。由于山上气温低，春季到来要晚于山下。
于是他找来白居易的诗，发现前面有一篇序。序中写道：“大林寺山高地深，时节绝晚，于时孟夏月，如正二月天。梨桃始华，涧草犹短。人物风候，与平地
聚落不同。”沈括很有感慨地说道：“都怪我读书不仔细，经验太少！”
熙宁四年，沈括守母丧期满。他得到赵顼和王安石的器重，被任为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接着沈括奉命主持汴河疏浚工程，被加任史馆检讨。按照惯例，皇帝每三年要到圜丘祭祀天地，吏员常借此修建园林、谋取私利。沈括考察南郊大礼的历史沿革，撰成《南郊式》，被任命掌管郊祀事务。沈括按新礼仪办事，节省费用数以万计，赵顼对此十分满意。
淮南饥荒，沈括受命巡察。他发放常平仓钱粮，疏通河渠，修治荒田，取得明显成效，升任集贤校理，巡察两浙农田水利。两浙水利工程规模浩大，沈括建议出钱雇用饥民兴建水利，得到赵顼赞同。
沈括到两浙视察的时候，苏轼刚好在杭州任通判。两人曾是崇文院同事，有共同语言很多。不同的是，沈括支持王安石，苏轼倾向于司马光。政见虽然不同，沈括还是去看望了苏轼。老朋友久别重逢，相见甚欢。苏轼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沈括，沈括问苏轼：“最近可有好作品，能否让兄一睹为快？”苏轼按捺不住兴奋，立马拿出新鲜出炉的作品。沈括说道：“写得真好，我可否抄录几首？”苏轼对沈括没有提防之心，爽快地答应了。沈括工整地抄好，如获至宝地带回京城。
沈括回京之后，得知御史何正臣、李定一正想整苏轼，两人是苏东坡的对头。沈括猛然记起自己带回的苏轼几首诗，于是他闭门谢客，仔细研究苏轼的诗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几句含大不敬的诗句。如苏轼歌颂桧树，“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沈括心想，“皇帝如飞龙在天，可苏轼偏偏向九泉之下寻蛰龙，不臣莫过于此！”他连忙写了一道折子弹劾苏轼，交给了赵顼。但赵顼当时并未追究。
不过，赵顼不追究，并不意味着苏轼就没有事。五年后，何正臣、李定一联手上表弹劾苏轼，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他们手中的证据，正是他们从苏轼诗里挑选出来的几句有大不敬的句子，与沈括的做法如出一辙。比如：“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被认定苏轼指责水利工程。“岂是闻韶忘解味，迩来三月食无盐” ，被说成苏轼是讽刺禁止百姓卖盐，罪大恶极。最后，赵顼下令将苏轼打入大牢。苏东坡差点丢了老命，还连累了三十多位亲朋好友，令人唏嘘。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沈括回京之后，赵顼很满意他的表现，于是升他任太子中允、提举司天监。当时的官吏大都是庸碌之人，对天文几乎全然不知。沈括于是改革机构，改进仪器，召请卫朴修造新历法，向全国征集观测天象的书籍。
朝廷登记民间车辆，市易司打算填封私以阻止四川私贩井盐，民议纷纷。沈括进言道：“民间都是太平车，不利于机动作战；小盐井很多，填封私井势必要加强警戒，得不偿失
。”赵顼表示赞同，次日下诏停了此事，并擢升沈括为知制诰、兼管通进、银台司。
之后，沈括调任河北西路察访使，提举河北西路义勇、保甲公事。河北西路地处北疆，沈括上任后，将重点放在改革军政和巩固国防上。沈括返京后，上疏提出三十一条整改意见，多数都被赵顼肯定和采纳。
不久，沈括兼任判军器监，负责兵器的铸造与储备。沈括对弓有很深的研究，提出“弓有六善”的观点，建议大批制造“神臂弓”。次年五月，军器监上报朝廷时，兵器产量提高了十几倍。沈括奉命修订“九军战法”，分九军为九营，各自为阵，背背相承，面面相向，灵活多变，名之为“边州阵法”。不久，他又编撰城垒、军营等建筑的营造法式。
宋辽边界冲突，沈括接旨之后，就到枢密院查阅以前的档案文件。他发现宋辽过去商定的协议是以古长城为界，而黄嵬山在古长城以南，相距有三十里之遥。于是他上奏道：“宋、辽的分境，本以古长城为界。现在所争在黄嵬山，相差三十余里，如何可让？”赵顼不觉叹息道：“大臣不考本末，几乎耽误国事。”于是赏赐沈括白金一千两，让他以回谢使的身份出使辽国。
沈括从汴京出发时，预先找出了相关书信档案数十件，让幕僚和吏员背熟。契丹宰相杨益戒每有问题提出，沈括就让手下吏员列举档案条文作答。谈判进行了六次，杨益戒无言可对。辽国宰相于是威胁道：“区区数里，你们居然不想给我们，莫非想自绝两国之好吗？”沈括奋然道：“师直为壮，曲为老。北朝如果弃信失好，曲有所归，这对我朝有什么害处？”表示寸土不让。
沈括起程回国，他又根据沿途地理形势、风俗民情画撰为《使契丹图抄》，献给朝廷。因为这次出使有功，沈括被提拔为淮南、两浙灾伤州军体量安抚使。次年十月，他拜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赵顼看了沈括的奏章后，担心边恐疆的协议达不成，就想北伐。王安石说战备没有准备好，应该缓举。此外一班朝廷的辅臣，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意见也不一样。赵顼于是禀告了太皇太后曹氏，太皇太后问道：“储蓄以及准备奖励的东西，是否已经准备就绪？士卒的盔甲、武器，是否精利？”
赵顼答道：“这是容易筹办的事情。”太皇太后却说道：“先圣有言，吉凶悔吝生乎动。如果北伐得到了胜利，不过是南面受贺。万一受到挫折失败了，损失就更大了。我想辽国如果容易图谋，太祖、太宗，应该早就收复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赵顼无奈，只好说道：“敢不受教！”
赵顼退回之后，依然不甘心，想派使去问魏国公韩琦。不料韩琦已经病死，遗疏到了京城。赵顼于是停朝发哀，追赠韩琦为尚书令，谥忠献，配享英宗庙庭。
第365章 苏缄鏖战邕州城
韩琦历经仁宗、英宗和神宗三朝，参与了抵御西夏、庆历新政等重要事件。他在朝中的时候，运筹帷幄，使朝迁清明，天下乐业；他在地方上忠于职守，勤政爱民。但他步入中年以后，思想却非常保守，成了王安石变法的最大反对者。
韩琦为人老成持重，有很大的名望。赵光义和赵祯都曾在大名府郊外畋猎，题数十首诗，被守臣贾昌朝刻在石碑上。韩琦到大名府任职后，把这些石碑藏在班瑞殿的衬壁内。有人劝他拓片摹本呈献给赵顼，韩琦不同意，此人不理解他的用意。等韩绛来大名府后，把诗摹下，进呈赵顼。韩琦知道后，叹息道：“我难道不知道呈上这些诗的好处吗？只是顾虑到陛下正锐意平定四夷，不该引导他这样做。”
韩琦死后，赵顼无人商量，只得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准备答应辽国的要求。赵顼于是诏令韩缜，同意萧禧的要求，就以分水岭为界，宋朝因此丧地七百里，萧禧这才欣然返回辽国。
宋廷刚应付完北边的辽国，南边却又出事。 再说南边的交趾自从黎桓篡国，灭掉丁朝之后，宋廷竟然没有发兵讨伐他的罪责，反而将错便错，封黎桓为交趾郡王。黎桓死后，他的儿子龙钺继位。龙钺的弟弟龙廷，杀了哥哥兄自立为王。他向宋廷进贡，于是宋廷依然封他为王，好赐名至忠。
不久，交州大将李公蕴又杀了龙廷，遣使入贡，依然受到宋廷封册，并晋封为南平王。李公蕴传位给儿子李德政，李德政又传位给儿子李日尊，都袭领了南平王的原爵。李日尊又传位给儿子李乾德，赵顼还是封他为郡王，李乾德也像以前一样进贡。李乾德即位，年仅七岁，由检校太尉李常杰和兵部侍郎李道成辅佐。
等到章惇收服了峒蛮，熊本平定了泸夷，王韶又攻克河州，在边疆立功的人都得到了显赫名声，也获得了重赏。邕州知州萧注，对他们非常羡慕，于是想南平交趾，以邀功请赏。等赵顼召他问话，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有什么方法。
可是度支判官沈起却大言不惭，竟然把交趾视为囊中之物。他因为大力主张进攻李朝，而被赵顼以为他很有才干。于是他取代萧注，成了桂州知州。他自称接到了密旨，准备讨伐交趾。他派遣使进入溪峒，招募聚集当地壮丁，编为军队。
沈起命令这些军队驻屯在广南，并派设了指挥二十员，分别督率部众，接着他又在融州强置城寨。交趾王李乾德，于是上表陈诉。赵顼也觉得无理可说，只好归咎于沈起，把他罢职了事。另调知处州刘彝，往代起任。
继沈起出任知州的刘彝，更为激进强硬。他虽然上奏请求罢免了广南屯兵，但是依然派遣士卒分戍关隘。他听信偏校的言论，大造战船，似乎有踏平交趾的意思。他还断绝了交趾给宋朝的表章，也声称有朝廷密旨。同时他加紧训练士卒，甚至禁止当地与交趾的贸易。这些都让李朝
上下感到不安，认为宋军将要来攻。在此情况下，李常杰主张先发制人，决定进攻宋朝。
李常杰在出征前，就做好作战准备，意图全歼宋军。熙宁七年，李常杰和宗亶带领二十万大军，水路并进，悍然发动了对北宋广西大规模进攻。他们为了师出有名，还四处张榜宣扬宋朝君臣的昏庸残暴。交趾军分三路入寇宋朝；一路从广府，一路从钦州，一路从昆仑关。他们连陷钦、濂二州，杀死了宋军八千多人。
宋廷接到边警，于是把刘彝除名，并再次贬罚沈起，安置于郢州。交趾自然不肯罢手，竟然直逼邕州。知州苏缄，全力拒守，同时向各处求援。可是附近的州吏，都是行尸走肉之徒，都袖手旁观，坐听成败。
苏缄字宣甫，泉州晋江人，是苏颂的堂叔。他是进士出身，任广州南海主簿。州领蕃舶因为正直，得罪了州官，被调任阳武尉。苏缄后来有政绩，被升为秘书丞、英州知州。
苏缄上任时，广源州侬智高叛乱，包围广州。苏缄认为“广州是我们的都府，且离英州很近。城池危在旦夕，而不往救，非义也。”于是他招募了数千名士兵，赶去救援。因为在战斗中他立有战功，被仁宗提拔为供备库副使、广东都监，管押两路兵甲，遣中使赐朝衣、金带。因为在追击侬智高残部的战斗中失利，主将陈曙被杀，苏缄也被降为了房州司马。
后来，他陆续担任著作佐郎、监越州税、廉州知州、潭州都监、鼎州知州等。熙宁初，苏缄升任如京使、广东钤辖。当时交趾李朝正在积极谋划进攻宋朝，于是赵顼任命苏缄为皇城使、邕州知州，去防备交趾的李朝。
这年秋天，邕江洪水浸入州城，城内水深两丈，公私房屋一律被淹。就在此时，广东钤辖苏缄出任邕州知州。苏缄出任邕州知州之后，上书反对沈起的做法，请求恢复边境贸易，缓解与交趾的紧张关系。刘彝取代沈起任桂州知州后，苏缄又上书请求终止沈起的政策。刘彝反过来弹劾苏缄“沮议”，命令苏缄不要乱说话！苏缄很是气愤，就把沈起、刘彝的错误张榜公布，希望朝廷知道。他因此也得罪了刘彝，后来邕州城被交趾军围困。苏缄向刘彝求救时，刘彝派出的救兵逗留不进。
另一方面，宋廷在当地的军队相当少。因为当时的宰相王安石认为“募禁军往戍南方，大多病死，害于仁政。应要鼓舞百姓豪杰，使趋为兵。”于是邕州知州苏缄也就只能按照朝廷的指示，训练乡兵土丁。后来邕州被交趾军围困时，知州苏缄手下只有州兵二千八八百多人。
苏缄打探到交趾将要进犯，接连向刘彝告急，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以李常杰为首的交趾军连下钦州、廉州后，伙同交趾另一名将领宗亶合攻邕州。邕州只有州兵只二千八百人，敌人号称十万，情势危急。苏缄先安抚邕州的百姓，然后召集所属官员和郡里有才能的人，教给他们守城和打仗
的方略，约束各自的部队，划分所管辖的区域。并安定民心，鼓舞士气。
部将翟绩潜逃，苏缄立即斩把他首示众。苏缄长子苏子元，在桂州任司户参军，带着妻子来探亲过春节。在准备返回时，遇上交趾军攻城。因为有不准出城的命令，苏缄就叫儿子留下妻子，只身回桂州。儿媳仍然留在邕州同生死，以说明自己也要遵守成命。
于是大家安定下来，据守城池。敌人来攻打，苏缄集合人马分别扼守各要害。他又募集了敢死队数百人，在邕江上迎击交趾军，杀死敌兵二百余人，战象十数只，然后又据城而守。他指挥军民用神臂弓射杀攻城敌军的人和象，用火箭焚毁越军特制的攻城用具云梯和用牛皮做的攻濠洞子等物。前后杀伤敌军一万五千余人，战象不计其数。
敌人久攻不下，准备撤军，后来听说邕州并无外援，于是继续围城。有人教敌人用土攻的方法，交趾军队采用了这个土攻法。他们以囊盛土，堆积在城墙外边。待堆达数万袋时，高达数丈，交趾军由土囊蜂拥登上城墙。
虽然邕州军民十分英勇，但由于援军久久不来敌军已经进城。邕州最终在坚守了四十二日后，于熙宁九年正月十二日被攻破。城破后之前，苏缄依然率领士兵进行巷战。在意识到无法击退敌军时，他说道：“吾义不死贼手！”于是杀了全家三十六人，然后举火**。
交趾军队找不到他的尸体，竟然大肆屠城，先后杀害了邕州军民五万八千余人。邕州的顽强坚守，沉重打击了交趾军队的士气。后来交趾军北进，见到有大军从北面而来，都惊叫道：‘苏皇城领兵来报怨。’于是恐惧而归。
这一番失败，非同小可，赵顼得到消息，不胜惊悼。下诏赠苏缄奉国节度使，赐谥忠勇。赵顼召见苏缄长子苏子元，对苏缄坚守邕城，给了很高的评价：“邕管赖卿父守御，如果像钦、廉一样被轻易攻破，则贼军乘胜奔进，桂、象都不得保全。”苏子元当即被任命为邕州通判。刘彝则被罢官，除名为民。
赵顼加授天章阁待制赵卨为招讨使，宦官领嘉州防御使李宪为副，去讨伐交趾。赵卨因为与李宪议事意见不一致，上奏道：“李宪是内侍，不便掌兵，请另行任命他人！”赵顼于是召入赵卨，问道：“李宪既然不便偕和你同行，由你另外举荐一人就好。”赵卨答道：“据臣愚见，不如任命宣徽使郭逵。他熟识边情，定能胜任。臣才能不及郭逵，请任命郭逵为招讨使，臣愿为副！”
赵顼见他能如此让贤，非常高兴，当即准奏，改了诏命，任命郭逵为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宣抚使。郭逵陛辞的时候，请求调鄜延、河东的旧吏士，随军南下。赵顼一一照允，并赐宴于便殿，特别赐给郭逵中军旗、章、剑、甲，借此以示威宠。
第366章 郭逵大败交趾军
郭逵谢过即行，与赵卨一同前往。这时交趾发出布告，传到京城，声称：“中国行新法，扰民生，因此特地出兵，来救济百姓”等话。王安石见了自然愤怒，因此亲自写文，极力驳斥。王安石下令郭逵，要他传檄给占城、占腊二国，夹击交趾。
郭逵此时已率军走到潭州，当即依令传檄，并派遣裨将去攻打钦、廉两州。他和赵卨向西进发，到了富良江，就接到了钦廉捷报，两州已经收复。郭逵乘势进兵，到了江边。他远远看见敌舰纷纷来到，帆樯像树林一样成列，舰中满载着兵甲，来势非常锐利，倒不禁疑虑起来。
郭逵于是和赵卨商议道：“南蛮狡悍，鼓足勇气前来，急切间难以和他们争锋，看来我军是不能迅速渡过去了。应如何设法，方可破敌？”郭卨答道：“不如先造好攻战的用具，毁坏敌军战船。我们再出奇兵攻击，如此说，我就不担心不能取胜。”郭逵欣然说道：“就照此办理！请你督促各部施行便是。”
赵卨唯唯应承而出，当即派遣将吏，上山砍伐树木木，制成工具，运到江边，用石发机，抛击出来的石头如雨。交趾的战船对此毫无预防，突然遭到打击，顿时帆折樯断，七颠八倒。赵卨早已准备好大竹筏，挑选出精锐士卒一万多人，登上木筏，发动急攻。
交趾军队正在考虑船破了，如何修补的事情。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修补，宋军的战船赶到，宋军将士于是挥刀乱砍乱剁。霎时间交趾军队的各船大乱，纷纷溃散。交趾太子李洪真，还想带兵截杀。于是他亲自登上船楼，指挥左右作战。不料一箭飞来， 正中要害，这位交趾太子当即毙命。交趾军队没了主帅，越来越乱。大家逃命要紧，除了一些倒霉的蛮兵，被宋军杀死或被溺死，其余都奔回交州去 。
宋军夺得了战船几十艘，斩杀了一千多首级，各自回报，献功陈绩。赵卨大喜，一一记录，转达郭逵。郭逵于是上奏告捷，又和赵卨商议道：“我军此次大获全胜，贼人应该已经丧胆。我们正好乘势进攻。只是我军远来，触犯了烟瘴，非死即病。昨日我已经派吏查核，我军本来有八万人，现在已经死亡过万，有一半也是病疫，这却如何是好？”
赵卨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暂时不渡富良江，就在江北安营扎寨，借此示威。如果李乾德肯来谢罪，我等就得休便休了！”郭逵点头说道：“我也上这般想的。”于是他停兵不渡，分兵攻占了广源州、门州、思浪州、苏茂州及桄榔县。李乾德大为震惧，于是遣使上表，到郭逵的营门纳款投降。
郭逵、赵卨于是便与来使议和，班师还朝，群臣相率称贺。赵顼谕改广源州为顺州，赦免了李乾德罪，又追剧沈起、刘彝两人开衅边疆的罪状，安置于随、秀二州。不久，李乾德遣使进贡，并归还所掠的兵民。宋朝因为李乾德悔罪投诚，于是把顺州赐回给他，
接着又还他二州六县。
交趾事情了结，王安石也被罢相。原来吕惠卿出任陈州之后，王雱气愤难消，总想对付这个小人。但是此事被吕惠卿得知，于是上奏称王安石假传圣旨，欺君罔上，以及王雱陷害他的情况。赵顼于是拿给王安石看，王安石自然为儿子辩解。
王安石回家之后，急忙询问王雱。王雱也没有抵赖，还说必须把吕惠卿弄死，才能泄心头之恨。顿时父子争执不休，大吵一场。王雱因此郁郁成疾，突然得病，很快丧命。王安石悲痛欲绝，多次请求解职。
御史中丞邓绾担心王安石一离开，自己必然会失势，于是力请慰留王安石，在京师赏赐府邸给他。赵顼心滋中不悦，转问王安石。王安石看出赵顼的心意，当即奏道：“邓绾为国司直，却替宰臣请求恩赐，大伤国体，应当问罪远斥。”赵顼于是责备邓绾论事荐人，不守本分，降他为虢州知州。
王安石继续申请辞职，赵顼见他去意已决，也就答应了。赵顼让王安石以使相的身份，出任江宁府通判，接着又改为集禧观使。王安石退住金陵，往往写“福建子”三字。福建子是指吕惠卿，有时也直说吕惠卿误我。
吕惠卿再攻击王安石，呈上王安石的私书，有无都要让皇上知道，里面还有不要让齐年知等语。赵顼得知齐年二字，是指冯京，冯京与王安石同年。自从赵顼看到此书，这才认为冯京是贤人，于是召他知枢密院事。又因为王安石的女婿吴充，素来中立，不依附王安石，特擢升为同平章事。
吴充于是请求乞召回司马光、吕公著、韩维，并举荐孙觉、李常、程颢等数十人。赵顼于是召吕公著知枢密院事，又任命程颢判武学。吕公著字晦叔，是吕夷简的第三个儿子。
吕公著从小好学，以至废寝忘食。父亲吕夷简对他器重惊异，说道：“他今后必定能为王公辅臣。”后来因恩荫，补任奉礼郎，进士及第，召试馆职，没有赴任。不久他外出通判颍州，与知颍州欧阳修结为讲学之友。后来欧阳修出使契丹，辽国皇帝询问宋朝有学问“德行之士，欧阳修首先以吕公著回答。
宋仁宗奖许他淡于名利，赐给他五品官服。寿星观营造真宗神御殿，吕公著说道：“先帝已经有三神御殿，但不停地建立，岂不是祭祀没有丰厚父庙之义。”进官知制诰，他三次上疏辞谢。改任天章阁待制兼侍读。
宋英宗亲政，加吕公著为龙图阁直学士。当时正议论追崇英宗生父濮王赵允让，有人建议称呼濮王为皇伯考，吕公著说道：“这是真宗称呼太祖的，怎能施于濮王。”等到下诏称亲，而且分赐讳号，吕公著又说道：“称亲则有两个父亲的嫌疑，濮王讳可以避于陛下面前，不应与七庙同讳。”吕诲等人因此事被调离朝廷，吕公著说道：“陛下即皇位以来，纳谏之风没彰扬，多次贬退谏官，何以风示天下？”英宗没
有听从。吕公著便请求补外任，英宗说道：“学士为朕所器重，怎能离开朝廷？”吕公著一直请求，被外放为知蔡州。
赵顼即位，召吕公著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当时司马光因论事被解除御史中丞之职，回到经幄。吕公著封还诏命说道：“司马光因举职赐罢，这是让有言事职责的人不能尽其言。”诏令以告示形式直接交付阁门。吕公著说道：“制命不由门下省，那么封驳的职责，因臣而废弃。望陛下治臣之罪，以正纪纲。”赵顼说道：“之所以流放司马光的原因，是依赖他劝学而已，不是因为言事的缘故。”吕公著一直请求，最后被赵顼解除了知通进银台司之职。
吕公著知开封府时，开封发生地震。吕公著上疏说道：“过去人君遇到天灾，有的恐惧以致福，有的简诬以致祸。陛下以至诚待臣下，那么臣下思虑尽诚以回报，上下至诚而变异不消失的，从来没有。做人君主的只有除去偏听独任的弊端，而不被先入之语所蒙蔽，那么就不会被邪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国之道，孔子答以疏远奸佞之人为戒。大概奸佞之人惟恐不顺合君意，那么其势必容易亲近，正直的人惟恐不符合大义，那么其势必容易疏远。只有首先格王端正此事，没有事正而世不治理的。”
礼官遵用唐代旧例，请赵顼五月临御大庆殿接受朝拜，并上尊号。吕公著说道：“陛下正在超越汉、唐，追复三代，何必在阴盛的日子，为不符合礼义的朝会，接受无益的虚名？”赵顼采纳了他的意见。
王安石颁行青苗法的时候，吕公著极力反对，说道：“自古以来，有作为的君主，没有失去人心却能图治，也没有能胁之以威、胜之以辩，却能得人心的。过去所谓的那些贤能之人，都认为青苗法是不对的，但发议论的人把这一切诋毁为流俗浮论，难道过去都是贤能，而现在就都是不肖吗？”
王安石听了，非常愤慨。赵顼让他荐举吕惠卿为御史，吕公著说道：“吕惠卿固然有才，但奸邪不可任用。”赵顼把这话告诉了王安石，王安石更加愤慨，于是诬陷吕公著恶语中伤，赵顼于四月初八贬吕公著为颍州知州。
彗星出现的时候，赵顼下诏求取直言。吕公著上疏说道：“陛下临朝希望治理国家，时日已经很久，但左右前后，没有人敢直言。致使陛下有想治理天下的雄心，但没有实现，这是任事大臣们辜负了陛下。大概士人的邪恶正直、贤能不肖，已素定了。现在则不是这样，前不久所荐举，认为是天下最贤能的人；但后来被贬逐，认为是天下最不肖的。其于人才既然反复无常，那么于政事也违背常理不加审慎了。古代为政，不被百姓所信服的有之，像子产治理郑国，一年后，人们怨恨。三年后，人们歌颂。陛下垂衣拱手希望成功，已经七年，但是众人的陈述，与以前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陛下难道没有察觉吗？”
第367章 蔡确得赵顼重用
赵公著被赵顼起用知河阳军，不久又入朝提举中太一宫，调任翰林学士承旨、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赵顼同吕公著论为治之道，涉及佛老之学，吕公著问道：“尧、舜知道此道吗？”赵顼道：“尧、舜难道不知道？”吕公著说道：“尧、舜虽然知道，但惟独认为知人安民是难事，所以成为尧、舜。”赵顼又说唐太宗能以权智驾御臣下，吕公著答道：“唐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而已。”赵顼对他表示赞许。
元丰元年，吕公著与枢密直学士薛向同知枢密院事。有人打算恢复肉刑，建议取死囚试验劓刑、刖刑，吕公著说道：“如果尝试这些还不死，那么肉刑就可以实行了。”于是都停止了这样的做法。当时西夏的梁太后幽禁了夏惠宗李秉常，朝廷要大举征讨西夏。吕公著说道：“兴问罪之师，当首先选择合适的主帅，如果没有合适的人，不如不举兵。”等到兴兵时，秦、晋二地民力大困，群臣们不敢上言。吕公著多次上奏兴兵的害处，得到赵顼认可。元丰三年，吕公著被任枢密副使。
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他的曾祖父程希振任员外郎迁居开封府，祖父程遹又迁居河南府，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他的父程珦曾任黄陂县尉，历知龚、凤、磁、汉诸州，后官至太中大夫。他自幼受家学熏陶，深受其父程珦影响。程颢资性过人，修养有道，和粹之气，盎然于面。门人、友人与之相交数十年，都未尝看见他有急厉之色。
嘉祐二年，程颢举进士。历任官鄠县主簿、上元县主簿、泽州晋城令、太子中允、监察御史、监汝州酒税、镇宁军节度判官、宗宁寺丞等职。赵顼时期，程颢任御史。因为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不受重用，潜心于学术。他于是和弟弟程颐开创洛学，先后在嵩阳、扶沟等地设学庠，潜心教育研究，论著颇巨，形成一套教育思想体系。
程颢认为教育目的在于培养圣人：君子之学，必至圣人而后已。不至圣人而自已者，皆弃也。他认为要使受教育者循天理，仁民而爱物，谨守天理伦常。教育必须以儒家经典为教材，以儒家伦理为教育之基本内容。程颢提出读书以期“讲明义理”，注重读书方法，“读书将以穷理，将以致用也”，不可“滞心于章句之末”，为此者乃“学者之大患”。同其理学思想一样，程颢的教育思想对后世影响深远。
熙宁年间，担任监察御史的程颢，曾以寥寥数语破了一件讹诈案。当时，有一张财主得急病而死，棺木埋葬后的第二天，有一老者到他家门口，对着财主唯一的儿子说道：“我是你父亲，现在我年纪大了。无依无靠，来和你一起生活。”接着，老者一五一十向财主的儿子说明了来由。
财主的儿子非常惊讶，于是两人一起到县府，请县令程颢判决。老者先说道：“我是个郎中，因家中贫困，四处流浪，为人治病，一年中很少回家。妻子生下儿子，
无力抚养，只得狠狠心肠把儿子送给张财主。某年某月某日，由村上的李某抱去，邻居阿毛亲眼看见。”程颢问他，事隔多年，怎么还能记得这样详细。老者说道：“我是从远地方行医回村，才听说这些的，当时记在处方册的背后。”并从怀里掏出处方册递给程颢，上面用毛笔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把小儿抱走，给了张三翁。
程颢问详细一问，才知财主的儿子三十六岁，而死去的财主已七十六岁，于是判定真伪，程颢对老者说道：“财主儿子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才四十岁，这样的年纪，别人怎么会称作张三翁？”老者听罢无法狡辩，不得不承认自己冒认儿子，只想讹诈财主家的钱物的事实。
王安石推行变法，遭到众多士大夫反对。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以及翰林学士范镇、御史中丞吕公著等人对新法明确表示反对，其中司马光最为激烈，他曾对赵顼说道：“臣之于王安石，犹冰炭之不可共器，若寒暑之不可同时。”司马光对王安石，是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程颢作为反对者阵营中的一员，态度却温柔敦厚多了。王安石作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也对程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尊敬，尽管王安石比程颢还年长十一岁。王安石与大臣们讨论变法事宜，一遇思想不通处，必声色俱厉，暴跳如雷，重者贬人官帽。某次，恰巧程颢受命前来议事，见王安石发怒，便不慌不忙地劝王安石道：“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王安石见是程颢所言，是道理俱在，因此“我安石为之愧屈”。
程颢说话做事，有理有节，不动真气。他任御史十多次上书赵顼，指出不可变法的理由。他认为变法的反对者太多，总有反对的理由，天下没有反对者过多而能成功的改革，他以支持和反对改革人数的多寡来预测改革的成败，这与其他士大夫或批评王安石的长相或贬低王安石的品格不同。程颢在变法中表现得温柔敦厚，颇具君子之风。刚烈火爆如王安石这样的人，对他也非常尊敬。
熙宁二年，赵顼接受御史中丞吕公著的推荐，提拔程颢为太子中允、暂时代管监察御史。监察御史是言官，职责是规劝皇帝、纠察百官。对于御史而言，纠察百官还好说，规劝皇帝却非易事。因此，很多监察御史履职，或碍于情面，或害怕打击，往往是走走过场，不过让皇帝表现下纳谏姿态而已，至于纳不纳、纳什么、怎么纳，都不会深究。
程颢却比较执拗、较真，他常常以诲人不倦的态度，直言数落赵顼，不厌其烦。他不厌其烦，赵顼的侍从却大厌其烦。一日午餐时间已过，程颢还在絮叨述说。赵顼饿得不得了，又不好明言。侍从便正色对程颢说道：“御史还不知皇上还没吃饭吧？”程颢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
程颢进京任职不久，就有李定、何正臣弹劾他学术迂阔，趋向怪异。赵顼于是又疑惑
起来，便命程颢仍回任原官。吕公著上疏劝阻，没得到批准。赵顼又擢用升史中丞蔡确为参政，蔡确是由王安石举荐，才得以担任监察御史。
蔡确字持正，是泉州晋江人。他父亲蔡黄裳当陈州录事参军时，已年逾七十，宰相陈执中任陈州知州，发现他无法处理政务，想让他辞职，蔡黄裳因为家中贫苦，要养家糊口，因此不愿意辞官。陈执中说道：“你如果不自己请求辞职，我也会向朝廷上疏解除你的职务。”蔡黄裳不得已，只得上表辞官。一家人流落在陈州，生活十分贫苦。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蔡确考中进士。
蔡确十分聪慧，崇尚气节，不拘小节。中了进士之后，他任邠州司理参军，因受贿被告发。陕西路都转运使薛向巡视陕西，想治他的罪。但是见他仪表秀伟，召他谈话。又认为他很不寻常，反而更加称赞。
韩绛任陕西宣抚使时，巡视地方，蔡确设宴款待，作诗称赞韩绛是：儒苑昔推唐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韩绛很高兴，认为他有才干，于是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弟弟开封知府韩维。他被韩维任命为管干右厢公事，不久韩维因被弹劾而出知外郡，反对变法的刘庠接任开封知府。
新知府上任，衙中属官当行庭参之礼，也就是文武官员小跑进官厅，向新知府跪拜。如果是文官，知府就站着接受此礼。若是武职，则还要自报官衔姓名，知府坐着受礼。蔡确认为此礼不合，不肯行庭参之礼。刘庠责问他为何不行礼，蔡确答道：“为什么要庭参？”刘庠说道：“一百多年来，都是这样做的。”蔡确说道：“唐末五代时，藩镇的掾属都是节度使自己征辟的，因此才有庭参的礼仪。太祖开国之后，其他地方就废止不用了，本朝太宗和真宗即位前，都曾任过开封府尹，当时府中属官与之尊卑太殊，因此开封府还有此礼，如今同朝为臣，一同侍奉皇帝，虽是先例却也不能再用。”刘庠不能反驳，只得上奏弹劾他，蔡确于是自请解除官职。
赵顼和王安石听说这事后，都很欣赏他。赵顼称赞蔡确熟悉典故，王安石推荐蔡确为三班主簿，又因为受到邓绾的举荐，被任命为监察御史里行。熙宁六年，王韶开拓熙河，公费使用过多。秦凤路兵马都总管郭逵弹劾他的罪状，朝廷下诏让杜纯查案。
杜纯查证后，上奏说道：“王韶使用的公款出入不明，无法查勘。”王安石认为他所言不实，又派遣蔡确复查。蔡确奉命办案，为王韶陈述了冤情。正是蔡确的公正办案，才保证了王韶开拓河湟之事不致中断，在第二年攻下河、宕、岷、叠、洮五州，拓地两千里。赵顼在接受群臣朝贺时，高兴地解下玉带赐给王安石。不久，王安石依照惯例乘马入宣德门，却被卫士打下了马，王安石请皇帝依法处置。蔡确上疏指出王安石的错误，被升任直集贤院、侍御史知杂事。
第367章 蔡确得赵顼重用
赵公著被赵顼起用知河阳军，不久又入朝提举中太一宫，调任翰林学士承旨、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赵顼同吕公著论为治之道，涉及佛老之学，吕公著问道：“尧、舜知道此道吗？”赵顼道：“尧、舜难道不知道？”吕公著说道：“尧、舜虽然知道，但惟独认为知人安民是难事，所以成为尧、舜。”赵顼又说唐太宗能以权智驾御臣下，吕公著答道：“唐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而已。”赵顼对他表示赞许。
元丰元年，吕公著与枢密直学士薛向同知枢密院事。有人打算恢复肉刑，建议取死囚试验劓刑、刖刑，吕公著说道：“如果尝试这些还不死，那么肉刑就可以实行了。”于是都停止了这样的做法。当时西夏的梁太后幽禁了夏惠宗李秉常，朝廷要大举征讨西夏。吕公著说道：“兴问罪之师，当首先选择合适的主帅，如果没有合适的人，不如不举兵。”等到兴兵时，秦、晋二地民力大困，群臣们不敢上言。吕公著多次上奏兴兵的害处，得到赵顼认可。元丰三年，吕公著被任枢密副使。
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他的曾祖父程希振任员外郎迁居开封府，祖父程遹又迁居河南府，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他的父程珦曾任黄陂县尉，历知龚、凤、磁、汉诸州，后官至太中大夫。他自幼受家学熏陶，深受其父程珦影响。程颢资性过人，修养有道，和粹之气，盎然于面。门人、友人与之相交数十年，都未尝看见他有急厉之色。
嘉祐二年，程颢举进士。历任官鄠县主簿、上元县主簿、泽州晋城令、太子中允、监察御史、监汝州酒税、镇宁军节度判官、宗宁寺丞等职。赵顼时期，程颢任御史。因为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不受重用，潜心于学术。他于是和弟弟程颐开创洛学，先后在嵩阳、扶沟等地设学庠，潜心教育研究，论著颇巨，形成一套教育思想体系。
程颢认为教育目的在于培养圣人：君子之学，必至圣人而后已。不至圣人而自已者，皆弃也。他认为要使受教育者循天理，仁民而爱物，谨守天理伦常。教育必须以儒家经典为教材，以儒家伦理为教育之基本内容。程颢提出读书以期“讲明义理”，注重读书方法，“读书将以穷理，将以致用也”，不可“滞心于章句之末”，为此者乃“学者之大患”。同其理学思想一样，程颢的教育思想对后世影响深远。
熙宁年间，担任监察御史的程颢，曾以寥寥数语破了一件讹诈案。当时，有一张财主得急病而死，棺木埋葬后的第二天，有一老者到他家门口，对着财主唯一的儿子说道：“我是你父亲，现在我年纪大了。无依无靠，来和你一起生活。”接着，老者一五一十向财主的儿子说明了来由。
财主的儿子非常惊讶，于是两人一起到县府，请县令程颢判决。老者先说道：“我是个郎中，因家中贫困，四处流浪，为人治病，一年中很少回家。妻子生下儿子，
无力抚养，只得狠狠心肠把儿子送给张财主。某年某月某日，由村上的李某抱去，邻居阿毛亲眼看见。”程颢问他，事隔多年，怎么还能记得这样详细。老者说道：“我是从远地方行医回村，才听说这些的，当时记在处方册的背后。”并从怀里掏出处方册递给程颢，上面用毛笔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把小儿抱走，给了张三翁。
程颢问详细一问，才知财主的儿子三十六岁，而死去的财主已七十六岁，于是判定真伪，程颢对老者说道：“财主儿子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才四十岁，这样的年纪，别人怎么会称作张三翁？”老者听罢无法狡辩，不得不承认自己冒认儿子，只想讹诈财主家的钱物的事实。
王安石推行变法，遭到众多士大夫反对。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以及翰林学士范镇、御史中丞吕公著等人对新法明确表示反对，其中司马光最为激烈，他曾对赵顼说道：“臣之于王安石，犹冰炭之不可共器，若寒暑之不可同时。”司马光对王安石，是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程颢作为反对者阵营中的一员，态度却温柔敦厚多了。王安石作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也对程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尊敬，尽管王安石比程颢还年长十一岁。王安石与大臣们讨论变法事宜，一遇思想不通处，必声色俱厉，暴跳如雷，重者贬人官帽。某次，恰巧程颢受命前来议事，见王安石发怒，便不慌不忙地劝王安石道：“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王安石见是程颢所言，是道理俱在，因此“我安石为之愧屈”。
程颢说话做事，有理有节，不动真气。他任御史十多次上书赵顼，指出不可变法的理由。他认为变法的反对者太多，总有反对的理由，天下没有反对者过多而能成功的改革，他以支持和反对改革人数的多寡来预测改革的成败，这与其他士大夫或批评王安石的长相或贬低王安石的品格不同。程颢在变法中表现得温柔敦厚，颇具君子之风。刚烈火爆如王安石这样的人，对他也非常尊敬。
熙宁二年，赵顼接受御史中丞吕公著的推荐，提拔程颢为太子中允、暂时代管监察御史。监察御史是言官，职责是规劝皇帝、纠察百官。对于御史而言，纠察百官还好说，规劝皇帝却非易事。因此，很多监察御史履职，或碍于情面，或害怕打击，往往是走走过场，不过让皇帝表现下纳谏姿态而已，至于纳不纳、纳什么、怎么纳，都不会深究。
程颢却比较执拗、较真，他常常以诲人不倦的态度，直言数落赵顼，不厌其烦。他不厌其烦，赵顼的侍从却大厌其烦。一日午餐时间已过，程颢还在絮叨述说。赵顼饿得不得了，又不好明言。侍从便正色对程颢说道：“御史还不知皇上还没吃饭吧？”程颢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
程颢进京任职不久，就有李定、何正臣弹劾他学术迂阔，趋向怪异。赵顼于是又疑惑
起来，便命程颢仍回任原官。吕公著上疏劝阻，没得到批准。赵顼又擢用升史中丞蔡确为参政，蔡确是由王安石举荐，才得以担任监察御史。
蔡确字持正，是泉州晋江人。他父亲蔡黄裳当陈州录事参军时，已年逾七十，宰相陈执中任陈州知州，发现他无法处理政务，想让他辞职，蔡黄裳因为家中贫苦，要养家糊口，因此不愿意辞官。陈执中说道：“你如果不自己请求辞职，我也会向朝廷上疏解除你的职务。”蔡黄裳不得已，只得上表辞官。一家人流落在陈州，生活十分贫苦。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蔡确考中进士。
蔡确十分聪慧，崇尚气节，不拘小节。中了进士之后，他任邠州司理参军，因受贿被告发。陕西路都转运使薛向巡视陕西，想治他的罪。但是见他仪表秀伟，召他谈话。又认为他很不寻常，反而更加称赞。
韩绛任陕西宣抚使时，巡视地方，蔡确设宴款待，作诗称赞韩绛是：儒苑昔推唐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韩绛很高兴，认为他有才干，于是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弟弟开封知府韩维。他被韩维任命为管干右厢公事，不久韩维因被弹劾而出知外郡，反对变法的刘庠接任开封知府。
新知府上任，衙中属官当行庭参之礼，也就是文武官员小跑进官厅，向新知府跪拜。如果是文官，知府就站着接受此礼。若是武职，则还要自报官衔姓名，知府坐着受礼。蔡确认为此礼不合，不肯行庭参之礼。刘庠责问他为何不行礼，蔡确答道：“为什么要庭参？”刘庠说道：“一百多年来，都是这样做的。”蔡确说道：“唐末五代时，藩镇的掾属都是节度使自己征辟的，因此才有庭参的礼仪。太祖开国之后，其他地方就废止不用了，本朝太宗和真宗即位前，都曾任过开封府尹，当时府中属官与之尊卑太殊，因此开封府还有此礼，如今同朝为臣，一同侍奉皇帝，虽是先例却也不能再用。”刘庠不能反驳，只得上奏弹劾他，蔡确于是自请解除官职。
赵顼和王安石听说这事后，都很欣赏他。赵顼称赞蔡确熟悉典故，王安石推荐蔡确为三班主簿，又因为受到邓绾的举荐，被任命为监察御史里行。熙宁六年，王韶开拓熙河，公费使用过多。秦凤路兵马都总管郭逵弹劾他的罪状，朝廷下诏让杜纯查案。
杜纯查证后，上奏说道：“王韶使用的公款出入不明，无法查勘。”王安石认为他所言不实，又派遣蔡确复查。蔡确奉命办案，为王韶陈述了冤情。正是蔡确的公正办案，才保证了王韶开拓河湟之事不致中断，在第二年攻下河、宕、岷、叠、洮五州，拓地两千里。赵顼在接受群臣朝贺时，高兴地解下玉带赐给王安石。不久，王安石依照惯例乘马入宣德门，却被卫士打下了马，王安石请皇帝依法处置。蔡确上疏指出王安石的错误，被升任直集贤院、侍御史知杂事。
第368章 苏轼因诗遭弹劾
范子渊疏浚黄河工程，知制诰熊本巡察之后，发现不对劲，却被范子渊弹劾。蔡确也弹劾熊本党附文彦博，熊本被罢黜，蔡确代替他为知制诰、知谏院兼判司农寺。熙宁九年，王安石罢相，由吴充接任。三司使沈括拜见吴充，说免役法在两浙路的实行不利于民，应当加以更易。
蔡确少年时曾梦到要做执政，有人对他说道：“等你父亲考中状元时，你就可以做执政了。”蔡确醒后笑道：“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的父亲已很老了，且已辞官归隐。你却说他要做状元，这是为什么？”后来蔡确果然做了执政。一日在殿上侍驾，听到报进士的名次，状元是黄裳。蔡确大惊失色，因为蔡确的父亲名字就叫蔡黄裳。
蔡确二十多岁时，家中贫苦，衣服破烂。一天与好友张师是出游，张家中也很穷。有个道人来了，看了蔡确很长时间，对他说道：“您的神态、相貌都很像唐时宰相李德裕。”蔡确认为他在戏弄自己，就开玩笑问道：“可以做宰相吗？”道人说道：“能。”蔡确又问道：“我会被贬居南吗？”那人答道：“会。”听他又观察了一会张师是，说道：“等到你他到卿监之官，家中有五十口人时。”指着蔡确说道：“你就会死了。”道人走后，二人哈哈大笑认为道人狂妄。后来蔡确贬居新州，共达五年。有一天得到张师是的书信：“我做了司农寺卿，但全家五十口人，在京城住不起，现在蒙皇恩出知汝州。”蔡确读到这，忽然想起道人的话，就没再看信。几天后，他得病去世。
蔡确担任开封府界提举时，有一个人做梦，梦见他到了一个官府大堂，堂宇高邃，上面有四个穿着冕服坐着的人，旁边有人对他说道：“这是宰相按照顺序所坐的座位。”他抬头一看，发现最后一个是蔡确。他醒了之后，非常疑惑。后来蔡确被贬新州之时，他才知道这是宰相贬居岭南的排位，卢多逊、寇准、丁谓和蔡确，正好是四个。
蔡确住在陈州时，一天下大雪，他与街坊邻居黄好谦到一家青楼去玩，发现饭菜十分丰盛。当时有个身着青巾白裘的美少年据席而坐。蔡、黄两人刚要离开，少年遣俾女邀请两人同席。酒喝得开心，少年对蔡确道：“您就像李德裕。”对黄好谦道：“您等蔡公富贵了，会因为是他同乡的缘故而显达。“说完就走了。二人问婢女他是谁？婢女说道：“他是早上来喝酒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后来蔡确担任侍御史，举荐黄好谦为御史。
蔡确和黄好谦，听说杨山人善于相面，就请他为自己相一下，相者说道：“蔡君会是宰相，像丁晋公丁谓一样。但丁谓会回来，你却无法回来。黄君会是一州长官，等到家里有四十口人时，蔡君就要被贬了。”蔡确为相，黄好谦出知蔡州，与蔡确道别。蔡确问他的家中人数，答道：“四十个人了。”蔡确大惊说道：“杨生的预测应验了。”不
久，他果然被贬居新州。
蔡确被贬新州，只有一个叫琵琶的爱妾相随，另外养了一只鹦鹉。这鹦鹉能学人语，每当蔡确呼唤琵琶时，只要敲一下小钟，鹦鹉就会呼唤琵琶的名字。不久，琵琶死于瘟疫，蔡确再没敲过小钟。一天蔡确误将小钟击响，鹦鹉闻声，又呼琵琶名字。蔡确触景生情，大感悲怆，赋诗一首：“鹦鹉声犹在，琵琶事已非。堪伤江汉水，同去不同归。”此后不久，蔡确郁郁成疾，殒命岭南。
沈括上奏要求修改免役法时，蔡确弹劾道：“沈括既然觉得免役法要变更，为什么当年不在他检正察访的时候说，现在却在不属于他管的时候说？他身为近臣，既然眼见朝廷的法令有不当之处，却不公开在朝廷上说出来，反而在私下告诉宰执大臣？他岂是为了朝廷好，只是想要依附大臣，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罢了。他是觉得王安石被罢相了，新法就可以动摇了。希望陛下对他加以治罪。”沈括因此被贬为宣州知州。
相州有三个人以“劫盗杀人”的罪名，被当地判处为死罪。但审刑院经过复查后，发现这是一个错判的案子，其中两名从犯不应被判处死罪，便要求相州改判，但此时两名从犯都已被处决了。此事牵连到了审理此案的相州观察判官陈安民，陈安民的亲姐姐是文彦博儿子文及甫的生母，而文及甫是左相吴充的女婿。
于是陈安民为了消灾弭祸，一面让下属用钱贿赂大理寺上下官员，一面让文及甫请吴充之子吴安持帮忙。蔡确认为事关大臣，不是开封府可以了结的，于是移交给御史台，杜绝了官官相护的官场人情。后来，右相王珪力荐蔡确参与审理。因为此事，蔡确被擢升为御史中丞、领司农寺。左相吴充想废止新法，蔡确说道：“曹参与萧何有矛盾，等到曹参代替萧何为相，却遵从萧何指定的法令。现在陛下主持变法，怎么能允许吴充因为与王安石的私怨而废除？”
元丰五年，蔡确被拜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当时富弼居住在洛阳，上疏说蔡确是小人，不可以重用。蔡确对王珪道：“您任宰执这么长时间，必是中书令。”王珪深信不疑。蔡确却对赵顼道：“三省的长官位高权重，不需要设置长官，只需要让左右仆射分别兼任两省侍郎就可以了。”赵顼认为他说的很对 采纳了他的建议。
蔡确名义上是次相，实际上却大权在握。王珪虽然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名义上高于蔡确，但也只能拱手听命。赵顼虽然按照顺序任命王珪、蔡确为相，却不加以礼重，多次因为小错对他们处以罚金。每次受罚就去宫门谢罪。
这时，中丞李定和御史舒亶，弹劾湖州知州苏轼怨谤君父，因此苏轼被打入大牢。原来苏轼从杭州调任徐州之后，他写了《湖州谢上表》，略叙他过去无政绩可言，又讲了一下皇恩浩荡，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在后又写了上
几句牢骚话：“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其中句中“其”为自称，他以自己同“新进”相对，说自己不“生事”，就是暗中说“新进”人物“生事”。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摘引“新进”、“生事”等语上奏，说苏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王安石变法期间，司马光和王安石斗得很激烈。司马光给王安石的长信中有“生事”二字，于是“生事”成了攻击王安石变法的习惯用语。“新进”是苏轼对王安石引荐的新人贬称。
苏轼曾在上奏里说王安石“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结果是“近来朴拙之人愈少，而巧进之士益多”。后来正是曾拥护过王安石的“巧进之士”吕惠卿把王安石出卖了，使其罢相。苏轼因为反对新法，并在自己的诗文中表露了对新法的不满。又由于他当时是文坛的领袖，如果任由苏轼的诗词传播，对新政的推行确实很不利。
当然单凭《湖州谢上表》里的一两句话自然是不够的。监察御史台里行舒亶经过四月潜心钻研，找了几首苏轼的诗，就上奏弹劾苏轼道：“至于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苏轼也。盖陛下发钱以本业贫民，就说是‘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课试郡吏，就说是‘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说是‘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陛下谨盐禁，又说‘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他触物即事，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讥谤为主。”
他里面提到例子，“赢得”两句及“岂是”两句出自的《山村五绝》；“东海”两句出自《八月十五日看潮》；“读书”两句出自《戏子由》。这些确实是苏轼所写，被认为是隐含讥讽之意的句子。
接着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也历数苏轼的罪行，声称必须把苏轼斩首。李定还举了四项理由说明为什么应当处苏轼极刑，他说道：“苏轼初无学术，滥得时名，偶中异科，遂叨儒馆。”接着说苏轼急于获得高位，心中不满之下，于是讥讪权要。再次，皇帝对他宽容已久，冀其改过自新，但是苏轼拒不从命。虽然苏轼所写诗之荒谬浅薄，但影响甚大，“臣叨预执法，职在纠察，罪有不容，岂敢苟止？伏望陛下断自天衷，特行典宪，非特沮乖慝之气，抑亦奋忠良之心，好恶既明，风俗自革。”
苏轼的好友驸马王诜，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派人去给在南京当官的苏辙送信。苏辙得知，立刻派人去告诉苏轼。朝廷派出的钦差皇甫遵同时出发，但是苏辙的人先到。苏轼知道消息，立即请假，由通判祖无颇权摄州事。皇甫遵到的时候，太守官衙的人慌做一团，不知有什么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