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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关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浩烨乐     嘉平关纪事txt下载     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54 布局开始49.0

    沈茶不负众望的病倒了。

    因为之前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在金苗苗通知他们,确实是病倒了之后,大家本来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因为沈茶的病倒,沈昊林抱着烧的迷迷糊糊的沈茶、带着金苗苗提前回了镇国公府。

    本来薛瑞天和金菁、沈酒也要跟着一起回来,被金苗苗给拦下了,她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人多了容易乱,他们留在大营就好。

    “苗苗姐,你确定我姐姐没问题?”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金苗苗朝着沈酒笑笑,给沈茶身上裹了毯子,看着沈昊林把人抱起来走到了帐外,她朝着几个人摆摆手,“外面还有一堆人要你们处置呢,别乱了方寸。”

    说完,她就跟着沈昊林跑了。

    薛瑞天和金菁跟着一起出来,看到帐外那些扎马步的倒霉蛋,忍不住把心里的火都发泄出来,要不是这些混蛋,他们也不会被留在这里,不能回去看着沈茶了。

    薛瑞天、金菁和沈酒在大营收拾这些刺头儿,沈昊林抱着沈茶回了国公府,直奔自己的院子,进了屋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将身上的毯子撤掉,把厚厚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金苗苗看着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幸好从西京城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准备有可能会用得到的药材,要不然,突然来这么一下,饶是她经验丰富,也会感到手忙脚乱的。

    “别叹气啊,你一叹气,我就心慌。”沈昊林忙活完了一切,看到金苗苗这个样子,无奈的看着她,“你刚才给她看了看,怎么样?要不要紧?”

    “国公爷,话可不能这么说的。”金苗苗送了他一个白眼,“什么叫做要不要紧啊?她只要是病了,就不是小事,就没什么不要紧的。”

    “你说的对,我是关心则乱,话说的不合适了。”沈昊林一点都不在意金苗苗的态度,他坐在沈茶的床边,把她额头上已经很热的帕子换掉,换了一块冰的放上去,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突然就烧成这样,哪怕是有准备,心里还是慌的。”

    “不用慌,一切都在掌控。”金苗苗看看沈昊林,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平时看着挺稳重、挺可靠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到了这种时刻,就跟毛头小伙子似的?国公爷,从小到大,比这危险的咱们都经过了,不用这么担心。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是定海神针,你都乱了,我们就更发毛了。”

    “知道了。”

    “何况,之前在西京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用药压下去是可以解决当时的问题,但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就会爆发的。咱们心里很明白,早晚都会来这么一下子。”

    “这个还是知道的,有准备。”沈昊林很担忧的看着沈茶,“话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很担忧,不知道因为之前太过压住病情,这一次会爆发成什么样。”他转头看看金苗苗,“只要是在你的控制之中,那就好。”

    “国公爷,放心吧!”金苗苗笑笑,“看着很凶险,但实际上并没有特别的严重。对于她来说,病的这个时机还是很好的,要是再拖拖,等到真的开始忙起来病倒了,那不是耽误事儿嘛,对不对?到时候,她心里有事,不好好的养病,情况就会更严重了。”

    “我明白!而且,你之前也跟我们说过,她今年的情况特殊,需要更加小心的对待。”

    沈昊林点点头,伸到被子里面摸了摸沈茶的手,虽然烧的浑身发烫,但手脚都是冰凉的。

    “确实是这样的,今年这种说来就来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个三两次,但都不会有现在这么的严重。”金苗苗站在床边,看着沈茶的样子,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劝了好多次,让她少点胡思乱想,但根本不管用。她这个病,除了早年伤了底子之外,就是因为思虑过重导致的。”

    “大师也说过,但……”沈昊林很无奈,“咱们什么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少想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所以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维护她。”金苗苗叹了口气,“我师父说过,这样的情况是没有办法避免的,针对小茶的这个治疗方案,唯一也是最大的弊病就是在最后这一年,会频繁的发病,只要扛过去了,她的情况就会彻底好转。”她看向沈昊林,又拍了拍他,“放心,没有扛不过去这个选择,无论是我师父、还是我和小茶,都不会允许这个情况发生的。”

    “嗯!”沈昊林点点头,“我也不会允许的。”

    金苗苗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很有规律的咕咕咕的声音,她朝着沈昊林轻轻一挑眉。

    “有信来了,你去忙吧,小茶我来看着。”

    “你一个人可以?”

    “没问题,交给我,等她的热度退了,就会醒过来了。我刚才给她看过了,估摸着……”金苗苗想了想,“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你不用太挂心。好好处理那些事情,这几天就要劳烦国公爷把小茶的差事接过去了。”

    “这个我知道了。”

    “啊,还有!”金苗苗叫住了沈昊林,补充了一句,“对了,膳房在熬着药,半个时辰之后,国公爷让人去膳房把药拿回来。喂她吃药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还得国公爷你来。哪怕这个小混蛋还在昏迷着,但她也只是听你的话。”

    “好!”沈昊林点点头,“等下我自己去膳房拿。”他站起身来,又给沈茶换了一块帕子,顺便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他仿佛听到了沈茶好像是嗯了一声。

    金苗苗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的摇摇头,把沈昊林送到了门口,折返回来重新坐到了沈茶的床边。

1255 布局开始50.0

    沈茶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知道自己发了高热,现在是在昏迷当中,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虚幻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不知道是她想象的,还是他们真的来看她了,总而言之,这么多年了,她再一次看到了他们,她实在是忍不住,在他们的面前掉了眼泪。

    “诶呦,我们家的宝宝,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啊!这个委屈劲儿啊,好些年没见过了!”一位身着戎装的贵妇走过来,把沈茶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拍,“好了,好了,心里觉得委屈、觉得不痛快,咱们就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娘!”沈茶搂住戎装贵妇,也就是前镇国公夫人,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呜呜咽咽的说道,“茶儿好想您!”

    “宝宝,娘也很想你,这是一直不得空来见你,看给我们宝宝委屈的。”

    “娘,委屈是不委屈,就是想您!”

    “乖,你们的经历,娘都是知道的。”前镇国公夫人轻轻的拍着沈茶的后背,像小的时候那样,轻声细语的哄着她,“这些年真的是辛苦你、小林,还有小天了,你们小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我们那么自私,非要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们处理的话,你们也不用这么难过了。”

    “娘,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沈茶一边哭,一边跟前镇国公夫人撒娇,“这么多年了,您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们,我和兄长都非常思念您和父亲。”

    “哟,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呢?”

    一个清脆的男声在沈茶的耳边响起,沈茶抬头一看,就看到前镇国公出现在自己面前。

    “父亲。”沈茶眨眨眼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诶!”前镇国公应得到非常的不含糊,非常的干脆又特别的有底气,他伸手在沈茶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眯眯的说道,“我还以为宝宝你只想念你娘,不想你爹我呢!好了,好了,咱不哭了啊!咱们宝宝都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哭鼻子是不是?”

    “嘿,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孩子见到你们开心、高兴,哭哭还不行了?孩子多大,在咱们这儿也是孩子,是不是?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自己家孩子咱乐意宠着!”

    “嘿!”前镇国公瞪着惠兰大师,“合着就你好,是不是?”

    “哼,懒得理你,我就是好。”惠兰大师迈着四方步走到了前镇国公的身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说道,“小茶想不想我啊?”

    “想的,大师,不只是我,苗苗也很想念您的。”

    看到前镇国公和惠兰大师斗嘴,沈茶恍如隔世,都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她眼巴巴的瞅着面前的三个人,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稀里哗啦的往外流。

    哭了得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哭痛快了,沈茶这才往后退了两步,规规矩矩给三位长辈行了礼。

    “好了,好了,咱们这么多日子不见了,这些虚礼就不讲了。”

    沈茶蹭到了前镇国公夫人跟前,抓着人家的衣角,委屈巴巴的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但能见到您,哪怕是做梦也是开心的。”

    “傻孩子,我们也只能这样才能跟你见面了。”前镇国公夫人揉揉沈茶的头,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看向惠兰大师,“茶儿这又病了,没什么问题?不是说今年是茶儿比较关键的一年吗?这短短几个月小病不断的,这一下又彻底病倒了,没问题吗?”

    “伸手。”惠兰大师给沈茶把把脉,轻轻的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就是思虑过重了一些,平日里没好好休息,挺过这一次就没什么问题了。哪怕病的次数再多,也无关寿数了。”看看前镇国公夫人想要说点什么,他轻轻摆了摆手,“放心,我对我徒弟还是很有信心的,绝对不会让小茶出事的。”他看看沈茶,“你也不可能挺不过去,是不是?”

    “您放心,我没有问题的。”沈茶点点头,紧紧的搂着前镇国公夫人,看看前镇国公,又看看惠兰大师,“您……父亲、娘、大师,不是无缘无故的来见我的,是不是?”

    “聪明的乖宝宝!”前镇国公夫人搂着沈茶,“我们这次的时间不长,有什么话就直说了。西京城那边有轩辕前辈、澹台前辈坐镇,无论是倭人,还是胡人,都不用太费心,你们需要顾及的还是宜青府那边。”

    “娘,您知道轩辕前辈和澹台前辈?”

    “当初轩辕前辈安排你从西京出来到边关,是专门派人来知会我们的,但那会儿已经失去你们的消息了,我们没有办法,想着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去找你们的。后来就那么阴错阳差,错过了好几年。”前镇国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还觉得挺对不住轩辕前辈的,没找到你们的那几年,对他老人家还很愧疚的。”

    “这跟轩辕前辈说的差不多。”沈茶点点头,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包括西京城、宜青府和临潢府的变化,还有他们探查到的关于澹台前辈一直追查的那个组织的最新情况。“您说不让我们管西京那边的情况,我能理解,宜青府那边应该是重中之重。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完颜青木带着十几万人围了宜青府,要逼迫完颜萍的妹妹放弃王宫,自己称王,完颜小妹已经求援很多次了,我们一直咬死了没答应。”

    “不答应就对了。”惠兰大师冷笑了一声,“澹台前辈追查的那个组织,落脚之地确实是在宜青府,他们之所以这么多年能存活下来,活得还这么好、这么滋润,都离不开完颜家的支持。”

    “怎么……”沈茶微微一皱眉,“怎么是这样?您有什么证据?”

    “宝宝!”前镇国公夫人拍拍沈茶,“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武器库里有一个密室,就在你父亲拿把金刀的后面,钥匙是你和小林一直带着的那块玉坠,玉坠合在一起,就能开启那个密室,那里面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看完了那些,你们心中的那些疑惑,就会得到一个还算圆满的答案。”

1256 布局开始51.0

    听出前镇国公夫人话里略带了一丝丝的急迫,沈茶心里有点慌,不自觉地又往人身边靠了靠。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见面结束之后,估计以后就再也没有可能见面了,所以,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能多跟他们呆一段时间就跟他们呆一段时间,能把他们拖多久就把他们拖多久。

    她知道外面自己的兄长、自己的亲朋都在急切的盼望着她尽快醒过来,要是搁着平时,她也希望自己赶紧清醒、病赶紧好起来,不要让人担忧。可是这一次,她要向大家说对不起,她要自私一次,相信兄长他们知道实情之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娘,您再跟我多说说吧,慢慢说。”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撒娇,但这些东西沈茶还是会的,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又看看前镇国公和惠兰大师,“父亲和大师也是,多跟我说说吧,我脑子不好,记性也不好,一下子说这么多,我记不住的。”

    三位长辈怎么会不知道沈茶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们也愿意多跟自己的孩子待一会儿,所幸时间还来得及,磨蹭一下下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好,娘慢慢告诉茶儿,茶儿不要着急,好不好?”前镇国公夫人给她顺顺气,又拍了拍,“首先呢,你记着回头跟你兄长去武器库把密室开了,只能是你们两个人去,其他的人,小天他们都不能去,明白了?”

    “好,我们会尽快去开的。不过……”沈茶点点头,“我们能不能把看到的内容告诉他们?”

    “这就看你们的心情了,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就好。”前镇国公夫人搂着沈茶,像小的时候那样晃了晃,“宝宝,娘知道你心里有疙瘩。”看到沈茶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她轻笑了一声,“娘说对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轩辕老前辈当初做那个决定是有问题的?如果不是那个决定,你也不用吃这么多的苦?”

    “嗯……有那么一点点。”

    “宝宝,其实你应该谢谢老前辈的,如果不是他及时果断的把你送出来,你现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咱们就没有这个缘分了。”

    “您说的对,只是……”沈茶往前镇国公夫人的肩膀上一靠,“只是……”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转不过来,是不是?”看到沈茶的脑袋小幅度点点头,惠兰大师拉着前镇国公盘腿坐在了娘俩的对面,“你们调查了这么多年,搜集了这么多的消息、证据什么的,应该多少能明白,无论是你,还是武定侯府,还有什么金国的大王子,你们的遭遇无非是这个错综复杂的大圈子里的一粒尘微。你们是受害者,也多少影响了整个局势的走向。”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在这个圈子里面,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沈茶病恹恹的说道,“道理都是明白的,但……心里过不去,或许时间久了,慢慢的就能好了?也许等我们捋清楚这个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被卷入其中,或许就能理解了吧!”

    “这倒也是一个法子,只要你心里舒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过着开心就好。”前镇国公一脸慈爱的看着沈茶,“你跟小林子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是命中自有定数,着急是着急不来的。”

    “好!”沈茶点点头,“只是父亲、大师,您是否知道搞出这么多事情的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们之前以为是以前留在咱们这儿的倭人捣乱,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倭人也好、完颜家也好,甚至是被蛊惑了的澹台族人,都是他们推出来背锅的。我一直都有个预感,我们似乎接近了这个圈子的核心,但实际上只是身处在边缘。”她有点焦虑,“要是我们不能彻底的把这个背后之人给铲除掉,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甚至百年之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孙,都要受到很大的控制、影响,那么,我们这么多人的努力,岂不就是付之东流了?我们真的动不了他们一丝一毫吗?”

    “宝宝,你说的都对,这也是我们曾经的疑虑。”前镇国公轻轻的叹了口气,“但后来我们也想明白了,如果总是有这样的、或者那样的顾虑,我们就不能放开手脚去做任何的事情。”

    “又或者可以说,背后之人恰恰希望我们有这样的顾虑,我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就束手束脚的,对他们投鼠忌器,他们可以利用我们的软肋,对我们做任何难以置信的事情。”惠兰大师幽幽的叹了口气,“小茶,我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的记住,同样也要转告给昊林他们。”

    “好的,大师请说。”

    “无论以后面的对手是谁,你们都不要顾及任何的情面、不要顾及是否有血缘亲情,只需要下狠心、下狠手除掉他们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沈茶很郑重的点点头,“大师……指的是耶律兄弟?”

    “是也不是。”惠兰大师笑笑,“我只是提醒你,并不是说你们身边的人一定会被蛊惑到,你们的朋友一定会成为你们的敌人。但是,如果这一天到来了,你们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下狠手把这个源头给断了,否则就是既害人又害己。事后若是回想起来,一定会让你们遗恨终生的。”

    “宝宝,大师说的没错,一定要牢记在心。”前镇国公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这是我们的经验之谈,我们已经走过的错路,不想让你们再走一次。”

    “明白的。”听了三位长辈的话,沈茶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总觉得长辈说这些是有所指的。她看看三个人,有些犹豫的说道,“父亲、娘,大师,这个走过的错路,是不是指的薛伯父、薛伯母?”

1257 布局开始52.0

    看着三位长辈一言难尽的表情,沈茶心里更加慌张了。

    “您三位可别这样啊,我不会真的是猜准了吧?”

    “准什么准?”前镇国公伸手在沈茶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小小的孩子,瞎想什么呢!”

    “我没有瞎想啊,这也不能怪我啊,是不是?”沈茶嘟嘟嘴,揉揉自己的脑门儿,“您三位刚才的这个反应,不就是告诉我确实是跟薛伯父和薛伯母有关吗?”她哼哼了两声,“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前镇国公一口否定,伸手又在沈茶的脑门儿上弹了两下,“不过,也不能这么肯定,应该怎么说呢?跟你薛伯父、伯母有关系倒是真的,但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沈茶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惠兰大师,最后看看自己的母亲,轻轻的摇摇头。

    “有关系又没有关系?不懂!”

    “说的很明白了。”前镇国公和自己的夫人相互对望一眼,故意想逗一逗沈茶,笑眯眯的说道,“茶儿如此冰雪聪明,一定可以猜的到的,不妨认真的想一想?”

    “和他们有关系,又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沈茶念叨了几次,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乍现,抬起头看着前镇国公说道,“父亲想说的是,其实是宫里那位娘娘的缘故?整件事情跟那位娘娘有关?”

    前镇国公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笑笑,说道,“茶儿怎么就认为,一定和娘娘有关?”

    “跟薛伯父、薛伯母有关但又没有关系的,要么是薛伯父家里的人,要么就是薛伯母的娘家人。再加上刚刚父亲母亲和大师着重提到的一点,就是无论多么亲厚的关系,都要狠下心来。那么跟薛伯父、薛伯母有关,又跟父亲母亲有关的,就只有宫里的那位娘娘了。”

    “宝宝真聪明。”前镇国公夫人点点头,“确实是她。”

    “可是母亲……”沈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解,“据我所知,那位娘娘久居深宫,身体又不怎么好,她是怎么就跟这种事扯上了关系?还是说……”她看看前镇国公,又看看前镇国公夫人,“娘娘尚在闺中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有关系了?可这样也说不通啊,如果那会儿就有关系,薛伯父应该不会不知道的,毕竟兄妹两个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说他们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娘之前跟宝宝说过,我、你薛伯母,还有娘娘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她们时常进宫陪伴,我们三个应该是无话不说的。我小时候在宫里面长大的,她们经常来陪我,看看花、喝喝茶、练练武这样的。反正相处得非常的融洽,感情也非常的好。这样愉快的生活在我们十岁那年发生了变化,好像是我生辰宴结束之后的一天,薛府早上传来消息,娘娘不能进宫了,理由是她身体不舒服。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几乎就从来没有进宫过,开始过起了深居简出,轻易不出薛府大门的生活。”

    “是……”沈茶微微一皱眉,“是发生了什么纠纷吗?”

    “没有啊,我完全不知道。”前镇国公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以为是有什么矛盾或者误会,我也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多次下了帖子请她进宫,都被薛家的人推拒了。后来,我还托了你薛伯母去问,可惜依然是无功而返。”

    “是因为她要入宫为妃,必须要避嫌?”

    “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说法,不需要她这样做的。后来还是托了兄长……”前镇国公夫人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去跟你薛伯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不单单是不见我们,连家里的人也不能见。”

    “不见和不能见是两回事,性质完全不一样的,对不对?”沈茶想了想,“娘娘是生病了吗?”

    “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不见人、吹不得风。”

    “是吗?母亲从生辰宴到知道娘娘生病,中间有多少天?”

    “不到七天。”

    “也就是说,娘娘已经病了七天,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这是为什么?她病的非常蹊跷?”

    “是很蹊跷,前两天也只是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只想在床上躺着,可接下来的几天,就逐渐陷入了昏迷,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多。”前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后来实在是瞒不住了,就只能求救,以至于到最后,西京城附近的道观、寺庙都没有放过。”

    “是吗?”沈茶看看惠兰大师,“您……”

    “诶,打住啊,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惠兰大师摆摆手,“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父亲母亲,也不认识薛家夫妇,而且我当时并不在西京城,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但我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薛家唯一的千金生了急病,药石无用,后来从天玑观请了一位天师开坛作法,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将薛家女儿的命救了回来。据说,不仅救了回来,还改变了这个小女孩的命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沈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么神奇的吗?天玑观……”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西京城有这么一个道观?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那位天师,如果这么大本事的话,怎么从来没有听薛家的长辈们提起过,先帝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似乎不太合理、不太正常。”

    “你没听过也很正常的,天玑观在那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那位天师在开坛作法之后,没过几天就过世了。”看到沈茶的眼睛又瞪圆了,惠兰大师解释了一下,“逆天改命这种事儿,一旦学艺不精或者自己不足以能撑得过天谴,很容易遭到反噬的。那位娘娘的命格确实不太好,如果按照她原本的命格,十岁那年应该就是她过世的那一年了。”

    “这么说,那位天师用自己的命换了娘娘的命?”

    “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那位天师是什么来历?”沈茶想了想,“莫非,天师跟那个背后之人有关系,是受人之托,专程来给娘娘改命的吗?”

1258 布局开始53.0

    “基本上猜的**不离十,但还差那么一丢丢。”惠兰大师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其实,命格、改命什么的,都是很玄之又玄的东西,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你命格不好,你就是命格不好,这全凭你遇到的是有真本事的,还是胡说八道或者别有用心的了。”

    “那娘娘的命格是……”

    “确实不怎么好,但到不到逆天改命的份儿上,咱也说不准。不要说咱们了,就算大相国寺的大和尚、天宁观的老道士,也不敢拍着胸脯子、撇着个大嘴,跟人保证说,你命格有问题,是早夭的相。上一个敢这么说的,坟头的草都长荒了。”

    “可是天玑观的那位天师,可就是敢这么说啊!”

    “所以他坟头的草长荒了。”惠兰大师耸耸肩,“当初是因为那位娘娘病的太蹊跷,而且病的太重,用了各种法子,病情都没有好转。薛家也上了大相国寺和天宁观去请大和尚和老道士,但依然没有任何的起色,他们才慌了手脚,这才有病乱投医。”

    “您先等等,大师,我拦您一句。”沈茶继续搂着前镇国公夫人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我就说怎么听着这个天玑观耳熟呢,合着是假冒的!”

    “天宁观因为是西京城有名的道观,周围的很多小道观为了吸引信众,自然是要改一个跟天宁观差不多的名字,也不算是刻意假冒的。”惠兰大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算特别大的问题。就是因为这个,薛家才没去查天玑观和那个天师的来历,这才给自己留了后患、酿成了大祸。”

    “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沈茶点点头,“那个天师和他背后的人,冲的并不是娘娘本人,而是先帝和薛家,甚至……”她看看前镇国公,“还有我们家。”

    “宝宝是非常聪明,答对了。”前镇国公揉揉沈茶的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认为这样做就成为了娘娘的救命恩人,可以以这个名义要求很多事情。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一次又一次的用救命之恩来要求娘娘为他们做事。”

    “一次又一次的吗?”沈茶微微一皱眉,“很多事情吗?在西京城发生的那些跟背后之人有关的,都跟娘娘有牵扯?不至于的吧?”

    “那些跟世家有牵扯的,多少都和娘娘脱离不了关系。”前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摸摸沈茶的脑袋,说道,“最严重的就是你宁王叔去守灵,还有你薛伯母和金大王子的事情。本来皇兄没想过问题出在自己的后宫,更没有怀疑过娘娘,但流言查来查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娘娘。”

    “当时他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震惊、不敢置信、无法接受、不能理解。”前镇国公也跟着叹了口气,“我陪着他喝了整整一宿,喝得五迷三道的,第二天不得不借口身体不适休息一天,不能去上朝了。”

    “我想起来了。”前镇国公夫人点点头,“我奉召进宫领兄长回家的那一次,是不是?”

    “就是那一次,先帝喝的乱七八糟的,他说万万没想到,背后捅了自己一刀,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先帝说的是娘娘,还是……”

    “自然是娘娘,肯定不是老薛,这事儿吧,老薛也就是个包庇的罪责,其他的都没有。”前镇国公无奈的摇摇头,“这也是老薛一生中唯一一次被先帝下旨申斥,只不过真正的罪名是不能明说,随便找了个其他的借口而已。”

    “意思就是说,薛伯父、薛伯母在此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些都跟娘娘有关系,但因为是亲妹妹,又是娘娘,顾及薛家、皇家的颜面,并没有告诉先帝,所以才导致了更大的祸患,是不是?”

    “就是这个意思。”前镇国公点点头,“不过,鉴于老薛和夫人也是受害者,所以,罚的不是很厉害。”

    “然后呢?娘娘怎么样了?”

    “赐死。”前镇国公夫人冷着脸,“这个要求是你薛伯父自己提出来的,依着皇兄的意思,冷宫禁足就好了,没有必要闹得那么的难看,毕竟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但你薛伯父并不想这样,娘娘做出了有辱门面,让薛家无地自容的事情,必须要以死谢罪。”

    “这倒是薛伯父一贯的风格,并不意外。”沈茶点点头,“娘娘都说了什么?”

    “都封在武器库的密室里,你们去看就知道了。”

    “哦,好!”沈茶眨巴眨巴眼睛,“娘娘说的,父亲、母亲,还有薛伯父、薛伯母都是相信的?不担心娘娘在最后的时候还在隐瞒什么吗?”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自己知道已经闯下大祸,是绝对难逃一死的,所以,为了将功折罪,为了她兄长和嫂子以及薛家的颜面,也必须把实话都说出来。”前镇国公夫人停顿了一下,“我们也体谅她,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从一开始就存着不良之心。”

    “可是,娘,那位天师不是在救了娘娘之后就已经过世了吗?他们是怎么找上门来的?用的什么借口?”沈茶看向前镇国公,“薛伯父居然能让人进门?这不太可能吧?”

    “他们打着为娘娘身体着想的旗号上的门,你薛伯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伸手打人家的笑脸,何况人家真的为娘娘调理了一段时间身体,娘娘的情况明显的有了好转。”前镇国公轻轻摇摇头,“所以我说,无论是多么亲厚的关系,哪怕是血缘关系,一旦有了不好的苗头,都要及时斩断。老薛和夫人就是因为太在乎娘娘了,所以才忽略了这一点。”

    沈茶本来还想要问什么,但他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母亲和惠兰大师的身影好像开始慢慢的变得模糊,身形越来越淡,她心里明白,这个团聚的美梦终归是要醒了,她往前冲,可无论她跑的多快,三个人的身影也是慢慢的消散掉了。

    沈茶心里一急,猛然间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已经回了现实之中。

1259 布局开始54.0

    因为眼看着父亲、母亲、惠兰大师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沈茶的心情特别的沮丧,她突然间的惊醒,恍惚之间忘了自己深处何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突然的来了这么一下,倒是没把自己给吓着了,反而惊动了坐在她床边抽空小憩的沈昊林。

    原本金苗苗是守着沈茶的,但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处理完沈家军各种事务的沈昊林来跟金苗苗接班,让她去吃饭、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则是守在沈茶的身边。他跟金苗苗也说过了,要是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他会立刻让人去请她的。

    不过金苗苗也是非常担心沈茶现在的情况,所以,着急忙慌的吃了两口饭,洗了个澡,去小膳房盯着给沈茶熬了接下来要喝的汤药,又重新回来跟沈昊林一起看着。

    不同的是,沈昊林守在里间,她则是守在外面。

    沈茶在昏睡的这段时间,睡的并不是很安稳,有的时候会小声的喃喃自语,沈昊林凑过去认真的听了一小会儿,也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隐隐约约,似乎是在喊“娘”。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沈茶慢慢的安静下来,也不再乱动了,虽然偶尔有流泪的情况,但很快就有了好转,他盯了一会儿,发现沈茶睡的比之前沉稳了,额头上的温度也有慢慢下降的趋势,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才算是慢慢的放下来了。

    人一旦放松了,就会感觉到疲倦,沈昊林闭着眼睛想要稍微小憩一会儿,他不确定沈茶什么时候能醒,也不确定金苗苗的估算是不是准确的,想要趁着沈茶昏睡的这段时间,稍微养养神,等到沈茶醒过来之后,一定还会有他忙的呢!

    可没想到,刚闭着眼睛小憩了没半柱香的时间,沈茶就突然惊醒了,倒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以为她怎么了,赶紧过去将她给抱住。

    “怎么了?”一边说,沈昊林的手一边探了探沈茶的额头,惊喜的发现,热度已经退下来了。“不烧了,可是出了这么多的汗,换个衣服吧,别再病上加病了,好吗?”看到沈茶很茫然的望着自己,他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苗苗在外间睡着了,我去叫她。”

    沈茶刚刚醒过来,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反应都是要慢半拍的,听到沈昊林的话,好一会儿才懵懵的点点头,但到底听没听到沈昊林说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沈昊林看到沈茶这个样子,觉得非常的可爱,搂在怀里拍了拍,亲亲她的额头,给人裹好了被子,这才起身走出去到了外间,走到趴在桌上睡的直流口水的金苗苗身边,轻轻踹了一下桌腿儿。

    “苗苗,茶儿醒了,你去帮她换个衣裳。”

    金苗苗在沈昊林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不过太累了,趴在桌上懒得起来而已。

    结果,被沈昊林这么一踹,不得不起来了。

    “醒了?热度退了?”看到沈昊林点点头,金苗苗慢悠悠的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去看看,国公爷让人准备一桶热水,恐怕小茶要泡个澡。”

    “已经备好了,我让人拎进来。”

    沈昊林打开屋门,让守着的影十六和影十七把准备好的热水搬到了里间,看到沈茶还是懵懵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揉揉她的脑袋,带着影十六、影十七出去了。

    “醒过来了没有?”金苗苗伸手在沈茶的眼前晃了晃,“咱们泡个澡,换个衣服啊?”

    “醒了。”沈茶揉揉自己的眼睛,在金菁的搀扶下下了床,脱掉身上已经湿透的中衣,整个人舒舒服服的泡进了装满了热水的浴桶里面。她看看给自己准备衣服的金苗苗,想了想,说道,“苗苗,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大师。”

    “我师父?”金苗苗拿好了衣服,坐到沈茶的床边,“他老人家还真是够偏心的,偷偷摸摸的来见你,也不肯给我托个梦。不过,也算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时间可没少念叨他们,他们终于被你的诚心给感动了,所以才来见你的,是不是?”

    “你真不愧是大师的徒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居然一点都不惊讶,你就不怕……”

    “不怕!”金苗苗哼哼了两声,“我又不是没有梦见过他,我跟你说过的,他过世之后的两三年,我频繁的梦到过他,那老头每一次絮絮叨叨的念叨我半宿,也就是现在,梦见的少了,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她看看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沈茶,“别泡那么久,舒坦舒坦就得了,主要就是让你换掉湿衣服。”

    “我这不是刚进来,再待一会儿。”沈茶打了个哈欠,“不问问我,梦到父亲、母亲和大师都说了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根本就用不着我问,是不是?”金苗苗摸摸下巴,“不过,我才不信那老头会打听我什么的。”

    “那你是说错了,大师先问你好不好,让你不要总是关在药庐里,有时间多出去走一走。还有……”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让你不要总吃馅儿,也吃点别的。”她看看有些窘迫的金苗苗,轻笑了一声,“你这爱好都已经让大师这么惦记了,你还是稍微改改吧!”

    “我尽量吧!”金苗苗点点头,跟沈茶闲扯了两句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示意她可以起身了。“注意把头发都擦干了,小心一会儿吹着风头疼。”

    “知道了。”沈茶点点头,在金苗苗的帮助下,把衣服穿好了,把头发擦干,怕一会儿吹着风,还特意用干的帕子把头发给包起来,又接过金苗苗递过来的棉袍往自己身上一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热乎乎的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咱们出去吧,让他们进来收拾。”她打了个哈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晚上恐怕也睡的不是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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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昊林坐在外间,正看着茶炉上的小锅,小锅里面是金苗苗之前吩咐要提前备下的银耳羹。

    正随手拨弄呢,就看到金苗苗扶着沈茶从里间出来,他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扶住有些虚弱的沈茶,缓慢的坐了下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不难受?”沈昊林伸手摸摸沈茶的额头,热度已经退掉了,“药喝了,是不是?”

    “喝过了。”

    沈茶点点头,歪歪扭扭的靠在沈昊林的身上,她一生病就变得很粘人,爱撒娇,不过,这一面也就是最亲近的人才能见得到。她眯着眼睛看着金苗苗去叫人把里间收拾干净,等人走了,金苗苗坐在自己对面,这才清了清嗓子。

    “兄长,我刚才跟苗苗说过了。”她往沈昊林那边靠了靠,“在昏睡的这段时间,我梦到了父亲、母亲和惠兰大师,他们说了一些事情,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梦到了父亲、母亲和大师吗?”

    沈昊林觉得挺惊讶的,自从父母亲和大师过世,他就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们,他心里也是非常想念他们,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他已经把这种想念压在了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的想念从心底翻上来,这样的脆弱感,甚至连沈茶都没有见到过。

    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父亲、母亲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是他最大的软肋之一,为了让他变得更坚强,肩膀上承担更重、更多的责任,才不来见他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觉得他们做的非常对,作为嘉平关的一把手,他需要确保边关不失,十几万人不会丧命、不会流离失所、甚至他还要肩负着整个大夏的安宁和平稳,承担着这样一个众人的他,面对任何的人、任何的事,都必须要理智、冷静,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乱来。

    不过,现在听到沈茶说,梦到了父亲、母亲和惠兰大师,压在心底很多年的思念又有点蠢蠢欲动,他尽可能的把它们压下去,尽量的保持冷静、平和。

    “是的。”沈茶看了一眼沈昊林,她和兄长从小一起长大,兄长的那些小心思一点都瞒不过她,看到他平静的表面下面的克制,淡淡的笑了笑,“首先,要表达父亲、母亲和大师对你们的问候,他们很思念你们,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不能来见你们,还希望你们谅解。”

    “这话不像是父亲、母亲说的。”沈昊林轻轻挑挑眉,“倒像是你的口吻。”

    “既然知道了就不要拆穿嘛,虽然爹和娘没有这样说明白了,但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兄长理解了就好。”沈茶稍稍喘了两口气,看着金苗苗,又继续说道,“大师的话我已经转告你了,你明白的,对吧?”

    “明白!”金苗苗点点头,“不就是少吃点馅儿,别老在药庐呆着嘛,知道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重点了。你们听完了之后,在决定是否要告诉小天哥。”

    “跟他有关?”沈昊林轻轻摇摇头,“不,应该是跟薛伯父、薛伯母有关是不是?”

    “兄长英明,的确跟他们有关,但准确来说,跟薛家以前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薛家以前的事情?”沈昊林和金苗苗对望了一眼,“薛家在西京城的时候吗?”

    “是宫里的那位娘娘。”沈茶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把薛家的陈年往事,尽可能的都说明白。说完之后,她看看沈昊林、看看沈茶,“父亲、母亲和大师就是这么说的,但他们说的事情,我们在任何卷宗里都没有看到过,对不对?甚至小天哥也没有提及过那位娘娘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他没提过,完全就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经历过啊!那位娘娘直到过世,都没有见过吧?”金苗苗看向沈昊林,“我记得娘娘过世的第二年,侯爷才出生是不是?”

    “你没记错,我们俩前后脚,也就差了半年。”沈昊林点点头,“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

    “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的后宫真的是……”金苗苗轻轻的摇摇头,“就是一个乱字,既有薛家的女孩,也有薛伯母娘家的妹妹,还有沈家的小姐,这就是可着身边的人折腾了。”

    “这就是惯例,一般都是这样的,也不单单是先帝这样做的。”沈昊林轻笑了一声,看着半闭着眼睛的沈茶,“你也不能怪小天没说,他都没见过那位娘娘,也不了解那位娘娘,根本就没有说的必要。”

    “况且,那位娘娘做的事情应该算是薛家的家丑了吧?”金苗苗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也不能跟小辈说长辈的不是,对不对?侯爷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有没有听大师提起过,那位娘娘到底是真的命格不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命格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说娘娘前一日还很活蹦乱跳,第二天就一病不起、奄奄一息,那肯定就不是命格的关系,十有**是……”

    “被人算计了,是吗?”沈茶恍然大悟,“这也就是为什么大相国寺的老和尚和天宁观的老道士束手无策的原因?”看到金苗苗点头,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要询问你们的意思,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天哥。”她接过金苗苗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银耳羹,“我先说我的想法是什么,那位娘娘应该是所有事情的源头,我是说发生在大夏的这些事情最开始的源头,如果想要真正、彻底的为薛伯母昭雪,我觉得小天哥还是有必要知道的。”

    “我赞同。”沈昊林点点头,“没有什么感情,并不会让他产生不好的感情。”

    “我也同意。”金苗苗也跟着附和,“但要小心措辞,照顾一下咱们侯爷的情绪,咱们侯爷太不容易了,若是知道这些的源头都源自薛家,指不定得多难过、多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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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不注意措辞,他就不难过、不愧疚了一样,小天哥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沈茶想了想,“当初,你又不是不在跟前,又不是没看到,薛伯母的案子,从事发到定罪,再到他们夫妇离世,小天哥是个什么样子。他整天魂不守舍不说,见到咱们,一个劲儿的道歉,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之类的,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躲着,不乐意出来和大家在一起。”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哥还说有没有什么药给来吃一吃,治治他的这个毛病。”

    “这也需要对症下药,不是吗?”沈茶朝着沈昊林露出狡黠的一笑,“最后还是兄长不耐烦了,把他从屋子里面给揪出来,摁在长条凳上给狠狠揍了一顿,是吧?”她看向沈昊林,“打得皮开肉绽的,是不是?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才能勉强走动,差不多半个月才真正好利索,对吧?”

    “嗯,自打那回之后,就不再自怨自艾,见谁都说对不起、抱歉,也慢慢变得开朗,不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见人了。”

    “何止是开朗了!”金苗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过分的活跃了,有的时候真的想把他用链子给拴上。”她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不过,这一次似乎跟他的关系不大,至少不是直接的关系,所以,应该不会出现上次的那种情况。”

    “出现了也没有关系。”沈昊林捏捏自己的手指头,“这次他要还来这么一回,那好办啊,照方抓药,再挨顿揍呗。”他又捏捏自己的脖子,“正好好久没揍人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估摸着他也不敢了,上次因为他年纪还小,还没有承袭侯位,继承武定侯府,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要脸的。”沈茶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裹得紧了一点,她接过金苗苗递过来的小手炉,笑眯眯的说道,“况且,小天哥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可能因为同一个原因挨两次打。”

    “这倒是,最主要的是,他压根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位娘娘,不要说什么感情深厚了,压根就没有感情这回事,所以,根本谈不上愧疚不愧疚的。”金苗苗点点头,看看沈茶,又看看沈昊林,“你们觉不觉得,娘娘的这个事儿,其实发生的很蹊跷,包括后来宫里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什么走水啊,什么中毒啊,都或多或少发生的很突然,但仔细探究的话,发现对方埋线埋得非常深,而且非常的早。”

    “这个是肯定的,祸害了一批是一批,能拿捏一代是一代。他们应该想到了,有不买他们帐的人,但同样的,也有买帐的,是不是?只要有买帐的,他们就能得逞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得逞,一个薛娘娘,影响了这么多人,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而焦头烂额,背后的人还指不定在哪儿偷着乐呢!”

    “同意。”沈茶叹了口气,“有一个问题,是父亲、母亲和大师在跟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思考的。你们觉不觉得天玑观给我们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是说名字很熟悉,名字倒是第一次听,是说天玑观的存在和天师的出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很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没有。”金苗苗轻轻摇摇头,看向沈昊林,“国公爷呢?”

    “嗯……”沈昊林沉吟了一会儿,“你是说他们做事的这个风格,其实很熟悉,是不是?”

    “看吧,还是我家兄长聪明。”沈茶得意的晃晃脑袋,“这样的风格,是我们曾经接触过的。”

    “我们接触过?”金苗苗轻轻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有些案子结束就真的结束了,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所以,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那我换一种说法,你们还记不记得,阿飘最近的一次密信,里面提到了一点,说在宜青府发现了青莲教的踪迹?”

    “你是想说,天玑观其实跟青莲教有关?”金苗苗歪着头想了想,“青莲教存在的年头确实是很久了,至少历经了两三百年,虽然每朝每代都会对青莲教进行围剿,但始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要是这么说,倒是还真的很熟悉,很符合我们对背后之人的这个推测。可是……”

    “怎么?可是什么?”

    “嗯……”金苗苗摸摸下巴,想了想,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青莲教跟倭人有关系啊,还是说,在他们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把倭人也给收服了?”

    “确实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我们需要去纠结的点,我们暂时认为他们是合作关系吧,不过,以我们知道的情况来看,倭人臣服于幕后之人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倭人就算是臣服,也不会是真心臣服,他们逮着机会就会反戈一击的。”

    “那不就是我们想要看的吗?”沈茶一挑眉,“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我们冷静下来,拨开外面的那层迷雾,只看事件本身和它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和联系,不难发现,这些事情的风格都是差不多的。再加上青莲教最盛行时,干的那些勾当的风格,相互对比一下,就发现他们的相似之处了。”

    沈昊林和金苗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回想了一下所谓青莲教的辉煌战绩,不得不承认,沈茶的总结是非常的对的,这些事情都或多或少带着青莲教的风格。

    “如果是青莲教的话……”沈昊林看看金苗苗,又看看沈茶,“那就不是太好办了。”

    “咳,我还以为国公爷要说,是青莲教就好办了呢!”

    “你刚才也说了,围剿了那么多年,不光是我们,还有辽、金、甚至是西域那些小国,大食、吐蕃、回纥之类的,都对这个青莲教狠狠的围剿,但效果并不是很好。”沈昊林叹了口气,“我之前还在想,什么时候会碰到他们,没想到……”

    “跟我们周旋的一直都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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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莲教,真的一块要多难啃就有多难啃的硬骨头,谁碰到他们,都要头疼死了。”

    “可不是嘛,难解之题,说句难听的话,我们到现在连青莲教头目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老是少,更不知道身份是什么,想象,我们还真是够失败的!”

    “就算之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了,头目都换了好几茬了,不是吗?”

    “这倒是,谁知道这一代到底是什么人,只有真的抓住了才知道。”沈茶没什么精神的靠在沈昊林的肩膀上,一脸嫌弃的撇撇嘴,“之前收到阿飘的信的时候,还有点幸灾乐祸,说青莲教终于躲开咱们了,跑去金国发展、壮大了。没想到,他们跑是跑了,也确实是去祸害金国了,可还是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继续让我们头疼。”

    “谁说不是啊!”金苗苗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青莲教在民间的根基深厚,尤其是在村镇,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穷困的地方,青莲教的势力越是大。而且,教众更多都是女人,不同年龄的女人,我们目前知道的,最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有六七十岁的。”

    “没错,这些人平日里看着很柔弱的,可一旦涉及到了她们所谓的信仰,她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张牙舞爪的,非常的彪悍。”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之前不是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是啊,这才是青莲教真正可怕的地方。”

    “我曾经看过关于青莲教的卷宗,以一个村子为中心,方圆百里的一百个村子几乎都是青莲教徒,这些村子相互联系非常的紧密,一旦发现有陌生人闯入,这些村子就能及时的收到消息,做出戒备、防御状态。一旦官府围剿,这些村子可以形成非常坚固的一张防御网,哪怕他们的战力不行,他们是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一茬一茬的倒下去,一茬一茬的又长起来。最重要的一点,教众会因为自己的亲人、朋友、长辈死在围剿里面,而对官府产生强烈的仇恨,越发相信青莲教所说的那些官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都会被他们消灭。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为所谓教众大义奋力厮杀的时候,那些教唆他们的青莲教使者早就溜之大吉了。等到这场惨烈的战事结束,这方圆百里的村落几乎成为废墟,那寥寥的幸存者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们是被骗了。可他们后悔莫及也没有用,已经注定了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这是他们应得的。”沈昊林叹了口气,“虽说历朝历代都剿灭青莲教,真正的重创却没有几次,所谓的死伤惨重都是这些被蒙蔽的可怜百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国公爷,他们宁可信青莲教这满口胡言、脑后长反骨的混蛋,也不肯相信官府,相信陛下,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苗苗说的没错,他们根本就不值得同情的。”沈茶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说道,“青莲教的教众不仅有这些无知无畏的村民,还有不少有权有势有钱的,对吧?我记得京兆府和禁军、巡防营、刑部当时破获了一起最大的青莲教案,涉及的教众之多,足足有一千人,天牢和刑部大牢、以及但凡有牢房的衙门,都塞满了。”她看向沈昊林,“是有这么回事吧?我没有记错吧?”

    “没有。”沈昊林轻轻摇摇头,“你小珏哥登基的第一年,白萌收到线报,有人要在西京城制造混乱,对方选定的日子,是阿珏谒陵的那天,他们准备在阿珏前往皇陵的路上动手。白萌带领着禁军、巡防营、阿珏身边的暗影,京兆府尹和刑部的部分人秘密配合,终于在谒陵的前三四天,端掉了他们的据点,按图索骥,抄了大大小小的府邸三十多个。”

    “官位最高的是户部侍郎张南赫,鸿胪寺少卿于尚熹,官职最小的应该就是各衙门的小吏,这不仅仅是他们本人,还有他们的亲眷。”

    “主要是他们的亲眷、朋友,根据后来的口供,他们都是被拉下水的。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夫人、孩子、姻亲都跟青莲教有关,有人想要去告发,但被家里的老小、亲朋好友哭天抹泪,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一旦告发了,得罪了青莲教,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他们就这么的妥协了。”

    “为了保全自己和自己的那个小家?”

    “差不多,还有就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对自己的上峰、对宋家有各种各样的抱怨、不满、憎恨。”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打了一个哈欠,“青莲教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们报复那些所谓欺负他们的人,这让他们很开心的。”

    “除了这些人之外,被抓的还有另外一些人。”

    “是。”沈茶点点头,“就像那位娘娘一样,有几个沾皇亲的被卷进去,好在那几位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没有什么官职,都是闲散人员,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吗?”沈昊林冷笑了一声,“渭郡王的姑爷不是把阿珏的行踪给暴露了?他从渭郡王那里打听到了,这一次他们要跟随御驾前往皇陵,所以,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告诉了青莲教的人。青莲教就安排了人,准备行刺的计划。”

    “可渭郡王的那位贵婿并不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都在监视之中了。”

    “不得不说啊,他们是真的很敢干的,要是我,可没有这个本事。”金苗苗摆摆手,“这个案子,我之前也有所耳闻,但我听说,最大的那个头儿听到了风声跑了,没有抓到,是不是?”

    “抓到了,跑出西京城不到五十里,就被大统领逮了个正着。”沈茶露出一抹淡笑,“给大统领通风报信的,是跟他一起长大、一起进入青莲教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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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统领挺厉害的哈,连青莲教小头目的亲兄弟都能收买。”金苗苗的脸上闪过一抹坏笑,“这么厉害的事儿,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这几年,他性子稳了不少,尤其是跟瑾瑜姐姐的感情一直都是很坎坷的,人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小的时候,十几岁的那会儿,可是没少拿这个向我们炫耀的。”

    “就知道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炫耀的。”金苗苗翻了个白眼,“青莲教那个小头目的兄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亲人给卖了?”

    “也不算卖吧!”沈茶想了想,“他那个兄弟很早就成为大统领的眼线了,好像因为大统领帮了他好大一个忙,救命之恩的那种,说是以后无论大统领有什么事情,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那应该是挺大的一个救命之恩,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出卖。”

    “这个孩子我见过一次。”沈昊林想了想,“他不是青莲教众,跟他兄长生活的时间不长,只是逢年过节在家待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京城的一个什么铺子里当学徒。他兄长似乎也不怎么愿意他搀和进这里面,所以,并没有跟青莲教有太多的牵扯。”

    “但他知道他兄长都做了什么,对吧?”

    “对的。”沈昊林点点头,“小打小闹的,就不怎么在乎,但行刺陛下是诛九族、灭门的大罪,他不能坐视不管。本来他是要给白萌送信的,但他哥哥想到自己万一事败,他就要带着兄弟跑路,所以,借口把他兄弟给留了下来,他兄弟就没能及时给白萌传信。”

    “后来跑路的时候逮到机会了?”看到沈昊林点头,金苗苗伸出大拇指,“这可是真厉害了,大义灭亲,不得了!不过,他兄长知道他兄弟卖了他吗?”

    “当然知道了,听白萌说,被抓的当场就破口大骂,情绪非常的激动。”

    “那可不是得激动,被最亲的人捅了一刀,是个人都是这样的反应。那他被抓之后,有没有交代什么?主要是青莲教的这个划分是怎么划分的。”

    “这个我知道。”沈茶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说道,“根据这个小头目的交代,青莲教的等级制度极其森严,头目极为多,像他这种只负责西京城及周围村镇的教众的小头目,还只能是比较底层的,他入教也有十来年了,别说最上面的人了,连青莲使者都没见过。”

    “西京城附近的教众可就不少了,他手下管着多少教众,怎么也有几千了吧?光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加一块可就不少人了。”金苗苗叹了口气,“这些普通的教众……”

    “这我就要拦你一句,钟鸣鼎食之家、还有那些皇亲贵胄,都不算普通教众。”

    “哦,他们是属于诱骗来的特殊人群。”

    “你要是这么说也对,真正普通的教众指的是那些山野村夫、村妇什么的。”沈茶解释了一下,“那些商贾之家,无论家里做的生意是大还是小,无论家财是大还是小,哪怕你是皇商,都会被他们一视同仁的当作是小猪仔,是可以慢慢的养肥。”

    “懂了。”金苗苗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不用再继续解释了。普通教众的地位是最低的,是可以随时随地舍弃的,但凡需要对抗官府的镇压和围剿,都是由普通教众冲锋陷阵。那些商贾呢,虽然是所谓的小猪仔,但应该也是有分别的,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在他们内部应该是按照家财、声望来分的,像宜青府的那些大商贾、皇商、甚至是有皇庄的那些,肯定是这些小猪仔的顶端,养肥的时间会非常的长,可一旦到了下刀子的时候,那就不是小打小闹了,那来一下,可是非常狠的。”

    “想想也是。”金苗苗撇撇嘴,“那帮人可不是东西了,咬住了就不撒嘴。那些一般的小商贾,就是他们屠刀下待在的羔羊,随时随地都会被青莲教吸血,直到一滴血、一滴肉、骨架里的一丁点骨髓都不剩。”她轻轻叹了口气,她苦笑了一下,“其实,所有的商贾都一样的,到最后都是同样的结局。”

    “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宰,自然是有诱惑的,抛出来一个诱饵,比如事成之后,会给个什么爵位,会福荫子孙,这些人就会上当的。”沈茶无奈的摇摇头,“这就是明明知道可能会被骗,还是会上当的,因为这个骗局一旦变成现实,能享受到的好处是多的。就是因为这一点的不确定性,所以,才会有人前赴后继,甘愿付出一切。”

    “没错。”沈昊林点点头,“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所有的人都想的是,自己这辈子苦不苦没有关系,但子孙后代可以衣食无忧就足够了。”

    “是这么回事。”沈茶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些商贾之上,就是那些皇亲贵胄、钟鸣鼎食之家,这些人是用来养着的,因为他们的消息灵通,很轻易的就可以获取别人得不到的秘闻,会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百密一疏,人心这种事,要是有那么容易的话,青莲教也不会折腾了这么久,还没能成事。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可是一个都不占的。”

    “可他们自己不明白这些,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天选之人呢!”沈茶哼了一声,“那位娘娘的事儿,既然你们都同意告诉小天哥,那就明天一早,请小天哥过府一叙吧!”

    金苗苗看到沈茶一脸的倦容,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朝着沈昊林、沈茶淡淡一笑。

    “时间不早了,你们歇着吧。”她看向沈茶,“被子盖厚一点,别让自己冻着了。”

    看着金苗苗离开,沈昊林扶着沈茶站起来,两个人慢慢的走进里间。

    等到沈茶躺在床上,沈昊林用厚厚的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则是抱着被子去了窗边的软榻。

    “兄长?”沈茶很诧异的看着沈昊林,“你……”

    “之前苗苗说过,在你好之前都要这样。”沈昊林铺好了被子,脱掉外面的袍子,钻了进去,“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刚才提到薛家娘娘的往事,吞吞吐吐的。”

    “兄长英明。”沈茶轻笑了一声,把梦中父亲、母亲的话重新转述了一遍,“就是这样。”

    “知道了,就按照父亲、母亲的意思办。”沈昊林想了想,“那里面涉及的,应该是跟……”

    “武定侯府有关。”

1264 布局开始59.0

    密室里面的东西到底和武定侯府有什么样的牵扯,这个牵扯是有多紧密,沈昊林没问,沈茶也没说。

    两个人长年生活在一起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回避谈论这个问题。

    虽然回避这样的态度并不可取,但不得不说,他们的这个选择是对的。

    毕竟他们手里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只能凭着猜测来揣度武定侯府,到最后会讨论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伤害到武定侯府、会不会伤害到薛瑞天的感情,他们不敢保证。

    “睡吧!”沈昊林沉默了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什么都别想,到底如何,看过东西就知道了。”

    “兄长说的是!”

    两个人又唠了一会儿闲篇儿,没过多会儿就都睡着了。

    沈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从外间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她仔细的辨认了一下,估计两府的人,该到的都到了。

    “醒了?”感觉到床上有点动静,坐在旁边、被完全忽视的金苗苗突然出声,看到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沈茶,她嘿嘿嘿的笑了两声,看到她要坐起来,她伸手摁住,“不忙起来,你先再躺躺,醒醒盹儿,精神精神,我去把药给你拿过来。”

    “不用醒盹儿了,都被你吓醒了。”沈茶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了?外面好热闹啊!”

    “快晌午了,我们早就过来了,吃完早点进来看看你,你还是没醒。没想到,你这一觉睡的倒是很踏实。”金苗苗站起身来,拍拍沈茶身上的被子,“别起啊,虽然出了太阳,但还是有点冷,你这个风寒还没有好,别再吹着了。”

    “好!”沈茶点点头,在被子里面伸伸胳膊,踹了踹腿儿,“感觉今天好多了,好像没昨天那么难受了。”

    “还是不要大意。”走到门口的金苗苗听到她的话,回身看了一眼,“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照做。”

    “好的。”沈茶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不是要拿药嘛,快去吧!”

    金苗苗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没乱动,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沈茶翻了个身,又打了个哈欠,觉得金苗苗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想要再睡个短暂的回笼觉。

    刚有这个打算,就听到里间的门被推开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苗苗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看来这个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药……”

    沈茶再次翻身一看,发现进来的人并不是金苗苗,而是沈昊林,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

    “药来了。”沈昊林走到沈茶的身边,在刚才金苗苗坐着的地方坐下,伸手摸了摸沈茶的额头。“嗯,确实是不烧了,气色看上去虽然不太好,但比昨天要好多了。”

    “兄长,你起来了,怎么不叫我?”沈茶慢腾腾的坐起来,她还是有些累,光是坐起来的这个动作,就费了好大的劲,坐起来之后,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外袍披上,接过沈昊林递到面前的药碗,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把药汤喝的一干二净。“好苦!”

    “良药苦口,这是为你好。”沈昊林看着她喝完,给她弄了一杯白水漱口,“看你睡的那么香,就让你多睡一会儿,母亲之前不是说过,一旦生病了,除了好好吃药,就是要好好睡觉,睡觉可以让你好得更快一点,想睡就睡,没有人会怪你的。”

    “嗯,我知道的。”沈茶笑了笑,朝着外面扬了扬下巴,“小天哥他们来了?”看到沈昊林点头,她想了想,“跟他说过了吗?”

    “说过了!”沈昊林点点头,“说完了之后,情绪还比较稳定,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嗯……”沈茶想了想,“是之前薛伯父或者薛伯母跟他说过?”

    “提过一嘴,说是家里有个姑姑,曾经在宫中为妃,但也警告他,这个姑姑做了不太好的事情,不要在先帝和小珏面前提起。”沈昊林轻笑了一声,“小天觉得薛伯父、薛伯母就是瞎操心,小珏只知道薛家有个女孩嫁给了他父皇,但年纪轻轻就过世了,根本没有人记得她,更不可能会提到她。不过,这一次他是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小姑姑讳莫如深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就行。”沈茶打了个哈欠,想了想,“我还是起来吧,有点饿了。”

    沈昊林点点头,站起来把洗漱用的水给沈茶准备好了,这才出去。

    沈茶慢慢腾腾的从床上下来,慢慢腾腾的刷了牙、洗了脸,换了一身舒服又暖和的衣裳,又慢慢腾腾的走出里间。

    “哟,我们家大小姐醒了!”薛瑞天站起来,三两步跑到沈茶的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茶仔细的看看薛瑞天,“你……”

    “我怎么了?”薛瑞天扶着她坐到了沈昊林的身边,“不用担心我,那都是多少年的陈年往事了,根本影响不到我,就算是现在,有青莲教的人跑我面前说,我那个姑姑,先帝那个娘娘受了他们多大多大的恩惠,让我知恩图报之类的,那么,我给他们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请那位救了娘娘的天师,亲自下去找娘娘本人讨要这份恩情,我跟那位娘娘无亲无故,见都没见过一面,凭什么让我来知恩图报呢?再说了,救娘娘的又不是他们,他们怎么就那么大脸讨要这份恩情呢?”薛瑞天朝着沈茶一挑眉,递过一碗菜粥给她,“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要比他更不要脸。”

    “说的还真对。”金菁在一边嘲笑他,“你是一贯的不要脸,他们要是来找你的话,可能会被你这种不要脸的风格给气到升天。”

    “那就更好了,来一个气死一个,来俩气死一双。”薛瑞天打了个哈欠,“不过,小茶,你怎么就梦到伯父、伯母了?”

    “你这话问的,她都烧成那个样儿了,她还能控制梦到谁啊?”金苗苗翻了个大白眼,“你还不如问问,咱们这些人里面,谁有跟青莲教打交道的经验。”

    “回苗苗姐。”影十一进来送水,就听到金苗苗的话,他朝着金苗苗一呲牙,“我有。”

1265 布局开始60.0

    “十一?”

    听到影十一的话,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干嘛这么看着我?”影十一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不用这么盯着我瞧,都把人家瞧害羞了。”

    “滚蛋!”薛瑞天站起来朝着影十一踹了一脚,“好好说话,再不好好说,就把你这张引以为傲的脸撕烂了,信不信?”

    “信!信!我信!”影十一嘿嘿嘿的一笑,蹭到了金菁的身边坐下,“侯爷您别这么暴躁,好不好?这话说的跟泼妇骂街似的!”看到薛瑞天要抬手打他,他往金菁身后躲了躲,“军师救我!”

    “你自己找打,我可救不了你!”金菁朝着薛瑞天扬扬下巴,“行了,你也别咋咋唬唬的,这顿打先给他记下了,等他说完了,再结结实实的打一顿,好不好?”

    “成,就按你说的办!”

    “什么就按军师说的办?”影十一一脸惊诧,“我就进来送个水,怎么就多了顿打?”

    “你要是再跟他逗,准保你还得再多两顿打。”沈茶喝了小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把碗推给沈昊林,朝着影十一挑挑眉,“我记得你来是七八岁的时候,是这之前跟青莲教打过交道?”

    “不能算是打过交道,这不准确,老大!”影十一叹了口气,双手非常用力的握在一起,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准确来说,应该是受害者。”

    “受害者?”金苗苗递给沈茶一杯热水,“也就是说,你家人曾经是青莲教的信众?”

    “是。”影十一点点头,丝毫不避讳这一点,“我是逃难来的边关,路上九死一生,哪怕我那个时候年纪很小,但发生的事情依然印象深刻。老家是南边一个很穷苦的村子,包括我家所在的村子在内,周围的七个村庄都不富裕,老天给脸的时候,勉强可以糊口,老天不赏脸的时候,就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甚至有的人家,一家七八口只有两三身衣裳可穿,谁出门干活谁穿。”看到众人脸上不解的表情,他解释道,“并不是大家很懒,不愿意干活,而是因为这几个村子的人都信奉青莲教,都是青莲教的信徒。”他冷笑了一声,“哪怕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会把粮食、布匹、牲畜都奉献给青莲教。而青莲教每隔三个月就要派所谓的使者去各个村子收取供奉。如果有村子不给,或者私藏一部分被使者知道了,整个村子就要受到严厉的天谴。”

    “天谴?”薛瑞天冷笑了一声,“他们还会这个呢?”

    “会什么啊!”影十一翻了个白眼,“侯爷,这就是一群地痞流氓,除了烧杀抢掠、坑蒙拐骗之外,什么都不会。他们能做的、会做的,也只是派人在夜里去普通的人家放火,以示警告而已。”

    “你们家……”

    “是的,我们家也不例外,从我记事开始,家里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是青莲教的信徒,听说连我的洗三、满月都是花了大价钱,请了所谓青莲教的真人来主持的。”

    “青莲教的……”金苗苗一脸嫌弃,“真人?这青莲教到底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一会儿搞点佛教的名头,一会儿又抢了道教的名称,到处剽窃,他们是一点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吧?”

    “可不是,要是有自己的东西,怎么能一下子兴起的那么快?自然是要借着别人的名头耀武扬威,不是吗?反正那些大教也不会在意,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就乐得胡作非为了。”影十一一边说,一边翻白眼,“我亲眼见过,所谓的使者在村子里面欺男霸女,亲眼见过这些村民们对他们俯首帖耳,虽然对青莲教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很愤怒,但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他们是拥有武力的,对吗?”

    “是。”影十一点点头,“每次派人来收取供奉,一个所谓的使者后面要带着小一百个随从,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还有……”他眯起眼睛想了想,“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见过类似……”

    “类似什么?”

    “类似我们这样的人。”影十一叹了口气,“十有**是那些卸甲归田的,要么是被家人带进去的,要么就是为了谋求生计,给人充当打手,毕竟这种生计来钱快,只要有门路,就没有几个不受诱惑的。”

    “继续说。”沈茶扬扬下巴,“在你七八岁的时候,在你的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她刚说完,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是最大规模的一次围剿?”

    “老大说的没错,确实是最大规模的一次围剿,那次围剿过后,大夏境内就很少出现青莲教的踪迹了。他们是从那一次开始,由明面上的活动转为了暗地里的活动。”影十一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天的围剿是从半夜开始的,因为之前收到了消息,就已经严阵以待了。当地负责青莲教众的人,提前七八天就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马进入包括我家在内的这几个村子,组织、指挥教众们如何对抗官府。”

    “男女老少齐上阵吗?”

    “对,年龄在十岁到六十岁的都要加入,不分男女。”影十一轻哼了一声,“而他们自己则是躲在里正家里,只要有任何的不对劲,就会逃跑。严阵以待了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人们开始怀疑,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有一些人忍不住了,想找使者要个说法。结果,准备要说法的当天夜里,围剿就开始了。”

    “战事很惨烈?”

    “应该是非常惨烈的,反正我从地窖的米缸里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就是血流成河了。我的家人……”

    “都去世了?”

    “是!”影十一点点头,“但不是死于官府的围剿,而是……”

    “青莲教?”看到影十一微微颔首,沈茶一皱眉,“怎么回事?”

    “就是他们所谓的逃兵吧,之前他们被赶去守村口,围剿真正开始之后,他们担心我和妹妹的安全,就想着要确认我和妹妹的安全,偷偷的往回跑,结果被使者的人抓了个正着,结果……”影十一轻轻叹了口气,“为了杀鸡给猴看,他们就把我的家人,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他看向沈茶,“这些都是我曾经托老大去调查的,您还记得?”看到沈茶点头,他站起来跪倒在众人面前,“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准。”没等影十一说出这个请求,沈茶就已经答应了,“你可以为家人报仇。”

1266 布局开始61.0

    影十一沉默了好一儿,努力的想要压制自己过分激动的情绪,他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梦想成真。

    其实,以他在镇国公府的地位,完全可以请求沈昊林、沈茶为他做主,为他寻找仇人,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也不想这么做。

    戍边,在其他的人眼里,不过就是离开繁华的都城,在一个相对于荒凉的地方生活,偶尔要应付一下来犯之敌,这就是戍边的全部。

    他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戍边的,至少跟他一起逃难到边关、现在又重新返回家乡的人事这么认为的,可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件多么艰难、多么危险的差事,压根没有那些人想的那么容易、那么简单,要真只是换个地方住住,西京城怕是有一大批的人想要跑来嘉平关城攒资历升迁呢。

    就是亲身体验过有多么的不容易,他才不好意思开口,请国公爷、请大将军、侯爷帮忙调查自己仇人的事,沈家军、镇国公府、武定侯府的事情就是一团乱麻,金国、辽国、还有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混蛋们,眼睛都盯着嘉平关城,但凡有个疏漏,都会被趁人之危。何况,他的仇人又是青莲教,一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他不能给老大们添乱。

    可他没想到,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最后的仇人,居然也是青莲教,他不得不仗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

    他提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老大们会同意,可老大们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答应了,甚至他的要求都没有真正的说出口。

    薛瑞天看看影十一紧握的双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了?”

    “我是……我是……”

    “明白你的意思。”薛瑞天叹了口气,“咱俩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不过,就算不一致,这样的深仇大恨,也是该报就报的。其实,你早就应该跟我们说了,你告诉我们,我们是不会不同意的。”

    “就是说。”金菁也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说出来就好了,既然目标是同一个,我们就省事了,不是吗?”

    “是。”影十一擦擦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朝着他们笑笑,“这屋真够热,弄的我浑身冒汗。”

    “……”薛瑞天叹了口气,看着他,“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开心就好。”

    “侯爷,那我还是挺开心的。”

    “一会儿哭,一会笑,小心被人当成小疯子。”薛瑞天看到影十一的情绪稳定下来了,轻轻的叹了口气,“对了,你自己有没有真正跟青莲教派下来的使者或者随从有过一定的接触?”

    “接触?什么样的基础?”影十一看看沈昊林、沈茶,又看看薛瑞天,“说过话的那种?”

    “差不多,你观察到的也行。”沈茶想了想,“比如他们身上有什么特点,长相啊,口音啊,配饰什么的,只要是你看到的,都可以说一说。”

    “嗯……我想想啊,当时年纪小,跟他们接触的其实并不是很多。”

    “没关系,你想的起来就说,实在想不到呢,也不强求。”

    “那个时候,我和妹妹的年纪还是很小的,我差不多三四岁,妹妹一岁多。我们被家里管教得非常严格,不太让小孩子出家门的,平时还好一点,可以出来玩一会儿,但那些使者来收取供奉或者驻扎的时候,基本上在村子里面就看不到小孩子了。”

    “那你们怎么看到那些人的?”

    “趴窗户啊!”影十一朝着薛瑞天笑了一下,“村子里面的小孩都是这么干的,而且,小孩子你知道吧,家里大人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出门肯定是不能出的,但趴窗户看看还是可以的。其实,不止我们一家,村子里面都是这样子的,也就是……”

    “也就是什么?”

    “村长和里正家里的情况特殊一点,毕竟所谓的使者和他们的随从都是住在这两个家里的,按照他们的说话,算是很有见识的两家人,可以跟那些人打成一片。不过……”

    “不过什么?”

    “就算打成一片也没什么用,到最后不也是跟其他的人一样吗?”影十一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捞到半点的好处,好歹村子里其他的人家,还有幸存者,他们两家,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这也算是助纣为虐应有的下场吧!”

    “是啊。”影十一点点头,伸手摸摸下巴,“虽然我们只是趴窗户看了几次,没有真正的接触过,但对于那些人,多少还是会分辨的。”在经过沈昊林的同意后,他拿起桌上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他们的图腾是这个。”

    “嗯!”沈茶和沈昊林交换了一个眼神,阿飘在密信里面画的也是这个图案,基本上与影十一画的并无二致。“看到过这个图案。”

    “这就是青莲教信众的标志,一般这个标志会出现在手腕、脚踝、后颈,甚至是在胸口。不过,到底是哪个位置,是跟信众在教里的地位不同而决定的。但这些,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家里的人都是普通的信众,他们的标志是在手腕上,伸出手来就能确认自己的身份。”

    “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吧?”

    “因为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你没有的话会非常鲜艳的。”沈茶看到影十一点点头,“其他的,还能想到什么吗?”

    “嗯……”影十一很苦恼的抓抓自己的下巴,“感觉没什么别的了,实在是没有接触过,我能知道的就这些。不过,这些人倒是全都一个毛病,目中无人,走路都大摇大摆的,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其实啥都不是,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个时候是他们鼎盛的时期,肯定就是很嚣张了。”薛瑞天轻笑了一声,“青莲教最厉害的时候,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不信,还会被他们当成仇人的。”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可是阴沟里的老鼠,需要躲藏在最潮湿、最阴暗的角落里,生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可不敢这么的张扬。也就是金国现在乱成了一团麻,他们才敢稍稍露出那么一点点畸角来。”

1267 布局开始62.0

    因为沈茶大病未愈,薛瑞天和金菁也不多在镇国公府打扰,待了半天又蹭了一顿茶点之后,两个人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他们两个前脚刚走没多会儿,后脚影五就跑来了,还带来了耶律岚、耶律南兄弟的密信。

    “他们之前不是刚送了信过来?怎么这么快又送了一封?”沈茶拿过那封信,看着影五,“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今天突然收到了,还用的是加急的方式。”

    “他们将麒麟关暂交副将代管,带着萧凤歧和齐志峰回临潢府了。”看到沈昊林和影五都愣住了,沈茶叹了口气,“你们干什么这个表情?小五,你去写回信,我们会帮着看一下麒麟关,也是属于我们负责的地方,尽量不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是!”影五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走了。

    “宝儿,人家是担心麒麟关出岔子嘛?”金苗苗坐在一边看着沈茶的药,之前本来是在膳房熬的,但她一个没留神,就让人给熬糊了,她只能重新配了一副药,搬到屋子里面来。她朝着沈茶一笑,说道,“他们是担心我们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那倒是不至于,我们现在没有能力搅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们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们知会我们一声,是想告诉我们,耶律尔图快不行了。”沈茶看看金苗苗,“他们还给了我们一份名单,麒麟关的部署情况,一旦麒麟关反水……”

    “让我们出兵镇压?”看到沈昊林、沈茶同时点头,金苗苗微微一皱眉,“也难怪他们会有这种担忧,麒麟关一直都是偏向萧家的,万一耶律尔图没了,麒麟关的人收到消息,难免不会有生出二心,拥立萧家。可话又说回来了,萧家已经倒了,他们还想要扶持谁?萧凤歧?”

    “可不是就剩他了。”沈茶看完信,交给沈昊林,“虽然萧凤歧对于他们所谓的支持不屑一顾,但是他们认为只要坚持下去,萧凤歧就能回心转意,站出来带领他们干掉耶律家的小崽子。”

    “他们是不了解萧凤歧?”沈昊林一挑眉,“以一己之力毁掉萧家的人,会看重这些人的游说和拉拢?这些人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谁说不是呢!”沈茶点点头,“他们之前也说过,麒麟关的守将不止一次的在私下里约萧凤歧,萧凤歧就去过一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们的拉拢,可他们一点都不气馁,依然三番五次的邀请,弄的萧凤歧不厌其烦的。”

    “连萧凤歧都不耐烦了,他们是得有多烦人。”金苗苗冷笑了一声,“这就是耶律兄弟想要我们帮忙看着的原因吧,与其便宜了萧家,不如留给我们,也算是见面礼?”

    “差不多吧,但我们要了麒麟关也没用,跟我们嘉平关城有点距离,要是真的占了,出了什么事情,就有点捉襟见肘,赶不及去帮忙了。”

    “说的倒也是。”金苗苗点点头,“希望那些人安分一点吧,要不然,耶律兄弟不下狠手收拾他们,萧凤歧也要大义灭亲了。”

    “什么就大义灭亲,你觉得萧凤歧看不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沈茶冷笑了一声,“他们不过就是看到萧家倒了,萧凤歧寄人篱下,不得不依靠耶律家,就认为他郁郁不得志,就觉得他心中恨意滔天,巴不得赶紧把耶律家的人给干掉。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拉拢他,打着萧家的旗号干掉了耶律家,扶持萧凤歧上位,他们就是从龙之功。”

    “净想好事呢!”金苗苗翻了个白眼,“萧家到底是怎么没的,他们心里没点数吗?”看到沈茶的表情,她一愣,“不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吧?”

    “应该是不知道,耶律岚、耶律南跟外面并没有说萧家谋逆,而是说萧家贪污受贿什么的,反正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都往萧家头上安,数罪并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沈茶叹了口气,“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萧家真实的情况,也不知道萧凤歧在里面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原来是这样。”金苗苗无奈的摇摇头,让小炉子的火稍微小一点,“那咱们就帮着看看,如果真的闹大了,还是让萧凤歧自己去收拾残局。”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耶律尔图的情况,真的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沈茶微微一皱眉,“是不是不可能活够五年了?”

    “确实情况不太好,你之前跟三大爷是不是通过几次信?三大爷是不是也提到过这个?”

    “是的。”沈茶点点头,“但没说的太详细。”

    “我们针对耶律尔图的病情有过几次探讨,他的情况被我们预计的还要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底子太差,还是这些年实在不注意保养,常年累月在战场上受伤、平日里生病没有好好养着而落下的病根,当时都被压下去了,表面上看着似乎是好了,其实都攒在了一起。等到实在压不住了,一下子就会彻底爆发。”金苗苗看了看裹着小毛毯看信的沈茶,“这一点,你深有体会,是不是?”

    “你别用他讽刺我,好不好?”沈茶翻了个白眼,“他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好意思跟他比?人家受的伤、生的病可比我多多了,不过,他的底子要比我好一些,像我这样的,可真是少见了。”

    “这倒是。”金苗苗轻轻搅和了一下小锅里面的药汤,防止药汤糊底,“说实话,他情况真的非常严重,之前我没有跟你细说,只是跟你说尽全力延长他活着的时间,毕竟他活着对我们是有利的。但很遗憾,我们商量了几次,都觉得他现在的情况,能撑到年底就已经是奇迹了。”

    “怎么一下子严重到这个程度了?”沈昊林微微一皱眉,“你仔细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他真的撑不住了,我们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的。”

1268 布局开始63.0

    “你们也不用紧张,更不用做什么提前准备。”金苗苗朝着沈昊林摆摆手,“没有那么的严重,就算是他能活到年底,又如何?说不定到时候,金国这边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最好的情况就是你说的这样,但不一定就是这样。万一我们这边还没有一个结果,那边他没了,我们怎么办?还得腾出手去管临潢府的事儿?”

    “不可能。”沈昊林轻轻摆摆手,“如果到了那种情况,完颜喜就要自求多福了。”

    “兄长说的对。”沈茶点点头,“到时候,完颜喜就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打回宜青府,打败完颜青木。如果完颜小妹真的能像她承诺的那样,跟完颜喜里应外合干掉完颜青木,我们可以稍微省点事儿,是不是?”看到沈昊林微微颔首,她接过金苗苗递过来的润喉茶,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真的出现,导致我们手忙脚乱,我们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行吧!”金苗苗觉得他俩说得有道理,“你回来之后的一个月,我就收到了三大爷的信,信里面很详细的写明了耶律尔图的情况,并附上了这些年的脉案。”她看了一眼沈茶,“比你带回来的要全多了。”

    “我回来的时候,三大爷还没有说服耶律尔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临潢府的时候,就见过他两次。”沈茶伸出两根手指,“啊,不,应该是三次。来的时候见一次,走的时候见一次,金国王府举行宫宴,还见过一次。最后走之前见的那次,他已经是骨瘦如柴了,基本上丧失了对生的希望。”

    “就是不想活了呗!”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请三大爷去给他看看。”沈茶叹了口气,“我回来之后才知道三大爷吃了两次闭门羹,到第三次的时候,才真的说服耶律尔图配合他。他老人家能给你寄过来耶律尔图的脉案,也是很不容易的,说服不了耶律尔图,脉案也拿不到手。”

    “没想到一份脉案这么的复杂,这个耶律尔图也是奇怪的很,怎么就那么的不想活了?”金苗苗托着腮帮子,“怪不得我觉得他思虑过重,总喜欢胡思乱想。他要是少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估计还能多活几年。”她看向沈昊林和沈茶,“其实,你们心里也清楚,心思太多、想的太多,对养病、养身体是没什么好处的,对吧?”她朝着沈茶扬扬下巴,“耶律尔图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知道吗?少想点事儿,少半夜不睡觉,净胡思乱想的,知道了吧?”

    “你就别老拿他踩我了,我跟他哪儿能一样啊,是不是?”沈茶慢悠悠的喝了口水,“耶律尔图那种心思缜密又阴险的人,整天想的不是算计自己的兄弟,就是防着自己的儿子、侄子,要不就是惦记着周边几个邻居的地方,还有怎么从那些胡商身上刮点油水出来。他总觉得自己坐稳了辽王这个位子,所有的人就要听他的,服从他的,没想到,物极必反,连一向他认为乖巧又懂事的儿子、侄子都不买帐,培养了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势力,他心里要是不觉得憋屈就怪了。”她朝着金苗苗一挑眉,“他的病在心不在身,他的心结如果解不开、如果他心里的这口气出不出来的话,你们给他开多少次方子都是没用的。他自己想不开,吃多少药都是没用的。”

    “你说的这个……”金苗苗摸摸下巴,“一点毛病都没有。”

    “是不是?”沈茶一挑眉,“但你们搞清楚他的心结在哪儿吗?能开导他吗?”

    “我估摸着是耶律岚、耶律南兄弟,是不是?”

    “是,但也不是。”

    “什么意思?”金苗苗拿过来一个药碗,把小锅里面已经熬好的药倒出来,放在一边晾着,“他的心结不就是这两个孩子长大了,不听他的话了,想要跟他对着干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这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方面。”沈茶叹了口气,“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他老了。”

    “哈?”金苗苗一愣,满脸茫然的看着沈茶,好一会儿又看向沈昊林,“你能听明白小茶说的是什么吗?”

    “我听明白了,也很理解了。”沈昊林解释了一下,“耶律尔图并不服老,他知道自己的年纪一天大过一天,但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也随之下降,也没有认识到总有一天,自己在面对某些事情、某些人的时候,会感到力不从心。”

    “然而,当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面这些的时候,事实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棒,着着实实的将他给打蒙了,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的清醒。”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在自己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会拿自己的儿子、侄子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势力日渐强壮,且他俩跟他根本就不是一条心,走的不是一条路。”

    “可是,他拼死拼活、受了那么多的伤、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子孙吗?他的那个王位,不就是为了给耶律岚的吗?他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这是他早应该想明白的啊!”

    “他不得已给出去,和别人觊觎他的这个位子,感觉是不一样的。王位确实是要给耶律岚的,但在耶律尔图的心里,耶律岚、耶律南现在的所作所为,跟逼宫没有什么两样。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还拉拢了自己的心腹,以及心腹的孩子。”

    “他认为是背叛。”

    “对。”沈茶叹了口气,“背叛在他的一生中并不稀奇,出现了很多次,其实他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没有能力收拾这些所谓的背叛者了。他想要收拾耶律岚、耶律南,给他们俩出难题,必然会有朝臣们跳出来反对,被惦记的耶律岚、耶律南兄弟来,做的就更干脆了,直接上了请罪书,在摄政王府闭门不出,说自己有错,没有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什么时候父王原谅他们,什么时候再出门。”

    “以退为进啊!”金苗苗伸出大拇指,“这俩兄弟真厉害,服了!”

    “你想想,如果你是耶律尔图,这口气刚准备要出,又硬生生的被憋回来,你还不能有一丁点的不满,还得特别大度的去安抚,说这些都是谣言,压根就没有这么回事,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哪儿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的之类的。”沈茶朝着金苗苗一挑眉,“你觉得你这口气能不能把自己给憋死?”

    “一口老血喷出来,非得气出一场大病来不可!”金苗苗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最近几年耶律尔图身体状况急骤下降的主要原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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