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赠礼
白云山主峰之上,道钟颤抖一番,直直的飞进了云雾深处,李慕整个人都看傻了。
广场前的符箓派弟子也傻了。
他们入派数年,数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场景,在这近半年内,全都见过了。
道钟逃跑的瞬间,符箓派的各峰之上,就有流光冲天而起,隐入云雾,李慕连忙走到柳含烟和那老妪身边,“震惊”道:“发生什么事情,那口钟怎么跑了?”
老妪面色肃然,说道:“道钟有灵,不可能无缘无故生出异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何方妖孽,胆大包天,竟敢闯入白云山……”
她话音落下,云雾中一阵翻滚,那道钟再次出现。
几道人影护在它的身边,其中就有李慕见过一次的玄真子,以及玉真子,其余几人,身上气息晦涩,显然也是祖庭的至强者。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主峰的道宫中飞出,飞至道钟旁,轻抚道钟,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这种感觉,像是小辈受了欺负,找到自家长辈撑腰一样。
李慕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悄悄躲在了老妪的身后。
仙风道骨的老者,和道钟说了几句之后,目光忽而望向下方。
视线的尽头,正是李慕。
那几名洞玄强者,视线也在李慕身上汇聚。
玉真子看了看李慕,又看了看道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那仙风道骨的老者传音几句,老者目中浮现出了然之色,点头道:“道钟因他而裂,想必是钟灵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心生惧意……”
李慕被这些人盯的浑身发毛,心中暗自担心,到了符箓派的地盘,他们会不会逼自己赔钟,这里可不是郡衙,没有人在他背后撑腰……
众人从天空中落下来,那老妪立刻躬身道:“见过掌教师伯,见过几位师叔。”
玉真子看着柳含烟,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此次下山新收的徒儿。”
柳含烟连忙行礼:“柳含烟见过掌教师伯,见过几位师叔。”
仙风道骨的老者看向玉真子,笑道:“恭喜师妹终于得偿所愿,找到衣钵传人。”
另外几人也纷纷恭贺:“恭喜师姐。”
玉真子扫视他们一眼,问道:“就只是恭喜吗?”
一名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右手一翻,手心处出现一张符箓,他笑着将符箓递给柳含烟,说道:“初次见面,这是师叔的见面礼,柳师侄收下吧。”
这符箓之上,灵力运转,恐怕比吴波用过的那张符箓还要高级,
柳含烟看了看玉真子,玉真子点头道:“这金甲神兵符,可唤出第六境的神兵,虽然只是消耗品,但也是正阳子师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柳含烟收下符箓,说道:“谢谢正阳子师叔。”
玉真子看向另外一名年轻女子,说道:“这是丹霞峰的丹阳子师叔,丹阳子师叔的炼丹之术登峰造极,不逊色于丹鼎派。”
年轻女子伸出手,手心处出现了一个玉盒,这玉盒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其中躺着的一枚丹药。
她微微一笑,说道:“此丹是我近日练成,服下之后,可使容颜永驻,青春不老,又有淬体之用,能排出体内后天杂质,此后百毒不侵,万邪不扰……”
玉真子接过玉盒,放在柳含烟手中,说道:“丹阳子师叔,一年也炼制不了几颗天品丹药,还不快谢谢她……”
柳含烟收下玉盒,不好意思道:“谢谢丹阳子师叔。”
玉真子看向另一名老者,说道:“这位是紫云峰的玉泉子师叔,听说他前些日子,得到了一件天阶宝甲……”
玉泉子苦笑一声,手上白光一闪,手心处出现了一件银丝软甲,说道:“此甲取自万妖国苦寒之地的千年蚕妖,可抵挡第六境全力一击,送给柳师侄防身……”
虽说送出此甲,他心里也十分肉疼,但师姐已经点名要了,他也不能不给。
万一惹恼了她老人家,有事没事的叫自己出来,检验检验他的修为进境,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时不时揍他一顿,他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玉真子师姐为了衣钵弟子,可是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些年,找了不少纯阴之体,不是性别不符,就是年纪太大,更多的,是被父母弃养和溺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今日便是忍痛也得割肉。
柳含烟收下软甲,说道:“谢谢玉泉子师叔。”
玉真子又看向玄真子,说道:“这是青玄峰的玄真子师叔,玄真子师叔是为师的嫡系师弟,为师是看着他长大的,也是为师引他进入的修行之路……”
玄真子本来已经掏出了一张符箓,听到玉真子此言,又默默的将之收了回去,指节白光一闪,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长剑。
玉泉子吃惊道:“你打算将青玄宝剑送出去!”
玄真子留恋的看着青玄剑,说道:“师姐觅得佳徒,师弟为她高兴,一把剑,算得了什么……”
玉真子从他手中拿过青玄剑,说道:“算你还有些良心,含烟,还不快谢谢玄真子师叔?”
柳含烟接过宝剑,说道:“谢谢玄真子师叔……”
李慕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这几人送的几样东西,愣是没有一样低于天阶的,李慕从郡衙地字阁里搬走的所有东西加起来,恐怕也抵不上其中一件。
这一趟白云山,果然没有白来。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酸涩。
符箓派重女轻男,也未免太过明显,当初玄真子邀请他的时候,只是随口一问,被李慕拒绝之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若是李慕当初有柳含烟的待遇,恐怕他现在已经光荣的成为了一名符箓派弟子。
可惜符箓派没有一名纯阳之体的首座,需要他来继承衣钵,纯阳之体和纯阴之体诞生的概率虽然差不多,但因为民间重男轻女的思想,以及八字纯阴便是天煞孤星,会克父母亲人的愚昧观念,纯阴之体的女童,很少能存活下来。
玉真子最后看向那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说道:“这位是掌教师伯,他是一宗掌教,出手肯定会比首座师叔们大方……”
老者摇了摇头,取出一枚玉石,说道:“这里面拓印了一页道页,看过一遍之后,就会消失,能不能领悟出道术,就看她的造化了……”
道页……,李慕心中暗自心惊,如今的道门六宗传承,全都来自于一本《道经》,道页,便是道经中的书页。
符箓派掌教说这张道页可以领悟出道术,想必应该是《道经》内卷的书页。
道术和神通虽然都是法术,但却有本质上的区别,神通需要修习领悟,是以自身的法力为基础,资质差些的,就算给他修行神通的方法,也无法学会。
道术是天地之力的运转,不需要修行,只要掌握真言手印,便拥有了打开天地大门的钥匙。
能让柳含烟领悟道页,说明他真正的将她当成了符箓派的内门弟子。
玉真子收下玉石,对柳含烟道:“还有几位师叔云游在外,等到他们回来了,我再带你一一拜见。”
柳含烟和几位首座一一认识之后,众人抬头望向那道钟,此钟还悬在天上,感受到李慕的视线,又向后躲了躲。
李慕伸出双手,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那老者无奈的一笑,说道:“道钟在这里近千年,早已孕育出了灵智,它因你所伤,自然也会惧怕你,你对它和善一些,他便不会再怕了……”
“我试试吧……”李慕点了点头,看着那道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嗡!
道钟颤抖几下,再次飞起,隐没在云雾之中。
李慕脸上的笑容凝固,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罢了,随它去吧。”
他们不再理会那道钟,反而将目光望向李慕,目光中蕴含奇异之力,这让李慕感觉,他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裸的站在人前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天谴体质,简直闻所未闻。”
“他还是纯阳之体,莫非纯阳之体骂天,会遭到天谴?”
“既是天谴,为何会引动道钟鸣响,甚至让道钟裂纹……”
“掌教师兄不是说,道钟的确感受到了新的道术,它承受不了那道术引动的天地之力,才会碎裂……”
……
众人看着李慕,议论不休,最终还是符箓派掌教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天地之事,玄妙难懂,即便是我们,也只能窥到一丝,道钟裂纹,自会修复,无须在议论此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闭口。
天威难测,修道之人,感悟天道,顺应天道,这也是北郡那凶灵诞生之后,符箓派不愿出手的原因。
道钟裂纹,自然有其原因,背后或许暗含某种天道规律,不可妄议。
几位洞玄强者,看着李慕的目光,都颇为讶异。
即便是修行数十年,修为通玄,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
虽说他每次骂天都会遭到天谴,但这也算是天地对他的回应。
而这,是他们这些洞玄修行者梦寐以求的。
当他们也能如他一般,随随便便就能创造出道术,引来天地回应的时候,就是他们晋级超脱之时。
天谴,他们也想要啊……
第82章 暂别
掌教真人开口之后,这些人似乎并没有让李慕赔钟的意思,也没有再研究他为什么总是遭到天谴。
李慕为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用再为柳含烟担忧。
柳含烟在白云山的情况,和李慕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预想到纯阴之体会比较吃香,却也没想到这么吃香。
她摇身一变,就成了年轻一辈弟子的师叔,收礼收到手软,连李慕看到都羡慕不已。
白云峰上,柳含烟将那张金甲神兵符,冰蚕软甲,以及那把青玄剑一同塞进李慕手中,说道:“我在门派,这些东西用不到,都给你吧。”
还是自己的女人知道心疼自己,不过李慕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是诸峰首座送给你的礼物,我拿着不太好。”
柳含烟道:“既然是送给我的,我就有处置它们的权力,我在宗门修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不一样,整天和那些妖呀鬼呀的打交道,我不放心……”
为了让柳含烟放心,李慕收下了那张符箓和软甲,将青玄剑留下,说道:“这把剑好像很贵重,你留在身边吧,你正好却缺一把佩剑……”
李慕送给柳含烟的玉钗,不过是玄阶法宝,这青玄剑,显然是天阶之物,连玄真子送出都要肉疼不已,李慕若带走,被他知道,总归不好。
柳含烟看了看李慕手中的白乙,不满道:“不要我送你的剑,却要李捕头送你的……”
李慕解释道:“这把剑我用的顺手了,再说,它里面还有剑魂,青玄剑太贵重,是符箓派宝物,我如果拿走,被玄真子道长知道,会怎么看?”
柳含烟不再坚持,却又说道:“正好有机会来符箓派,你不去看看李捕头吗?”
李慕道:“他早离开门派了。”
柳含烟目光望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慕解释道:“上次韩捕头下山,顺便提了一句。”
柳含烟撇嘴道:“李捕头的事情,你总是记得那么清……”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顺着这个话题,李慕立刻道:“你和晚晚先去看看住处,既然来了白云山,我总得见一见韩哲……”
韩哲在第五脉,所属青玄峰,走出白云峰道宫,李慕对那名老妪道:“晚辈在青玄峰有一位故友,前辈可不可以带我去青玄峰?”
老妪点了点头,架云带李慕来到另一座山峰。
带领李慕和柳含烟熟悉门派的老妪,也有造化修为,和郡守郡丞同阶。
符箓派作为道门六宗之一,门内强者无数,仅祖庭白云峰的造化强者,就有近十位。
七峰的首座,无一不是洞玄,掌教真人,更是第七境超脱,门内隐藏的强者,还不知有多少。
更别说,这只是符箓派祖庭,祖庭之外,还有众多分支,与祖庭同宗同源。
比之大周朝廷,这样的实力,稍显逊色,但无论是如今的大周还是前朝,都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宗门。
来到青玄峰后,老妪遣了一名弟子通传,不一会儿,韩哲便从一座道宫内跑出来,秦师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这里了?”看到李慕时,韩哲一脸喜色,问道:“难道你终于想通了,要拜入我符箓派?”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来送含烟的,顺便来看看你。”
“难道是柳姑娘拜入符箓派了?”韩哲诧异道:“她拜在哪一峰,哪位长老的门下了?”
李慕道:“白云峰,玉真子道长门下。”
“玉真子……”韩哲摸了摸下巴,疑惑道:“白云峰的几位长老,我都听过啊,哪里有个叫玉真子的……”
秦师妹惊愕的嘴唇微张,说道:“玉真子,白云峰的首座,不就是玉真子师伯祖?”
韩哲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李慕,震惊问道:“柳姑娘拜了玉真子师伯祖为师?”
李慕点了点头。
韩哲一脸的难以置信:“那她岂不是就是我们的师叔了?”
“理论上是这样。”
韩哲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随后道:“原来他们说的,你傍上的那位有钱女子,就是柳姑娘,你终究还是选择了柳姑娘……”
他长叹一声,说道:“想当年,我们三个还是一样的,现在李肆有妙妙姑娘,你有柳姑娘,唯独我身边……”
李慕看了秦师妹,说道:“是身边不是还有秦师妹吗?”
秦师妹脸色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说起这个,韩哲便有些苦恼,对秦师妹说道:“秦师兄曾经说过,让我监督你修行,你每天都这样跟在我身边,还哪有时间修行,这不是让我辜负秦师兄的托付吗?”
秦师妹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这就去修行!”
看着秦师妹离开的背影,李慕无奈摇头。
那老妪看了韩哲一眼,面有异色。
好歹朋友一场,李慕终是不忍心看到他孤独终老,提醒道:“我的意思是,秦师妹做你的双修道侣怎么样?”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韩哲摇了摇头,说道:“秦师兄让我照顾她的,我怎么能找她做双修道侣,而且,就算我愿意,秦师妹也不一定愿意……”
李慕道:“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
韩哲愣了一下,问道:“这还能直接问吗?”
“为什么不能?”
“直接问的话,会不会太唐突了,难道你们平时都是直接问的?”
“不然呢?”
韩哲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听了李慕的话之后,若有所悟,想了想,说道:“那我去问问郑师姐,看看她愿不愿意……”
李慕改变了主意,让韩哲找到双修道侣,是对其他情商正常之人的最大不公。
李慕不打算再掺合他们的事情,接下来的两日,他在韩哲和秦师妹的作陪下,陪柳含烟游玩了两日,第三日一早,便准备下山回郡城。
他毕竟不是符箓派弟子,不好在这里久留,衙门那里,也有其他的公务。
白云峰上,柳含烟牵着李慕的手,说道:“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许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会让小白看着你的。”
李慕保证道:“放心吧,除了你,别的花花草草,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柳含烟抱着他,说道:“我舍不得你……”
李慕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虽然李慕也希望两个人能天天晚上双修,但她显然不想永远躲在李慕背后,纯阴之体,再加上良师的指导,符箓派的修行资源,能让她以后在修行路上,走的更远。
和依依不舍的柳含烟告别,李慕乘着飞舟,远远的看着她和晚晚站在白云峰上,最终消失在云雾里。
第83章 傀儡
郡城。
李慕推门而入,院子里空旷无比,少了柳含烟和晚晚,家里瞬时便少了一些生活的气息。
她们在的时候,李慕的感受还没有这么强烈,她们走了以后,李慕才发觉,家中有一位女主人,是多么的重要。
“恩公……”
一道白影从内院跑出来,李慕俯下身,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说道:“以后你可以变回人身了。”
考虑到柳含烟的感受,小白在李慕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原形出现,其实李慕知道,她很喜欢化成人形,穿漂亮衣服,戴漂亮首饰。
人类是万物灵长,这是这个世界所有族类的默认的事实。
因此,不管是什么妖物精怪,修行的最初目的,大都是化成人形。
小白化成人形,穿好衣服后,李慕道:“你去修行吧,我去做饭。”
小白走上来,说道:“我和恩公一起,等我学会以后,就可以自己给恩公做饭了。”
从一开始,小白对她的定位就很清楚。
她是来偿还李慕恩情的,洗衣做饭,暖床叠被,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李慕其实不习惯被人这么面面俱到的伺候,但这种报答恩情的习惯,根植于天狐一族的血脉中,小白什么都听他的,唯独在这些事情上一意孤行。
时间久了,李慕也就随她去了。
晚上的时候,李慕回到房间,小白已经帮他暖好了被窝,李慕走进房间,她才化为原形,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头。
她化形不久,情商虽然还比不上成年人类,但似乎也知道,她化为人形的时候,是不能和李慕睡在一起的,柳姐姐会不开心,但只要化成原形就可以,哪怕是被恩公又摸又抱都没关系。
李慕早上醒来,小白早就起床了。
她将热水放在李慕的床头,说道:“恩公洗漱之后,就可以来吃早饭了。”
半年多以前,李慕从猎人手下救下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幕。
如果说晚晚是柳含烟的丫鬟,小白就是他的丫鬟,而且还是贴身的,洗衣做饭,暖床侍寝,只要是她能想到的,李慕都不用操心。
吃过早饭之后,小白主动的收拾碗筷,李慕则是去往郡衙。
阳县之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郡衙的奖励,李慕已经挑过了,朝廷答应的奖赏,却还迟迟没有下来。
一开始,为了消灭小玉,旧党之人,可是开出了天阶符箓和天阶丹药的至高悬赏,后来女皇陛下亲自下旨,免去了小玉的罪责,旧党的悬赏,自然也就作废。
但小玉能迷途知返,李慕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而且新党未经李慕同意,就将他打造成大周官场的形象大使,在三十六郡处处宣扬,招揽民心,凝聚民意,这代言费怎么也得结一下吧?
这还只是阳县的事情。
之后李慕智斗楚江王,身受重伤,救下了北郡郡城数万百姓,挽救了数万生命的同时,也为北郡,为朝廷,避免了一件极大的恶**件发生,立下了不世之功。
若是楚江王的计划成功,必定会在三十六郡范围内掀起波澜,甚至会动摇当今女皇的根本地位。
如此功劳,李慕都替女皇陛下担心,她到底会赏自己什么好?
走在去郡衙的路上,李慕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忽而转过身,望向身后。
就在刚才,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一般,当他回头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他抬起手臂,看到手腕上寒毛直竖。
李慕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只不过,他并未前往郡衙,而是在街上巡逻了起来,一刻钟后,李慕巡逻到城门口,走出郡城,偏离了官道,走进荒野之中。
又一刻钟,他已经身处山中,周围没有一道人影。
李慕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后方,淡淡道:“出来吧。”
前方的空间一阵波动,一名背后背着三把长剑的消瘦老者站在不远处,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慕其实并没有发现,只是他身体对于危险本能的警觉。
他离开郡城,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确定。
现在看来,他的警觉没有出错,果然有人在暗中窥视他。
李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者咧嘴一笑,说道:“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
话音落下,老者身后的空间一阵诡异波动,出现了四名黑衣人影。
这四人身上穿着奇异的甲胄,表情木然,给李慕的感觉,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野兽,并且是没有感情的野兽。
老者口中发出奇怪的声响,那四道黑衣人影,忽然向李慕冲了过来,四人的速度极快,甚至在原地出现了残影。
这种速度,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神通修士。
这四人似乎没有灵智,除了速度快些之外,攻击手段十分单一,不过,从他们攻击的气势来看,李慕也不能硬接。
他以“者”字诀游走在四人之间,脑海中飞速运转。
李慕起初以为这是四只飞尸,但从他们的身体里,又没有感受到丝毫尸气。
他有千幻上人的记忆,很快就想到了这四人是什么东西。
“傀儡!”
傀儡和僵尸很像,但又有本质上的不同,僵尸没有灵魂,是死物,傀儡拥有灵魂,被封存在体内,僵尸可以凭借本能攻击,傀儡则需要主人操控。
僵尸诞生出灵智之后,也会有人类的情感,知道畏惧。
但傀儡不同,他们虽然有灵魂,但却没有自己的意识,无畏无惧,悍不畏死,魔道十宗,便有一宗,名为傀儡宗,善于炼制各种傀儡,外人很喜欢从他们手中购买傀儡,当成死士豢养。
身材消瘦的灰衣老者站在远处,意外道:“年纪不大,知道的不少啊……”
这些傀儡的身体,经过特殊的炼制之后,本身就堪比法宝,白乙只是玄阶法宝,很难伤到他们。
四只傀儡,都堪比神通修士,以李慕目前的真实实力,要战胜他们,较为困难,更何况,还有一位境界不明的老者,站在远处虎视眈眈,李慕不打算过度的消耗法力。
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危机,他也不打算借助楚夫人的法力,使用道术。
他取出一张符箓,用法力催动之后,那符箓化作一个金光小剑,斩向灰衣老者。
这傀儡由老者操控,操控者身死,傀儡便会失去行动能力。
此符是李慕抢劫郡衙藏宝阁得来的,威力大概相当于造化境强者一击,可斩第五境以下的敌人。
这是李慕对着老者实力的试探。
“高阶剑符!”
老者没想到,北郡一个小小的捕快手中,竟然有如此重宝,这剑符的速度极快,且非常灵活,他狼狈闪躲了几下,金色小剑还是紧追不舍。
最终,老者一咬牙,一手掐诀,在那小剑追上来的时候,猛击自己的胸口,从他口中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包裹住剑符,金色小剑上的光芒迅速暗淡,最终完全消失。
老者的脸色变的极度苍白,气息也萎靡了大半。
他低喝一声,两手结印,背上的三把长剑,忽然飞出,闪烁着灵光,向李慕绞杀而来。
李慕已经摸清了这老者的实力,最多只是神通,不到造化,他不慌不忙的又取出一张剑符,催动符箓,空中又出现了一把金光小剑,只听“锵”“锵”“锵”几声响,老者的三把飞剑灵光暗淡,倒飞而回,老者的气息又萎靡了几分。
老者大惊:“你还有剑符!”
金色小剑已经飞到他的面前,老者来不及犹豫,咬破舌尖,再次喷出一口精血,金色小剑上染了血污,金光暗淡,最终崩溃来开。
而那老者,在连续两次喷出精血后,身上的气息已经萎靡到了极点,他干脆坐在地上,全力驱使那四只傀儡。
四只傀儡速度暴增,以他们强悍的身体,若是抓住了李慕,恐怕会将他直接撕碎。
老者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地阶符箓还有几张!”
李慕一翻手,手心处出现了一沓符箓,他扔出一张,头顶忽然出现一只虚幻的巨手,巨手向着四只傀儡按下,直接将四只傀儡按进了地底。
噗……
老者口中鲜血狂喷,用惊恐至极的目光看着李慕。
他心中怒骂,谁说这次的目标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修为最高只是聚神的小捕快。
聚神倒是聚神了,但这聚神,也未免太财大气粗了。
地阶符箓一张又一张的扔,哪怕是符箓派的核心弟子,也不会这么浪费……
李慕手上重新捏了一只剑符,看着那老者,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李慕是第一次见到这老者,自然也不可能得罪他,此人一见面便要他性命,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目标信息有误,对其实力判断严重不足,老者不再恋战,身形疾退,李慕心念一动,白乙剑脱手而出,楚夫人的身影出现,飞快的追了过去……
第84章 升职
楚夫人如今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在魂境。
那灰衣老者,或许已是第四境巅峰,但在李慕两张地阶符箓的消耗下,精血大损,体内法力十不存一,楚夫人足够应对。
李慕将手里的一沓符箓又收回去,这其实就是其他宗派的修行者很少招惹符箓派弟子的原因。
数百上千年来,符箓派对于符箓的研究,已经登峰造极。
他们懂得如何用符箓引动天地之力,或是将长辈的神通,封印在符箓中,关键时刻拿出来对敌。
这样一来,敌手看似对阵的是符箓派弟子,实则对阵的是符箓派强者。
如果不是越高级别的符箓,需要的材料越珍贵,成符率越低,即便是符箓派集全宗之力,一年也画不出几张天阶符箓,道门六宗之首的位置,也轮不到玄宗来坐。
楚夫人很快就回来,而那灰衣老者,也只剩元神。
老者元神涣散,惊恐至极,不住道:“饶命,大人饶命!”
李慕再次问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老者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接到任务,不知道幕后的雇主是谁……”
李慕一直都在北郡,要说得罪过什么人或势力,魔宗算一个,毕竟,千幻上人和楚江王,或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他的手里,可这两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魔宗要算账,也是找郡守郡丞和郡尉,找不到李慕头上。
除此之外,他得罪的,就只有朝廷的旧党了。
那阳县县令之妻的兄长,吏部某侍郎,就是旧党中人。
阳县一事,因李慕而起,又因为李慕,使得旧党的阴谋落空,旧党中人记恨在心,暗中派出杀手来解决李慕,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询问的话,从这老者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消息。
李慕看了他一眼,对楚夫人道:“搜他的魂。”
楚夫人摇头道:“他的道行比我高深,我搜不了他的魂。”
李慕道:“无妨,我会教你的。”
正常情况下,搜魂这种事情,只能修行者搜凡人,高阶修行者搜低阶修行者,但也不是绝对,用一些邪道方法,也能做到例外。
对于想杀自己的人,李慕绝不会手软。
他直接抹去了这老者元神的神智,将千幻上人记忆中的魔宗搜魂之法,传给楚夫人。
楚夫人深吸口气,这老者没有灵智的元神,就被她吸进了体内,楚夫人进入白乙,李慕看了一眼已经不能行动的四名傀儡,将他们收入壶天世界,然后向郡城的方向走去。
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楚夫人通过白乙,将搜魂得到的一些信息传给李慕。
李慕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画面是灰衣老者的视角,一道穿着黑袍的身影,站在老者身前,嘶哑着声音道:“这名北郡的小捕快,让我家主人很不满,你要的东西,先给你一半,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半……”
李慕看不清那黑影的面容,只看出他的背有些佝偻,声音较为苍老。
仅仅通过这些信息,无法得知他的身份,但楚夫人却从这灰衣老者的记忆中,搜寻出了他的来历。
这灰衣老者来自中郡神都,大周朝堂所在,他幕后是何人指使,已经不言而喻。
郡衙。
李慕将四具傀儡摆在院子里,三位大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今日不知是何原因,林郡守,陈郡丞,以及沈郡尉都在郡衙。
林郡守问道:“问清楚是什么人所为了吗?”
李慕摇头道:“这只是几具没有意识的傀儡,真正的杀手已经死了,没有问出来谁是幕后指使,只知道那人来自神都,受人指使,来北郡暗杀我。”
“神都……”陈郡丞阴着脸,说道:“他们已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了吗?”
沈郡尉悠悠道:“看来,阳县一事,陛下民意攀升,让旧党的一些人很不满啊,不惜派人,数千里暗杀,幸好他们小看了你,没有派出造化境的杀手……”
去了一趟白云山,此刻的李慕,身怀金甲神兵符,就算是造化境的高手前来,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不过,旧党虽然有人对他不满,但说到底,李慕也只是一个小捕快,那些人不会舍得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资源,不太可能会派出造化强者。
林郡守道:“此事,我会上书禀报陛下的。”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李慕,说道:“陛下的使者刚刚来了北郡,这瓶中有一枚造化丹,是陛下给你的赏赐。”
造化丹之名,李慕在各种典籍上已经看到过数次。
此丹为天阶上品,夺天地之造化,活死人,肉白骨,无论身受多么重的伤势,也无论伤的是身体还是魂魄元神,只要有一息尚存,服下此丹,便可修复**和元神的所有伤势,是最顶级的几种丹药之一。
拥有此丹,就等于拥有第二次生命。
若是当日李慕拥有此等丹药,小白的姥姥,便不会离她而去了。
只不过,此丹虽然功效逆天,但炼制此丹的材料,却十分珍稀,很多天材地宝,祖洲根本没有,有的生长在幽都鬼域,有的生长在万妖之国,还有的生长在四海水底,或是其他各洲才有的独特之物,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代价,才能集齐。
不仅材料难以集齐,炼制此丹的难度也极大,丹鼎派顶级的炼丹大师,十次炼制造化丹中,能成功一次,已经十分难得。
种种原因的限制,导致造化丹十分稀少,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李慕只是在书中听说,从未见过。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玉瓶,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从瓶中溢出,李慕注意到,林郡守三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李慕立刻将之收到壶天空间,这枚造化丹,是目前他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让他们吸一口丹香,李慕都觉得亏了。
女皇陛下果然大方,仅仅是阳县的事情,就赏赐了他一枚造化丹,他为郡城立下的功劳,可比阳县大了百倍千倍,她又会赏赐自己什么?
李慕想了想,发现以他的见识,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看着林郡守,等着他揭晓答案。
林郡守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问道:“本官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你为何盯着本官?”
李慕问道:“楚江王一事,陛下没有什么赏赐吗?”
林郡守诧异道:“不是已经赏赐你造化丹了吗?”
李慕诧异道:“造化丹不是因为阳县的功劳吗?”
“阳县……”林郡守这才意识到,李慕在短时间内立下了两件大功,解释道:“这枚造化丹,是陛下念在你救了郡城数万百姓,给你的赏赐,阳县一事,陛下还有另外的赏赐。”
李慕还以为女皇陛下精明到想要两件功劳一起赏,现在看来,倒是他狭隘了,小看了女皇陛下的胸襟。
他有些期待的问道:“另外赏赐是什么,天阶符箓,还是天品法宝?”
“都不是。”林郡守摇了摇头,看着李慕,说道:“恭喜你,李慕,你要升职了。”
“升职?”
李慕闻言一愣,他在郡衙两三个月,已经从一个小捕快,升到总捕头的位置,郡衙里,只有三位大人的地位在他之上。
他有些难以置信道:“陛下难道让我做郡尉?”
“你想得美,没有进过书院,也想做官……”沈郡尉瞥了他一眼,说道:“陛下调你去神都,让你做都衙总捕头。”
神都是中郡的郡城,也是大周的都城。
都衙的管辖范围,是神都之内,比北郡郡衙的职权范围要小,郡衙官着北郡十三县,都衙只管神都之内的事务。
这么算起来,李慕不是升职,而是降职。
但天子脚下,官吏的品级,又和地方不同,都衙的捕头,品级不比阳丘县令低。
问题是李慕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在郡衙,他一个月就能去看柳含烟一次,去了神都,半年都未必能看她一次。
更何况,神都是旧党的大本营,自己远在北郡,他们都敢派杀手前来,要是去了中郡,那些人岂不是会将他生吞活剥?
林郡守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说道:“安全问题,你倒是不是担心,你远在北郡,他们才敢使一些小手段,到了陛下跟前,他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也怕被陛下抓住把柄……”
对于安全问题,李慕其实并没有多么担心,除非他们派出第六境的修行者,否则来一个,李慕就能留下一个。
问题是,他对未来的规划里,并没有这一段。
神都乃是是非之地,李慕又人生地不熟,虽然可能机会更多,修行资源更丰富,但危险也必然更多,他并不愿意卷入新党和旧党的政治斗争中去。
李慕看着林郡守,问道:“可不可以不去?”
林郡守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在世,其实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不管你愿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你已经是陛下的人这个事实,旧党已经注意到了你,就算你不去神都,接下来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第85章 权衡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道理,李慕已经认识到了。
作为捕快,惩强除恶,守护百姓,匡扶正义,是他的职责,他所站的位置,本就与那些黑暗的势力对立。
纵然他无意卷入朝争,但他所做的事情,却与旧党的利益违背,被某些人迁怒,即便是他不做捕快,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林郡守看着李慕,问道:“怎么,后悔了吗?”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李慕平静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大周吏,为民除奸,是我的职责,有何后悔?”
林郡守道:“不后悔得罪旧党?”
李慕冷笑道:“天地我都不怕得罪,区区旧党,又算什么?”
虽然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李慕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杀过魔宗长老,骗过楚江小王,他不想惹事,却也并不怕事。
他只是没想过去神都,此刻仔细想想,从修行的角度考虑,前往神都,无疑要比留在北郡更好。
郡衙的宝库已经被他搬空了,郡衙索然无味,而且地字阁的东西,对他以后修行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相比而言,抱紧女皇的大腿,必然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毕竟,连珍贵至极,哪怕是洞玄修行者都会眼热的造化丹,她也舍得送给李慕,这起码说明两点。
第一,她是个富婆。
第二,她很大方。
没有人比李慕更清楚,一个大方的富婆到底有多好。
认识柳含烟之前,他喝白粥就咸菜,认识柳含烟以后,家里的饭桌上至少也是四菜一汤,穿的是上好的丝绸,住的是大宅子,从来就没有为钱发过愁。
如果能成为女皇心腹,恐怕他在修行之路上,至少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柳含烟的背后,已经有了一个洞玄巅峰的师父,这一年里,修行速度肯定会飞快增长,一年之后,超越李慕是必然的事情,这让他压力倍增。
柳含烟不想成为李慕的笼中雀,一直被他保护,李慕也不想总躲在自己的女人身后。
偶尔在她后面是夫妻情趣,一直在她后面,就是吃软饭了。
而且,新旧党争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权力,但至少女皇陛下是真正在乎百姓,在乎民意的,从阳县一事,就能看出新党和旧党的区别。
为了获得念力,获得百姓的爱戴,李慕也需要立足于百姓。
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是女皇陛下一边的人。
细细列举了这么多的好处,李慕终于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仔细的分析利弊之后,李慕很快就做了决定。
他不仅要站在女皇这一边,还要努力成为她的心腹,一是为了心中的贯彻正义,二是为了少奋斗几十年,没有人能抵挡的了少奋斗几十年的诱惑。
“不愧是连天地都敢骂的人。”林郡守欣慰的看着李慕,说道:“旧党派人暗杀你一事,我会奏明陛下,陛下应该会派人护送你去神都,到了神都,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在这之前,你不用再来郡衙,处理好离开之前的事情……”
离开北郡之前,李慕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再去一趟白云山,将这件事情告知柳含烟。
白云峰,分别三天之后,柳含烟再次看到李慕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跑到李慕身边,惊愕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李慕握起她的手,说道:“我想你了。”
柳含烟看了看殿内的几人,脸色一红,小声道:“师兄师姐们还在呢……”
殿内的几名老者老妪同时抬头望天。
她拉着李慕走到角落里,脸上虽然满是喜意,却还是责怪的说道:“以后不能这样了,我们两个都要努力修行……”
李慕叹息道:“以后就算是我想来,也不能常来了。”
柳含烟立刻紧张起来,问道:“为什么?”
李慕道:“我马上就要被调去神都了。”
柳含烟愣了一下,问道:“你要去神都?”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让我去做都衙的捕头。”
他又看向柳含烟,说道:“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了。”
柳含烟问道:“那岂不是抗旨?”
李慕抱着她,说道:“为了你,抗旨算什么,大不了不做捕快了。”
柳含烟嘴角漾着笑意,随后问道:“你想去吗?”
仔细考虑之后,前往神都,对李慕来说,利大于弊,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去了神都,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没关系的,这一年里,我大部分时间,应该会跟着师父闭关,就算你来白云山,也未必见得到我。”柳含烟将头枕在他的胸口,说道:“我和晚晚从小在神都长大,其实更习惯在那里生活,到时候,我们直接去神都找你。”
她虽然也想每月都能见李慕一样,却也不会去干涉他的决定,就像他没有干涉自己一样。
晚晚得知以后要回神都的消息之后,显得有些兴奋,问道:“小姐,公子,我们一年以后,真的要回神都吗?”
李慕笑问道:“你想回神都吗?”
晚晚点了点头,说道:“神都什么都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吃的,就是总有一些烦人的家伙,要不是为了躲他们,我们也不会来北郡……”
这一次离开,一年之内,李慕便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了。
他在白云山留了七日,陪了柳含烟和晚晚七日,临走的时候,柳含烟坚持让他带走了青玄剑。
白乙剑对现在的李慕来说,对敌之时,已经有些不足,若非有楚夫人操控,此剑根本不足以应对第四境强者。
青玄剑是天阶极品法宝,白乙剑无法破开的几只傀儡,在青玄剑下,和豆腐没有什么区别。
以青玄剑借助斩妖护身诀释放出的剑雨,不知又会有怎样的威力。
李慕暂时将青玄剑守在壶天空间里,待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时再用。
这次离开北郡,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李慕还要和一些人告别。
他来到白妖王的洞府,却只见到了青牛精。
青牛精摇头道:“妖王和夫人,还有两位小姐,三天前就离开北郡,去往云中郡游玩,可能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
没有见到他们一家,李慕只能让青牛精代为转达消息,随后离开这处洞府,来到阳丘县。
阳丘县衙,李慕从周捕头的口中得知,数日之前,不等新的县令到任,张县令已经迫不及待的举家离开。
楚江王一事,虽然不在阳丘县,但也真正的将他吓到了。
张县令这次是去中郡赴任,李慕去的也是中郡,只不过两人分别在不同的衙门。
李慕还是挺怀念在阳丘县的日子,张县令虽然胆小如鼠,但不该含糊的时候,绝不含糊,也不知道都衙的上官,是什么性子,他毕竟只是办事的差吏,若是长官不仁,以后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立刻县衙后,李慕来到金山寺。
寺内,玄度看着他,笑道:“恭喜三弟高升。”
李慕摇头道:“神都暗流汹涌,朝堂争斗不断,也算不上什么喜事。”
玄度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我相信,以三弟的本事,一定能在神都安然立足。”
他说完,又看向小玉,问道:“小玉姑娘体内的煞气,已经尽数度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少女迷茫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都是跟着父亲四处乞讨的……”
玄度道:“陛下虽然免除了你的罪责,但旧党恐怕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一旦你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便会陷入危险,你若无处可去,贫僧倒有一个地方推荐。”
小玉问道:“什么地方?”
玄度道:“祖洲西北方向,有一常年被阴气鬼雾笼罩之地,名为幽都,是鬼中之国,那里生活着无数的阴灵鬼物,你在那里生活,会更自在一些,而且那里的环境,也更有利于你修行。”
李慕对幽都之名,并不陌生,他和柳含烟在阳丘县开的鬼屋名字就叫幽都,赵永死后,林婉大仇得报,后来去的地方,也是幽都。
小玉仔细考虑之后,决定听玄度的话,前往幽都,离开之前,她跪在地上,对李慕和玄度叩拜数次,说道:“谢谢恩公,谢谢大师……”
玄度双手合十,说道:“希望你以后能与人为善,不要祸害人间。”
小玉站起身,点头道:“小玉记住了……”
其实李慕本来是想将小玉带在身边的,但一来,经过阳县一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魂飞魄散,她若是出现在神都,被有心人注意,会引来大麻烦。
神都不是北郡,那里强者如云,一个第五境的幽魂,根本没有自保的资格。
别说是她,就算是楚江王成功晋级第六境,也不敢在神都放肆。
二来,李慕和柳含烟保证过,这一年里,除了小白之外,他的身边,不会长时间的出现别的女人,女鬼,女妖等任何具有雌性特征的生物……
第86章 神都
碧水湾。
李慕站在河边,一大一小两只女鬼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李慕问道:“她还没有出关吗?”
大女鬼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李慕叹了口气,如果苏禾再不出关的话,他恐怕等不到和苏禾当面告别的时候了。
不过,苏禾的仇人在神都,她若能脱离碧水湾潭底阵法,肯定也会来神都,李慕只需要在神都等她就行。
他唯一担心的是,以苏禾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可能会自己一个人报仇,李慕从沈郡尉口中得知,那崔明现在是驸马,本身也有第五境的修为,身边肯定高手环绕,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报仇。
李慕留下了一封书信,嘱咐两只女鬼,等到苏禾出关之后,一定要亲自交给她。
回到郡城时,离开前的安排,李慕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云烟阁的生意,有张山在看着,而且,对于目前的李慕和柳含烟来说,这些金银之物,也不过是数字而已。
“你放心去神都吧,这里有我。”张山拍了拍胸膛,保证道:“我还等着什么时候你们把云烟阁开到神都,不知道皇帝住的地方,长什么样……”
李肆比张山知道更多的内情,在李慕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神都水深,多加小心……”
这次去神都,小白是要和他一起过去的。
虽然她的修为还很低,但身上的妖气,已被化妖丹驱除,在神都,这是此妖有主的意思,很少会有人再动什么别的心思。
老狐狸在临死之前,将小白交给了他,李慕也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小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慕早就将懂事又听话的她当成了一家人。
晚上,他躺在床上,抚摸着小白光滑的皮毛,问道:“小白,报了姥姥的仇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小白的身体一僵,立刻道:“恩公不要赶我走,我会乖乖听话的,我可以永远不化成人形,就像这样待在恩公身边……”
李慕轻轻抚摸着她,说道:“我不会赶你走,没有人赶你走,你想化成人形就化成人形,柳姐姐也不会不喜欢的……”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但柳含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人,她自己没有和小白计较这些,反倒是小白懂事的让李慕心疼,和李慕有亲密接触时,就会主动变成狐狸。
小白高兴的问道:“真的吗?”
李慕点了点头,说道:“真的。”
然后他就感觉怀里多了一个少女光滑的身子。
李慕捂起眼睛,说道:“我说的可以化成人形,不是任何时候,更不是现在……”
人们常用狐狸精来指代那些对于男人有着极大吸引力的女子,家里真正的有只狐狸精之后,李慕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根据。
小白根本意识不到,她变成人的时候,是多么的有魅力,穿上衣服尚且让人无法挪开眼睛,更何况是光着身子。
李慕用被子将她裹起来,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冷静,顺便考虑小白的事情。
小白姥姥和全族的仇,不能不报,然而,对于那名人类修行者,李慕也只是知道样子,大海捞针,根本无从寻找。
此去神都,更是千里之遥,她能够找到仇人的机会,非常渺茫。
李慕尽量不让她想起那些悲伤的事情,这两天都在教她厨艺,直到沈郡尉亲自登门,随行的,还有三名女子。
三名女子中,一名约有三十余岁,容貌一般,但实力不弱,保守估计是第五境强者。
另外两名,年纪稍轻,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样貌清秀,实力都是神通。
沈郡尉介绍道:“这三位,是陛下身边的内卫,这次来北郡,是护送你去神都的。”
因为上次遭到暗杀的事情,林郡尉担心李慕一个人前往神都,路上还会遭到旧党的报复,于是便将此事禀了上去,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来护送李慕,而且是内卫。
内卫是女皇的贴身禁卫,不受朝廷管辖,直接听命于女皇,是她登基之后第二年才建立的,距今不过一年。
女皇的内卫,便如同李慕熟悉的锦衣卫,东厂西厂等,只听命于皇帝,建立的时间虽短,手中的权力却不小,可以越过三省六部,直接行使职权。
当今女皇,虽然是大周的统治者,但她登基的方式,一直被很多人诟病,至今还没有彻底掌控朝堂,朝政大都由旧党把持,内卫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掣肘旧党。
当然,在旧党中,她们的名声不怎么好,一般都会被认为是女皇陛下的走狗和爪牙。
三名内卫中,年纪稍长的风韵女子看着李慕,讶异道:“居然这么年轻……”
沈郡尉对她拱了拱手,说道:“他便是李慕,此次神都之行,拜托几位了。”
风韵女子道:“奉命行事,无须客气。”
说完她便看向李慕,说道:“我们何时出发?”
李慕道:“稍等片刻。”
这两天,该收拾的东西他已经收拾好了,再最后做些整理,就能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在北郡三位长官,以及郡衙几位捕头的相送之下,李慕上了一艘华丽的飞舟,对他们挥了挥手,飞舟腾空而起,划过天际。
北郡距离神都数千里,这飞舟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全力催动下,也需要数日时间。
即便是造化强者,长时间的催动法器,法力也会透支。
这几日里,几人并不是一直赶路,往往飞行数个时辰,便要落在下方的城池休息,晚上也会找客栈暂时落脚。
清晨,在江阴郡的某座县城用过早饭之后,几人才再次启程。
李慕上了飞舟,便盘膝坐下,手握灵玉,闭上眼睛,开始导引练气。
孤男寡女,共处一舟,他时刻记着对柳含烟的承诺,对于外面的花花草草,能不多看,就尽量不多看。
三天已经过去,竟是没等到李慕主动和她们说一句话,那有着造化境修为的风韵女子终于忍不住,问李慕道:“你是怕我们吃了你吗?”
李慕睁开眼睛,才意识到那女子是在和他说话。
他的脸上浮现出问号。
风韵女子道:“再不说话,我就以为你是哑巴了。”
李慕收起灵玉,挠了挠脑袋,问道:“快到神都了吗?”
“还有半天。”见李慕终于开口,那女子才瞥了他一眼,望向李慕怀里的小白,问道:“这是你的灵宠吗?”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女子讶异道:“难道是你的妻子?”
李慕再次摇头:“也不是。”
女子看了一眼小白,提醒李慕道:“神都里面乱着呢,一只化形的狐妖,能卖到大价钱,你要是在乎她的话,就看好她……”
李慕抱拳道:“多谢提醒。”
女子问道:“你叫李慕是吧?”
李慕点点头。
女子赞赏的看着他,说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识,很不错,希望你到了神都,能不负陛下提拔,不忘初心,一如既往的做一个良吏,不要像你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
李慕疑惑道:“那些人怎么了?”
女子道:“一个死了,一个瘸了,一个瞎了……”
李慕愣了一瞬,当机立断道:“掉头!”
虽然李慕还想回北郡,但飞舟还是按时抵达了神都。
距离神都城墙十里之外,那女子便操控飞舟落下,说道:“神都十里之内,不允许御空,从这里走着进城吧。”
远在十里之外,李慕就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出现了一道黑线,给他的心里带来了一阵很强的压迫感。
那是神都高达数十丈的城墙,越靠近城墙,那种压迫感就越足,巍峨的城墙耸立,站在城墙之下,抬头望上一眼,心中便会不由的升起一股卑微的感觉。
李慕怀里的小白,不自觉的将头低了下去。
风韵女子看了李慕一眼,说道:“走吧。”
通过幽深的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为宽阔的街道,宽度是北郡主街的四倍以上,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吆喝声叫卖声络绎不绝,站在街道中心,李慕才真正体会到“神都”二字的重量。
风韵女子道:“走吧,送你去都衙,我们此次的任务,也就圆满了。”
送李慕到一座衙门前,李慕再回头的时候,三道身影已经消失。
李慕抬头看了看,走上台阶,两名衙役伸出手,问道:“什么人?”
李慕取出他的委任令,两人看过之后,对视一眼,再看向李慕时,眼中都浮现出同情之色。
一名衙役道:“原来是新来的李捕头,快进来吧,我带您去见都尉大人。”
神都衙门,有三位长官,分别是神都令,神都丞,以及神都尉。
都衙内大小捕快,都归神都尉管理,此人也是李慕的顶头上司。
此人的性情和处事方式,和李慕以后在衙门的日子好不好过,息息相关。
那名衙役带李慕来到一处偏堂,敲了敲门,走进去,说道:“都尉大人,这位是衙门新到任的李捕头。”
李慕踏进偏堂,抬起头,看着坐在堂上的男人时,张了张嘴,惊愕道:“张大人!”
张县令瞪大眼睛,吃惊道:“李慕,怎么是你!”
第1章 不要惹事
神都衙门,偏堂之中,张县令倒了杯茶给李慕,惊讶问道:“你怎么来神都了?”
李慕道:“因为楚江王的事情,被调来的。”
他回答了一句,又看向张县令,问道:“大人怎么变成神都尉了,我记得你是调任到中郡某县做县令的……”
“一言难尽啊。”张县令叹了口气,说道:“本官还没有到任上,原神都尉就被革职查办,下了大狱,朝廷不知为何,就让本官顶替了上来……”
从阳丘县令到神都尉,从管辖范围上看,相差不大,甚至还有所缩小,但都衙是朝廷直属,行政级别相当于郡一级,张县令在阳丘县蛰伏十年,终于在今日实现了官阶的三级跳。
李慕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恭喜个屁……”张县令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靠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说道:“这个位置,哪里是这么好坐的,朝廷每年要换好几个神都尉,还不如以前在阳丘县安稳,本官可不想步了前任的后尘啊……”
他看向李慕,同情的说道:“你这个位置,也不好混啊,你可知你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下场如何?”
李慕道:“死了,瞎了,瘸了?”
张县令愣了一下,“知道你还敢来?”
李慕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我也是刚知道,大人可知这其中的内情?”
张县令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本官只是有所耳闻,都衙上上上一任捕头,因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被陛下下令斩首,上上一任捕头,才上任三天,就摔断了两条腿,自己辞职,上一任捕头,在上任前一天,忽然双目失明……”
李慕惊愕道:“怎么会这样?”
张县令叹了口气,说道:“这都衙听着神气,实则窝囊,名义上管着神都大小之事,但发生在神都的事情中,有三成的事情不敢管,有三成的事情管不了,稍微走错一步,不仅屁股底下的位置难保,脖子上的脑袋也长不安稳……”
李慕如果知道他的前任都是这种下场,打死他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现在他已经对柳含烟和晚晚夸下海口,一年之后,要在神都混出个名堂,风风光光的把她们接到神都,现在临阵脱逃,为时已晚。
张县令看着李慕,说道:“总之,在这里当差,一切都要小心,千万不要惹事……”
李慕摇了摇头,问道:“大人看我像是会惹事的人吗?”
前面几任捕头的下场,让李慕心里有些郁闷,但这次来到神都,遇到的也不仅仅是坏事。
最起码,顶头上司是老熟人,至少他在衙门内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不会被人穿小鞋,李慕来之前还在担心,会被安排在旧党之人手下,此刻则是可以放心。
李慕抱着小白,走出偏堂,刚才那名捕快走上来,说道:“李捕头,我带您去您住的地方。”
都衙很大,李慕作为捕头,在神都衙门内,也有自己的私人住处。
那捕快领着李慕,穿过几道月亮门,带他来到一个小院子,说道:“这就是您住的地方,里面属下们早就帮您打扫好了……”
且不说都衙捕头的差事如何,起码这待遇,比郡衙好了很多。
虽然只有一间房,院子也很狭窄,但最起码不用和很多人挤在一起,李慕和小白住足够了。
他这次来神都,倒是带了不少银票,但住在衙门里面,显然要比住在外面更方便,也更安全。
等到以后在神都彻底站稳脚跟,再在都城内买下一处宅子,等柳含烟和晚晚来。
那捕快帮李慕将包袱放进房间,又将钥匙给他,说道:“床上的被褥是旧的,李捕头若是嫌弃,我帮你扔了它们,您可以去街上的裁缝店买一床新的……”
李慕不习惯用陌生人用过的东西,说道:“那就扔了吧。”
那捕快抱着被褥,飞快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哼哧哼哧的跑回来,问道:“李捕头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小捕快倒也有眼色,李慕听他的口音,应该是在神都土生土长的,他初到神都,对一切还不熟悉,正好需要一个熟悉这里的人。
李慕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捕快道:“属下王武。”
李慕继续问道:“王武啊,你在都衙多久了?”
王武笑了笑,说道:“属下从小在神都长大,五年前接替老爹,来的都衙。”
李慕道:“那你应该对神都很熟悉了。”
王武不好意思道:“不是属下吹嘘,在这神都,您说一个地方,就算是闭上眼睛,属下也能找到。”
“那正好。”李慕道:“我是第一次来神都,你带我在神都逛逛,顺便买一些日用品。”
王武立刻应承下来,他走在李慕前面,出了衙门,正好遇到几名捕快。
王武走上前,对几人道:“这是都衙新来的李捕头。”
其中数人,立刻对李慕抱了抱拳,说道:“见过李捕头。”
只有一名长脸中年捕头,只是看了李慕一眼,便扭过头去,抱着刀站在一旁。
走出都衙时,王武主动说道:“刚才那位,是孙副捕头,本来大家都以为,上一任捕头辞职之后,这捕头之位应该由他来坐,您来了都衙,他心里可能有些不服,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慕瞥了瞥嘴,说道:“这破差事还有人抢,他要是愿意,我和他换。”
王武讶异道:“李捕头莫非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李慕道:“你们都知道吧?”
王武嘿嘿一笑,说道:“这都衙的捕头,两个月换了三个,大家都看在眼里,也就孙副捕头死脑筋,就惦记着五倍的俸禄,可这俸禄有命赚,也要有命花啊……”
李慕道:“看来你对前面的捕头很了解啊,说说吧,他们都是因为什么事情才离任的。”
王武道:“这前前前任捕头呢,是因为站错了队,他站在了旧党一边,包庇旧党中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被内卫查出之后,判了斩立决……”
王武一直在衙门,所知的内情,比刚到的张大人要多一些。
李慕又问道:“那另外两位呢?”
王武道:“另外两位,一位到任三天,摔了一跤,将自己的腿骨摔的粉碎,另一位上任前一天,就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下一任就是您了……”
王武左右看了看,小声对李慕道:“属下听过李捕头您指天骂地的事迹,心里对您钦佩不已,但属下还得提醒您,神都和外面不一样,新党旧党,是非黑白,对错曲直,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李捕头不想步前几位捕头的后尘,就要万分小心,每天逛逛街,喝喝茶不舒服吗,有些事情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反正神都衙门这么多,都衙也就是个摆设,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李慕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王武叹道:“也就是您,换做其他人,属下根本不会和他说这么多。”
王武苦口婆心的一顿劝,李慕记在了心里。
难怪他能在都衙待这么久,这份觉悟,比之张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新党旧党,是非黑白,不容易看透,那么他便不看了。
作为神都的一名小吏,他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两人走在街头,有人在街上纵马而过,惊起百姓一阵慌乱,王武慌忙拉着李慕躲在一边。
连阳丘县和北郡郡城都不允许在街上纵马,李慕问王武道:“神都街头,允许纵马?”
“不允许。”王武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情,李捕头以后就知道了。”
一名老妪仓促闪躲间,摔倒在地,路过的行人,匆匆从她身旁走过,却无一人搀扶。
李慕走过去,搀扶起那老人,问道:“老人家,没事吧?”
老妪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谢谢你,年轻人。”
扶着那老人坐在路边休息,李慕才和王武继续向前,李慕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真的是神都吗……”
“这也不能怪他们。”王武摇了摇头,说道:“几个月前,有人在街头搀扶起一位摔倒的老人,却被那老人反诬,后来告到都衙,当时的都尉,判处那扶起老人之人,杖刑二十,还罚了不少银子,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怕……”
王武道:“我知道李捕头来自北郡,可神都和北郡不一样,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以后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李慕问道:“这种事情,陛下难道不管?”
王武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管着三十六郡的大事,哪里有空管这些,李捕头如果不想得罪旧党,也不想得罪新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干脆将两只眼睛都闭上……”
李慕原本以为,阳县之事,只是特例。
毕竟,阳丘县和郡城,都还有公道和正义,神都作为大周国都,必定更有秩序,现在看来,或许阳丘县和郡城,才是特例……
很快的,王武便带他来到一处裁缝铺,这铺子里,除了帮人量身订制衣服外,也有现成的被褥卖。
第2章 惹事
裁缝铺,一名年轻的伙计,将李慕选好的被褥装入一个特制的布袋,说道:“总共一两六钱。”
王武道:“都是老熟人了,便宜点儿……”
胖胖的客栈掌柜笑道:“这都是今年的新棉,这位客官选的也都是上好的缎子,看在差爷的份上,给您算一两五钱,怎么样?”
以后用得着王武的地方还有很多,李慕将一锭银子扔给他,说道:“剩下的你留着吧,放衙了,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王武接过银子,掂量着至少有二两左右,余下的钱,抵得了他两个月俸禄,心头一喜,说道:“谢谢头儿……”
看到王武开始和掌柜继续讨价还价,李慕走到裁缝店门口,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神都捕快的俸禄,比阳丘县和郡城要高的多,但神都的消费更高,以他们微薄的俸禄,生活想必也很拮据。
衙门内的修行者,还有朝廷另外的补贴,像王武这种普通人,就只能靠俸禄过活。
无论是郡衙还是都衙,虽然修行者不少,但最多的,还是这种普通捕快。
很快的,王武就抱着装有被褥的袋子出来,李慕正准备再去买一些别的东西,忽然听到了女子惊慌的声音。
“你,你下流!”
李慕转头望去,看到一名女子双手护胸,羞愤的看着一名老者。
老者伸出手,放在脸上闻了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淫邪之色,问道:“是你不小心撞上来的,反倒污蔑老夫下流,神都还有王法吗?”
女子看了看老者倨傲的样子,心中生出畏惧,就要离开。
这时,那老者却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你撞了我,就想这么离开?”
女子脸上露出畏惧之色,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老者捂着胸口,说道:“你撞伤我了,要么赔钱,要么和我去衙门走一趟……”
女子焦急道:“分明是你刚才轻薄我,大家评评理,不是我撞他的!”
街道上,驻足观看的几人,纷纷移开视线。
“看到了吗?”老者嘲讽的看着她,说道:“还想污蔑,老夫活了五十二岁,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轻薄你……”
“我看到了,是你轻薄这位姑娘的,你故意用手碰她的胸口。”
人群中,一位憨厚的汉子站出来,指着老者说道。
老者的脸色沉下来,说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乱说话……”
他不理会那汉子,抓着女子的手臂,说道:“走,跟我去见官!”
那汉子上前阻止,将老者的手从女子手臂上拿开,或许是用力过大,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磕在街边的台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老者扑过来,抱着汉子的腿,大声道:“打人了,打人了!”
那汉子面露焦急,却也不敢再对这老者怎么样,很快的,便有两道人影,分开人群走进来,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武站在李慕身后,说道:“是刑部的人。”
神都之内,衙门众多,神都衙,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都有办案的职权,这其中,神都衙,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老者看到刑部两名差役,怒道:“你们怎么才来,老夫被这憨货打了,赶快把他抓回刑部处置,还有这名女子,她撞伤老夫,还污蔑老夫,也一并带走……”
一名刑部差役看了看老者,低声对另一人道:“是刘主事的三舅姥爷,怎么办……”
另一名差役看着那汉子,将一条铁链套在他脖子上,说道:“当街欺凌老弱,你眼里还没有王法,跟我们回衙门!”
那女子哭诉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差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一并带走!”
李慕注意到,刑部两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中,一部分人眼里,有光芒涌现,但此刻,他们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
人群纷纷低下头,开始小声低语。
“不该多管闲事啊!”
“被抓到刑部衙门,至少要打二十杖……”
“没听那人刚才说吗,这老头是刑部主事的亲戚,这汉子完了……”
“以后千万不能强出头……”
……
两名刑部的差役,正要将那女子和汉子带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慢着。”
一人回过头,看到一名年轻人,从裁缝铺子走出来,目光平淡的看着他们。
年轻人一手持剑,一手抱着一只狐狸,很大可能是修行者,不过在神都,最常见的就是修行者,两名刑部衙役冷冷的看着李慕,一人问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刑部办差?”
小白跳到李慕的肩头,李慕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说道:“神都衙捕头,李慕,这案子,我神都衙接了。”
“神都衙?”
一名刑部差役听到李慕的话,愣了一下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神都还有一个神都衙……”
神都衙三个字,听着似乎很霸气,但其实只是沾了“神都”二字的光。
中郡十九县,任何一个县的县令,都比神都令做官做的自在。
神都的面积,虽然比寻常县城,大了数倍,但若算上一县的全部辖区,则远远不如。
此外,神都还是皇城所在,三省六部九寺诸卫府,哪个衙门的重要性,都不是神都衙能比的,神都衙的官吏,若是缩着脑袋还好,要是不开眼,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一月之内,连换五名神都令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差役看着李慕,问道:“神都衙捕头,好像刚死一个,残了两个,你是新来的?”
王武走上前,对李慕使了个眼色,随后看着两人,满脸堆笑道:“两位大哥,李捕头是新来的,不懂神都的规矩,人你们带走,带走……”
那人看了王武一眼,说道:“既然他不懂规矩,就好好的教教他,要不然,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挥了挥手,说道:“带走!”
锵!
李慕抬起手,白乙划出剑鞘,横在那名衙役的脖子上。
李慕看了看那女子,壮汉,以及满脸是血的老者,说道:“走可以,人留下。”
那老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那女子和壮汉,也愣在原地。
围观的百姓,更是表情愕然,神都衙的捕头,和刑部的人对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那刑部差役已经感受到了白乙上传来的凉意,脸色更加阴沉,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慕道:“这案子是本捕头先看到的,刑部也要有个先来后道。”
“好!”那刑部差役一咬牙,将铁链从那汉子身上拿下来,冷冷道:“希望你一会儿,也能有这么硬气!”
两人凶狠的看了李慕一眼,大步离开。
王武看了李慕一眼,惊恐道:“李捕头,你才来第一天啊,就惹上了刑部的人,旧党中最激进的那一搓人,可就在刑部……”
李慕无所谓的耸耸肩,旧党中人,已经派杀手暗杀他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他们和平相处。
既然如此,再得罪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恐怕也不能代表一党。
作为神都衙门的捕头,如果他连这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无法公正处理,那么这神都,恐怕已经从根子里烂透了,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更别提吸收百姓念力修行,神都不待也罢。
还不如回北郡,拜到符箓派门下,和柳含烟双宿双飞。
到时候,什么旧党新党,与他何干,王朝覆灭,符箓派依然能屹立白云山,哪怕这大周换了新天,白云山那一亩三分地,新朝廷也无法染指。
初来神都,仅从别人口中,能获取的消息有限,李慕需要通过一件或几件事情,才能看清神都的某些真相。
人群之外,以孙副捕头为首,数名捕快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新来的捕头,看着斯文至极,行事却是如此的凌厉。
李慕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统统带到衙门!”
几名捕快对视一眼,都没有行动。
孙副捕头看向李慕的目光,颇为复杂,片刻后,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惭愧,咬牙道:“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李捕头的话吗,把这三人带到衙门!”
几人这才跑上前,那老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你们等着吧!”
李慕走到那女子和壮汉面前,说道:“走吧,到了衙门,大人自会还你们公道。”
众人向神都衙门走去的时候,街上围观的百姓,其中一部分,思考片刻之后,也缓缓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王武一脸愁容,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么贵的被褥,恐怕也盖不了几天……”
他抬头看向李慕,正要开口,李慕看着他,说道:“此事无关党争,你只要记得,作为都衙捕快,你应该做些什么……”
“应该为民做主,维护正义和公道……”王武低下头,说道:“可我们只是一些小人物,上面那些人,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我们……”
神都衙门,刚刚升任都尉没多久的原阳丘县令张春,正在偏堂喝茶。
在这神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昔日手下,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喜事,至少让他从心理上,获取了些许慰藉。
他刚刚端起茶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张春放下茶杯,走到外面,看到李慕和几名捕快走进院子,院外,还有无数人,正在探头张望。
张春愣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慕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张春瞪大眼睛看着他,失声问道:“你才来神都半个多时辰,就给本官得罪了刑部,你不是给本官保证,绝不惹事吗!”
“这件事情,不管不行啊……”李慕指着在都衙之外张望的百姓,说道:“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大人觉得,我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吗?”
张春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此案绝不可不管,神都,太需要这样的人了,好人不可没好报,这不仅会委屈好人,还会让百姓寒心……”
李慕看着他,说道:“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公道开路者,不可令其困顿于荆棘……,这件事情,大人不会不管吧?”
第2章 惹事
裁缝铺,一名年轻的伙计,将李慕选好的被褥装入一个特制的布袋,说道:“总共一两六钱。”
王武道:“都是老熟人了,便宜点儿……”
胖胖的客栈掌柜笑道:“这都是今年的新棉,这位客官选的也都是上好的缎子,看在差爷的份上,给您算一两五钱,怎么样?”
以后用得着王武的地方还有很多,李慕将一锭银子扔给他,说道:“剩下的你留着吧,放衙了,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王武接过银子,掂量着至少有二两左右,余下的钱,抵得了他两个月俸禄,心头一喜,说道:“谢谢头儿……”
看到王武开始和掌柜继续讨价还价,李慕走到裁缝店门口,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神都捕快的俸禄,比阳丘县和郡城要高的多,但神都的消费更高,以他们微薄的俸禄,生活想必也很拮据。
衙门内的修行者,还有朝廷另外的补贴,像王武这种普通人,就只能靠俸禄过活。
无论是郡衙还是都衙,虽然修行者不少,但最多的,还是这种普通捕快。
很快的,王武就抱着装有被褥的袋子出来,李慕正准备再去买一些别的东西,忽然听到了女子惊慌的声音。
“你,你下流!”
李慕转头望去,看到一名女子双手护胸,羞愤的看着一名老者。
老者伸出手,放在脸上闻了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淫邪之色,问道:“是你不小心撞上来的,反倒污蔑老夫下流,神都还有王法吗?”
女子看了看老者倨傲的样子,心中生出畏惧,就要离开。
这时,那老者却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你撞了我,就想这么离开?”
女子脸上露出畏惧之色,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老者捂着胸口,说道:“你撞伤我了,要么赔钱,要么和我去衙门走一趟……”
女子焦急道:“分明是你刚才轻薄我,大家评评理,不是我撞他的!”
街道上,驻足观看的几人,纷纷移开视线。
“看到了吗?”老者嘲讽的看着她,说道:“还想污蔑,老夫活了五十二岁,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轻薄你……”
“我看到了,是你轻薄这位姑娘的,你故意用手碰她的胸口。”
人群中,一位憨厚的汉子站出来,指着老者说道。
老者的脸色沉下来,说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乱说话……”
他不理会那汉子,抓着女子的手臂,说道:“走,跟我去见官!”
那汉子上前阻止,将老者的手从女子手臂上拿开,或许是用力过大,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磕在街边的台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老者扑过来,抱着汉子的腿,大声道:“打人了,打人了!”
那汉子面露焦急,却也不敢再对这老者怎么样,很快的,便有两道人影,分开人群走进来,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武站在李慕身后,说道:“是刑部的人。”
神都之内,衙门众多,神都衙,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都有办案的职权,这其中,神都衙,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老者看到刑部两名差役,怒道:“你们怎么才来,老夫被这憨货打了,赶快把他抓回刑部处置,还有这名女子,她撞伤老夫,还污蔑老夫,也一并带走……”
一名刑部差役看了看老者,低声对另一人道:“是刘主事的三舅姥爷,怎么办……”
另一名差役看着那汉子,将一条铁链套在他脖子上,说道:“当街欺凌老弱,你眼里还没有王法,跟我们回衙门!”
那女子哭诉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差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一并带走!”
李慕注意到,刑部两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中,一部分人眼里,有光芒涌现,但此刻,他们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
人群纷纷低下头,开始小声低语。
“不该多管闲事啊!”
“被抓到刑部衙门,至少要打二十杖……”
“没听那人刚才说吗,这老头是刑部主事的亲戚,这汉子完了……”
“以后千万不能强出头……”
……
两名刑部的差役,正要将那女子和汉子带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慢着。”
一人回过头,看到一名年轻人,从裁缝铺子走出来,目光平淡的看着他们。
年轻人一手持剑,一手抱着一只狐狸,很大可能是修行者,不过在神都,最常见的就是修行者,两名刑部衙役冷冷的看着李慕,一人问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刑部办差?”
小白跳到李慕的肩头,李慕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说道:“神都衙捕头,李慕,这案子,我神都衙接了。”
“神都衙?”
一名刑部差役听到李慕的话,愣了一下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神都还有一个神都衙……”
神都衙三个字,听着似乎很霸气,但其实只是沾了“神都”二字的光。
中郡十九县,任何一个县的县令,都比神都令做官做的自在。
神都的面积,虽然比寻常县城,大了数倍,但若算上一县的全部辖区,则远远不如。
此外,神都还是皇城所在,三省六部九寺诸卫府,哪个衙门的重要性,都不是神都衙能比的,神都衙的官吏,若是缩着脑袋还好,要是不开眼,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一月之内,连换五名神都令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差役看着李慕,问道:“神都衙捕头,好像刚死一个,残了两个,你是新来的?”
王武走上前,对李慕使了个眼色,随后看着两人,满脸堆笑道:“两位大哥,李捕头是新来的,不懂神都的规矩,人你们带走,带走……”
那人看了王武一眼,说道:“既然他不懂规矩,就好好的教教他,要不然,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挥了挥手,说道:“带走!”
锵!
李慕抬起手,白乙划出剑鞘,横在那名衙役的脖子上。
李慕看了看那女子,壮汉,以及满脸是血的老者,说道:“走可以,人留下。”
那老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那女子和壮汉,也愣在原地。
围观的百姓,更是表情愕然,神都衙的捕头,和刑部的人对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那刑部差役已经感受到了白乙上传来的凉意,脸色更加阴沉,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慕道:“这案子是本捕头先看到的,刑部也要有个先来后道。”
“好!”那刑部差役一咬牙,将铁链从那汉子身上拿下来,冷冷道:“希望你一会儿,也能有这么硬气!”
两人凶狠的看了李慕一眼,大步离开。
王武看了李慕一眼,惊恐道:“李捕头,你才来第一天啊,就惹上了刑部的人,旧党中最激进的那一搓人,可就在刑部……”
李慕无所谓的耸耸肩,旧党中人,已经派杀手暗杀他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他们和平相处。
既然如此,再得罪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恐怕也不能代表一党。
作为神都衙门的捕头,如果他连这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无法公正处理,那么这神都,恐怕已经从根子里烂透了,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更别提吸收百姓念力修行,神都不待也罢。
还不如回北郡,拜到符箓派门下,和柳含烟双宿双飞。
到时候,什么旧党新党,与他何干,王朝覆灭,符箓派依然能屹立白云山,哪怕这大周换了新天,白云山那一亩三分地,新朝廷也无法染指。
初来神都,仅从别人口中,能获取的消息有限,李慕需要通过一件或几件事情,才能看清神都的某些真相。
人群之外,以孙副捕头为首,数名捕快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新来的捕头,看着斯文至极,行事却是如此的凌厉。
李慕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统统带到衙门!”
几名捕快对视一眼,都没有行动。
孙副捕头看向李慕的目光,颇为复杂,片刻后,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惭愧,咬牙道:“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李捕头的话吗,把这三人带到衙门!”
几人这才跑上前,那老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你们等着吧!”
李慕走到那女子和壮汉面前,说道:“走吧,到了衙门,大人自会还你们公道。”
众人向神都衙门走去的时候,街上围观的百姓,其中一部分,思考片刻之后,也缓缓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王武一脸愁容,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么贵的被褥,恐怕也盖不了几天……”
他抬头看向李慕,正要开口,李慕看着他,说道:“此事无关党争,你只要记得,作为都衙捕快,你应该做些什么……”
“应该为民做主,维护正义和公道……”王武低下头,说道:“可我们只是一些小人物,上面那些人,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我们……”
神都衙门,刚刚升任都尉没多久的原阳丘县令张春,正在偏堂喝茶。
在这神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昔日手下,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喜事,至少让他从心理上,获取了些许慰藉。
他刚刚端起茶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张春放下茶杯,走到外面,看到李慕和几名捕快走进院子,院外,还有无数人,正在探头张望。
张春愣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慕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张春瞪大眼睛看着他,失声问道:“你才来神都半个多时辰,就给本官得罪了刑部,你不是给本官保证,绝不惹事吗!”
“这件事情,不管不行啊……”李慕指着在都衙之外张望的百姓,说道:“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大人觉得,我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吗?”
张春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此案绝不可不管,神都,太需要这样的人了,好人不可没好报,这不仅会委屈好人,还会让百姓寒心……”
李慕看着他,说道:“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公道开路者,不可令其困顿于荆棘……,这件事情,大人不会不管吧?”
第3章 公义
这壮汉和老者一案,看似很小,只是一起简单的碰瓷诬陷案。
就算是壮汉被刑部的人带走,最多罚些银子,受些皮肉之苦,也就放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一桩小案件,却事关大公义。
那女子被老者猥亵,在众人袖手旁观之时,这壮汉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为世风日下的神都,带来一抹亮光。
如果连这难得的一抹亮光,都被黑暗吞没,以后谁还敢做见义勇为之事?
保护这名壮汉,是在保护律法的底线,保护神都百姓心中的那一丝良善。
张大人做了多年的阳丘县令,一定比李慕更清楚这个道理。
张春无奈的叹了口气,返回偏堂,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官帽,他双手将官帽扶正,说道:“放外面的百姓进来,升堂!”
三人被带到了公堂之上,李慕让王武走到衙门口,告诉外面的百姓,都尉大人特许他们观摩这桩案子,围观百姓顿时一涌而入,一些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也凑热闹的跟了进来,一时间,公堂前面的院子里,便站满了百姓,还有人远远的站在外围张望。
在神都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神都衙门有此盛况。
“这老狗我见过,仗着有亲戚在刑部,整天在街上轻薄猥亵姑娘,若是被拿住,就倒打一耙,不知道多少姑娘都吃了他的亏……”
“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他都靠着刑部摆平了,今天怎么被抓到都衙了?”
“你们刚才没看到,差点儿人就被刑部带走了,那年轻捕头,将剑都架在了刑部的人脖子上,生生将人又带了回来。”
“新来的捕头这么硬气吗,连刑部都敢得罪?”
“不知道,听说都尉大人也是新来的,看看他怎么判吧……”
公堂之上。
那女子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小女子冤枉!”
张春看着她,问道:“你有何冤屈,一一诉来。”
女子指着那名老者,说道:“小女子方才走在街上,此人对小女子出手轻薄猥亵,后来又诬告小女子,欲要对小女子动强,幸得这位大哥相救……,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大人别听他瞎说!”老者一脸怒色,说道:“分明是她撞了我,却诬陷我轻薄她!”
那壮汉跪在地上,说道:“草民看的很清楚,是他先轻薄这位姑娘的……”
老者道:“你和她是一伙的!”
张春看着院中的百姓,问道:“若是还有其他的人证,可直接走到堂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几人已经抬起了脚步,却又收了回去。
这老者有刑部的关系,他们虽然心中也同样愤慨不已,却也唯恐被连累,引火烧身,故而不敢站出。
见无人作证,老者的头又昂了起来,说道:“看到了吧,污蔑之罪,依律当处杖刑……”
张春忽然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事实原委如何,给本官老实交代!”
老者对上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逐渐呆滞,喃喃道:“是,是我见这小娘子颇有姿色,胸部饱满,就故意撞了她的胸口……”
李慕看了一眼张大人的眼睛,发现他的双目幽深无比,让人的目光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李慕曾经见过他施展摄魂之术,这次的威力要远胜上次,恐怕他的修为,也已经晋级到第四境。
朝中官员的官阶,并不和修为对应,有很多当朝大员,其实都未曾修行,但总体而言,某些重要的职位,比如郡守之类,修为都不会低于造化。
第四境道行,原则上可以担任任何官职。
老者恢复神智之后,看到众人看他的眼神,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高声道:“你这是故意冤枉,我要求刑部复核,你不能这么对我……”
张春挥了挥手,说道:“当街猥亵女子,拒不认罪,扰乱公堂,数罪并罚,拖下去,杖二十。”
孙副捕头命令两人将他拖下去,很快的,衙门院子里就响起了惨叫之声。
律法之下,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此人年迈,就免去他的罪责。
行刑的捕快,都是修行者,知道怎么能让他最大程度的感受痛苦,但又不至于重伤致死。
“住手!”
最后一杖打完,才有急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慕刚刚见过的两名刑部差役,陪同着一名中年人跑进来,中年人径直走到那老者的身边,发现老者已经晕了过去。
中年人脸色阴沉,说道:“是谁抢了我刑部的人?”
两名刑部差役指了指李慕。
中年人冷声道:“阻拦刑部办案,给我带走!”
张春走过来,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人倨傲道:“本官刑部主事,徐忠。”
“几品?”
“什么?”
张春脸色一沉,问道:“本官问你,你是几品官?”
徐忠愣了一下,说道:“九品。”
张春厉喝一声,问道:“九品小官,有何资格在本官面前称本官?”
徐忠怔立原地,虽说神都衙门,在神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但神都令,是正五品官员,神都尉,也有从六品,的确比他一个九品主事高得多。
没想到这个神都尉竟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刑部,徐忠再次开口的时候,气势上先弱了两分,说道:“这是刑部先查的案子……”
“此案本官已经审理完毕。”张春一指那晕过去的老者,说道:“此人为老不尊,当街猥亵女子在先,扰乱公堂在后,本官已经罚他二十杖,刑部若是觉得不够,可带回刑部再判……”
徐忠张了张嘴,说道:“此案还有疑点,都尉大人这么快就判完,不觉得有些草率吗?”
张春一指院中百姓,问道:“本官审案之时,这些百姓皆在,你问问他们,此案可有疑点?”
徐忠沉着脸看向周围百姓,众人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下一刻,人群之中,就有声音传来。
“没有疑点!”
徐忠目光望过去,还没有找到开口之人,另一个方向,又有声音传来。
“我亲眼看到这老不死的轻薄那位姑娘!”
“这老家伙已经是惯犯了!”
“大人判的好,早就该这么判了!”
……
人群中传来数道声音,张春再次环顾众人,问道:“大家可有疑点?”
“没有!”
“没有!”
“没有!”
……
这一次,人群异口同声,声音整齐划一,似乎要将都衙的屋顶掀翻。
都衙外的几条街上,行人们纷纷抬起头,疑惑的望向都衙方向。
群情激愤,徐忠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临走之前,还吩咐那两名刑部衙役,将已经晕过去的老者抬走。
“谢谢捕头大人,谢谢都尉大人!”
那女子和壮汉,跪在地上,激动的对李慕和张春磕头跪拜。
张春轻轻抬手,一股轻柔的力量将两人托起,说道:“无须客气,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这一刻,李慕从两人和围观百姓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念力气息。
看来,这果然是一条修行的正道,神都之内,乌烟瘴气,若是能继续取得百姓的信任与爱戴,他不仅能很快将七魄圆满,修行速度,也不会弱于在白云山的柳含烟。
百姓们散去之后,包括王武和孙副捕头在内,衙门里的捕快们,脸上还隐隐有些激动的潮红。
在都衙这么久,他们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
一想到百姓们刚才异口同声的画面,他们刚刚平息的心情,又开始澎湃起来。
张春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记住,当你们愿意站在百姓身后的时候,百姓就愿意站在你们身后,民心,才是衙门背后最强大的力量。”
这一刻,李慕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正道的光。
怂归怂,遇到大事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众捕快离去之后,李慕想了想,问道:“如果刑部问责怎么办?”
张春不屑道:“刑部一位尚书,一位侍郎,五位郎中,五位员外郎,十个主事,他算什么东西,你以为刑部那些官员,整天没事吃饱了撑着,会替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主事出头?”
李慕这才明白,难怪他刚才一反常态,霸气外露又慷慨激昂,原来是算准了刑部不会替一个小小的主事出头。
他果然还是李慕认识的张县令。
这时,张春闭目一番,忽然睁开眼睛,惊愕道:“本官的念力呢,本官那么多的念力哪去了?”
第4章 女皇的赏赐
大周官吏,在主持公道,为民做主,取得百姓的信任之后,百姓自然就会对他们生出念力。
这是道门和佛门都不具备的优势,也是一个国家能稳压这些宗派一头的根本。
那些百姓身上产生的念力,已经被李慕全部吸收,李慕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说道:“下次一定给大人留点……”
张春怒视着李慕,说道:“本官忙了这么久,好处全让你得了?”
李慕道:“这次没控制住,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还想有下次?”张春连连摆手,说道:“念力本官不要,你也别再给本官惹事,这次本官还能兜住,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尽量……”
“本官不要尽量,本官要你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
李慕对他敷衍的保证了一句,对柳含烟的保证是保证,对张大人的保证,李慕实在是不能保证一定能保证。
毕竟,他可以保证不惹事,但不能保证事不惹他。
作为捕头,替百姓鸣不平,惩奸除恶,为民伸冤,这是他的职责,根本不能算作惹事……
张春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行,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懂,本官还是要提醒提醒你,这神都,有哪些人和势力,绝对不能惹……”
李慕想了想,问道:“旧党?”
张春问道:“你以为什么是旧党?”
对于新党旧党之事,李慕是从赵捕头口中听说的,说道:“以萧氏皇族为首的权贵,一直想让女皇还位于萧氏,致力于让女皇失去民心……”
张春摇了摇头,说道:“新党旧党,是非黑白,并没有这么的简单,本官和你说不清楚,你以后就会看到了,总之,不管谁黑谁白,这两党中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妙,尤其是前皇族宗室弟子,以及当今女皇所在的周家……”
“除了这两者,三省六部九寺,这些衙门,都不是我们都衙能够招惹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就是四大书院,当今朝廷,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出自书院,招惹书院,就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李慕听着听着,终于明白,作为神都衙的捕头,他有两个不能招惹。
这也不能招惹,那也不能招惹。
难怪都衙之内,平日里神都令和神都丞都不见踪影,因为若是都衙不出事情,他们在这里也没用,若是都衙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大概率也扛不住,所以留下一个神都尉来背锅。
从张大人这里,李慕对于神都的局势,倒是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旧党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这其中,有想重新夺回皇权的萧氏宗室,也有功勋卓著的元老重臣,以及某些思维激进的年轻官员。
他们都觉得女子做皇帝不妥,但所采取的方式,却截然不同。
有些人保守,有些人激进,保守者希望和平夺权,激进者,在神都和三十六郡挑起争端,试图用挑拨民心的方式,毁掉女皇的执政根基。
至于新党,则是以周家为首的朝中官员势力。
周家是女皇的母族,当初借势让女皇上位,周家便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女皇上位之后,更是一跃成为大周最为显贵的家族,一时间吸引了不少趋炎附势的官员,迅速壮大起朝中势力。
以周家为首的新党,除了绝对的拥护女皇之外,还想要女皇退位之后,将皇位传给周氏子弟,这是旧党与新党最激烈,也是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慕虽然对女子当皇帝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但武则天最后也是还位于李氏,当今女皇只不过是夺权,周家却是想要窃国。
得知这些之后,李慕反倒有些同情宫中那位女帝。
他虽然是大周掌权者,但朝中势力,基本被新旧两党瓜分,旧党反对她,新党支持她,但究其根底,是想要借她之手,从萧氏手中窃国……
张春见李慕有些走神,重咳一声,问道:“记住本官刚才说的话了吗?”
李慕点了点头:“记住了。”
张春道:“那你说说,在这神都,哪些人和势力不能惹?”
李慕重复一遍道:“三省六部九寺,四大书院,皇族宗室,周家…………,都不能招惹。”
张春点了点头,心里暂时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李慕越是如此保证,他的心里,反而越是不安。
那刑部主事离开之后,都衙一片的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李慕心中疑惑,以旧党对他千里追杀的决心,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刑部算是旧党的激进派,如果北郡的刺杀之事,真的和旧党有关,李慕绝对是刑部的目标,就凭他对刑部之人亮出兵刃,就有无数借题发挥的角度。
但刑部什么表示也没有,他初来神都,本来想将此事当成是一个契机,试探试探旧党的同时,顺便摸一摸女皇的态度。
结果不仅旧党没有试探到,女皇也没摸到。
李慕仔细思考之后,猜测女皇陛下日理万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小事,她或许已经忘记了,刚刚将一个北郡的小捕快,调到了王都……
这对想要抱大腿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还需要等待机会,让女皇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皇宫。
某处幽深的宫殿。
帘幕之后,有威严的声音道:“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公道开路者,不可令其困顿与荆棘……,这是他说的?”
年轻女官站在帘幕前,说道:“他今日刚到神都,不过半个时辰,便从刑部手下抢了这桩案子,有不少百姓亲眼目睹……”
“再看看吧,适当时候,可吸引他入内卫。”威严的声音顿了顿,问道:“北郡刺杀一事,查的如何了?”
年轻女官低下头,没有开口。
女皇问道:“查到了?”
年轻女官道:“查到了。”
一道视线从帘幕后射出,在年轻女官脸上扫过,片刻后,才有冷厉的声音缓缓传来:“告诉他们,再有下次,朕不会留情。”
年轻女官躬身道:“遵旨。”
帘幕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那小吏叫李慕是吧?”
女官垂手道:“是。”
帘幕后的声音道:“不惧天地,不畏权势,朕希望,他能够是为百姓抱薪,为公道开路者,传朕口谕……”
神都衙门。
偏堂之内,两人正在品茶。
张春沏了杯茶,问道:“味道如何?”
李慕虽不懂茶,但却知道,在张大人还是阳丘县令的时候,就喜欢喝茶,他的茶,自然不会是普通俗物,说道:“好茶!”
这神都衙门,有三位长官,但常驻的,只有神都尉。
这是因为,神都令和神都丞换的太频繁,后来干脆由其他官员兼着,这些官员平时忙着本职,不想也不会来这里,只留一个神都尉在都衙,处理一些日常的琐事。
神都尉,如果忽略神都二字,在其他郡,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县衙中的其他事情不用管,追凶捕盗,审案断案,这种累人的活,一般都是县尉来干。
阳丘县只是一个小县,没有县丞,也没有县尉,那时候的张县令,没有人分担职务,除了要管税收,教化,经济之外,还要管治安。
调到神都之后,不是一县主官,他就清闲了许多,有空拉着李慕一起品茶。
李慕一边喝茶,一边听他抱怨。
“这神都听着好,但其实不如阳丘县,在阳丘县,本官说什么就是什么,在神都,见了人就得装孙子……”
“不仅要装孙子,这神都的东西,还贵的要命,一碗普通的素面,居然也敢要十文钱,本官本来还想等干上几年,在神都买一座宅子,算一算才知道,以本官的俸禄,干上几年,只能买个茅房……”
李慕对他表示同情。
在神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连柳含烟都买不起宅子,更别说只拿死俸禄的官员。
修行者想要弄到金银之物,并不算太难,但大周官吏,却被朝廷的条框所限制,只能断绝发财的念头。
李慕一杯没有喝完,孙副捕头忽然跑进来禀报,说是宫中来人。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走出偏堂。
都衙的院子里,站着一道身影。
正是送李慕来神都的那名风韵女子。
风韵女子看了李慕一眼,说道:“陛下口谕,好好听着……”
张春和李慕挺直身体,站在院中。
李慕正疑惑,女皇陛下会传什么旨意,和他有没有关系,便听到那风韵女子道:“神都衙捕头李慕,惩奸除恶,为民伸冤,遏神都不正之风,赐宅院一座,婢女八名……”
李慕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女皇陛下并没有注意到他,没想到此事才刚发生不到一个时辰,居然连赏赐都下来了……
张春在也愣在了那里。
连作为捕头的李慕,都得到了这么重的赏赐,又是宅院,又是婢女的,他作为都尉,此案的真正功臣,岂不是会赏赐更多?
他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了那女子的一个字。
然而,那风韵女子说完李慕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张春抬起头,疑惑问道:“下面呢?”
风韵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没了。”
第5章 一石四鸟
张春有些难以接受。
下面怎么就没了呢?
神都尉是他,为百姓主持公道的是他,独自面对刑部压力的也是他,女皇却唯独赏了李慕,连提都没提到他,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就算是不要宅子,八名侍女也行啊……
听了风韵女子的话,李慕心中一喜。
当然,他不是高兴那八名婢女,而是他刚来神都一个多时辰,就得到了这样的赏赐,说明他已经走进了女皇的视线,距离抱上这条大腿的路,又近了一步。
这次的赏赐是宅子婢女,下一次,或许就是修行资源了。
李慕拱手躬身道:“谢陛下。”
普通百姓见皇帝需要跪拜,修行者只敬天地,不跪皇权。
然后他才对风韵女子道:“这位姐姐,可不可请陛下收回那几名婢女?”
风韵女子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想要?”
如果让柳含烟知道,她在白云山刻苦修行,李慕在神都养着八名侍女,恐怕醋坛子会直接碎掉。
在神都这些日子,李慕身边,有小白一个就够了。
李慕不好意思说家里管得严,只好道:“我俸禄微薄,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人。”
风韵女子问道:“宅子要不要?”
李慕立刻道:“要,当然要。”
没有宅子,以后柳含烟和晚晚来了,住在哪里,这个赏赐,为李慕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风韵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宫会禀明陛下的。”
李慕送她走出都衙,风韵女子脚步忽然一顿,压低声音道:“小心周家。”
李慕闻言一怔,正要再问,风韵女子已经走远。
“周家……”
李慕喃喃一句,周家是女皇的亲族,是如今神都,权势最盛的家族,周家及仰仗周家生存的官员,与旧党博弈数年,牢牢的把控着整个朝堂。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醒李慕,小心周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按理说,李慕得罪了旧党,以致于遭到暗杀,她就算是提醒李慕,也应该是提醒他小心旧党,而不是周家。
除非,北郡的暗杀,是周家或是新党做的。
李慕回想起那杀手记忆中的一幕,雇佣那老者来北郡杀他的黑袍人,口称“我家主人”,也就是说,那黑袍的主人,就是雇凶杀李慕的幕后黑手。
李慕起初以为这是旧党中人所为,毕竟,李慕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们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和理由。
风韵女子的提醒,让李慕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如果那幕后黑手,是周家或是新党的人呢?
毕竟,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李慕在所有人眼中,都会是坚定的女皇党,若是他被暗杀,没有人会怀疑新党,不管是不是旧党所为,这口锅他们想背也得背,不想背也得背。
到时候,新党再借题发挥,很容易借着此事,给旧党一记重击。
李慕以前没有这么想过,经风韵女子提醒之后,他隐隐觉得,那件事情,或许更可能是新党的阴谋。
王武和张大人说的果然没错,神都的水,深不可测……
李慕回到都衙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张大人还站在原地,表情木然。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慕心中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整件案子,其实他才是出力最多的人。
李慕只是将人从刑部手里抢回来,具体怎么判,却是他的事情。
到头来,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却什么都没捞到,念力,宅子,侍女,都是李慕的,换做任何人,恐怕心里都不会平衡,心胸狭隘的,以后免不了要给李慕小鞋穿。
李慕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大人不要灰心,下次陛下一定会想起你的……”
张春转过身,说道:“本官想一个人静静,两个时辰之内,不要让本官看到你。”
都尉大人想要静静,李慕只好离开都衙,正好看到王武和一群捕快走出来。
众人纷纷对李慕躬身行礼:“头儿好!”
李慕问道:“你们去哪里?”
王武笑道:“我们准备出去吃饭,头儿要不要一起?”
“走吧。”李慕挥了挥手,说道:“今天我请客,地方你们选,多少都算我的。”
“头儿大方!”
“飘香楼,飘香楼!”
“必须飘香楼!”
……
众捕快发出一阵起哄声,孙副捕头把脸一沉,训斥道:“你们所有人的俸禄加起来,都不够去飘香楼吃一顿的,街口的面馆,爱吃不吃……”
众人虽然嘴上嚷嚷着飘香楼,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街口的面馆。
一碗面十文钱,比北郡的贵了不少,不过十几个人加起来,也不过一钱多。
李慕倒也没有大方的坚持飘香楼,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相比于酒楼的气氛,街头的面摊,没有那么多约束,更能增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来都衙的第一天,请众人吃饭,本来就是想要和手下的捕快们拉近距离的。
北郡郡城的捕头捕快加起来,有数十名,神都衙的实际管辖范围,比阳丘县还小,捕快人数和县衙差不多,有捕头一名,副捕头一名,捕快十六名,算上李慕和孙副捕头,有六名修行者,修为皆是聚神,其余十人,如王武这般,都是从小在神都长大,继承祖业,不曾修行过的普通人。
孙副捕头坐下之后,面露愧疚之色,对李慕拱了拱手,说道:“刚才对李捕头不敬,孙某在这里给李捕头赔罪,希望您不要介意……”
一开始他对于朝廷空降一个捕头,抢了原本是他的位置,还心怀芥蒂,但亲眼看到刚才的一幕后,这份胆气,他不得不服。
换做是他,他一定会假装没看到,都衙和刑部,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李慕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白,对孙副捕头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孙捕头端起碗,说道:“属下以茶代酒,敬李捕头一杯。”
周围的其他捕快,也纷纷喊起来。
“头儿真男人!”
“我们什么时候在刑部的人面前扬眉吐气过?”
“打那老家伙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啊,看的我都想动手!”
……
因为神都的官衙太多,都衙在神都,存在感极为薄弱,薄弱到很多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衙门存在。
以前的他们,遇到事情,都是避之不及,从来没有体会过众多百姓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助威呐喊的感受。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他们,但作为都衙捕快,不妨碍他们共享这份荣光。
“面来了……”
面馆的老板微笑着端来几碗面,王武拿起筷子,奇怪道:“今天的面分量怎么这么足?”
面馆老板笑道:“刚才小老儿在都衙,看到大人们惩治那恶徒,心里头开心,大人们尽管吃,今天这面不收钱……”
隔壁卤肉铺的老板,端来一大盆卤好的牛肉,笑着说道:“光吃面,没有肉怎么行,锅里还有肉,大人们不够了再来拿,今天这肉也不收钱……”
这处街口距离都衙很近,刚才进都衙看热闹的人不少,一群捕快坐在这里,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摊贩的主意。
“大人,这是小店的糕点果脯,你们一定尝尝!”
“这框苹果,大人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分一分……”
“小二,快去给大人们送几坛酒,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也带上……”
……
众捕快们看着桌上堆着的满满的,周围百姓自己送上来的东西,面面相觑。
孙副捕头脸色尴尬,摇头道:“惭愧啊,这本就是衙门应该做的事情,在百姓眼里,反倒成了稀罕事……”
李慕拿起筷子,说道:“吃吧,以后做事的时候,记得想想这些百姓。”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桌上摆着的,百姓们的心意。
还有他们身上的念力。
为民做主者,民信之。
百姓的信念之力,才是修行最快的捷径。
众捕快低头默默吃面,没有一个人说话,表情若有所思。
李慕不期待经此一事,就让他们变成不畏强权的直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想让他们感受到,这种属于集体的荣誉,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吃完了面,李慕坚持付钱,但没有一家店铺愿意收。
面摊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今天这钱,小老儿真不能收,要不然,会被大家戳脊梁骨的……”
李慕坚持无果,便没有再坚持,对众人称谢之后,抱着小白,回了都衙,临走的时候,还被酒肆掌柜硬塞了一小坛女儿红。
新旧两党三年党争,将神都搅的乌烟瘴气,受苦的,只是底层的百姓。
这份本应就有的正义,在他们看来,却是如此的珍贵。
作为神都衙的捕头,他必须做些改变。
为了正义和公道,也为了修行。
踏入聚神之后,即便是有灵玉的辅助,他的修行速度,还是慢了下来,直到今日,获取到这些神都百姓的念力,他原本运转晦涩的法力,才有了一丝加速运转的迹象。
不管新党,也不管旧党,他只做他作为神都衙捕头,应该做的事情。
为民请命,惩强除恶,维护正义与公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能获得百姓爱戴,凝聚最后一魄。
在这个过程中,吸收念力,走上修行捷径。
顺便帮女皇陛下凝聚民心,抱上这条大周最白的大腿。
一石四鸟,岂不美哉?
第5章 一石四鸟
张春有些难以接受。
下面怎么就没了呢?
神都尉是他,为百姓主持公道的是他,独自面对刑部压力的也是他,女皇却唯独赏了李慕,连提都没提到他,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就算是不要宅子,八名侍女也行啊……
听了风韵女子的话,李慕心中一喜。
当然,他不是高兴那八名婢女,而是他刚来神都一个多时辰,就得到了这样的赏赐,说明他已经走进了女皇的视线,距离抱上这条大腿的路,又近了一步。
这次的赏赐是宅子婢女,下一次,或许就是修行资源了。
李慕拱手躬身道:“谢陛下。”
普通百姓见皇帝需要跪拜,修行者只敬天地,不跪皇权。
然后他才对风韵女子道:“这位姐姐,可不可请陛下收回那几名婢女?”
风韵女子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想要?”
如果让柳含烟知道,她在白云山刻苦修行,李慕在神都养着八名侍女,恐怕醋坛子会直接碎掉。
在神都这些日子,李慕身边,有小白一个就够了。
李慕不好意思说家里管得严,只好道:“我俸禄微薄,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人。”
风韵女子问道:“宅子要不要?”
李慕立刻道:“要,当然要。”
没有宅子,以后柳含烟和晚晚来了,住在哪里,这个赏赐,为李慕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风韵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宫会禀明陛下的。”
李慕送她走出都衙,风韵女子脚步忽然一顿,压低声音道:“小心周家。”
李慕闻言一怔,正要再问,风韵女子已经走远。
“周家……”
李慕喃喃一句,周家是女皇的亲族,是如今神都,权势最盛的家族,周家及仰仗周家生存的官员,与旧党博弈数年,牢牢的把控着整个朝堂。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醒李慕,小心周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按理说,李慕得罪了旧党,以致于遭到暗杀,她就算是提醒李慕,也应该是提醒他小心旧党,而不是周家。
除非,北郡的暗杀,是周家或是新党做的。
李慕回想起那杀手记忆中的一幕,雇佣那老者来北郡杀他的黑袍人,口称“我家主人”,也就是说,那黑袍的主人,就是雇凶杀李慕的幕后黑手。
李慕起初以为这是旧党中人所为,毕竟,李慕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们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和理由。
风韵女子的提醒,让李慕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如果那幕后黑手,是周家或是新党的人呢?
毕竟,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李慕在所有人眼中,都会是坚定的女皇党,若是他被暗杀,没有人会怀疑新党,不管是不是旧党所为,这口锅他们想背也得背,不想背也得背。
到时候,新党再借题发挥,很容易借着此事,给旧党一记重击。
李慕以前没有这么想过,经风韵女子提醒之后,他隐隐觉得,那件事情,或许更可能是新党的阴谋。
王武和张大人说的果然没错,神都的水,深不可测……
李慕回到都衙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张大人还站在原地,表情木然。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慕心中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整件案子,其实他才是出力最多的人。
李慕只是将人从刑部手里抢回来,具体怎么判,却是他的事情。
到头来,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却什么都没捞到,念力,宅子,侍女,都是李慕的,换做任何人,恐怕心里都不会平衡,心胸狭隘的,以后免不了要给李慕小鞋穿。
李慕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大人不要灰心,下次陛下一定会想起你的……”
张春转过身,说道:“本官想一个人静静,两个时辰之内,不要让本官看到你。”
都尉大人想要静静,李慕只好离开都衙,正好看到王武和一群捕快走出来。
众人纷纷对李慕躬身行礼:“头儿好!”
李慕问道:“你们去哪里?”
王武笑道:“我们准备出去吃饭,头儿要不要一起?”
“走吧。”李慕挥了挥手,说道:“今天我请客,地方你们选,多少都算我的。”
“头儿大方!”
“飘香楼,飘香楼!”
“必须飘香楼!”
……
众捕快发出一阵起哄声,孙副捕头把脸一沉,训斥道:“你们所有人的俸禄加起来,都不够去飘香楼吃一顿的,街口的面馆,爱吃不吃……”
众人虽然嘴上嚷嚷着飘香楼,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街口的面馆。
一碗面十文钱,比北郡的贵了不少,不过十几个人加起来,也不过一钱多。
李慕倒也没有大方的坚持飘香楼,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相比于酒楼的气氛,街头的面摊,没有那么多约束,更能增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来都衙的第一天,请众人吃饭,本来就是想要和手下的捕快们拉近距离的。
北郡郡城的捕头捕快加起来,有数十名,神都衙的实际管辖范围,比阳丘县还小,捕快人数和县衙差不多,有捕头一名,副捕头一名,捕快十六名,算上李慕和孙副捕头,有六名修行者,修为皆是聚神,其余十人,如王武这般,都是从小在神都长大,继承祖业,不曾修行过的普通人。
孙副捕头坐下之后,面露愧疚之色,对李慕拱了拱手,说道:“刚才对李捕头不敬,孙某在这里给李捕头赔罪,希望您不要介意……”
一开始他对于朝廷空降一个捕头,抢了原本是他的位置,还心怀芥蒂,但亲眼看到刚才的一幕后,这份胆气,他不得不服。
换做是他,他一定会假装没看到,都衙和刑部,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李慕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白,对孙副捕头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孙捕头端起碗,说道:“属下以茶代酒,敬李捕头一杯。”
周围的其他捕快,也纷纷喊起来。
“头儿真男人!”
“我们什么时候在刑部的人面前扬眉吐气过?”
“打那老家伙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啊,看的我都想动手!”
……
因为神都的官衙太多,都衙在神都,存在感极为薄弱,薄弱到很多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衙门存在。
以前的他们,遇到事情,都是避之不及,从来没有体会过众多百姓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助威呐喊的感受。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他们,但作为都衙捕快,不妨碍他们共享这份荣光。
“面来了……”
面馆的老板微笑着端来几碗面,王武拿起筷子,奇怪道:“今天的面分量怎么这么足?”
面馆老板笑道:“刚才小老儿在都衙,看到大人们惩治那恶徒,心里头开心,大人们尽管吃,今天这面不收钱……”
隔壁卤肉铺的老板,端来一大盆卤好的牛肉,笑着说道:“光吃面,没有肉怎么行,锅里还有肉,大人们不够了再来拿,今天这肉也不收钱……”
这处街口距离都衙很近,刚才进都衙看热闹的人不少,一群捕快坐在这里,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摊贩的主意。
“大人,这是小店的糕点果脯,你们一定尝尝!”
“这框苹果,大人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分一分……”
“小二,快去给大人们送几坛酒,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也带上……”
……
众捕快们看着桌上堆着的满满的,周围百姓自己送上来的东西,面面相觑。
孙副捕头脸色尴尬,摇头道:“惭愧啊,这本就是衙门应该做的事情,在百姓眼里,反倒成了稀罕事……”
李慕拿起筷子,说道:“吃吧,以后做事的时候,记得想想这些百姓。”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桌上摆着的,百姓们的心意。
还有他们身上的念力。
为民做主者,民信之。
百姓的信念之力,才是修行最快的捷径。
众捕快低头默默吃面,没有一个人说话,表情若有所思。
李慕不期待经此一事,就让他们变成不畏强权的直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想让他们感受到,这种属于集体的荣誉,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吃完了面,李慕坚持付钱,但没有一家店铺愿意收。
面摊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今天这钱,小老儿真不能收,要不然,会被大家戳脊梁骨的……”
李慕坚持无果,便没有再坚持,对众人称谢之后,抱着小白,回了都衙,临走的时候,还被酒肆掌柜硬塞了一小坛女儿红。
新旧两党三年党争,将神都搅的乌烟瘴气,受苦的,只是底层的百姓。
这份本应就有的正义,在他们看来,却是如此的珍贵。
作为神都衙的捕头,他必须做些改变。
为了正义和公道,也为了修行。
踏入聚神之后,即便是有灵玉的辅助,他的修行速度,还是慢了下来,直到今日,获取到这些神都百姓的念力,他原本运转晦涩的法力,才有了一丝加速运转的迹象。
不管新党,也不管旧党,他只做他作为神都衙捕头,应该做的事情。
为民请命,惩强除恶,维护正义与公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能获得百姓爱戴,凝聚最后一魄。
在这个过程中,吸收念力,走上修行捷径。
顺便帮女皇陛下凝聚民心,抱上这条大周最白的大腿。
一石四鸟,岂不美哉?
第6章 李府
女皇陛下赏赐的宅子,也不知道在哪里,面积多大,什么时候给,今天晚上,李慕还是得和小白在都衙的小房间里挤一挤。
回到都衙,李慕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张大人从偏堂走出来,看到李慕时,又扭头走了进去。
他是真正的英雄,没有他,李慕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虽然李慕心里,也为这位真正的英雄鸣不平,但圣心难测,这赏不赏赐的事情,他也不能替女皇做决定。
回到小院里,关上院门,小白回到房间,化成人形,在房间里忙忙碌碌,很快就铺好了被褥,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
这本就是一个人住的房间,连床都是一张单人小床,只能勉强让一个人睡下。
好在小白睡觉的时候,就会变成本体,蜷缩在李慕身旁,不占地方。
李慕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再委屈几天,我们很快就有大房子住了。”
小白依偎在他身上,小声道:“和恩公在一起,多小的房子我都愿意。”
小白还是天真,颇有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样子,天色已晚,来神都的第一天,李慕没有修行的心思,很早就抱着小白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慕刚刚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在都衙再次见到了那名风韵女子。
她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给李慕,说道:“这是地契和房契,我现在带你去陛下赐你的宅子。”
李慕打开房契看了看,意外的发现,这居然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子。
神都寸土寸金,能在这里拥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已经算得上是富商巨贾,五进五出,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拥有的。
这样的宅子,别说住他和小白,就算是加上柳含烟和晚晚之后,还能住下不少。
皇城位于神都正中,旁边是南北两苑,南苑住着皇室勋贵,北苑是朝中官员,环绕在皇城之外,是一百余坊,居住着普通百姓。
女皇赏给李慕的宅子,就在北苑。
李慕本想邀请张大人一起去看看,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走在街上,李慕问那风韵女子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认识也有几天,李慕和她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到现在只知道她是女皇内卫,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风韵女子道:“你可以叫我梅大人。”
李慕微笑说道:“多谢梅姐姐一路护送。”
梅大人看了他一眼,意外到:“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小嘴还挺甜的……”
一声“姐姐”,显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梅大人看着他,问道:“陛下赏你的侍女,你真的不要?”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不要。”
梅大人道:“你可想好,那几名婢女,各个都是人间绝色。”
李慕道:“那就更不能要了。”
梅大人诧异道:“莫非,你不喜欢女子?”
李慕摇了摇头,说道:“美色会分散我对修行的注意,陛下的恩典,李慕心领。”
梅大人面有异色,说道:“年纪轻轻,就能抵抗住美色的诱惑,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认识柳含烟之后,李慕对美色就大为免疫,惦记着柳含烟的纯阴,他对别的女人,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即便是白送上门的,他也不舍得浪费元阳。
他想了想,问道:“梅姐姐昨天说的,让我小心周家,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梅大人并没有再多言。
李慕继续问道:“北郡刺杀之事,是周家和新党指使的吧?”
梅大人依旧没有说话。
她此时的沉默,便代表默认了。
走了一段,见李慕沉默不语,梅大人想了想,又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自身行的正,在神都,不管发生了什么,陛下都会护着你的,你是陛下的人,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动不了你。”
李慕微微错愕,问道:“陛下对我寄予厚望?”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捕头,女皇陛下,能对他寄予什么厚望?
梅大人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是北郡之事,还是你刚来神都做的事情,都让陛下对你另眼相看,大周内忧外患重重,陛下希望你能成为百姓的抱薪者,公道的开路者……”
李慕没想到女皇陛下对他居然如此重视,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抱上了这条大腿?
只要女皇还坐在那个位置,就没有人敢动李慕的位置。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干了。
他抱了抱拳,说道:“李慕定不负陛下期望……”
为了让李慕安心,梅大人继续说道:“只要你能坚守本心,忠于陛下,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陛下的内卫,到时候,你将会拥有更大的权势,也能拥有数不尽的修行资源……”
内卫是女皇的近卫,成为内卫,自然能在最大的程度获取她的信任,从而得到更多好处。
李慕想了想,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他所见的内卫,都是女子,没有男子,这让他有些担心,问道:“成为内卫,需要净身吗?”
风韵女子笑看着他,说道:“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从梅大人这里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之后,李慕放下了心,内卫的权力更大,能做的事情也更多,如果能立下功劳,说不定有机会进入女皇的内库挑选赏赐,他对此期待不已。
他本以为来到神都,衙门的赏赐会更加高级,从张大人口中得知,都衙在神都地位极低,藏宝阁内,只有一些玄阶符箓,黄阶丹药,破损的法宝,以及低阶灵玉……
没想到,神都衙是如此的穷困,甚至还不如李慕的身家丰厚,幸好他背后还有一位大周最富的富婆,出手大方无比,只要能让她满意,连造化丹这种天阶丹药她都毫不吝啬,更别说是其他东西。
来到位于北苑的这座宅院之后,李慕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她的大方。
称之为宅院,其实更像是府邸,以神都的地价,以及这府邸的位置,恐怕以李慕和柳含烟如今的全部身家,也买不下这样的一座宅子。
当然,在神都,北苑的宅子,几乎都是官邸,也不是仅仅用钱就能买到的。
这府邸的门上贴着封条,风韵女子挥了挥手,那老旧的封条便自己揭开,她看着李慕,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一座官邸,后来那官员出事,府邸被朝廷查抄,至今已有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女皇陛下上位才三年,十多年前,应该是旧朝时的事情了。
梅大人道:“倒是巧了,你也姓李,这官邸的原主人也姓李,只不过他的下场不太好,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尘。”
李慕抬头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牌匾还在,只是已经生了很多尘土,上面写着“李府”两个大字。
梅大人站在府门前,说道:“好了,我先回宫,你不要那些婢女,就得自己打扫这么大的府邸了。”
送走了梅大人之后,李慕和小白走进府邸,长舒了口气,说道:“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李慕和小白都在打扫这里。
这宅邸荒废了十多年,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屋内也满是灰尘,李慕让楚夫人驱使白乙除草,自己双手掐诀,院内忽然起了一阵微风,将各个角落的尘土打扫干净,之后再施展唤雨之术,将整座宅子洗刷了一遍。
小白拿着抹布,在房间里面忙活。
这宅子看着脏了一些,但却并不破败,朝廷贴在这里的封条,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这里不受风雨的侵蚀。
宅子中,各个房间所用的家具,也都是上等木料,十年不腐,擦过之后,如同新的一样。
如此倒是省的李慕更换,就连外面的牌匾,他都直接保留了下来。
和小白忙到晚上,连饭也没顾得上吃,才终于将府邸彻底打扫了一遍,府邸上下,焕然一新。
白天的时候,李慕外出了一趟,买好了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又买了些米面蔬菜,晚上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又拿出那坛酒肆老板塞给他的女儿红,算是和小白庆祝乔迁。
小白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今天晚上也破天荒的喝了一些,迷迷糊糊钻进李慕被窝时,忘记了变回原形。
清晨,李慕睁开眼睛,看到小白趴在他的胸口,睡的正香。
她平时比李慕起的更早,或许是因为昨天喝了酒的缘故,一直睡到现在。
李慕看着她熟睡的娇俏样子,不想吵醒她,正要悄悄下床,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了看李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连忙道:“对不起恩公,我昨天晚上忘记变回去了……”
李慕道:“好了好了,你不想变就不用变了。”
小白愣了愣,问道:“我可以这样和恩公睡在一起吗?”
李慕道:“这里房间这么多,你想睡哪间都可以,一会儿我们上街,再给你买一套被褥……”
小白低下头,说道:“我晚上还是变回去吧,这样可以省下银子……”
第7章 暗涌
在神都,五进五出的宅子中居住的,要么是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要么是人丁兴旺的豪门大族。
李慕和小白只有两个人,家里没有丫鬟下人,小白晚上也要和李慕睡,只占据了一间主卧。
家里白天没人,李慕在宅子四周,用灵玉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防止窃贼或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闯入,即便是修行者,只要不到中三境,也会被困在阵中。
有千幻上人的记忆,李慕倒是知道一些更厉害的阵法,最高可抵挡洞玄,如十八阴狱大阵,十鬼困神阵等,但限于材料,他目前无法布置。
不过,就算是能聚齐那么多的鬼物,他也不能在神都布置这种阵法。
防护阵法的威力有限,李慕不放心将小白一个人留在家里。
新党为了算计旧党,能对李慕出手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而旧党,李慕也的确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以前没有对李慕动手,不代表以后不会。
李慕自己倒是不惧他们,他担心的是,他们绕过他,对小白出手。
只有将小白带在身边,他才能放心。
但这样一来,他就要给小白一个身份,他作为神都衙的捕头,身边总是跟着一只狐狸精,不成体统。
除非小白化成原型,作为李慕的灵宠出现,在神都,将妖物当成宠物豢养的事情,并不罕见,许多豪门大族,都会给家族子弟配备灵宠,让这些妖物陪伴他们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保护。
李慕不愿意让小白以灵宠的身份出现,他知道小白更喜欢化成人形。
来到都衙之后,李慕从张大人那里申领了一套捕快的制服,让小白换上。
穿上这套衣服,她跟在李慕身边,就不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神都衙捕快的制服,要比阳丘县和北郡好看了太多,色调并不单一,上面还绣着花纹图案,穿在小白身上,温柔乖巧的小狐狸,立刻就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捕快。
这一刻,看着小白,李慕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穿上这身衣服的小白,和李清有几分相似。
小白捏着制服下摆,在李慕面前转了一圈,显然对这件衣服很满意。
李慕将某些情绪深藏,说道:“以后办差的时候,你就这样跟着我吧,在外人面前,可以叫我李捕头。”
小白挺胸抬头,认真说道:“是,恩公!”
她和李慕之间的关系,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改过来,李慕不再纠结称呼,说道:“和我出去巡逻吧。”
想要获得百姓爱戴与念力,就要深入百姓之中,坐在衙门里是没用的。
李慕走到前院时,张春从偏堂探出脑袋,问道:“你那宅子怎么样?”
“还行。”李慕笑了笑道:“位置在北苑,皇城边上,周围很清净,五进五出的院子,还带一个后花园,就是太大了,打扫起来不容易……”
砰!
不等他说完,偏堂的门便猛地关上。
李慕摇了摇头,和小白走出衙门。
偏堂之内,一个妇人指着他的脑袋,失望道:“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手下的捕头住五进五出的大宅子,我们一家挤在衙门,依依只有书房可睡……”
张春靠在椅子上,说道:“人家背后有陛下,那宅子是用命换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偏堂内,张依依也劝那妇人道:“娘,我没事的,爹爹这个位置不好坐,如果陛下也赐他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不知道有多少眼睛会盯着他,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妇人道:“这神都一点儿也不好,还不如在阳丘县的时候……”
张春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给我惹麻烦……”
北苑。
这里远离主街,靠近皇城,是神都达官贵人们居住之地,宽阔的街道两旁,皆是高门大户,街上罕有行人,时而有华丽的马车驶过。
一辆车帘镶着金边的马车驶过某处宅邸时,忽有一双手掀开车帘,坐在车里的官员看着已经没有了封条,焕然一新的宅邸大门,诧异问道:“李宅住人了?”
赶车的车夫是一名老者,他看了那宅邸一眼,说道:“封条没了,宅内有阵法的气息,应该是换了新主人。”
那中年官员疑道:“牌匾怎么没换?”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或许,那新主人也姓李……”
中年官员放下车帘,坐在车内,叹息一声,说道:“当年的李大人,也是朝中罕见的清流,只可惜,哎,如今旧宅换了新人,怕是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
马车从李宅门口缓缓驶过,半日的时间,北苑之内,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
“这宅子荒废有十几年了吧?”
“没听说有人住进了这座宅子。”
“莫非是朝中某位大员,让人查一查……”
……
北苑中居住的,都是朝中大员,荒废的李宅换了新主人,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尤其是李宅周围的几家,更是发动力量,打听此宅新任主人信息。
能居住在这里的人,手眼大都通天,神都对他们来说,鲜有秘密。
很快的,便有人打听出,此宅的新任主人是谁。
神都衙捕头,李慕。
对于很多人来说,听到神都衙的名字,还要稍微反应反应,这是神都哪座衙门,这个衙门的捕头,不入官员品级的小吏,有什么资格,居住在这里?
然而对于李慕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不陌生。
《窦娥冤》的戏文,在神都传唱已久,但凡朝中官员,有哪个没看过没听过,而凡是听过窦娥冤的,都知道李慕是何人也。
敢指着天地叫骂,暗讽朝廷黑暗的人,怎么不令人印象深刻。
因为他的一句戏言,引发了轰动朝野的凶灵事件,而陛下借着此事,在三十六郡,收揽了一大波民心,民意达到了登基三年来的巅峰。
他为陛下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陛下将他调到神都,赏赐这样一座宅院,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虽然不少人都觉得,一个小吏,没有资格和他们住在一起,但这是陛下的安排,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想来这个地方,他也住不长久。
因为他的那篇戏文,让旧党这两年的很多努力落空。
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北郡,或许还能相安无事,来了神都,在旧党的眼皮底下,连保住性命都难。
北苑,某处深宅。
有年轻的声音道:“那个废物,居然失败了!”
而后又传来苍老的声音:“少爷,要不要继续找人,在神都除掉他?”
“算了。”年轻人挥了挥手,说道:“在神都动手,肯定瞒不过内卫,或许还要将我牵连进去,只是可惜了这次嫁祸旧党的最好机会,父亲和伯伯他们不能借题发挥,打压旧党……”
苍老的声音道:“就算我们不动手,或许旧党也会忍不住动手……”
年轻人不屑道:“你以为旧党和你一样蠢吗,他们若动手,岂不是故意给我们机会?”
老者恭敬道:“公子睿智……”
另一处官员府邸。
一名年轻人敲了敲某处书房的门,走进去,说道:“爹,你听说了吗,害死姑姑姑丈一家的那个捕快,被调到了神都,升了捕头,还住在北苑……”
书桌后,中年官员低头看书,表情平静,像是没听到一样。
年轻人忍不住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这就去找人处理了他……”
中年官员合上书,目光看向他,平静说道:“你让我很失望。”
年轻人愕然道:“为什么?”
中年官员道:“出去吧,等你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自己来告诉我。”
年轻人不服气的走出去,很快又走回来,低头道:“我问过娘,娘说了,若是那捕快出事,即便不是我们做的,也会被新党嫁祸,被他们借机打压……,如果新党找人暗杀了他,嫁祸给我们呢?”
中年人看着他,问道:“你以为内卫是做什么的,在神都,什么事情能瞒过她们?”
年轻人咬牙道:“难道姑姑的仇我们就不报了吗?”
“当然要报。”中年人站起身,缓缓说道:“但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刺杀是最低级的一种……,只有蠢货才会这么做。”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笺,纸笺上写着一句话。
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公道开路者,不可令其困顿于荆棘……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为百姓抱薪者,必将冻毙与风雪,为公道开路者,必将困死与荆棘……,在这个世道,他想做抱薪者,想做开路人,就要先做好死的觉悟……”
……
李慕自己并不知道,他来神都的第一天,就在城中引起了这些暗涌。
他刚刚给小白买了一串糖葫芦,带着她在街上巡逻,微笑的回应每一位和他打招呼的神都百姓。
经历了前天的事情之后,最起码在衙门口的这半条街上,他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迈出了念力修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