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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仙吏全文阅读

作者:荣小荣     大周仙吏txt下载     大周仙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章 本官不在!

    “捕头大人好!”

    “捕头大人,吃个梨吧!”

    “捕头大人,要不要来小店歇会,喝杯茶水?”

    ……

    李慕一路走来,都有沿街百姓热情的打着招呼,更是有卖梨的小贩,不由分说的将两只梨塞进他的手里。

    李慕给了小白一只,小白咬了一口,便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梨凑到李慕嘴边,说道:“这梨好甜,恩公尝尝!”

    李慕咬了一口梨,果然如同小白说的一样甘甜多汁,同时,他也感受到这条街上百姓的身上,还有微弱的念力。

    直到远离衙门口的街道,才没有念力出现了。

    这是因为这里的百姓并不认识李慕,也没有见到那天街上发生的事情。

    不过不要紧,为了修行,李慕迟早要让全神都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那时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收到哪个地方的念力。

    他和小白走到另一条街道,没走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

    几匹快马从街头疾驰而过,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躲闪,一名小姑娘闪躲不及,被绊倒在地,眼看着领头的那匹马就要冲过来,李慕身影一晃,出现在那小姑娘身前。

    他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那马匹顿时受惊,前蹄高高抬起,险些将马背上的男子摔了下来。

    “找死,敢挡我的道!”

    马背上的年轻公子面露怒色,一扬手,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李慕。

    咻!

    马鞭划过空气,发出一道破风之声,抽向李慕的脑袋。

    小白轻哼一声,伸手抓住那鞭子,轻轻一拽,马背上的年轻公子,就被她拽了下来,摔在地上。

    这一幕看的街上百姓目瞪口呆,虽说朝廷禁止在街头纵马,违者要受到杖刑,还要罚银,但这些官员和权贵子弟,可从来都不把这条禁令当一回事。

    他们时常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撞伤百姓之事,屡见不鲜。

    这些人背景深厚,街头纵马,衙门不敢管,也不会管,即便是撞伤了人,用银子就能轻松摆平,这还是他们心情好的时候。

    若是心情不好,撞人之后,骂上几句,扬长而去,被撞之人,也无处可告。

    这些人嚣张惯了,神都百姓也早已习惯,若是遇到,便会远远躲开,免得触到他们的眉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将他们从马上拽下来。

    那年轻人从马上摔下来,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后面的几人勒紧马缰,堪堪在他身边停下来。

    “怎么回事?”

    “何人挡道?”

    “你没事吧……”

    几人跳下马,七嘴八舌的开口,那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阴着脸道:“没事!”

    说完,他便用凶厉的目光望着李慕和小白,咬牙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挡我们的道!”

    “神都衙捕头。”李慕走到小白前面,看着几人,冷冷问道:“神都街头,谁允许你们纵马的?”

    年轻人起初还担心是什么他惹不起的人,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放下心的同时,怒气也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在神都街头,他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吏,从马上拽了下来?

    恐怕过了今日,此事就会成为圈内其他人口中的笑话。

    他看着李慕,冷声问道:“你待怎样?”

    李慕指了指街头纵马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衙门走一趟。”

    年轻公子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走。”

    虽然他根本不将一个小捕头放在眼里,但公然和官衙的人作对,是对朝廷的挑衅,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等到了衙门,此人就会知道,他一个小小的捕头,有多么可笑。

    经过这一次之后,他就会明白,有些人,不是他能拦的。

    如果他还有下次的话。

    几人听了那年轻公子的话,纷纷下马,也不反抗,只是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李慕,跟在那年轻公子身后,径直向都衙走去。

    李慕知道神都的官宦子弟嚣张,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

    当街纵马不说,被李慕抓到之后,竟然走在他的前面,大摇大摆的去衙门,显然是料定了都衙不敢拿他怎么样。

    街头百姓同样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在神都生活多年,见过党派争斗,见过女皇登基,见过寒门崛起,也见过豪门覆灭,却也没有见过,一个小小的都衙捕头,敢将这些官宦子弟拽下马。

    虽然这一幕看的他们大快人心,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位都衙的捕头,算是完了。

    一名百姓终是不忍,靠近李慕,说道:“大人,您还是不要管这些事情了,纵马那人,是礼部郎中之子,礼部郎中的手下,礼部员外郎,兼任的是神都丞……”

    李慕对那百姓抱了抱拳,说道:“多谢提醒。”

    难怪此人这么嚣张,礼部郎中,从五品官职,比神都尉整整大了三级。

    大周的官职,说是九品,但其实一品二品都是些有名无实的虚衔,三品就是官员能达到的巅峰,五品的礼部郎中,级别不低,是礼部的三把手。

    不过,虽然李慕没有品级,却一点儿不惧。

    梅大人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他了,只要他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女皇大人就会一直在他背后撑腰,有这句话,在这神都,李慕无所畏惧。

    街头纵马,危害百姓安全,依照大周律,要杖刑二十以上,监禁七日,李慕只是按律办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街上走过,很快就引起了百姓了注意。

    “今天怎么了,这些人居然没有骑着马?”

    “他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李捕头怎么在后面,他们莫不是要去都衙?”

    “那不是朱聪吗,他爹是礼部郎中,李捕头才招惹了刑部,怎么又惹上礼部了?”

    “完了啊,礼部员外郎兼任神都丞,那可是朱聪父亲的手下,李捕头不该招惹他的……”

    “李捕头谁不敢招惹啊,他可是连天都敢骂,《窦娥冤》你听过吗,那就是他写的,他在里面骂天地,骂朝廷……”

    “但这次不一样啊!”

    ……

    神都衙。

    后衙,张春重新为自己泡好了茶水,靠在椅子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优哉游哉的抿上一口。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忽然觉得,李慕说的很对。

    五进五出的宅子虽然气派,但太大了,打扫起来,是个大问题。

    如果陛下赏他一座五进五出的宅子,他岂不是还得招些丫鬟下人,才能配得上五进宅子的身份?

    招了丫鬟下人,就得给他们开工钱,又是一大笔开销。

    再算上添置家具的费用,旧宅的翻新维修费用,说不得就把他一年的俸禄赔进去了,如此说来,陛下没有赏他,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了一会儿,他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都衙虽小,却住的有安全感。

    虽然很多时候,会夹在各个衙门之间,左右为难,但只要手下不给他惹事,这里没有多少人注意,倒也清闲。

    一杯茶喝了一半,他眉梢一挑,敏锐的感觉到,前衙有些异动。

    他走到房间,走到前衙门口,看到几名衣着华丽,面色倨傲的人站在院子里,从他们的衣着神态来看,不是官宦子弟,就是权贵子弟。

    看到李慕在前堂和偏堂东找西找,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张春面色顿时一变。

    他的身影一闪,瞬间就闪回了后衙。

    王武从前面小跑进来,看到他时,眼前一亮,说道:“大人,您在这里啊,李捕头到处找您呢!”

    “嘘!”张春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出去告诉李慕,就说本官不在!”

    片刻后,王武走到前衙,看了看这些官宦子弟,又看了看李慕,表情有些为难。

    李慕走过来,问道:“找到张大人了吗?”

    “没有。”王武摇了摇头,说道:“大人让我告诉你,他不在。”

第9章 忍无可忍

    其实李慕刚才已经看到张大人了,也猜到他看到这阵势,可能会怂一把。

    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人已经抓回来了,他总要站出来的,毕竟,李慕只是一个捕头,只有抓人的权力,没有审案的权力。

    李慕走到后衙,正好看到一道人影要从后门溜走。

    李慕抬起手,说道:“大人……”

    现在溜走已经不可能了,张春回过头,轻咳一声,面露正色,说道:“是李慕啊,本官刚刚回来,怎么,有事吗?”

    李慕开门见山的说道:“几名官宦子弟,在街头纵马,险些伤了百姓,被我带了回来,需要大人审理。”

    张春道:“街头纵马有什么好审理的,依照律法,杖三十,囚七日,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慕道:“我只是一个捕头,没有判罚的权力。”

    他话音落下,王武忽然跑进来,说道:“大人,都丞来了。”

    都衙的三名官员中,神都令和神都丞因为变动太过频繁,一直由其他衙门的官员兼任,兼任神都丞的,是礼部员外郎。

    张春走出去,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看向他,拱手道:“本官郑彬,这位就是都衙新来的都尉大人吧?”

    张春拱手回礼,说道:“本官张春,见过郑大人。”

    他说完之后,话音一转,指着衙门院内的众人,说道:“正好,衙门内有一桩案子要处理,既然郑大人到了,理应由郑大人升堂……”

    “只是街头纵马这种小事,就不用升堂了……”郑彬挥了挥手,说道:“警戒一番,让他们下次不要再犯就行。”

    “这恐怕不好吧。”张春看了看围在都衙外面的百姓,说道:“街头纵马,危害百姓,依照律法,当杖二十,囚七日,以儆效尤。”

    郑彬眉头皱起,想了想,说道:“若只是纵马,未伤及百姓,依照律法,也可以银代罪,二十杖,可以二两银子代之,七日监禁,可以七两银子代之……”

    张春点头道:“律法中确有此条,郑大人真是机敏。”

    郑彬当做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意,走到几人身边,说道:“街头纵马,依照律法,罚你们每人九两银子,以后不要再犯了。”

    名叫朱聪的年轻男人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郑彬沉声道:“外面有那么百姓看着,如果惊动了内卫,可就不是罚银的事情了。”

    朱聪虽然是他顶头上司的儿子,但这种事情,郑彬也不想为他强出头。

    街头纵马,本来就是违背律法的事情,若是都衙非要依法行事,他们一顿板子,七天的牢饭是必吃的,能以罚银小事化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此事本就与他无关,如果不是朱聪的身份,郑彬根本懒得插手。

    神都局势不明,暗流涌动,能这样解决最好,若是将事情闹大,最终不好收场,他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朱聪最终沉默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到他手上,说道:“这是我们几个的罚银,不用找了……”

    他从李慕身边走过,对他咧嘴一笑,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便和另外几人,大步走出都衙。

    郑彬将那张银票交给张春,说道:“本官也走了,临走之前,再给张大人提醒一句,我们这些做官的,一定要教好自己的手下,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千万不要被他们拖累……”

    张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官的手下,本官教的很好,不牢郑大人费心了。”

    郑彬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李慕叹了口气,说道:“又给大人添麻烦了。”

    张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是做了一个捕快应该做的,在其位,谋其政,这本来就是本官的麻烦。”

    “大人的意思是不怕我惹麻烦?”

    “怕,你背后有陛下护着,本官可没有……”

    李慕道:“大人这是在抱怨陛下?”

    张春道:“我怎么敢抱怨陛下,陛下明察秋毫,为国为民,除了有些偏心,哪里都好……”

    其实李慕也不想为张大人带来麻烦,但奈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就算想替他担着,也没有这个资格。

    他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能做神都尉就好了。”

    张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做神都尉,本官做什么?”

    李慕解释道:“我是说如果……”

    “如果的意思,就是你真的这么想了……”

    “没有……”

    张春忽然李慕,恍然道:“本官明白了,你是不是想通过不断惹事,好早点把本官送进去,这样你就有机会取本官而代之了?”

    李慕连忙道:“大人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张春怒道:“你敢惹的事情,本官一件都不敢惹,你不要叫我大人,你是我大人!”

    李慕想了想,只好道:“老张,你听我说……”

    张春瞪着他,说道:“好啊,本官还在呢,你就连大人都不叫了,你是不是早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这一刻,李慕真的想将他送进去。

    张春拂袖而去,以王武为首的众捕头,一脸拜服的看着李慕。

    李慕看向王武,问道:“神都真的有以银代罪的律法?”

    在北郡,罚银归罚银,该受的刑罚,一样也不能少,李慕也是第一次见到,可以用罚银完全代替刑罚的。

    王武点了点头,说道:“除非是一些命案重案,其他的案子,都可以通过罚银来减除和免除刑罚,这是先帝时期定下的律法,那时,国库空虚,先帝命刑部修改了律法,借此来充实国库……”

    李慕摇了摇头,难怪萧氏皇朝自文帝之后,一年不如一年,即便是权贵豪族本来就享受着特权,但**裸的将这种特权摆在明面上的王朝,最后都亡的特别快。

    表面上看,这条律法是针对所有人,只要有钱,就能以银代罪。

    但代罪的银子,普通百姓,根本承担不起,而对于官宦,权贵之家,那点银子又算不了什么,这才导致他们如此的肆无忌惮,造成了神都如今的乱象。

    李慕走到衙门之外,围在外面的百姓,有些还没有散去。

    这一次,李慕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念力存在,完全不能和前日惩处那老者时相比。

    很明显,那几名官宦子弟,虽然被李慕带进了衙门,但之后又大摇大摆的从衙门走出去,只会让他们对衙门失望,而不是信服。

    李慕回到衙门,让王武找来一本厚厚的《大周律》,仔细翻看之后,果然发现了这一条。

    这根本就是变着方法的让特权阶级享受更多的特权,本应是保护百姓的律法,反而成了压迫百姓的工具,萧氏王朝的衰落,不出意外。

    李慕又翻看了几页,发现以银代罪的这几条,曾经废止过,几个月后,又被重新启用。

    对此,书上只是简略的提了一句,并未做过多说明。

    李慕又查了《周律疏议》,才找到了原因。

    此书是对律法的解释的补充,也会记载律条的发展和变革,书中记载,十余年前,刑部一位年轻官员,提出律法的变革,其中一条,便是废止以银代罪,只可惜,这次变法,只维持了数月,就宣告失败。

    对此,李慕并不意外,那名官员提出的各项变革,都从百姓的角度出发,损害了特权阶级的利益,必然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

    李慕走出衙门时,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只要这条律法还在,他就不能拿这些人怎么样,作为捕头,他必须依律办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那名年轻公子,从李慕的面前疾驰而过,又调转马头回来,说道:“这不是李捕头吗,不好意思,我又在街头纵马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扔下一锭银子,说道:“我可是公正守法的良民,这里有十两银子,李捕头帮我交到衙门,剩下的一两,就当做是你的辛苦钱了……”

    他身后的几人,笑着扔下银子,又骑着马,扬长而去。

    王武脸上露出怒色,大声道:“这群王八蛋,太嚣张了!”

    孙副捕头摇头道:“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没有违反律法,我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李慕压下心中的火气,带着小白,继续巡逻。

    不多时,身后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李慕回过头,年轻公子骑着马,向他疾驰而来,在距离李慕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勒紧马缰,那俊马的前蹄猛地扬起,又重重落下。

    “好巧,李捕头,我们又见面了……”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仍给李慕,说道:“这是一百两,我买十次,剩下的,赏你了……”

    一次是巧合,几次三番,这显然就是**裸的侮辱了。

    几名跟着李慕的捕快,脸色涨红,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王武看着李慕,说道:“头儿,忍一忍吧……”

    李慕摇头道:“这个真忍不了。”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不可以忍,如果被别人这么侮辱,还能忍气吞声,下次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玄度,还有什么资格和他兄弟相称?

    朱聪骑在马上,脸上还带着嘲讽之色,就察觉胸前一紧,被人生生拽下了马。

    李慕右手划出残影,在朱聪的脸上左右开弓,瞬息的功夫,他的头就大了整整一圈。

    李慕最后一脚将他踹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他身上,“街头殴斗,罚银十两,剩下的不用找了,大家都这么熟了,千万别和我客气……”

第10章 嚣张一点

    王武小跑过去,将朱聪身上的银子捡起来,又递给李慕,说道:“头儿,这罚银有一半是衙门的,他若要,得去一趟衙门……”

    李慕又将那锭银子收起来,虽然他不差钱,但这么浪费的花,他也心疼。

    朱聪两只眼睛凸出来,指着李慕,大叫道:“#*……&**……”

    他因为肿着脸,说话根本没有人听的清楚。

    从朱聪纵马过来,到李慕将他拖下来狂揍,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围观百姓意识过来的时候,朱聪的脑袋已经变成了猪头。

    这时,朱聪身后,另外几名骑马之人才匆匆赶至。

    一名跟在马后的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在瓶中倒出一枚丹药,让朱聪服下,丹药入口,朱聪的脸迅速消肿,很快就恢复如常。

    朱聪指着李慕,愤然道:“给我打断他的腿,老子有的是银子赔!”

    中年人有聚神的修为,目光盯着李慕,却没有动手。

    都衙的捕头,定然也是修行者,且修为不会低于聚神,他没有取胜的把握。

    更何况,朱聪背后,有他的父亲,礼部郎中朱奇,他只不过是朱家请的护卫,公然攻击都衙的捕头,产生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一旦出事,朱家定然不会保他。

    他看着李慕,说道:“捕头大人,出手未免有些过分了。”

    李慕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这神都,只许郎中之子放火,不许别人点灯,他能先犯律再以银代之,本捕头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但过程却并非这样。

    即便是罚银,也要经过衙门的审理和判罚,朱聪觉得自己已经够嚣张了,没想到神都衙的捕头,比他更加嚣张。

    来硬的看来是不行了,但丢失的颜面,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最后看了李慕一眼,冷冷说道:“你等着。”

    朱聪牵头,一群人牵着马,迅速离开,周围的百姓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打的好!”

    “大人威武!”

    “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早该打了!”

    ……

    感受到百姓浓浓的念力,促使他体内法力飞速运转,李慕只后悔没有早些动手,对付这些嚣张之徒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加嚣张。

    王武站在李慕身边,担忧道:“完了完了,头儿你殴打朱聪,解气归解气,但也惹到麻烦了,礼部和刑部穿一条裤子,这下刑部就有理由传你了……”

    “他们要传就让他们传,有什么好怕的。”一道声音从旁传来,李慕看到一名风韵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李慕惊喜问道:“梅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梅大人道:“碰巧路过,看到你和人冲突,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对律法还挺了解的……”

    李慕谦虚道:“举一反三而已……”

    以银代罪的事情,朱聪等人做得,李慕自然也做得,反正大家都不差这点钱。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民心的凝聚,以及女皇的统治,十分不利,李慕虽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里却并不认同这点。

    他看向梅大人,说道:“以银代罪,弊端重重,陛下为何不修改取消此律?”

    梅大人摇头道:“这条律法,是先帝在时设立的,陛下登基不过三年,便推翻先帝定下的律条,你觉得朝臣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

    李慕能够理解女皇,女子为帝,民间朝野本就非议重重,她的每一项政令,都要比寻常帝王考虑的更多。

    李慕叹了一声,说道:“但此法一日不改,神都的这种不公现象,便不会消失,百姓对于朝廷,对于陛下,也不会完全信任,难以凝聚民心……”

    这种律法,不会对公义起什么作用,只会引发强者对弱者更大的剥削,有钱有势者,可以在此法的庇护下,肆意妄为,无权无势之人,一旦犯律,却要面临法律无情的制裁。

    梅大人道:“陛下也想修改,但这条律法,立之容易,改之太难,以礼部的阻力为最,曾经有很多人都想推翻修改,最终都失败了……”

    李慕正要说些什么,几名刑部的衙差,忽然从前面走来。

    朱聪走在几名衙差身后,一指李慕,说道:“是他。”

    一名衙差走到李慕面前,说道:“是你当街殴打朱公子的?”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承认的倒是痛快。”那衙差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如此,跟我们走一趟刑部吧。”

    梅大人看了李慕一眼,说道:“既然他们让你去,你便去吧。”

    说完,她又传音道:“别忘了你是陛下的人,到了刑部,说话嚣张一点,不要丢陛下的脸,出了什么事情,内卫帮你兜着。”

    有她这句话,李慕就放心多了。

    看来,内卫似乎是有动刑部的意思,正好遇到了这次的机会。

    李慕看着几名刑部差役,说道:“走吧。”

    见李慕十分配合,刑部之人,也并未对他动粗,李慕悠哉悠哉的跟着他们来了刑部。

    街头一部分百姓,也好奇的凑到了刑部门口。

    神都官衙众多,职权也较为混乱,神都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可以审案,只不过后两者,一般只奉皇命行事。

    神都衙这些年来,存在感薄弱,神都内大小案件,十之**,都是刑部经手。

    刑部之内,刑部尚书一人,侍郎一人,此二者,地位尊崇,可直接参与议政,很少管刑部之内的事情,往日里刑部的大小案件,都由两位刑部郎中审理。

    刑部公堂之上,最中间的位置空着,刑部郎中坐在侧位,目光看向李慕,问道:“你便是神都衙捕头李慕?”

    李慕道:“正是。”

    刑部郎中敲了敲惊堂木,问道:“大胆小吏,你可知罪!”

    李慕道:“敢问大人,我何罪之有?”

    刑部郎中道:“你当街殴打官宦子弟,竟敢说自己无罪?”

    李慕抬头直视着他,不卑不亢道:“此人屡次三番,当街纵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肆意践踏律法,侮辱朝廷尊严,难道不该打吗?”

    刑部郎中冷哼道:“即便如此,也该由衙门处置,你区区一个小吏,有何资格?”

    李慕伸手指着他,说道:“此人践踏律法,侮辱朝廷,你这狗官,不去审他,反来审我,你有什么资格穿着那身官服,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李慕声如雷霆,在刑部公堂上回荡。

    梅大人让李慕来了刑部,尽量嚣张一点,李慕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够不够嚣张。

    她显然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抓刑部的辫子,李慕自然要配合她。

    公堂之上,朱聪和刑部几名差役已经看傻了。

    嚣张,太嚣张了!

    此刻,朱聪忽然觉得,和神都衙的这捕头相比,他做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胆敢在刑部公堂之上,指着刑部郎中的鼻子骂他是狗官,不配坐那个位置,不配穿那身官服------再借朱聪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在刑部的公堂上还敢这么嚣张,这次看他死不死!

    李慕没有刻意压制声音,甚至还动用了一点法力,他的声音,穿过刑部公堂,传到了刑部其他的衙房内,甚至穿过刑部大院,传到外面。

    刑部各处衙房,那些主事,掌固,令史,纷纷放下手中之事,愕然的走出衙房,望向公堂的方向。

    “这,这是何人?”

    “在刑部公堂,大骂郎中大人?”

    “此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刑部之外,李慕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街上的百姓满面愕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刚才那位捕头?”

    “在刑部公堂,骂刑部的官,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李捕头,就是写《窦娥冤》那位,他连天都敢骂,更别说是一个刑部官员……”

    “可他也完了啊,当堂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都衙好不容易来一个好捕头,可惜……”

    ……

    人群之前,风韵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笑道:“不愧是他……”

    “岂有此理!”刑部之内,一名员外郎怒气冲冲的向公堂走去,穿过院子时,被院中站着的一道身影身后拦住。

    那名员外郎连忙躬身,说道:“侍郎大人。”

    院中之人挥了挥手,说道:“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那员外郎连忙称是退开。

    公堂之上,刑部郎中从震怒中回过神,猛地站起身,怒道:“大胆!”

    “大胆的是你!”李慕指着他,怒骂道:“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你这狗官,眼里还没有朝廷,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公道!”

    刑部郎中气得发抖,大声道:“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先杖五十!”

    他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公堂外快步跑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了那人的话,刑部郎中的脸色,由青转白再转青,最终狠狠的一咬牙,坐回原位,看了李慕一眼,便闭上眼睛说道:“你可以走了。”

第11章 少年与龙

    刑部郎中前后的反差,让李慕一时愣住。

    梅大人那句话的意思,是让他在刑部嚣张一点,从而抓住刑部的把柄。

    朱聪三番两次的街头纵马,践踏律法,也是对朝廷的侮辱,若他不罚朱聪,反倒罚了李慕,后果可想而知。

    如果李慕没有什么背景,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咬牙忍了。

    可他背后有女皇,有内卫,刑部郎中真的敢这么判,他就没了。

    可以说,只要李慕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在这神都,他将无所畏惧。

    刑部郎中态度忽然转变,这显然不是梅大人要的结果,李慕站在刑部大堂上,看着刑部郎中,冷声道:“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走,你以为这刑部大堂是什么地方?”

    一个都衙小吏,居然嚣张至此,奈何上面有令,刑部郎中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许久才平静下来,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李慕看了他一眼,说道:“朱聪屡次三番街头纵马,且不听劝阻,严重危害了神都百姓的安全,你打算怎么判?”

    刑部郎中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表情已经恢复,说道:“朱聪在神都街头纵马,屡劝履犯,杖四十,罚银百两,神都衙捕头李慕,秉公执法,虽方式有失,却也是维护朝廷尊严,不应承担罪责,你走吧……”

    朱聪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被刑部郎中一眼瞪了回去。

    李慕问道:“不打我吗?”

    刑部郎中道:“你走吧。”

    李慕摇头道:“我不走。”

    刑部郎中眼眶已经有些发红,问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走?”

    李慕指了指朱聪,说道:“我看你们打完了再走。”

    有时候,一个巴掌是真的拍不响的,李慕觉得自己已经够嚣张了,在刑部公堂上骂刑部的人是狗官,但奈何对方一点儿都不计较,还开始依法办事,让他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梅大人交给他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刑部郎中深吸口气,指着朱聪,说道:“把他拖出去,行刑吧。”

    刑部郎中与他的父亲是好友,却一点儿都不留情,朱聪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吭声,任由两名差役带出去。

    很快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惨叫之声。

    李慕走到刑部大院,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朱聪被打,态度十分嚣张。

    朱聪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未修行,在刑杖之下,痛苦哀嚎。

    在神都,不少官宦和豪族子弟,都不曾修行。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修行的条件,只要这些人愿意,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子嗣推到聚神境界,便如同任远那样。

    然而,修行之道,若非特殊体质,或是天赋异禀,很难修行到中三境。

    而这些人从小享尽人间富贵,也吃不了修行的苦,与其让他们进入残酷的修行界,倒不如请修行中人作为护卫,贴身保护他们。

    张县令的女儿没有修行,陈郡丞的女儿陈妙妙,身具五行之体,在前往白云山之前,也不曾修行,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有李慕在旁边看着,行刑的两位刑部差役,也不敢太过放水。

    以他们行刑多年的手法,不会重伤朱聪,但这点皮肉之苦,却是不能避免的。

    四十杖打完,朱聪已经晕了过去。

    刑部郎中看着李慕,咬牙问道:“够了吗?”

    李慕知道,刑部的人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今日之事,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再逼迫下去,反倒是他失了公义。

    “告辞。”

    李慕对刑部郎中拱了拱手,最后看了朱聪一眼,大步走出去。

    刑部之外,百余名百姓围在那里,纷纷用崇敬和钦佩的目光看着李慕。

    敢当街殴打官宦子弟,在刑部公堂之上,指着刑部官员的鼻子痛骂,这需要何等的胆气,恐怕也只有连天地都不惧的他才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不仅如此,他最后还能逼迫刑部秉公执法,毫发无伤的从刑部走出来,简直匪夷所思,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

    李慕站在刑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险些迷醉在这浓浓的念力中。

    刑部院内,刑部郎中眼睁睁的看着李慕走出去,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看向身边之人,咬牙道:“侍郎大人,您为何要放过他?”

    刑部侍郎摇头道:“有内卫在外面,此事处理不好,刑部会落人把柄,恐怕内卫已经盯上了刑部,今日之事,你若处理不好,恐怕现在已经在去往内卫天牢的路上。”

    刑部郎中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打了一个冷战,连忙道:“多谢大人提醒,还是大人考虑周全。”

    “为百姓抱薪,为公道开路……”

    刑部侍郎看着门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在嘲笑李慕,还是在嘲笑自己。

    刑部各衙,对于刚才发生在公堂上的事情,众官吏还在议论不休。

    “神都衙,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以他的脾性,恐怕无法在神都长久立足。”

    “奇怪,侍郎大人居然放过了他,这一点儿都不像侍郎大人……”

    只有角落里的一名老吏,摇了摇头,悠悠道:“像啊,真像……”

    他身边一名年轻小吏听了问道:“像什么?”

    老吏道:“那个神都衙的捕头,和侍郎大人很像。”

    小吏哂笑一声,说道:“老冯头,你真是老眼昏花了,他和侍郎大人哪里像,我刚才在值房门口看到了,那小子长得十分俊俏,一点儿都不像侍郎大人……”

    老吏摇了摇头,说道:“十几年前,刑部有一位年轻的员外郎,也是在公堂之上,大骂当时的刑部郎中是昏官狗官……”

    小吏愣了一下,问道:“哪个员外郎,胆子这么大,敢骂郎中大人,他后来丢官了吧?”

    老吏笑了笑,说道:“当时的员外郎,就是现在的侍郎大人……”

    ……

    神都街头,李慕对风韵女子歉意道:“抱歉,可能我刚才还是不够嚣张,没有完成任务。”

    风韵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外面听到了,你已经够嚣张的了,没有给陛下丢人,这次没找到机会,还有下次……”

    李慕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背后有人的感觉。

    难怪神都那些官宦、权贵、豪族子弟,总是喜欢仗势欺人,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如果嚣张不用负责任,那么在心理上,的确能够得到很大的愉悦和满足。

    这些人一出生就拥有了许多人一辈子的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们不用辛劳,便能享受锦衣玉食,不用修行,身边自有修行者鞍前马后,就连律法都为他们保驾护航,金钱,权势,物质上的极大丰富,让一些人开始追求心理上的病态满足。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对百姓过度的特权,才是神都矛盾如此激烈的根源所在。

    如果能解决这一问题,从百姓身上获取的念力,足以让李慕省去数年的苦修。

    回到都衙之后,李慕找来《大周律》,《周律疏议》,以及另一些有关律法的书籍,在阳丘县和北郡时,李慕只管抓人,审案和判罚,是县令和郡尉之事。

    来了神都之后,李慕逐渐意识到,熟读法律条文,是没有坏处的。

    想要推翻以银代罪的律条,他首先要了解此条律法的发展变迁。

    此法是在先帝时期所创,初期之时,只要不是谋逆欺君之罪,即便是杀人放火,都可用金银代罪。

    后来,因为代罪的范围太大,杀人无须偿命,罚缴一部分的金银便可,大周境内,乱象四起,魔宗趁机挑起纷争,外敌也开始异动,百姓的念力,降到数十年来的最低点,朝廷才紧急的缩小代罪范围,将人命重案等,排除在以银代罪的范围之外。

    这样虽然暂时降低了此事的影响,但此法一日不废,一日便是大周顽疾。

    之后,有不少官员,都想推动废除此法,但都以失败告终。

    其中,一位名叫周仲的刑部官员,曾经主张变法,短暂的废除了此法几个月,便被既得利益的旧势力反扑,变法失败。

    这名叫做周仲的官员,主张以法治国,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他坚持律法应该一视同仁,废除以银代罪等……

    这种想法,和具有现代法律观的李慕不谋而合。

    只不过,此人的想法虽然超前,但却是和整个统治阶级作对,下场应该不会很好……

    李慕叹了口气,打算查一查这位叫做周仲的官员,后来如何了。

    他走到外面,找来王武,问道:“你知不知道一位叫做周仲的官员?”

    “嘘!”王武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头儿,不可直呼这位的名讳……”

    李慕面有异色,问道:“为何?”

    王武忐忑道:“他是刑部侍郎,旧党中激进一派的中流砥柱,他枉顾律法,党同伐异,将刑部打造成旧党的刑部,庇护了不知多少旧党众人,旧党那些人之所以敢在神都嚣张,就是有他在,百姓们私下里叫他周阎王,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李慕说的周仲,不畏权贵,立足百姓,推动律法变革,王武说的刑部侍郎,是旧党恶势力的保护伞,此二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李慕道:“他以前是刑部员外郎。”

    孙副捕头走过来,说道:“当今刑部侍郎,十几年前,就是刑部员外郎。”

    李慕愣了一下,问道:“刑部有两个名叫周仲的员外郎吗?”

    孙副捕头摇头道:“只有一个。”

    李慕愣在原地许久,依旧有些难以相信。

    再三确认过之后,李慕才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的确是同一个人。

    以前那个敢于挑战权势,为名请命,推动法制改革的周仲,就是现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庇护恶势力,让神都百姓闻“法”色变的周阎王。

    当年那屠龙的少年,终是变成了恶龙。

第12章 钓鱼

    感慨一番之后,李慕收拾心情,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于公于私,大周律中,以银代罪这条,都要废除。

    于公,废止此条,是伸张公道正义。

    于私,如果李慕以后好不容易抓到衙门的人,都能随便扔几张银票,就能大摇大摆的从衙门走出去,百姓对于他,对于衙门,如何信服?

    不能使百姓信服,自然也不可能从他们身上获得念力。

    然而,十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有识官员想要废止此法,都以失败告终,他又要怎么做,才能不重蹈他们的覆辙?

    李慕在衙房中思考,张春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听说你去刑部大闹了一场?”

    李慕道:“怎么能叫大闹呢,我只是配合他们,做些调查,调查完了就回来了。”

    张春无所谓道:“只要你别把麻烦带到衙门,外面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李慕劝他道:“有时候,闹一闹是有好处的,张大人你难道不想要大宅子?”

    张春脸上浮现出一丝羡慕之色,随后就断然道:“本官不想,那么大的宅子,打扫起来得多麻烦……”

    李慕道:“打扫之事,有下人去做,陛下都赏你宅子了,肯定也会赏一些丫鬟下人,张大人你想想,你每天下了衙,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往椅子上一坐,就有漂亮丫鬟给你捶背捏肩,端茶倒水……”

    “别说了!”

    张春脸上露出坚决之色,说道:“你就说破天,本官也不会陪着你胡闹,本官对五进的宅子,对美貌丫鬟不感兴趣!”

    大步走到门外,脸上坚决之色才消失,换上了一脸羡慕。

    他正要离开,一抬头,看到几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见过的那位,内卫八大统领之一的梅大人。

    他身后跟着几人,怀里抱着一对东西,张春面色一喜,莫非是陛下赏过李慕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

    他笑着迎上前,说道:“下官见过梅大人。”

    风韵女子看向他,问道:“李慕在不在?”

    张春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后,才缓缓点头道:“在,在的。”

    李慕看着几人将一堆东西搬到他的房间里,问梅大人道:“这是什么?”

    梅大人道:“这是陛下赏你的,有两匹上好的布料,两盒南阳郡进贡的好茶,这些都不重要,另外两样东西,对你来说有大用。”

    她打开一个精致的锦盒,盒中有一件白色的,无比轻薄的衣物。

    李慕看了看梅大人,问道:“冰蚕软甲?”

    梅大人意外道:“你认识?”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曾经见过。”

    事实上,此刻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冰蚕软甲,只不过,他身上的,材质比这一件更好,能承受洞玄数击。

    梅大人解释道:“这是一件用一只三百年道行蚕妖的丝炼制的冰蚕软甲,穿在身上,可以帮你承受第五境修行者的几次攻击。”

    能承受几次第五境强者的数次攻击,此宝已经可以算是地阶法宝,虽然李慕身上有更好的,但也没有推辞。

    他用不上,还可以给小白。

    梅大人又从另一个锦盒中,拿出了一把剑,说道:“这把剑是地阶中品,也是陛下赏你的,你可以换掉以前那把剑了。”

    李慕看着梅大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阳县闹凶灵的时候,一开始,朝廷拿出的赏赐,也不过是地阶法宝。

    李慕只不过是在刑部闹了一场,她地阶法宝就送了两件,一件防身,一件攻击,言外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看来就算是在神都,做女皇陛下的人,也还是要面对极大的危险。

    好在李慕虽然对朝政上的事情无能为力,但身怀重宝,那张金甲神兵符,能召唤出第六境的神兵助阵,虽然时效很短,而且是一次性的,但若是真的有人想要暗中对他动手,李慕一定能带给他们足够的惊喜。

    梅大人从李慕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已经领悟到这两件赏赐的用意。

    她看着李慕,说道:“你若是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会让人送你回北郡,你可以继续做地方上的捕快,远离神都,远离危险。”

    她这句话,若是在北郡的时候说,李慕可能根本不会来神都。

    但既然他已经来到了神都,并且尝到了甜头,便不会轻易离开。

    离开神都,哪里有那么多的念力,哪里有地阶法宝随便送的富婆?

    “没什么好怕的。”李慕直视着梅大人,说道:“只要陛下不负我,我便绝不负陛下。”

    “很好。”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来内卫司找我。”

    李慕道:“解决不了的麻烦,暂时没有,但有一件事情,我需梅姐姐帮忙。”

    梅大人问道:“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递一封折子。”李慕看向外面,说道:“不过这件事情,恐怕还要张大人出手。”

    片刻后,李慕拿着两盒贡茶,走到院子里,张春还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目光时不时的瞥一眼李慕的房间。

    李慕将两盒贡茶递给张春,说道:“这是陛下赏赐我的茶叶,据说是从南阳郡进贡的,我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知道张大人好茶,这两盒茶就送给大人了。”

    “南阳郡的贡茶?”张春搓了搓手,两眼放光,说道:“南阳郡的贡茶,闻名天下,本官还没尝过……”

    他伸手去接,却又想到了什么,又缩回手,问道:“你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么好的茶?”

    李慕歉意道:“我来神都不过几天,就给大人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心里过意不去……”

    “你还知道你给本官添了很多麻烦。”张春这才放心的收下茶叶,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两盒贡茶,本官就收下了……”

    见他收下茶叶,李慕才道:“其实我还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烦大人。”

    “本官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张春瞥了他一眼,却也舍不得这两盒贡茶,说道:“麻烦本官什么事情,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慕微笑说道:“我想请大人写一封奏章,请求废止以银代罪的这条律法。”

    “帮不了,告辞。”张春抱着茶盒,头也不回,果断离开。

    李慕道:“事成之后,陛下会赏你一座宅子。”

    张春还是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

    李慕站在原地继续等待。

    要打一场仗,他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的敌人是谁。

    想要废止这条法律,他先要知道,阻碍源自何方。

    弄清楚这一点其实不难,只需让一人提出废止此法的提案,拿到朝堂上讨论,那些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李慕只是一个捕头,连提出建议的资格都没有,内卫的权势虽大,但却是专属于陛下的执行机构,并不直接参与朝堂之事。

    张大人虽然没有资格上朝,但却有资格参奏,只需让梅大人通过内卫,将他的折子递上去,李慕的计划就能施行。

    关于废除以银代罪之事,时常被提起,他递出的这份折子,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他若是不肯帮忙,李慕的计划便要麻烦许多。

    李慕望着张春离开的方向,继续等待。

    很快的,张春的身影就再次出现,问道:“一封奏章,一座宅子?”

    李慕点了点头,就算是陛下不赏,他将从郡衙搜刮的那些宝贝,拿出来几件卖了,也要帮他凑出一座宅子。

    张春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章,递给李慕,说道:“本官信你一次,你可不要诳我……”

    送走梅大人的时候,李慕稍稍提了一句,神都衙门的张都尉,秉公执法,正直为民,一家三口挤在衙门的小院子里,即便如此,他还心系百姓,实乃朝中官员楷模……

第13章 各抒己见

    回到在衙门内的住处,小白手握两枚灵玉,盘膝坐在床上修行。

    李慕将女皇赏赐的冰蚕丝软甲和地阶飞剑拿出来,走到床边,说道:“这件软甲你穿着吧,以前那把剑也可以换掉了……”

    小白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是皇帝陛下赏赐恩公的。”

    李慕道:“听话,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还有更好的。”

    柳含烟和晚晚在白云山,宝物自是不缺,小白全身上下,也只有李慕从郡衙得来,送给她的那把剑。

    女皇陛下这次的赏赐,正好帮她升级一下装备。

    李慕将小白之前的那把剑拿出来,和这件地阶飞剑对砍一次,这地阶飞剑完好无损,之前那把剑上,则是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种法宝品质上的差异,是很难用后天的温养弥补的。

    小白乖巧的穿上了软甲,收了飞剑,说道:“谢谢恩公。”

    李慕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小白将脑袋在李慕手上蹭了蹭,李慕盘膝坐在床上,和她一起修行。

    在内卫那边有消息之前,他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打算先利用体内的念力修行。

    时至今日,对于念力,李慕已经十分了解。

    这种力量存在于体内,能加快他导引灵气的速度,不管是从天地间导引,还是从灵玉中吸收,都是不借助念力时的数倍。

    换句话说,这是用后天的努力,弥补先天资质的不足。

    一些资质平庸,不具备特殊体质的修行者,若是能获得大量的念力支持,修行速度不会弱于纯阴纯阳和五行之体。

    获取念力的方法有很多,佛门度化世人,道门斩妖除魔,朝廷治理国家,或是像李慕这样,惩恶扬善,为民伸冤,都能从百姓中获得念力。

    也有些邪门歪道,自立教派,通过愚弄百姓,广纳信徒的方式取得念力,念力说到底,只是人类所产生的一种主观的情绪之力,若是百姓被洗脑,成为邪道的狂热信徒,他们产生的念力,会是普通人的数倍,乃至于数十倍。

    这类邪道信徒最为危险,只要稍加蛊惑,他们就能不顾自身性命,做出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

    因此,朝廷对于这种邪修邪道,向来是不遗余力,赶尽杀绝的。

    在念力的催动下,几块灵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李慕吸尽了储存的灵气,化为齑粉。

    李慕晋入聚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法力也比一开始,有着不小的增长。

    但他距离第四境,还差很远很远。

    晋级神通所需的法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以李慕的体质,正常修行,也需要数年,这还是在有灵玉支撑的情况下。

    若是和柳含烟双修,这个时间可缩短到一年。

    如果能从全神都的百姓身上获取念力,所用的时间可能会更短。

    法力有了小幅的增长后,李慕再一次尝试九字真言,发现他已经可以施展“者”字诀了。

    九字真言前四字中,“临”字是雷法,李慕以聚神的修为,最多可以释放出数道“紫霄神雷”,正常情况下,神通境修行者,才有机会接触雷法,紫霄神雷,是第五境造化强者施展的进阶雷法。

    能跨越两个等级的道术,在所有的道术中,也属于上乘。

    虽然这种紫色雷霆,不能对第五境强者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对第四境,却是等级上的碾压。

    “兵”字诀,“斗”字诀,李慕已经掌握,如今也能轻易的用“者”字诀,直接调动天地之力,恢复法力,在郡城之时,借助楚江王的十八阴狱大阵,李慕已经体验会一次后面几式,但真正凭借自己的法力施展,恐怕还要等到神通之后。

    清早,李慕带着小白,惯例性的在神都内巡视,途径宫城的时候,忍不住向里面望了几眼。

    没有特殊情况,大周朝会三日一次,也不知道今日朝堂上的情况怎么样。

    紫薇殿。

    今日之朝会,依旧是旧党和新党的舞台,两方官员在针对几件朝事,进行了激烈的争辩后,各有所得,各有所失。

    如往常一样,前方遮盖在帘幕之中,只能隐隐看到一道身影的女皇陛下,依旧没有开口,朝会还是她的贴身女官在主持。

    此刻,朝臣们正在议论一封折子。

    这折子是神都衙的一个小官,绕过尚书省,通过内卫,直接递到陛下手里的。

    一般而言,四品以上的官员,有资格直接递奏章给陛下,四品之下,奏章都是先递交尚书省,若有必要,尚书省才会递交皇帝。

    但也有些官员,会投机取巧,透过种种方式,直接递折子给陛下,希望得到陛下赏识,进而走上官场捷径,一步登天,青云直上。

    这封折子中写的,是希望朝廷废除大周律中以银代罪的方式,这件事情,偶尔还是会有官员在朝堂上提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毕竟,对于朝堂上大部分人来说,此律,都对他们有益,一部分就算是赞同废除,但考虑到自己利益,也会保持沉默。

    御史台的几名官员首先站出来。

    “启奏陛下,臣以为,以银代罪之法,助长不正之风,早就当废。”

    “臣附议,触犯律法,只是用银两就能免罪,律法威严何在?”

    “若是此法能废,民心必定更加凝聚,于国有利……”

    ……

    这条议题提出之后,当即便有数名官员站出来,表示了赞同。

    不多时,有一名户部官员站出来,说道:“国库的一部分进项,便是来源于代罪之银,若是废除,恐怕国库会有所吃紧……”

    最早站出来那官员道:“魏大人难得不觉得,以银代罪,会让朝廷失了民心?”

    那户部官员倒也没有否认,说道:“此法虽然有失部分民心,但推行这么多年,朝政也一直安稳,治国并非断案,不能单纯以是非黑白论之,须得从中取一个均衡,若是国库每年进项少了这部分,皇城官衙的修缮费用,各位大人的俸禄,下拨各郡的赈灾费用,又从何处来呢?”

    那官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又有一名礼部官员站出来,说道:“代罪银之制,是先帝在时创立,后经数次修改,已经将大部分重罪排除在外,既保证了民心,又增加了国库的进项,几位大人莫非觉得,你们比先帝更圣明?”

    此言一出,刚才赞同的几名官员,立刻哑口无声。

    户部那官员的理由,他们还可以反驳反驳,这礼部郎中的话,谁敢反驳?

    就算是帘幕背后那位,也不能说她比先帝更加圣明,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臣子,谁敢承认,就是大逆不道。

    一名户部官员,一名礼部官员,便堵住了朝堂上所有人的嘴。

    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能称“党”的,在神都,都属于上位者,代罪银对他们有利,又有这两人领头,很快的,就有人陆续站出来。

    “臣反对此项提议。”

    “臣也反对。”

    “臣附议……”

    ……

    紫薇殿,角落的一颗柱子旁,风韵女子一手持本,一手执笔,不急不缓的写着:“户部员外郎,礼部郎中,刑部郎中……”

    李慕回到都衙的时候,看到梅大人已经在衙门里等他。

    李慕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和以前一样,太多的人反对此条,只能暂时搁置。”梅大人摇了摇头,将一个本子递给他,说道:“领头的反对之人,都在这上面了。”

    李慕从她这里打听了一下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也了解到了一些详细信息。

    户部的理由没什么根据,只要银罪并罚,或者加大数额,就能解决国库进项的问题。

    代罪之银的问题不是罚银,而是犯了罪,只用罚银。

    既然那些人不在乎银子,干脆多罚一点儿,国库在这方面的收入,就会不减反增。

    至于礼部的理由,则是纯粹的乱扣帽子。

    如果以前的皇帝指定的规矩,后人不能更改,那么社会根本不可能进步,这都是他们找的理由。

    梅大人道:“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四品以上的官员,大都不在乎,也没有参与,真正反对的,都是些五六品的官员,他们官职不高,但却很难缠,你有什么办法吗?”

    李慕想了想,说道:“办法倒是有,就是得多花些银子,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给我报销?”

第14章 你看什么!

    从梅大人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李慕便放心了。

    柳含烟不在身边,他的钱要省着花才行,这种公事的花费,必须找女皇报销。

    他走到前衙的值房,找到王武。

    王武起身问道:“头儿,有什么事情吗?”

    李慕道:“你对神都的官宦和权贵子弟,熟不熟悉?”

    王武点头道:“当然熟悉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眼力,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心里都要清楚,万一哪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这身衣服就穿到头了。”

    看来找王武的确没有找错人,李慕问道:“户部员外郎知道吗?”

    王武道:“户部司有两个员外郎,户部下的度支,金部,仓部三司还有三个员外郎,官职比我们都尉大人还高半阶,头儿问的是哪一个?”

    梅大人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李慕会有此疑惑,还贴心的在户部员外郎之后打了一个括号,括号中写了一个“魏”字。

    李慕道:“魏员外郎。”

    王武对朝中官员显然很熟悉,立刻道:“那就是户部司的魏大人了。”

    李慕又问道:“他家里有什么人?”

    这次,王武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魏员外郎的家中,除了他,还有一房正室夫人,两房小妾,他和正室夫人没有子嗣,第二房小妾给他生了个女儿,第三房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魏大人很喜欢那个儿子,平时将他宠上了天……”

    知道户部的官员,李慕并不意外,但知道他家里这么多事情,便有些难以置信了。

    李慕愕然的看着王武,问道:“你怎么对这些这么熟?”

    王武悄悄摸摸的回到值房,很快又跑出来,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说道:“这可是我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李慕翻开这本书,一时愕然。

    这本书,显然是王武自己写的,里面详细的记录了神都各大官衙,三省六部九寺二十四司,几乎每一个官衙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庭情况,甚至对衙门家人的性格都有分析,包括各大官衙的官员调动,都在上面。

    这简直是大周的官场实录。

    李慕问道:“你记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武叹了口气,说道:“怕不开眼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啊,神都的很多人,动动手就能碾死我们,所以我就提前打听清楚……”

    李慕赞叹道:“你还真是个人才……”

    王武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头儿过奖。”

    李慕从王武口中,很快就找到了这位户部员外郎的突破口,他问王武道:“和我说说,魏员外郎的那个儿子……”

    王武将手中的书翻开几页,说道:“魏员外郎的儿子叫魏鹏,因为是魏家唯一的香火,从小受尽宠爱,所以他的脾气也比较乖张,哪怕是另外一些官宦子弟,也不太愿意和他一起玩,他喜好美食,最喜欢去的酒楼是飘香楼……”

    ……

    飘香楼。

    几名捕快对面前的几道菜垂涎欲滴,王武终于忍不住,问李慕道:“头儿,这些菜,我们能吃吗?”

    李慕自己夹了一口菜,说道:“能啊,为什么不能,反正是公费……”

    王武等人纷纷动起筷子,势要有将所有的菜一扫而空的架势。

    飘香楼虽然不是神都最好的酒楼,但对他们来说,也是消费不起的地方,这里的一道菜,就比他们一月的俸禄还多。

    李慕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慢点吃,不要给衙门丢人。”

    吃惯了柳含烟做的菜,这里的饭菜,对李慕来说索然无味。

    无非就是材料昂贵一些,摆盘讲究一些,量少的要命,价格倒是死贵。

    如果不是户部员外郎的儿子,喜欢来这里吃饭,李慕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飘香楼,二楼精致的雅阁中。

    魏鹏和几位朋友吃完了饭,走出雅阁,从楼梯下来。

    一人边走边说:“听说朱聪在刑部挨了板子,刑部怎么会对朱聪动手?”

    另一人道:“我倒是听说过,朱聪几个人在街头纵马,被神都衙当街抓了,他交了罚银,出去以后,直接给了那捕头一百两,说是要再来十次……”

    他摇了摇头,说道:“朱聪这家伙,真以为他爹是礼部郎中,就能在神都为所欲为,平时也就罢了,这次嚣张的过了头,不是骑在朝廷头上拉屎吗,刑部不打他打谁……”

    另一人道:“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和神都衙过不去,就是和朝廷过不去……”

    三人走下了楼,魏鹏见坐在门口的位置吃饭的一名捕快一直看着他,目光也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下一刻,那捕快便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看着魏鹏,大声问道:“你看什么?”

    几人愣了一下,魏鹏更是一脸的不知所以。

    他只不过是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就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这名小捕快,脾气比他还大……

    今日他心情不错,倒也没有发火,而是嘲讽的看了那捕快一眼,问道:“看你怎么了?”

    那捕快面露怒色,说道:“你再看一眼试试!”

    魏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捕快,双手环抱,说道:“你待怎样?”

    砰!

    那捕快干脆的一拳砸在他脸上,魏鹏一个趔趄,被打的向后退去,眼睛上出现了一团乌青。

    魏鹏愣了,他身后之人愣了,飘香楼的客人,掌柜,伙计,都愣住了。

    只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对别人拳脚相向,神都居然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哪怕是那些官宦权贵子弟,欺负人的时候,也有一个理由,这捕快的理由,有些许草率……

    不过,那一拳,在场的不少人,心中倒是挺过瘾的。

    毕竟他打的是魏鹏,众人平日里见惯了他嚣张跋扈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被人欺负。

    几名捕快也愣在了那里,王武根本没有想到,李慕向他打听卫员外郎的信息,居然是为了这个……

    眼睛上传来的疼痛,让魏鹏短暂的愣神之后,就醒转过来,随后便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被人打了。

    他被一个小捕快打了。

    对方打他的理由,就是因为自己多看了他一眼。

    他平日里习惯了以权势压人,出行带着两个护卫,而此时,那两人也已经意识过来,伸手向李慕抓来。

    这两人,倒是都有凝魂的修为。

    李慕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额头瞬间有冷汗渗出,并未再攻击,而是退到魏鹏身边。

    另外两人吃惊的看着李慕,李慕目光望向他们,问道:“你们看什么?”

    想到魏鹏的下场,两人立刻移开视线,摇头道:“没看什么,没看什么……”

    魏鹏捂着一只眼睛,用一只眼睛看着那两人,怒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名护卫道:“公子,他是第三境,我们不是对手。”

    李慕最后看了几人一眼,在魏鹏愤恨,周围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魏鹏身后的三名年轻人,表情茫然,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办。

    毕竟,以往都是他们掌握了主动,扬长而去的也是他们。

    此刻被别人欺负,打也打不过,骂的话,恐怕还得再挨一顿打。

    那人不讲道理到了极点,哪怕是多看他一眼,也会遭来一拳,骂一句,恐怕就不是一拳两拳的事情了。

    一人看着魏鹏,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魏鹏阴着脸,说道:“去刑部!”

    李慕出了酒楼,悠哉悠哉的向都衙走去。

    王武跟在他身后,张大嘴巴问道:“头儿,您这是干什么?”

    李慕懒得和他解释,说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王武焦急道:“还一会儿什么啊,一会儿刑部的人该来了,这次我们可是不占道理……”

    王武预测的很对,刑部的人来的很快,甚至比李慕到衙门还快。

    他回到衙门时,刑部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几名刑部差役,李慕已经见过两次,为首之人冷笑的看着他,说道:“李捕头,恐怕要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李慕也并未抗拒,说道:“走吧……”

    小白从衙门里跑出来,小声问道:“恩公,怎么了?”

    李慕道:“没事,你先待在衙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刑部差役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上次是他占着道理,在内卫的威胁下,郎中大人不敢乱判,这一次,是他殴打别人在先,道理在刑部,郎中大人只需公正办案,他就得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李慕本想让小白待在衙门,但她非要跟着,李慕也就随她去了。

    刑部公堂李慕是第二次来,刑部郎中坐在上面,魏鹏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李慕。

    刑部郎中敲了敲惊堂木,问道:“李慕,魏鹏说你无故殴打他,可有此事?”

    李慕解释道:“谁让他看我。”

    刑部郎中沉声道:“他只是看你一眼,你便要殴打他?”

    李慕看了看魏鹏,问道:“这种事情,他们以前做的还少吗?”

    刑部郎中又敲了敲惊堂木,说道:“本官不管以前,只问现在,刚才在春香楼,你是否无故殴打魏鹏?”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是。”

    “既然你认罪,那便没什么好审的了。”刑部郎中冷笑一声,说道:“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打入刑部大牢,关上七天!”

    他看着李慕,面露痛快之色。

    上次是有内卫在,又是朱聪犯错在先,他没办法,只能让他大摇大摆的走出衙门。

    但这次不同。

    这次是李慕殴打魏鹏在先,而从始至终,魏鹏都没有动手,此案再也简单不过。

    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有罪!

    两名刑部差役上来的时候,李慕忽然伸出手,说道:“等等!”

    刑部郎中道:“你还有何话说?”

    李慕抬起头,说道:“根据《大周律》,第二卷,第十三条,无辜殴打他人者,根据伤情严重程度,可处二十以下杖刑,七日以下囚刑,魏鹏眼睛乌青,只是轻微小伤,郎中大人判我杖二十,囚七日,属滥用刑罚,根据《大周律》,第二十五卷,第四十七条,凡官员滥用刑罚者,轻则罚俸一月,重则革职查办,郎中大人你想好再判……”

    刑部郎中看着一脸淡然,和他讲《大周律》的李慕,只觉得似乎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但也吐不出来……

第15章 公道何在?

    让刑部郎中心里郁郁难平的原因是,李慕说了这么多,每一句都有理有据。

    根据大周律,殴斗这种事情,只要不致人重伤或死亡,最多判处杖刑二十,囚禁七日,魏鹏只不过青了一只眼,算是轻伤中的轻伤,如果以最严重的殴斗罪论处,恐怕不能服众。

    他不怕不能服众,他怕的是不能服内卫。

    这是明显的滥用职权,轻罪重罚,内卫就是悬在神都官员头顶的一柄利剑,这柄利剑落下来,他人头能够保住,屁股下面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但若是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他心里的这口气又咽不下去。

    你说他一个捕头,抓人才是他的本职,好好的去研究什么大周律?

    刑部郎中深吸口气,平息心情之后,说道:“本官不囚你了,打你十杖,不算是滥用刑罚吧?”

    李慕点了点头:“当然不算。”

    律法毕竟只是一个参考,不能精确到打青了别人一只眼应该怎么判,具体如何量刑,还要审案的官员依照实际情况,弹性处置,这是审案官员的权限。

    刑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来人,拖出去,行刑!”

    关可以不关,但不能不打。

    今日不让这李慕丢掉半条命,难以平息他两次受辱的心头之恨。

    此人虽是捕头,但资历尚浅,怕是还不知道,刑部的衙役,早就练就出了一身本领。

    他们可以打人百杖,只伤皮肉,也可以十杖之内,让人毙命。

    无论是十杖,二十杖,一百杖,或是两百杖,他们都能打出同样的效果。

    刑部郎中给了行刑的两名衙役一个眼神,两人会意之后,眼中浮现出一丝凶厉。

    “且慢。”

    李慕再次伸手。

    刑部郎中怒道:“你还有何事!”

    李慕缓缓道:“根据大周律第二卷第十三条的补充,殴斗之罪,可以银代之,又根据大周律第五十卷,第一条对代罪银的说明,一刑杖,可用一钱银子抵之,十杖,便是一两银子。”

    李慕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走到刑部郎中所在的桌案前,将碎银放在桌上,说道:“这些银子有一两有余,剩下的不用找了……”

    刑部郎中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代罪银是先帝定下的规矩,沿用至今,今日的早朝之上,他还站出来反对取消代罪银的提案。

    也就是说,李慕的行为,合乎律法。

    可这条律法,向来都是刑部用来包庇同党的,什么时候被人用在自己身上过?

    李慕看着刑部郎中,问道:“有问题吗?”

    刑部郎中没有开口。

    他不能否认李慕,因为否认李慕就是否认他自己。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朝堂上,力证代罪银的于国有利,不是某些党派谋私的工具,他此刻若是不允许李慕用代罪银,恐怕内卫会立刻坐实他以权谋私,那样他就完了。

    刑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问题。”

    李慕道:“没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

    魏鹏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此刻再也忍不住,指着李慕,质问刑部郎中道:“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刑部郎中黑着脸道:“依照律法,他交了银子,就能抵罪。”

    魏鹏怒骂道:“这是哪个蠢货制定的狗屁律法,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本来一只脚已经走出刑部大堂的李慕,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他转身走回来,看着刑部郎中,问道:“你听到了吗?”

    刑部郎中扶着额头,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听到了。”李慕指着魏鹏,说道:“他刚才说是哪个蠢货制定的狗屁律法,代罪银法,是先帝制定的,辱骂先帝,乃大不敬之罪,依律当责百杖……”

    大不敬,指的是对君主的不尊敬,不敬大周历代君主,都是大不敬。

    这条罪名,下不惩治,上不封顶,小的时候很小,大的时候很大。

    若是君主贤明,可能一笑置之,若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皇帝,只凭借这条罪名,就能判处斩决。

    大不敬,在大周律中,需责百杖。

    这一百杖下去,有的人第二天就能下床,有的人当场就会毙命,具体的情况,要看判罚官员的意思,是死是活,都在律法允许之内。

    魏鹏闻言面色大变,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先帝制定的,我愿意以银代罪……”

    刑部郎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杀人放火,忤逆犯上,大不敬之罪,不在代罪之列。”

    当初代罪银一出,国库是短时间内充裕了不少,但国内也乱象四起,民怨沸腾,后来先帝又让刑部对此律做了修改,许多重罪排除在代罪之外,而大不敬,从来就不在以银代罪之列。

    李慕瞥了瞥魏鹏,问刑部郎中道:“此人辱骂先帝,犯了大不敬之罪,当杖责一百,是在你这里打,还是我带回都衙打?”

    刑部郎中咬着牙道:“刑部的事情,就不劳烦都衙了。”

    一百杖,可以将魏鹏活活打死,到时候,他怎么和魏员外郎交代,魏员外郎中年得子,只有魏鹏一个儿子,若是折在都衙,恐怕他会直接疯掉。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那开始吧,我看完了再走。”

    刑部郎中给两名差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魏鹏不敬先帝,依律杖刑一百,立刻执行。”

    刑部大堂之外,很快就传来了魏鹏的惨叫声。

    他趴在一张平凳上,每一杖落在他的屁股上,都会传来一阵疼痛,虽然并不剧烈,但叠加起来,也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此刻,比起**上的疼痛,他的心里更加冤屈。

    从始至终,他都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只是因为多看了那人一眼,就被他打了一拳,到了刑部,不仅没有得到公道,反而又被杖刑百杖。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神都还有王法吗?

    魏鹏觉得他的冤屈,已经不输窦娥。

    刑部堂内,刑部郎中看着李慕,问道:“你当真要和刑部为敌?”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依照律法行事,什么时候和刑部为敌过,郎中大人差人将我从都衙带来,又是杖刑,又是囚禁的,现在反倒说我和刑部为敌,岂不是倒打一耙?”

    刑部郎中张了张嘴,仔细想想,好像是他说的这样。

    可明明是刑部将他带来的,他为什么还有一种被人欺上门来的感觉?

    李慕对刑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走了,下次见。”

    吃过两次暗亏之后,看着李慕再一次从刑部大门走出去,刑部郎中咽下一口气,咬牙对左右道:“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情!”

    两次事件表明,一个懂法的捕快,是多么的难缠。

    刑部郎中已经明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干脆眼不见为净,不掺和别人的事情,户部员外郎若是为儿子不忿,大可去大闹都衙,也省的让他自己受这份气。

    刑部门外,王武和几名捕快焦急的等待,只有小白嘴角含笑,时不时的望一眼刑部里面。

    一些飘香楼的客人,饭菜都没有吃完,便从飘香楼跑出来,想要看这份热闹。

    魏鹏是飘香楼的常客,性格极其嚣张跋扈,在飘香楼和人起过数次冲突,最终的结果,是明明占着道理的一方,反倒要对他卑躬屈膝的道歉,众人看不惯他已久。

    今日飘香楼的一幕,简直大快人心。

    只可惜,户部和刑部,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那捕快进了刑部,恐怕要被抬着出来。

    众人心中这么想着,果然看到有一人被从刑部抬了出来。

    定睛一看,不是魏鹏,又是何人?

    又见那捕快大步从刑部走出来,浑身上下,哪有受过一点儿刑的样子,人群不由愕然。

    今日之事,虽然让他们心中称快,但很显然,魏鹏往日恶事做了不少,今日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

    怎么到了刑部,打人者毫发无伤,反倒是被打的,看样子还遭了重刑?

    虽然这种事情,发生在刑部并不稀奇,但以往,打人者,可都是魏鹏之流……

    难道那捕快的背景,被魏鹏还要深厚?

    王武等人已经看傻了,跑上前,问道:“头儿,你没事吧?”

    李慕瞥了他一眼,问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王武等人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李慕一番,便开始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打了刑部的人,还能让刑部将自己人再打一次,最后从刑部安然走出来的,除了他,还有谁?

    刑部内发生的一切,都没能瞒过小白的耳朵,她抬起头,看李慕的眼神中闪耀着小星星,说道:“恩公如果是狐狸,一定是最聪明的狐狸……”

    刑部之内,刑部郎中在堂内踱着步子,喃喃道:“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道人影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不对?”

    刑部郎中抬起头,立刻恭敬道:“侍郎大人。”

    刑部侍郎问道:“哪里不对?”

    刑部郎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打人的无事,被打的反倒又遭杖刑,错的变成了对的,对的变成了错的……”

    刑部侍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按照律法,所有人都没有错,却让是非颠倒,黑白混淆,那么错的,就是律法……”

第16章 为所欲为

    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刑部,享受了街头百姓的一番目光浴,李慕和小白回到了都衙。

    然而飘香楼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

    “听说了吗,刚才在飘香楼,户部魏员外郎的儿子,魏鹏被人打了!”

    “有这种事情,谁这么大胆子,难道是别家的子弟?”

    “是神都衙的捕头,前两天,礼部朱郎中的儿子,才刚刚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这捕头是专门和这些人过不去吗,刑部能放过他?”

    “邪门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到了刑部以后,魏鹏又挨了一顿打,那捕头反倒毫发无损的走出来……”

    ……

    百姓们对于这种事情,喜闻乐见,平常被这些人骑在头上欺压,哪里看过他们被人欺压的时候,只是想想,心中便无比痛快。

    一名年轻公子,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走在神都街头。

    听着街头之人的议论,他的脸上浮现出讶色,说道:“出去游玩了几天,神都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身后的一名随从道:“魏员外郎和老爷交情不浅,在刑部,老爷怎么可能让他吃亏,一定是这些愚民捕风捉影的假消息……”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也是,神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嚣张的人,只是看他一眼,就敢对官宦子弟动手……”

    砰!

    他走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人。

    明显是对面之人故意撞上来的,杨修皱了皱眉,看向那人。

    那捕快冷冷看着他:“你看什么?”

    杨修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在他的眼前放大。

    两名随从反应极快,一人拦住那捕快的拳头,一人攻向他的胸口。

    那捕快脚下步法变幻,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那名随从的攻击,拳头也改变方向,落在了杨修的另一只眼睛上,一阵剧痛之后,他的右眼上,出现了一团乌青。

    “大胆!”

    “放肆!”

    两名随从顿时暴怒,正要再次攻上来,那捕快直接拔剑,指着他们,冷冷道:“敢在神都街头袭捕,你们考虑过后果吗?”

    两人动作一滞,袭捕可是重罪,比殴斗严重的多。

    更何况,从刚才那人简单两个动作中,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气息,让他们压迫感十足,此人至少也是第三境,他们也不是对手。

    一名随从脸色发青,怒道:“你为何无故打人?”

    李慕道:“谁让他刚才瞪我!”

    另一人难以理解他的逻辑:“瞪你你便打人?”

    李慕反问道:“半个月前,不也有人只是挡了他的道,就被你们一阵毒打?”

    “你!”

    那随从指着李慕,一时无言。

    公子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爹是刑部郎中,这小小的捕快,难道也有一个刑部郎中的爹?

    打可能打不过,也不敢打,那随从厉声道:“你身为捕快,无故殴打他人,跟我们去刑部受审!”

    神都街头,他们不敢袭捕,但到了刑部,便不一样了。

    公子的父亲,是刑部郎中,在他们不占理的情况下,都能让他们脱罪免罚,更何况,这次还是他们占理……

    “走就走。”李慕将剑插回去,大摇大摆的向刑部走去。

    那随从看向杨修,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刚刚回到神都,便挨了别人一拳,杨修捂着眼睛,黑着一张脸,说道:“回刑部!”

    几名随从跟在李慕的后面,再结合李慕的捕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情的是他们。

    他们此时也意识过来,此人,恐怕就是让魏鹏吃亏的那位神都衙捕头。

    能在刑部让魏鹏吃亏,说明他也有几分本事。

    但他们家公子和魏鹏不同,他们家的公子,是刑部郎中之子,去刑部就和回家一样,还能被他在刑部欺负了?

    魏鹏跟在李慕身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他,几名随从也是目光凶恶,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一会儿的下场。

    刑部。

    刑部郎中在偏堂喝茶,心中的郁闷还未平息。

    作为刑部郎中,在刑部他的地盘,三番两次被一名小捕快戏耍,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要听到那李慕的名字,他便头疼。

    神都怎么就来了这么一个疯子?

    不一会儿,有衙役来报,那李慕又来了。

    刑部郎中愣了一下,猛地放下茶杯,怒道:“他才走几个时辰,怎么又来了!”

    他知道李慕来刑部,必定有恃无恐,出去了反倒会惹自己生气,挥了挥手,说道:“就说本官不在,让他回他的都衙去!”

    那衙役无奈道:“可他这次打了少爷……”

    “什么!”

    刑部郎中猛地站起来,跑到前堂,看到他的儿子站在那里,一只眼眶呈现出青紫之色,心中的怒意再也忍不住,指着李慕,大声道:“姓李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慕叹了口气,说道:“抱歉,郎中大人,我这脾气上来,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这都是我活该……”

    杨修捂着眼睛,大声道:“爹,打他二十杖,关他七天!”

    李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刑部郎中的儿子,对于大周律显然是熟悉的。

    刑部郎中看着李慕,阴着脸道:“一日之内,你两次寻衅滋事,身为捕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官打你二十杖,不过分吧?”

    “不过分。”李慕从怀里取出两块碎银,说道:“二两银子,大人收好。”

    刑部郎中眼皮跳了跳,说道:“今日你已经用银子代过一次罪了。”

    李慕笑道:“大周律中,也没有规定每天只能代一次,莫非,郎中大人是因为涉案的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想要以权谋私?”

    刑部郎中眼皮狂跳,心中的怒意已经不可压制。

    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今日,在李慕面前,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势力。

    这种利用律法,屡次践踏公道的行为,简直让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他死死的盯着李慕,咬牙道:“你真的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罚银已交,我先回去了。”李慕挥了挥手,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笑道:“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你们不一向如此吗?”

    杨修指着李慕离开的背影,质问道:“爹,就这么让他走了?”

    刑部郎中深吸口气,沉声道:“律法如此,我能怎么样?”

    杨修胸口起伏,怒道:“什么狗屁律……”

    正要走出刑部的李慕,脚步微微一顿。

    眼看着李慕快要跨出衙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刑部郎中一巴掌抽在自己儿子的嘴上,怒道:“给老子闭嘴,此律是先帝制定,也是你能妄议的?”

    李慕叹了口气,彻底迈出刑部。

    杨修捂着脸,一脸的无辜。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在街上无辜的挨了一拳,回到刑部,打他的人扬长而去,他反而又挨了一巴掌,此刻他心里的委屈,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刑部郎中的胸口起伏,拳头握紧,片刻又松开。

    代罪银之法,他平时用的时候,十分方便,那些官员或是权贵豪族子弟犯了事情,他总不能真的对他们施以刑罚,以银代罪,很好的免去了这个麻烦。

    有明确的律法条文,即便是那些受害之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当这些事情落在他们的头上,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才是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根源。

    本来只是为他们制定的规则,被李慕当成了工具。

    若是其他人,他根本无需和他讲规则。

    但李慕背后站着内卫,就算他万般不愿,也只能在规则之内行事,除非他们建立新的规则。

    他回到偏堂,想着这件事情,不一会儿,又有一名差役敲门进来。

    那刑部差役一脸呆滞的看着他,说道:“大人,太常寺丞的孙儿,在街上被人打了,打人的,还是那个李慕……”

    从李慕离开刑部,到太常寺丞孙儿被打,来刑部报案,只过去了两刻钟。

    刑部郎中双手抚面,喃喃道:“他是疯了吗……”

    接连殴打礼部郎中之子,户部员外郎之子,刑部郎中之子,太常寺丞之孙……,除了疯子,正常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某一刻,刑部郎中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礼部郎中,户部员外郎,太常寺丞,以及他自己,都是极力反对废除代罪银法的。

    李慕偏偏以代罪银法,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莫非他的真实目的,在代罪银之法?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废除代罪银法,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对,这次最先提议废除代罪银法的,是神都尉,李慕正好是神都尉的手下,莫非这一切,都是神都尉在背后指使?

    他的目的,就是废除代罪银法,好让在他陛下那里,立下一功?

    刑部郎中面露恍然之色,他终于发现了真相。

    “阿嚏!”

    神都衙内,张春打了一个喷嚏,端起茶杯抿了抿,看着逼仄的房间,叹道:“陛下答应的宅子,怎么还不送……”

第17章 势不两立!

    李慕走在神都街头,身后跟着王武。

    总是让小白看到他无故殴打别人,有损他在小白心目中高大伟岸的正面形象,所以李慕让她留在衙门修行,没有让她跟在身边。

    王武跟在李慕身后,目光崇敬无比。

    这几日,他对这位新来的捕头,已经彻底拜服。

    为民伸冤,惩奸除恶,守护公道,这才是人民的捕头。

    神都某些官员子弟恶,他便比他们更恶,去刑部如同喝水吃饭,明明打了人,最后还能毫发无伤,大摇大摆的从刑部出来,试问这神都,能如他一般的,还有谁?

    “李捕头,来吃碗面?”

    “李捕头,吃个梨?”

    “楼里新来了两个姑娘,李捕头要不要来玩玩?”

    ……

    这些日子,李慕的名气,彻底在神都打响。

    不是因为他为民伸冤,也不是因为他长得俊俏,是因为他多次在街头和官员子弟动手,还能安然从刑部走出来,给了百姓们很多热闹看。

    这位神都衙捕头动手的,都是在神都嚣张跋扈惯了的官家子弟,看着他们受了欺负,还对李捕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百姓们心里简直不要太痛快。

    李慕拒绝了青楼老鸨的邀请,目光望向前方,寻觅着下一个猎物。

    某一刻,他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中。

    礼部郎中之子朱聪,李慕刚来神都没两天,便因为街头纵马一事,和他结怨,朱聪上次在刑部被打了几杖,这才几天,就已经彻底恢复。

    恐怕被打的最狠的魏鹏,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杖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会要了小命,但这些人家底殷实,肯定不缺疗伤丹药,最多就是受刑的时候,吃一些皮肉之苦罢了。

    朱聪也已经看到了李慕,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没敢再看第二眼。

    这几日来,他已经调查清楚,李慕背后站着内卫,是女皇的走狗和爪牙,神都虽然有不少人惹得起他,但绝对不包括父亲只是礼部郎中的他。

    他很干脆的转过身,打算先溜为快。

    朱聪刚刚转过身,李慕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慕看着朱聪,笑问道:“这不是朱公子吗,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朱聪低着头,不敢看李慕,说道:“随便逛逛。”

    李慕眉头皱起,说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朱聪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惨然之色,说道:“李捕头,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我不该街头纵马,不该挑衅朝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您饶过我吧……”

    “……”

    李慕看着朱聪,一时愕然。

    如果朱聪和以前一样嚣张跋扈,揍他一顿,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但他忽然浪子回头,干脆的认错,李慕再动手,便有些理亏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他以后真能悔改,今日倒也可以免他一顿揍。

    李慕挥了挥手,说道:“以后收敛一点儿,走吧……”

    “谢谢李捕头。”

    朱聪毫不犹豫,快步离开,李慕遗憾的叹了一声,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从后方传来。

    李慕望向前方,看到一名年轻公子,骑在马上,横穿路口,引起百姓慌乱躲避。

    神都街头,当街纵马的情形虽然有,但也没有那么频繁,这是李慕第二次见,他正要追过去,忽然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看到王武紧紧的抱着他的大腿。

    李慕问道:“你干什么?”

    王武一脸苦涩道:“头儿,不能去,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以王武的眼力,这几天跟在他身旁,应该早就知道,什么人他们惹得起,什么人他们惹不起,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如此的坚决的拖着李慕,说明此人的背景,的确不小。

    李慕问道:“他是什么人?”

    王武道:“周家子弟。”

    周家子弟,虽然只有四个字,在神都百姓,以及官员、权贵心中,都重若万斤。

    虽说皇家无亲,自从女皇登基之后,与周家的联系便不如以前那么紧密,但如今的周家,毫无疑问,是大周第一家族。

    周家以及附庸周家的势力,掌控着半个朝堂。

    周家老祖宗,是第六境巅峰强者,家族招揽强者无数,其中亦是有洞玄。

    在神都,连萧氏一族,都要逊色周家三分。

    张大人曾经告诫李慕,神都最不能惹的人和势力中,周家排在第一位。

    那是即便李慕身后有内卫,也不能招惹的家族。

    王武紧紧抱着李慕的腿,说道:“头儿,听我一句,这个真的不能招惹。”

    李慕很清楚,他借着内卫之名,可以在这些五六品小官的儿子、孙儿面前嚣张嚣张,但暂时还没有在这些人面前嚣张的资格。

    说到底,在没有绝对的实力权力之前,他也是欺软怕硬之辈而已……

    他走了几步,很快就看到了下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似乎是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的冲过路的女子一笑,引得她们发出惊呼,慌忙躲开。

    一名老者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应该是护卫之流。

    王武顺着李慕的视线看了一眼,本来已经松开他大腿的手,又再次抱了上去。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这个,这个也不能惹!”

    和当街纵马不同,醉酒不犯法,醉酒对女人笑也不犯法,如果不是平日里在神都嚣张跋扈,欺压百姓之人,李慕自然也不会主动招惹。

    他只是好奇,这个有着第五境强者护卫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背景。

    他看着王武问道:“这又是什么人?”

    王武道:“平王世子,前太子的族弟,萧氏皇族中人。”

    前太子一般是指大周的上一任皇帝,不过他只在位不到一月,就暴毙而亡,神都百姓和官员,并不称他为先帝。

    萧氏皇族中人,在张大人对李慕的提醒中,排在第二,仅在周家之下。

    大周朝廷,从三年前开始,就被这两股势力左右。

    萧氏皇族,想要在女皇退位之后,重夺帝气,让大周的权力重回正轨。

    周家,则是想要让女皇传位周家子弟,从此让大周皇族改姓。

    这两股势力,有着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神都各方势力,有的倒向萧氏,有的倒向周家,有的攀附女皇,还有的保持中立,即便是周家和萧氏,在朝政上争得不可开交,也会尽量避免在朝政之外得罪对方。

    有的人暂时不能招惹,能招惹的人,这两日又都闭门不出,李慕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回衙!”

    刑部。

    数名官员聚在一起,气氛颇为沉闷。

    “岂有此理!”

    “太嚣张了!”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

    刑部郎中看着暴怒的礼部郎中,户部员外郎,太常寺丞,以及另外几名官员,揉了揉眉心,并未开口。

    儿子被打了一百大板,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小妾在家里天天和他闹,户部员外郎气愤的看着刑部郎中,问道:“杨大人,你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一治那李慕吗?”

    “本官能有什么办法?”

    刑部郎中这两天心情本就无比烦躁,见户部员外郎隐隐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耐烦道:“刑部是大周的刑部,又不是我家的刑部,刑部官员做事,也要依据律法,那李慕虽然嚣张,但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律法允许之内,你让本官怎么办?”

    礼部郎中道:“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刑部郎中怒道:“那小子比狐狸还狡猾,对大周律,比本官还熟悉,背后还站着内卫,除非废除了代罪银,否则,谁也治不了他!”

    众人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无奈。

    以往家中的子嗣惹到什么祸情,不占理的是他们,他们想的是如何通过刑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几日,受欺负的,却是他们。

    这种明明是朝廷官员,自家孩子受了欺负,还不能通过律法,惩治那罪魁祸首的感觉,让他们每个人都憋闷到了极点。

    太常寺丞问道:“难道除了废除代罪银,就没有别的办法?”

    刑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修改律法,向来是刑部的事情,太常寺丞又问道:“侍郎大人和尚书大人怎么说?”

    刑部郎中道:“两位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在乎这些小事……”

    代罪银之事,对他们来说是大事,但对于侍郎和尚书大人来说,帮助萧氏皇族,重新掌权才是最重要的,一条无关紧要的律条修改,根本没有让他们特别关注的资格。

    户部员外郎咬牙道:“他们肯定是为了废除代罪银法,当日在朝堂上反对废除此法之人,都遭到了这样的报复!”

    礼部郎中问道:“那封提议废除代罪银法的折子,是谁递上去的?”

    刑部郎中道:“神都尉,张春。”

    户部员外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该死的张春,竟然给我们设下如此圈套,本官与他势不两立!”

第18章 背锅

    御史台。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神都出了这种恶吏,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

    “诸位御史大人,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神都被此人搞的乌烟瘴气!”

    ……

    家中小辈被欺压了的官员,刑部诉求无果,又结伴堵了御史台的门。

    御史台大门紧闭,并未让他们进去。

    众人在门口喊了一阵,一名御史从墙内探出头,对他们说道:“诸位大人,这是刑部的事情,你们还是去刑部衙门吧。”

    一名官员怒道:“刑部说让找你们,你们又要找刑部,我们到底应该找谁!”

    那御史道:“抱歉,我们御史台只负责监察事务,这种事情,你们还是得去刑部反映……”

    那官员咬牙道:“这种恶吏,你们御史台难道也不准备弹劾上报?”

    墙头的御史一脸遗憾道:“此人所为,又没有违反哪条律法,不在御史台弹劾范围之内。”

    说罢,他便跳下了墙头,看着院内的几名同僚,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到的办法,简直绝了……”

    一名御史嘲讽道:“现在知道让我们弹劾了,当初在朝堂上,也不知道是谁极力反对废除代罪银,如今落到他们头上时,怎么又变了一个态度?”

    另一名御史笑道:“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位张都尉,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是个人才啊……”

    代罪银法,御史台本来就有很多官员看不惯,每隔一段时间,废除代罪银的折子,就会在朝堂上被讨论一次。

    但因为有外面的那些官员维护,御史台的提议,屡次提出,屡次被否,到后来,朝臣们根本不在乎提出谏议的是谁,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其实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那封折子到底是谁递上去的。

    但神都闹出这样的事情之后,神都尉张春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能想出以暴制暴,以恶治恶的方法,让某些维护代罪银法之人,自食恶果,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听了都得说一声佩服。

    当今朝廷,这种一心为民,敢于和恶势力斗争,却又不死守成规的好官,不多了……

    ……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神都衙内,张春满脸震惊,大声道:“这和本官有什么关系!”

    孙副捕头笑道:“大人不必再掩饰了,谁不知道,那封提议废除代罪银的折子,是您递的,李捕头的行为,也是您在背后指使……”

    张春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封折子是他递的,李慕又是他的手下,别人有这样的猜测,合情合理。

    可问题是,他递上那一封折子,只是为了给妻女换一座大宅子,并没有指使李慕做那些事情。

    到头来,宅子没得到,黑锅倒是背了一个。

    这件事纯属黄泥巴掉裤裆,他解释都解释不了。

    一想到无形中得罪了那么多官员权贵,张春心中无名火起,怒道:“去把李慕给本官找来!”

    片刻后,李慕来到后衙,张春咬牙道:“看你干的好事!”

    李慕正为寻找不到目标而发愁,回过神,问道:“什么事?”

    张春怒道:“你还给本官装糊涂,他们现在都以为,你做的事情,是本官在背后指使!”

    “什么?”

    李慕大吃一惊,他辛辛苦苦寻找目标,屡次使用暴力,不惜破坏在小白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为的就是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一个不畏强权,为了百姓的福祉,敢于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人民的捕快形象。

    在这件事情中,他是绝对的一号人物。

    等到这件事情促成,百姓的所有念力,也都是针对他的。

    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张大人不过是在衙门里喝喝茶,就霸占了他的劳动成果,让他从一号人物变成了二号人物,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窃取了李慕的胜利果实,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居然还反而怪自己?

    张春见他表情变化,愣了一下,问道:“本官替你背黑锅,你还不愿意?”

    李慕不忿道:“我辛辛苦苦的和那些官员子弟作对,冒着杖刑和囚禁的风险,为的就是从百姓身上获取念力,大人在衙门喝喝茶就得到了这一切,您还不愿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忿。

    造化弄人,李慕没想到,之前他抢了张大人的念力,这么快就遭到了报应。

    张春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换座宅子,却得罪了神都这么多官员,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李慕最终叹了口气,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小捕头,就算是想背这个锅,也没有资格。

    张春同样叹了口气,他不想得罪人,也不想惹事,可这一次得罪的,比他为官十年得罪的人还多。

    刑部之内,户部员外郎,礼部郎中,刑部郎中,太常寺丞等人,也长叹口气。

    户部员外郎不甘道:“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刑部郎中道:“除了修律,废除代罪银,别无他法。”

    以前,代罪银法,是他们的保护伞。

    如今,代罪银法,是他们的催命符。

    以那李慕行事的嚣张程度,此法不废,他们家的小辈,以后别想出门。

    一旦出门被李慕抓到,免不了就是一顿毒打,除非他们能请第四境的修行者时刻护卫,但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中境界的修行者,他们哪里请的起。

    李慕和张春的目的很明确,代罪银不废,他这种行为,便不会停止。

    户部员外郎忽然道:“能不能给此法加一个限制,比如,想要以银代罪,必须是官身……”

    刑部郎中摇头道:“不可能,这样会毁掉大周的民心根基,陛下不可能同意,大部分的朝臣也不会同意……”

    朝中旧党和新党虽然争执不休,但也只是在皇权的继承上出现分歧。

    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不希望彻底毁掉大周的民心根基,没有人愿意接手一个根基尽毁的大周。

    当然,女皇陛下为了民心,更不可能同意这种荒谬的事情。

    断绝了限制代罪银的心思,想到还躺在家里的儿子,户部员外郎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众人,试探问道:“要不,还是废了吧……”

    礼部郎中想了想,点头道:“我赞同,这样下去不行……”

    太常寺丞想了想自己的宝贝孙儿乌青的双眼,沉思片刻后,也叹息一声,说道:“反正此法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了,若是不废,只会成为那李慕的倚仗,对我们极为不利……”

第19章 威胁

    半个月前,代罪银法,还是神都这些有权有势官员权贵的保护伞,自从李慕来了神都之后,他就将这把伞收起来,当做武器,抽在他们的身上。

    此法多存在一天,他们就要多被李慕威胁一天。

    几人商议之后,终于忍痛决定废除此法。

    既然此法已经不能为他们所用,也绝不能被那该死的李慕利用。

    一直以来,阻挠废除代罪银法的人,都在这里,只要他们统一口径,废除此法,便没有什么阻力了。

    制定和修改刑律,向来由刑部负责,刑部郎中道:“这件事情,我需要请示两位大人。”

    刑部,后衙。

    刑部尚书问道:“你们想废除代罪银法?”

    刑部郎中点了点头,说道:“那神都衙的捕头,受神都尉指使,倚仗着代罪银法,为所欲为,将神都搞的乌烟瘴气,此法不废,刑部就成了神都笑话了……”

    刑部尚书膝下无子,代罪银法废除与否,他并不在乎。

    他看向身旁另一人,问道:“周侍郎,你怎么看?”

    刑部侍郎头也没抬,说道:“小事而已,他们自己决定吧。”

    刑部尚书想起一事,忽然道:“周侍郎之前,不是也主张变法改革,想要废除代罪银法吗?”

    刑部侍郎抬起头,说道:“是啊,那时候年轻,天不怕地不怕,总想为朝廷做些什么大事,可惜,本官没有这小捕头幸运……”

    刑部尚书道:“他的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挺像周侍郎当年的,不过此法废除了也好,至少神都,能少一些乌烟瘴气……”

    刑部侍郎只是一笑,说道:“神都的乌烟瘴气,可不止因为代罪银法,本官真的想看看,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得到了两位大人的许可,刑部郎中重新回到自己的值房,开始为废除代罪银之事盘算。

    逼不得已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心中异常憋闷,却也无可奈何。

    李慕走了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所以他们只能将路毁掉。

    两日后,紫薇殿。

    当刑部郎中重新提起神都尉张春的那封折子时,态度一改往常,竟是支持朝廷废除以银代罪的方法,转为银刑并罚,户部员外郎,礼部郎中,太常寺丞等,接连站出附议。

    这一举动,让朝堂的部分人惊掉了下巴。

    每次有人提出,要废除代罪银时,以刑部郎中为首的这些官员,都会站出来反对。

    就在半个月前,他们还义正言辞的驳斥了废除代罪银的折子,这才过了半个月,怎么就纷纷改口?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知道,这半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些人支持代罪银法,家中的子嗣,被那名神都衙的捕头,逼得生生不敢离开家门,只能躲在家中,这件事已经成为了神都的笑话。

    这些人搬起石头,最终却只是砸了自己的脚。

    殿上,一名御史站出来,问户部员外郎道:“魏大人,你之前不是说,代罪银是国库每年重要的进项,皇城官衙的修缮费用,各位大人的俸禄,下拨各郡的赈灾费用,都是从这里面出吗,没了代罪银,这些钱从哪里出?”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位御史话语中的嘲讽,户部员外郎脸不红心不跳,说道:“代罪银虽然废除,但此后触犯律法,银刑并罚,且罚银数目,比以往更高,户部进项缩减之忧,便可解决……”

    那御史又看向礼部郎中,问道:“代罪银之制,是先帝在时创立,若是轻易推翻,岂不是对先帝不敬?”

    这是他半个月前刚刚在朝堂上说过的话,礼部郎中老脸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帝时的朝局,和此时大为不同,我等朝中官员,不可因循守旧,要知变通,如此才能更好的辅佐陛下,治理国家……”

    那御史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却也不再说话了。

    代罪银的废除,毕竟于民有利,嘲讽几句足以,若是将他们逼急,或许会适得其反。

    帘幕之后,年轻女官缓缓开口:“对于废除代罪银之事,各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殿内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连平日里反对此法的官员,都转而支持废除,其他人即便心中不愿,也不会站出来,表露他们的私心。

    片刻后,年轻女官道:“既然无人反对,着刑部立刻废除此律,此后任何犯律之人,不得以银代罪……”

    ……

    神都衙。

    梅大人手持圣旨,念道:“神都尉张春,勤政爱民,忠心直谏,……,赐官邸一座,陟神都丞,钦此。”

    张春面露笑容,双手接过圣旨,躬身道:“谢陛下……”

    李慕站在一旁,暗自叹息。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在外奔波的是他,被官宦子弟记恨的是他,七进七出刑部的是他,到头来,得了宅子的是张大人,官升半级的,还是张大人,李慕忙活了大半个月,白白为他打工。

    梅大人念完圣旨之后,走到李慕身边,问道:“这些日子花了多少银子,我回宫的时候为你报备。”

    李慕道:“三十两。”

    梅大人挑眉,语气惊讶:“三十两?”

    他惊讶的不是李慕花的银子太多,而是太少。

    代罪银的废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多少有识官员想要废除此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可见办成这件事的艰难。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三千乃至于三万两的准备,没想到李慕只用了三十两。

    李慕点了点头,重复道:“是三十两,大部分都花在刑部了。”

    如果不是飘香楼的那顿饭,其实二十多两就够了。

    对付恶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恶,想要逼迫刑部郎中等人就范,那就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只要找对了方法,银子反倒是次要的。

    皇宫,御花园内。

    女皇欣赏着花丛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轻声道:“三十两?”

    梅大人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她的身后,微笑道:“这半个月,他可是将代罪银法用到了极致,只用了二十多两,就将户部,礼部,刑部那些官员的子嗣,挨个揍了个遍,若非如此,那些官员,又怎么主动要求修改此法……”

    她身边的年轻女官道:“陛下下令废除代罪银法之后,神都百姓的反响也很激烈,神都万人空巷,百姓们都自发的前往国庙参拜……”

    女皇的视线从花苞上移开,淡淡道:“出宫看看。”

    她转过身,衣袖拂过那那朵花苞,转瞬之间,满园的牡丹,争相盛放。

    神都街头。

    李慕和王武走在街上,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今日并没有几个行人。

    此时,神都百姓,大都跑到国庙之中参拜了。

    代罪银法,自先帝时期,荼毒百姓十余年,终于在今日废除,神都百姓无不感恩女皇陛下的仁德,纷纷前往国庙参拜,导致本来想要从百姓中获取一些念力的想法,直接落空。

    不过,代罪银法的废除,虽然李慕的胜利果实,大部分都被张大人窃取,但那只是朝廷方面的,百姓对李慕的信任,并不会减少。

    这都是他一拳一拳,在神都街头打出来的。

    远远的,李慕看到一群人从远处走来,竟然全都是李慕熟悉的面孔。

    有户部员外郎的儿子魏鹏,礼部郎中的儿子朱聪,刑部郎中的儿子杨修,太常寺丞的孙儿……

    这几天,李慕在街上守了他们好久,可他们就是闭门不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但代罪银法已废,不能再无缘无故揍他们一顿了。

    那几人看到李慕,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随后才意识到,代罪银法已经废除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大步向前走来,目光在李慕身上聚焦,饱含怒意。

    魏鹏在李慕身上吃亏最大,目光也最为凶狠,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那一百杖,即便是刑部差役下手并不重,也让他在家里躺了近半个月,这段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找李慕报仇,一雪当日之耻。

    李慕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魏鹏冷冷的一笑,说道:“看你怎么了?”

    李慕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代罪银法一改,他此刻无缘无语的揍魏鹏一顿,不仅要受杖刑,还要被处以巨额的罚银。

    见李慕站在原地,魏鹏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不敢了吗,这可不像是你啊,李捕头……”

    李慕看着他,说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太嚣张……”

    魏鹏嘲讽道:“嚣张又不触犯律法,你打我啊?”

    见李慕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他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无比嚣张的凑到李慕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们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李慕掏了掏耳朵,说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魏鹏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你我之间,还没有结束!”

    李慕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威胁我吗?”

    魏鹏冷笑道:“威胁又如何,犯法吗?”

    众人都面露嘲讽,唯独刑部郎中之子杨修愣在原地,下一刻便惊声开口:“魏鹏住口!”

    作为刑部郎中的儿子,他对于大周律的了解,比魏鹏这些人深的多。

    以言语或暴力威胁、恐吓朝廷公差官员,真的犯法……

    情节轻微者,拘五日以下,情节严重者,拘五日以上,十日以下,并处罚银……

    杨修想要提醒魏鹏,然而为时已晚。

    “不知道了吧,威胁我真的犯法……”李慕看着魏鹏,摇头说道:“走吧,去都衙坐坐,以后记得多读书,没坏处的……”

第20章 八卦

    魏鹏这些官员子弟的法盲程度,令人发指。

    依照大周律,威胁、侮辱、诽谤他人,虽然都不是什么重罪,但若对当事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不利影响,还是要被处以罚银和拘禁。

    而官员和捕快,都是国家公职人员,威胁国家公职人员,罪加一等。

    李慕好心的给魏鹏普及了这条律法知识之后,魏鹏还有些难以置信,看向杨修,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杨修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

    魏鹏脸色一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李慕脸一沉,说道:“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魏鹏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他正要离开,杨修却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魏鹏回头怒道:“你干什么!”

    杨修咬牙道:“你个蠢货,威胁公差,最多拘留五日,拒捕逃窜,可就不是五日的事情了!”

    李慕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刑部郎中的儿子,法律意识,比魏鹏之流强多了。

    魏鹏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浓浓的懊悔之色。

    李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他将魏鹏的胳膊反押在身后,向神都衙走去。

    杨修看向朱聪,说道:“礼部员外郎郑大人不是兼着神都丞吗,快去请来他,或许魏鹏就不用蹲大牢了。”

    朱聪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陛下刚刚下旨,将神都尉升为神都丞,郑大人不再兼任神都丞了……”

    杨修叹了口气,说道:“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片刻后,神都衙大牢。

    魏鹏坐在牢里,脸色苍白无比,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杨修看着牢房内的魏鹏,说道:“没办法了,你自己惹事在先,我爹也救不了你,只能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来。”

    魏鹏咬牙道:“我要一部《大周律》!”

    李慕再次和王武走在街上时,街上的百姓已经多了起来。

    他来神都不过一月,此刻站在神都街头的感觉,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初来神都时,这条街上遇到的百姓,路遇老人摔倒不扶,遇见不平事不助,他们目光淡漠,表情麻木,人与人之间,戒备心十足。

    如今,李慕从他们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淡漠和麻木。

    代罪银法的废除,在明面上,将神都的官员权贵,和普通百姓摆在了同一位置,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使得神都民心,前所未有的凝聚。

    这对维护国家安定,自然有益,对李慕自己的好处也不小。

    如今的他,在神都虽然还算不上人尽皆知,但走在街上,能认出他的人,还是不少,李慕一路走来,身上有源源不断的念力汇聚。

    若是再做几件大快民心的好事,恐怕百信的对他的信任,也会逐渐转变为爱戴,促使他的七情最终圆满。

    面摊的掌柜从铺子里探出头,对李慕道:“李捕头,要不要坐下来吃碗面?”

    正好到了吃饭时间,这家面摊的味道很不错,衙门的捕快经常光顾,李慕干脆在街边的小摊旁坐下,说道:“来两碗面。”

    掌柜的很快从铺子里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说道:“我就知道,李捕头揍那些官家子弟,一定有原因,现在代罪银法终于被废了,废的好啊,以前的律法,根本不拿我们这些百姓当人看,您来神都,真的是神都百姓之福,大家都很感激您……”

    李慕放下筷子,笑道:“你们真正应该感激的人是陛下,如果不是陛下,代罪银法不可能废除。”

    李慕很清楚,礼部刑部那些官员,为什么能忍受他在他们面前反复横跳。

    就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内卫,而内卫对李慕的保护,又是当今女皇授意的。

    目前为止,他连女皇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抱上她的大腿。

    相比于皇帝而言,二十八岁的第七境强者,对李慕的诱惑更大。

    大周的历代皇帝,有着和任何修行者都不同的修行捷径,皇室祖庙中孕育出的一缕帝气,能够为皇室造就一位上三境强者。

    女皇正是因为得到了祖庙的认可,获得了这一丝帝气,成功晋升第七境,也拥有了成为帝王的资格。

    正在面摊旁吃面的李慕,并没有看到,在他的身后,站着三道身影。

    不仅是他,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人看得到她们。

    面摊掌柜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接口说道:“三年前,女皇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神都还有很多非议,可大家不得不承认,这三年,大家的日子,比以前过的好多了,说起来,我还见过女皇陛下一次……”

    李慕诧异道:“你见过陛下?”

    面摊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见过啊,只不过那个时候,陛下还不是陛下,也不是太子妃,她还在我这里吃过面,那个时候,我怎么都想不到,她后来会成为女皇陛下……”

    王武喝完汤,放下碗,不屑道:“别吹了,陛下不是太子妃的时候,也是周家的嫡女,会来你这里吃面?”

    面摊掌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爱信不信……”

    说罢,他就去里面忙碌了。

    王武抹了抹嘴,说道:“这老家伙,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陛下出身高贵,怎么会和我们一样,来这种地方……”

    对于他认定了要抱的大腿,李慕其实还没有多少了解,他对女皇的认识,只限于道听途说。

    王武从小在神都长大,又经常搜集权贵豪族的信息,或许比李慕知道的要多。

    他看向王武,问道:“你对陛下的事情,知道多少?”

    说起这种事情,王武便滔滔不绝起来,“那可多了,陛下是周太傅的小女儿,有倾国倾城之貌,从小就有很高的修行天赋,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迈入了第五境……”

    “倾国倾城之貌……”李慕狐疑道:“不是说,她嫁给太子之后,并不被太子所喜,如果她长得这么漂亮,太子怎么会不喜欢……”

    在李慕的潜意识里,女皇陛下,修为虽高,应该长得不怎么样。

    否则,她怎么会直到成为皇后,还是处子之身,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太丑,就是传言有误。

    王武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头儿就不知道了吧,太子喜好男风,这在神都并不是秘密……”

    李慕愣了一下,也压低声音,八卦道:“这么说,传闻陛下至今还是处子,也是真的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身上寒毛直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第21章 报复

    李慕身后,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梅大人脸色焦急,年轻女官面露愠色,最后一名气质高贵的美貌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三道身影跨越空间,出现在皇宫的御花园中。

    年轻女官脸色铁青,冷冷道:“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在背后非议陛下,我这就将他拿入内卫大牢!”

    梅大人张了张嘴,想要替李慕求情,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背后非议陛下,若要治罪,可是大罪……

    美貌女子表情平静,似乎并未生气,淡淡道:“算了,他刚刚为废除代罪银法立下大功,若是将他下狱,该如何向百姓解释,念在他对大周有功的份上,饶他一次。”

    女皇已经开口,年轻女官也不好再说什么,梅大人松了口气,说道:“陛下仁慈。”

    女皇道:“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赏花。”

    女皇再次开口,两人躬了躬身,说道:“臣告退。”

    两人转身走出御花园,御花园内,美貌女子身上雍容高贵的气质不再,她俏脸生寒,跺跺脚,咬牙道:“气死朕了!”

    下一刻,她的身影,再次在原地消失。

    李慕回到衙门,和小白一起回家。

    关于女皇的种种八卦,神都其实流传有好多版本,但她久居深宫,就算是上朝的时候,也会有一道帘幕隔着,即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曾得见她的天颜。

    所以,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李慕无从得知。

    不过李慕也不在乎这些。

    只要她有钱有权,能够为他提供修行资源就行。

    回到家的时候,李慕查看了一下他布置的阵法,没有发现被入侵的痕迹。

    这次得罪的人太多,以防万一,还是抽时间去买一些布阵材料,加固一下阵法,将阵法威力,再提升一个层次。

    毕竟,神都不比北郡,聚神修行者,在北郡,已经算是强者,但在神都,也只不过是那些官宦子弟身后的普通跟班。

    到了中三境,情况才会有所改善。

    第六境修行者依旧十分稀少,到了这种境界,突破到上三境,往往是他们追寻的唯一目标,很难为朝廷所用。

    第五境便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也不是李慕得罪的那些小官小吏能够驱使的。

    他只需将阵法的威力再提升一层,能够困住第四境就行。

    李慕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忽然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小白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跑过去,将李慕搀扶起来。

    李慕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回头看了看,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地势平整,也没有坑洼,自己怎么会被绊倒?

    修行到现在,李慕身体的灵活程度,反应能力,都比以前高了数十倍,刚才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继续向前走去。

    砰!

    没走两步,李慕脚下再次一绊,险些摔倒。

    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恐怕又会像刚才一样摔个狗啃泥。

    他开启天眼,警惕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换用天眼通之后,依然如此。

    而从始至终,尸狗一魄,都没有产生警觉,这说明他的身体没有感受到危险。

    李慕左右看了看,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道是他修行出了岔子,产生了肢体不协调,连路都不会走了?

    被绊了两次之后,小白主动的扶着李慕,以免他再次绊倒。

    这一次,倒是顺顺利利的回到了家里,李慕回到房间,盘膝坐在床上,握着两块灵玉修行。

    在念力的催动之下,灵玉中的灵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他迅速吸收。

    小白也盘膝坐在李慕的对面,专心修行。

    吸收完两块灵玉之后,李慕的意识再次进入壶天空间,发现其中已经没有灵玉了。

    上次从郡衙抢来的灵玉,大都分给了柳含烟晚晚和小白,剩下的,也在这段时间,被他消耗一空。

    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已晚,李慕顺势躺下,准备睡觉。

    小白从床尾爬过来,也安静的躺在李慕身边。

    李慕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就变的平稳悠长。

    睡梦中,李慕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浓郁的白色雾气。

    “梦?”

    李慕站在白色雾气中,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修行者炼化三魂七魄,意识和身体,都在自身掌控之中,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做过梦了。

    前方的雾气一阵翻涌,李慕看到一个亭子,出现在雾气之中,亭中似乎还有人影,他缓步向亭中走去。

    梦境反应的是人的潜意识,李慕很好奇,他潜意识里有什么。

    走近那亭子时,才隐隐约约看到亭中的人影。

    那似乎是一名女子,但处在雾中,李慕看不真切。

    随着李慕的走近,亭中处在雾气中的女子,缓缓回头。

    李慕以为他会在梦中看到柳含烟或是李清,或者是晚晚,但当那女子转过身后,李慕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

    那女子有着一头如瀑的青丝,柳眉水眸,身上散发着一种圣洁高贵的气息,容貌极美,比之小白也毫不逊色。

    每天都面对小白,这样的颜值,给李慕带来的惊讶也没那么多,他只是有些疑惑,他的梦里,怎么会出现一位陌生女子?

    难道他潜意识里,想要背着柳含烟,在神都拥有一段美丽的邂逅?

    这绝对不可能,来神都之后,李慕一直都洁身自好,多次拒绝青楼老鸨终身免费的邀请,和他有过接触的女子,只有梅大人,李慕总不至于对她有什么冲动。

    他看着那女子,有些好奇,他的潜意识里,会和梦境中的陌生女子,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亭中的女子,忽然在他的眼前消失。

    随后,李慕的屁股上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发现那女子手里出现了一只鞭子,她轻轻甩手,那鞭影便直逼自己而来。

    李慕想要躲开,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鞭子抽在他的身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咻咻咻!

    女子手中的长鞭,一遍遍抽在李慕的身上,疼痛居然也和真的一样,虽然不至于不能忍受,但却让李慕的心中充满了羞耻。

    被一个陌生女人用鞭子抽打,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一刻,李慕甚至怀疑,他的心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倾向。

    梦境中,那女子愤怒的挥鞭,再次带来几道鞭影。

    房间里,李慕陡然从床上弹起来,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白爬起来,担忧的看着他,问道:“恩公,你怎么了?”

    李慕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许久才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做了个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也没有疼痛,刚才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醒转过来之后,李慕产生了深深自我怀疑。

    他的潜意识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难道是这些日子,多次围观别人杖刑,觉醒了心中的某些属性?

    李慕长舒口气,拍了拍胸口,不再胡思乱想,重新躺下。

    做了那样一个噩梦,让他的精力有些透支,躺下之后,很快就再次睡着。

    下一刻,那熟悉的雾气,再次在他眼前出现。

    美貌女子站在雾气中,冰冷的看着李慕,冷声道:“你还敢回来?”

    李慕的身体一僵,眼看着前方数道鞭影,再次袭来……

第22章 蹂躏

    刚刚闭上眼睛,就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女子,熟悉的鞭影,李慕整个人都傻了。

    哪有梦还能接着做的?

    他严重怀疑自己修行出了岔子,遇到了梦魇或者心魔。

    此刻的李慕,仿佛遭遇了鬼压床,床上的身体无法移动,梦中的身体也无法移动。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即便是知道现实中不会受伤,心里还是愤怒又屈辱。

    在他的自己的梦里,他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给欺负了,这谁能忍?

    虽然身体无法移动,但他的意念却并不受限制。

    这是他的梦境,梦境中的一切,都由李慕自己掌控。

    只不过,即便是是在梦中,也需要他在极度冷静的情况下,才能将梦境彻底掌控。

    李慕闭上眼睛,默念清心诀,保持灵台空明,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睛。

    轰!

    一道白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当头劈向那女子。

    梦中的一切都是幻想,即便那女子容貌极美,李慕辣手摧花时,也没有丝毫心软。

    那女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白色雷霆瞬间崩溃。

    李慕整个人又傻了,刚才那一刻,这女子居然夺走了他关于梦境的控制权。

    这到底是谁的梦境?

    李慕不甘认输,雾气中雷霆再次炸响,只不过这一次,白色的雷霆,变成了紫色。

    进阶后的紫霄神雷!

    女子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衣袖,这道紫色雷霆,再次崩溃。

    李慕再次幻想,一柄飞剑,出现在雾气中。

    飞剑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终化为万千剑影,向那女子斩去。

    女子轻轻抬手,身后雾气涌动,竟也化为一只白色的雾手,将那些剑影生生抹去。

    抹去剑影之后,白色的雾气之手,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向前一握,将李慕握在手中。

    随后,那雾气之手,忽然变成几条粗壮的触手,将李慕的四肢束缚,李慕整个人呈大字形,飘在空中。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鞭影。

    ……

    “呼!”

    床上,李慕的身体再起弹起来,浑身被冷汗湿透,呼吸急促,心中余悸未消。

    小白从他身旁爬起来,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担心道:“恩公,又做噩梦了吗?”

    “见鬼了……”

    李慕摸着胸口,能够感受到心脏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好像他真的在梦里被那女人蹂躏了一样。

    做噩梦也就罢了,居然还连着做,李慕面色微变,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遇到心魔了?”

    心魔,几乎是每一个修行者在修行过程中,都会遇到的东西。

    它是修行者精神,意识,心理上的缺陷与障碍,仇恨,贪念,妄念,欲念,执念,妄念,都能导致心魔的产生。

    有了心魔,短则修行停滞,重则走火入魔,甚至有性命之危。

    如李清一般,通过一点一点,艰苦修行上来的修行者,心性异常坚韧,即便是会出现心魔,也能轻易战胜。

    因为特殊的体质和充足的资源,李慕的修行速度,是大多数修行者望尘莫及的,心境的磨练与提升,难以跟上法力的增长,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所以对于心魔,他一直有着隐忧。

    很多修行者修到最后,修成了疯子,就是因为没有战胜心魔。

    李慕觉得他很有可能遇到心魔了。

    心魔存在的形式,千变万化,每个人的心魔都有所不同,它是修行者心中的缺陷与障碍所化……

    梦中的女子如此暴力,难道是因为他这些日子,主动找事,揍了神都那么多权贵,所以才幻化出这种暴力的心魔?

    李慕一时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巧合,再次躺下,闭上眼睛。

    雾气中,那女子一手持鞭,冷冷的看着李慕。

    “还来!”

    李慕悲愤的看着她,主动退出了梦境。

    他坐在床上,面色阴沉。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第三次,便不能用意外和巧合解释了。

    他可能真的遇到了心魔。

    那并不是幻境,而是李慕自己做的梦,梦中的女子,也是他潜意识幻想出来的,甚至连李慕自己都无法控制。

    若是不克服心魔,恐怕他以后睡觉便不得安宁。

    今晚是不可能再睡了,李慕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望着头顶的满月,心情惆怅。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的对面,一道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身影,正淡淡的看着他。

    小白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在李慕身边,一脸担忧,问道:“恩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慕不想让他担心,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你柳姐姐和晚晚她们了,睡不着,你先去睡吧。”

    晚晚坐在他身旁,说道:“我在这里陪着恩公……”

    ……

    第二天一早,李慕无精打采的来到都衙。

    刚刚经历了乔迁和升迁,两迁之喜的张春,看到李慕的样子,笑道:“圣心难测,陛下这次没有赏你,下次还有机会嘛……”

    这曾经是李慕和他说过的话,如今他又送给了李慕。

    上次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陛下只赏赐了李慕,这次从头到尾都是李慕在忙活,到头来升官迁宅的却是他,张春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虽然陛下赏他的宅子,只有两进,远不能和李慕的五进大宅相比,但对他们一家而言,也足够了。

    女儿有了自己的院子,他终于不用担心晚上和妻子行夫妻之乐的时候,被一墙之隔的女儿听到,昨天晚上快活到半夜,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反观李慕,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觉。

    事实上,昨天晚上李慕根本没有睡觉,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心魔就会趁机入侵,昨天一晚上,他在梦中被那女子蹂躏了八次,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来到都衙之后,李慕回到后衙自己的院子,尝试着再次入睡。

    这一次,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那女子并没有出现。

    李慕心头微喜,又尝试了几次,那女子还是没有出现。

    他长舒了口气,或许,那心魔也不是每次都出现,如果每次入睡,都会做那种噩梦,他整个人恐怕会崩溃。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出现在院中,李慕下了床,走到院子里,问道:“梅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梅大人道:“没事,来看看你。”

    李慕遗憾道:“我以为陛下终于想起来,准备赏赐我呢……”

    梅大人撇了他一眼,说道:“陛下赏赐你的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想到那两件地阶法宝,以及那座五进的宅子,李慕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就算是废除代罪银,他出了最大的力,却没有得到赏赐,但之前赏赐的,也足以抵得上他的所有功劳。

    梅大人装作不经意的从他身上移开视线,说道:“陛下是君,你是臣,平日要对陛下尊敬一点。”

    李慕奇怪道:“我也没有见过陛下,怎么尊敬陛下……”

    梅大人道:“我的意思是,你私下里不能对陛下不敬,也不能非议陛下,要维护陛下……”

    李慕想了想,对于当今女皇,他虽然八卦了一点,但尊敬还是很尊敬的,而且一直在维护她。

    他做这些事情,冒着进一步得罪旧党的风险,还不是想让她更得民心一点,神都万人空巷,百姓争相去参拜国庙,不就是他对她的维护?

    内文是女皇近卫,应该很了解她,李慕八卦之心又燃起来,问梅大人道:“梅姐姐,你经常跟在陛下身边,应该很了解她,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梅大人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快就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

    李慕解释道:“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我怕对陛下不够了解,日后做了什么,冒犯了陛下……”

    梅大人道:“你放心,陛下的仁慈和大度,远超你的想象,就算你冒犯了她,她也不会计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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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仙吏介绍:
穿越妖魅横生,群魔乱舞的仙侠世界,李慕开始真的只想苟活,可他无意中救了的小狐狸忽然口吐人言,说要以身相许……这是一个现代青年穿越仙侠世界,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故事。大周仙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仙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仙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