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 小算盘
审问是沈昊林决定暂时中止的,他让钱老头在口供上签字画押,请负责关押他的兵士把人押回牢房,等待下一次的传唤。
临时中断了审讯,钱老头有点懵,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停止审问,啰里八嗦的说了这么多,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说到重点就嘎然而止了,这种被堵回来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沈昊林才不会在乎钱老头心里的感受,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沈茶现在是不是觉得不太好,他拉起沈茶的手,向白萌示意由他善后,就带着沈茶离开了密林。
在驻地慢悠悠的走了几圈,看到沈茶的脸色由铁青慢慢恢复正常,沈昊林稍稍松了口气。
沈茶侧着头看看他,伸手给他抚平了皱起来的额头。
“兄长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当时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态度有些愤怒,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事态一旦真的照着他们的意思发展,遭殃的可不是大夏的百姓,辽、金的情况也不会比大夏好到哪儿去。连年的战火不断,财力、精力、人力都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他们如果在意这个,就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了。”沈昊林轻轻一挑眉,“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夏、辽、金一起陷入困境之中,是他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幸好……先帝英明,没有上这个坑,否则的话……”沈茶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话又说回来了,追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有了钱老头的这份口供,我们不必为难,不必把宁王……咳,宁王叔牵扯进来,或者不用牵扯太多。”
“他是源头,不可能不受牵扯,只是受到的影响会比之前减弱了不少。”沈昊林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宁王叔的陈述,薛伯母的手书,以及这个钱老头的供述,我们都交给小天,让他自己去看,让他自己去抉择,他做任何决定,我们就算不支持也不给他拖后腿。”
“哪怕他要针对宁王叔,我们也不管?”
“我们要站在什么立场去管?”沈昊林看看沈茶,“给建议可以,帮他做任何事情都没有问题,但唯独一点不能越俎代庖,不能替他做任何决定。从根本上说,这是他们家人应该互相携手,一起共度的难关。”
沈茶跟着沈昊林在驻地里又走了两圈,朝着沈昊林轻轻点头。
“兄长说的是,我们要相信小天哥,相信他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沈茶回过神看看密林的方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们以为可以从余武这里撕开一个口子,窥视澹台家的情况,但没想到却是这个姓钱的老头儿。兄长觉得,就现在他的招供,有几分可信?”
“就目前来说,他说出来的还都是基本真实的。一来,他并不知道我们在追查这个案子,也不知道我们查到什么程度,进行到哪一步了,所以,才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我提起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很明显犯愣了,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追着十年前的事情问个不停。”
“没错,这就是第二点,因为这桩案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用他的话说,牵扯其中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算我们要报复,也只能报复他一个人。”
“报复他一个人吗?”沈茶冷笑了一声,“那位澹台家主也脱不了任何的干系,虽然这桩案子由钱老头主导,但没有家主的拍板,也不可能执行得这么顺利。不过……”她歪着头看看沈昊林,“这个钱老头还真的是忠心,明知道来西京一趟就是要送死的,还大义凛然的来了。”
“大概是澹台云任许诺了什么吧。”沈昊林朝着经过他俩身边、向他俩行礼的兵士点点头,“毕竟这两个人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不会希望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出事。所以,由他来送死,由他来确保余武的性命,是很顺理成章的。”
“兄长说的是,钱老头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在扰乱我们,发现我们不按照他的计划去走,就接近可能的想要把话题引到他规定好的那条路线上去。直到薛伯母的案子出了,他才放弃挣扎。我相信啊,等下一次审问,他还是要把我们拽到他那条道儿上去。他今天就没说过真话,等到了那天,更会胡说八道的。”
“你可别冤枉人家,虽然假的不少,真的也很多啊!”沈昊林看看沈茶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伸手揉揉她的头,“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的。”
“哪怕澹台云任把余家满门都……”
“对,哪怕是这样。”沈昊林拍拍沈茶的肩膀,“你想想余武在家庙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是有那么一点点。”沈茶回想了一下,“按理说,他跟家人的关系、感情并不想余达、余山跟家人那么亲密,不至于会悲伤成这个样子。我之前认为他是真的伤心,是在哭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妻儿,现在一看,似乎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又绕回到原点,钱老头此行的目的是保住余武的性命,他一上来就否认了阿壮的供词,反而加深了我们对他的怀疑,适得其反,这不是玩砸了吗?”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我们不停的认定、不停的怀疑,根本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沈昊林冷笑了一声,“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进行计划中的下一步,我们一直都说,城里面还有澹台家的细作没有被揪出来,而这个时候,他们就该发挥自己的作用,在市井散播谣言来诋毁我们,导致我们陷入被动,不得不采取措施。而这个措施,正好如了他们的心意。”
“放余武他们离开?”沈茶冷哼了一声,“小算盘打的挺好,但他们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老老实实坦白一切,才是他们真正的出路。不过……”她坏笑了一下,“我们可以让他们小小的得意一段时间。”
“笑成这个样子,你想做什么?”
“将计就计,抓到藏在城里的那些小耗子们!”
732 暗中观察
在接下来的几天,钱老头和余家的兄弟一直都提心吊胆,等着再一次的审问,但他们也不知道镇国公、镇国大将军和禁军大统领是不是把他们给遗忘了,压根就没有人来管他们。
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他们牢房附近的看守也不是那么的严密,只有一两个守卫,有的时候,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对此,他们表示非常的诧异,弄不清楚这些大夏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另外,让钱老头感到惊讶的是,每天还有一盏茶的工夫可以去牢房外面散散风,虽然也有守卫看着,但依然不是很严密,想要跟其他的人交流、聊两句也是不成问题的。
最开始的两天,钱老头非常的谨慎,觉得这就是大夏人给他们挖的坑,无论是谁接近他,他都会离的远远的,就跟不认识对方、对方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尤其是余武,稍微走近一点,钱老头就忙不迭的躲开,仿佛余武是洪水猛兽一样,弄的余武非常的无奈。
过了两天之后,钱老头发现,守卫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他们是不是接触,因为余家的兄弟总是在一起说话,阿壮也去凑了几次热闹,并没有被守卫斥喝,守卫就跟没看见一样,散风的时间到了,就把他们都送回到牢房里。
钱老头观察了几天,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余武再一次接近他的时候,他没有再跑开。
“钱叔!”余武看到钱老头站在原地没动,轻轻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您老总算不再躲着我了。”
“我这不是担心,觉得这像是大夏人设的局,你什么时候见过被关起来的犯人还能跑出来散风的?”钱老头压低声音说道,“万一这是坑,咱们的部署可就都完了,所以必须要谨慎一点。”
“您老说的对,不过,在您老还没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余武一摊手,“他们根本用不着看着我们,他们是有恃无恐。”他指指周围的树木,“听余山说过,这里是请高人布置的,是一个很难破解的迷阵,没有人领着是走不出去的,如果硬要乱闯,那只有死路一条。”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钱老头轻轻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余武,“气色看着还行,就是稍微瘦了一点,幸好家主看不到,要不然呐,就要心疼死了。你说说你,好端端的,非要跑到这里吃这个苦,别人怎么劝都不行,这又是何必呢?”
“族里面早就有了很多风言风语,您又不是不知道。”余武叹了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拉着钱老头跑到一个阳光比较足的地方站着,“这段时间,西京一直都是阴天,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好好晒一晒吧,对身体好。”他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钱老头,“您不要这个样子,既来之则安之嘛!这一趟是有很大的危险,必然是凶多吉少,这一点,我们两个很清楚,也探讨过很多次了,但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坚持不走这一趟的话,他要面临的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族里对他、对我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了,彼此的争斗就一直没有结束过,这一次,不过是他们戳到了我们的痛脚,我投鼠忌器,不得不走这一遭。就算我这一次真的折了,要是能换他未来数十年的清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钱老头抬起手,狠狠拍了他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醒醒好不好?”
“叔,我挺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在做什么,真的不用担心我。”
“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变心吗?”
“变心?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余武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轻轻的摇摇头,“叔,我们两个都这个年纪了,还上哪儿变心?族里有多少人能看得上他,又有多少人能被他看上呢?同理,用在我身上也是一样的。况且,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我真的遭遇不测,他会牢牢把我记在心里的。再说了……”他用下巴指向守卫的方向,“你觉得还能扛多久?”
“这你们都想到了?”
“是,想到了,某人……嗯,准确一点说,某人和她背后的人这么多年总是打着云任的旗号,出来败坏他的名声,外面各方势力都看我们不顺眼了,早就想除我们后快了,我们还能有躲多久?还有多少好日子?”余武朝着钱老头一挑眉,“别这样看着我,您当年不也一样受了蛊惑吗?”
“我……我……”钱老头没想到余武会噎他一下,“可那件案子,是经过家主同意的,并不算我自作主张,小武,这个恐怕算不到我的头上。”
“肯定是不能算在您的头上,当年那个提议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那么擅长蛊惑人心,谁又不曾被她蛊惑过呢?”余武苦笑了一下,“我和云任不也是被她骗了那么多年吗?即使是醒悟,也是最近十年才醒悟的,哪儿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呢?只是,这一次,我们不想再姑息她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你们才放任完颜萍的反水?”
“叔,完颜萍的反水,可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必然,她被人摆布了这么多年,心里早就不爽了。”余武揉揉自己的脖子,“这些年,某人对她颐指气使,就连身边的人对她也是很不客气的。完颜萍一个金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一个掌握着金国生杀大权的人,怎么能容忍跳梁小丑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现在她终于要所有行动了,九让她好好的发泄一下,这样对任何一方都是非常有利的。”他看看钱老头,“我们两个说好了,如果这一次可以顺利的摆脱她,可以彻底把她干掉,我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安度余生了,再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那祖宗……”
“还祖什么宗啊!”余武冷笑了一声,“族里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有谁考虑过祖宗吗?他们做的那些事,就真的是祖宗想要的吗?叔,您也把这些都放放吧,累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累吗?”
“……”
钱老头看着他,直到守卫把他们重新带回牢房,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让钱老头和余武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两个说的话,全部都被暗中观察的暗影,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镇国公府的众人。
733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听完了暗影的转述,沈茶放下手里的茶杯,环顾坐在自己周围的人,微微一笑。
“各位,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她看向坐在离火炉最近的宁王殿下,“宁王叔?”
“暂时没什么想说的。”宁王殿下轻轻摇摇头,很慵懒的歪在贵妃榻上,“本王还需要再想想。”
“要我说呢,他们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唯一一点就是……”白萌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口中的这个他或者她,指的到底是什么人?首先,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更倾向于女的。”宁王殿下打了个哈欠,往毯子里面缩了缩,“理由是蛊惑人心。”
“殿下,男的也是可以蛊惑人心的,从古至今,例子是不胜枚举。”金苗苗正在比对太医院给的十几张专治风寒的药方,听到宁王殿下的话,她抬起头朝着对方一挑眉,“殿下此言,可是不太恰当。”
“金大人说的在理。”对于金苗苗的反驳,宁王殿下不太在意,“那么,金大人觉得这个他是男的了?”
“嗯……”金苗苗想了想,“不,臣跟殿下一样,也觉得是女的。”
“你……”宁王殿下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被金苗苗都气笑了,“行吧,那你的理由呢?”
“为什么要有理由?没有理由,就是臣的直觉。”金苗苗耸耸肩,从十几张药方里面挑出三四张,在上面画了个叉,表示弃用。“之前他们不是说,澹台夫人和余夫人是手帕交吗?估计这个她,就是她们两位中的一个,毕竟能让作为家主的澹台云任以及左膀右臂的余武忌惮的,应该不会是普通人。”
“那也不一定,或许就是个男的呢?”白萌啃着一块小馅饼,他才从宫中下值回来,收到沈茶派人送来的消息,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过来了。“没听他们说嘛,还有背后的势力。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是澹台夫人或者余夫人的话……不对,余夫人可以排除了,家庙的那个小盒子已经成为了她最后的栖身之地。”
“等等!”宁王殿下打断了白萌的话,“既然提到了家庙的那些小木盒,本王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你们谁能确定,家庙的那些小木盒就一定是余家的家眷呢?”
“这其实也是我们心中最大的困惑。”沈昊林朝着宁王殿下点点头,“我们也在怀疑这些小木盒的真实性,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余家人。”
“哦?”听了沈昊林的话,宁王殿下瞬间来了兴趣,“既然怀疑,为什么还要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呢?”
“王叔,除了从澹台家老巢来的那些人,又有谁能真正知道这些小木盒的主人是谁呢?”沈茶冷笑了一声,“第一次审完钱老头、阿壮之后,我和兄长都有同样的感觉,从澹台家出来的人,哪怕是表面上看着很憨厚、很实诚,但骨子里都带着奸诈、狡猾,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的程度要降低不少。只是……”
“只是什么?”宁王殿下打了个哈欠,“你觉得那个盒子里面就是余家满门?”
“嗯!”沈茶点点头,“余老夫人也一定在里面。”
“为什么?”宁王殿下眯起眼睛,“小茶,你必须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来说服我。”
“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的充分,因为这也是我的推断,要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大家可以补充或者指出来。”沈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从我们已知的内容下手,就是澹台云任和余武之间的关系,钱老头和阿壮的话是真实可信的,他们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说谎。”
“同意!”已经看过了供状的宁王殿下点点头,“澹台云任和余武之间的关系,是他们这个局的基本,这一点必须是真的,如果他们在这个上面说谎,后面的一切都很容易被戳破。”
“是的,这个局其实可以有两个假设,第一个,就是澹台云任和余武之间产生了不可挽回的矛盾,两个人彻底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传出余武被抓的消息,澹台云任暴怒,屠了余家满门。但这一点,钱老头和余武私下里的谈话已经推翻了,我们可以不用考虑。那么,有可能接近真相的就是第二个,澹台云任和余武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感情不合,他们两个的关系依然很亲密,但是……”沈茶轻轻敲了敲桌子,“请注意,钱老头的证词里有提到一点,他们两个的事,很多人都是反对的,尤其是两家的长辈。他们也提到了,两个人分别娶妻生子,完全是迫于长辈的压力,对各自的妻儿并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余家满门一直都是他们的绊脚石?”看到沈茶点头,宁王殿下想了一会儿,“嗯……倒是可以说得通,而且,在钱老头和余武私下的对话中,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个消息,就是余家、澹台家,尤其是澹台家,对他们两个非常的不满,甚至已经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不只是想法,已经付诸行动了。”沈昊林接着宁王殿下的话继续说,“他们之前应该被算计过不少次,否则,余武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破局的。之前我说过,余武在家庙的表现有点过了,是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个局,这些人是死、是活,其实跟他无关,他并不在乎,他们是他生活上任何一个方面的绊脚石,他们消失了,余武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再看余达和余山的表现,那才是真正失去亲人应该有的。所以,我们可以相信,那些小木盒子里面的确就是余家的人。”
“摆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盒子,一直都被余达死死的抱在怀里,直到我们离开家庙,他才不得不放下那个盒子,而且,还拉着余山给那个盒子磕了三个头。”
沈茶回忆了一下在家庙的场景,在余达、余山磕头的时候,余武已经走出家庙的大殿,来请求他们好好的安葬这些小木盒子,让这些人真正的入土为安。
“我想起来,那个时候余山已经离开大殿了。”白萌啃完了第三个馅饼,端起桌上已经有些温温的汤喝了一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现在我们知道的这些可以得到一个结论,澹台云任和余武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设了一个迷局,这个做法……”他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太棒了!”
734 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宁王殿下裹着毛茸茸的毯子,若有所思的看看坐在自己周围的这些年轻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
回想他在这些孩子的这个年纪,虽然跟他们一样意气风发,但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就是过于自负、过于自大。曾经有人说他眼高于顶,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并没有错。
而眼高于顶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都受到了牵连,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下一代。
不过,年轻的这一代表现不错,他们跟自己一样很优秀,却不像自己一样那么自以为是,他们对任何消息的来源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轻易做决定,总是要反复的斟酌,尽他们自己最大的能力来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宁王殿下稍稍松了口气,观察了这么久,他可以放心了,有生之年,他是可以看到他们终结跟澹台家的这种长达几百年的纠葛,而功臣就是眼前的这些孩子们。
“王叔?”沈昊林看看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宁王殿下轻轻摇摇头,“你们继续说,我听着呢!小白说,这是一个迷局?”
“对!”白萌点点头,“王爷有不同的看法?”
“局是一定的,但未必是迷局。”和宁王殿下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他们想的是一样的,沈茶才解释道,“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未必就是个局,而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要跟那个所谓的她鱼死网破。从目前的这个局面来看,至少澹台云任这一方主动撕破脸,站在了那个她的对立面。”沈昊林赞同沈茶的说法,“如果余武和钱老头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家庙里的那些小木盒子……恐怕并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了。”
“什么意思?”白萌趴在桌子上,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你们是说,钱老头押送那些小木盒子来西京,目标并不是余武,而是余达和余山?”
“杀鸡儆猴。”宁王殿下笑眯眯的点点头,“是要告诉余达和余山,乖乖配合余武,否则,他们的下场跟那些小木盒子是一样的。”
“这……”金苗苗看药方看得有点眼花,放下手里的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是跟那个她正式开战、真正的撕破脸了吗?”
“所以,那个她到底是谁呢?你们刚才说,余老夫人已经死了,那么,真正有嫌疑的只有那位澹台夫人。”白萌揉揉自己的脑门,“可我记得之前是谁说来着,澹台……嗯,叫什么来着?对,澹台云任,他的生母已经过世了,现在的这位澹台夫人,似乎很少有人提起,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历,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样的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一个以擅长算计人心的家族耍得团团转呢?”他耸耸肩,“所以,我还是更倾向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是澹台家的族人,心机、手段都不差,只缺那么一点点运气和出身,利用族人一部分不满澹台云任和余武的这一点,在私底下大做文章,渐渐形成了气候。”
“大统领,你错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沈茶朝着他轻轻摇摇头,“你记得余武嘲讽钱老头的话吗?”
“嗯?嘲讽钱老头?”白萌一脸茫然,“嘲讽什么了?”
“他说,那个她那么擅长蛊惑人心,有几个人没有被她蛊惑过呢?就连钱老头这么冷静的人,都上了这个人的当。”金苗苗在暖厅里面转了几圈,朝着白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请注意,他的意思是说,他们这些人都被算计过,且心甘情愿。如果是大统领所说的那种情况,只有澹台家的老家主能做到这一点吧?但那个时候,老家主已经过世了,根本就不可能操控这一切的。”
“说过吗?”白萌看看自己周围的几个人,很无辜的眨眨眼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小馅饼上,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呢?”金苗苗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去了,没好气儿的说道,“由此可见,你那个推测是不可能出现的。”
“也不一定。”白萌依然认定自己的想法,“或许是澹台云任的兄弟呢?”
“大统领,不要着急,还有一点可以证明你的推测是错误的。余武隐隐透露出,澹台家跟完颜萍合作,以及算计金国大王子、算计武定侯府,乃至算计宁王殿下,背后都有那个她的推手。”沈茶跟着补充道,“这么多年,完颜萍身边几乎没有男子出现,无论是侍从,还是护卫,都是女子,”
“澹台家跟她接触,是不会派男子去接触的。所以……”沈昊林和宁王殿下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同时看向白萌,“你的那个确实是行不通,且澹台云任的兄弟们,各方面也确实是不如他,否则,也轮不到他继任家主,毕竟他非嫡非长。”
“本王再补充一点。”宁王殿下看看桌上的小零嘴,让金苗苗帮着拿了一碟小核桃仁过来,“澹台云任继任家主,是他的兄弟们向老家主推举的,所以,不太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行吧。”白萌听了这几个人的话,也觉得自己的推论站不住脚,“但是也没有知道这位澹台夫人的情况,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着急,他们才开始接触,随着警惕心的慢慢放下,真相都会慢慢浮现的,我们只要有耐心等着就可以了。”沈茶微微勾起唇角,“我们不用急,急的是他们。”她看向宁王殿下,“王叔觉得呢?”
宁王殿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暖厅的门被影十三推开了。
“国公爷,老大!”影十三看到宁王殿下,又向他行了礼,“耶律那边送了迷信过来,他们收到消息,为了转移金国国内的矛盾,完颜萍决定向辽发起攻击。”
“啊?”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弄懵了,“她……主动挑衅辽?”
“是的。”影十三递给沈茶一个竹筒,“不过,两位耶律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完颜萍敢有任何动作,他们都不会对她客气的。”
“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沈茶拆开竹筒,微微一皱眉,“宜青府已经被围了,她怎么调动大军去攻打辽国?是真的动手,还是要做样子给某些人看呢?”
“这个……”影十三摇摇头,“就不清楚了,还要等金国传来具体的消息。”
“真是太烦人了!”白萌哀嚎了一声,“这边的葫芦还没能摁下,那边的瓢就迫不及待的起来了,总之,就没有一天是能消停的,太烦了!”
735 这都是什么事!
耶律南在信里说,完颜萍下令攻打辽国边境,但也只是下令而已,并没有任何边军有所动静,与辽国边境接壤的各个金国边关都城门紧闭,有的边关是不许进、不许出,有的边关只开一个城们,但是有时限规定的,在这个时间段可以出入,但是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这是几个意思?”白萌看完了耶律南的信,很不解的看看沈昊林、沈茶,“光打雷不下雨?”
“嗯,完颜萍的命令,现在不好使了。”沈茶点点头,“其实,金国的边关并不全听完颜萍的,她能指挥得动的,其实,也只有跟我们接壤的两个关城,而其他的关城都在完颜家的几个大将的手里。尤其是与辽国接壤的那几个,基本上都是完颜与文的人控制。所以,不听她的话是很正常的。他们现在唯一应该担心的,就是辽国收到消息,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完颜与文手下的兵实力如何?”白萌对这个很感兴趣,好奇的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打过交道?”
宁王殿下很少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情,也听的是津津有味。
“打过!”沈昊林点点头,“比起完颜萍手下的精兵,还是差远了。”
“说的明白一点,完颜与文手下的人,脑子好用,但打仗差了一点,体力不行。而完颜萍手下的人,除了完颜萍自己的脑子比较好用之外,其他的人脑子都不好,但能力不错。”
“原来是这样。”白萌点点头,“那你们觉得,打得起来吗?”
“打肯定是打不起来的,双方都没雨想要打的意思,各自内部都有问题,没精力再跟外面打一仗。辽国现在还好,主要金国,无论任何一方,都没有这个精力。”
“打不起来就是最好的,否则,即便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也是很头疼的。万一他们没控制好,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太惨了?”白萌打了个哈欠,抱着一个靠垫往旁边一歪,“也不知道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为什么?完颜萍的这个命令,又是想表达什么?表达惹急了她,一旦疯起来,连自己都会咬?”
“噗!”正在小口小口喝茶的宁王殿下听到白萌的话,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这话说的……”
“王爷?”白萌一脸无辜的看着宁王殿下,“臣说错了?”
“没!”宁王殿下摆摆手,“本王觉得你说的特别的对,特别的精准。”他擦擦嘴边的水渍,看看又念了一遍信的沈茶,“本王也想问,完颜萍这么做,为什么?”
“应该只是传递出一个讯息,但对象既不是我们,也不是辽国,而是澹台家。”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意思基本上跟大统领说的一样,就是告诉澹台家,她现在疯了,她不正常,她连自己都不放过。现在澹台家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也明白了完颜萍的意思,应该在研究应对之法。”沈茶看着炭炉里被烧成灰烬的信,“耶律南说,他们应该会给金国一点点压力,让完颜萍的处境看上去会更难一些。”
“怎么做?”
“佯攻,跟其他几个关城联合起来,作出佯攻的架势。”沈茶耸耸肩,“不过,金国边关跟他们应该会有一定的默契,双方可能会做戏的。”
“假装边关吃紧,造成完颜萍无能的假象,让她在宜青府的处境更加艰难,让她更加的寸步难行,支持她的人会慢慢的变少。”沈昊林补充道,“耶律南还是很懂的,包括金国边关领兵的那群,他们懂得如何兵不血刃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何止耶律南,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这个样子,就是那个小齐弟弟也不是个善茬儿。”沈茶看看靠在柱子上的影十三,“有什么开心的事?笑成这个样子?不如说来听听?”
“我、小九和十五今天在酒楼里吃饭,听了几个有意思的事。”影十三笑呵呵的看了一眼白萌,“正好要问问大统领是不是真的。”
“什么?”白萌听到影十三提到自己,换了个方向趴着,“发生了什么?”
“是说好几个书画铺子都遭到了匿名的告发,不得不关门歇业。但关门歇业好像也没躲开噩运,晚上的时候铺子被不知道什么人泼了泔水。”
“提起这个我就头疼,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白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止那几个,城里的书画谱子,卖文房四宝的笔墨铺子、甚至卖扇子、代画扇面的铺子,都被告发了。”
“告发的原因是什么?”
“说起这个就更来气了!”白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因为看不顺眼,她或者他不喜欢,所以就要告发!”
736 京兆府尹,惨!
“不喜欢就告发?这帮读书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
“王叔的意思……”沈茶微微一皱眉,“不稀奇嘛?”
“有什么可稀奇的?这是他们一贯的风格。”宁王殿下苦笑了一声,“基本上跟朝堂纷争是一样的,但朝堂纷争是辨是非、明事理,只对事,不对人,他们不一样,他们主要是对人不对事。”
“没错。”白萌趴在桌上,“看谁不顺眼,就希望谁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种。”
“这一次的事由事什么?那些铺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可以确定不是同行所为?”
“这个臣倒是知道。”白萌揉揉眼睛,“确实不是同行所为,他们之前做了预告,说是要联合出一本翰林院才子们的诗集。被告发和泼泔水的事,就是在这个预告之后的。”
“文人相轻,一直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可奇怪的。”宁王殿下有点口渴,想要坐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站在他身边的金苗苗,顺手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他道了谢,喝了一口,说道,“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本王亲身经历过好几次。每一次都觉得那些自诩是读书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王爷,说说。”白萌很感兴趣的看着宁王殿下,“为什么会总出现这种事?”
“古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这帮读书人吧,尤其是年轻的这些学子,谁没有一个想要当大文豪的愿望呢?千古留名,永垂青史的,是不是?所以,他们争来争去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王叔,不是说他们惺惺相惜的?”
“那都是很少的情况,你看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尤其是翰林院的那帮,动不动就吵嘴是为什么?就是要争一个高下,我的学识比你强,你不如我。”
“可……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沈茶微微一皱眉,“这些对大夏有什么好处?”
“这个……”宁王殿下捧着茶杯,很无奈的耸耸肩,“完全不知道,他们对这种东西很有执念,尤其是那种文豪的虚名,特别的热衷。哪怕是官居一品,如果别人夸他一句文豪,可能会比升官更高兴了。只不过,文豪跟文豪也是有区别了,有的人名副其实,有的人浪得虚名。”
“王爷说的是,我刚才还想起来一个案子,两年前吧,大概,一个还算有点名气的读书人,在自己名下的铺子里售卖名家名画的赝品,谎称是真迹。那个案子在京城闹的挺大的,也因为这桩案子,赴京赶考的那帮年轻的学子都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很多诗会、茶会,吵吵个没完没了。”
“可这样清净的日子是没有多少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忘了这些,然后故态萌发,继续看对手不顺眼。”宁王殿下冷笑了一声,“这些才子们、文人们的眼睛除了看自己,就是盯着自己的对手,有可能他们对对手的了解都比对自己的了解要深入得多的多。”他看向沈昊林和沈茶,“就像你们对金、对辽的了解,也如同辽、金对你们的了解一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王叔,这可不一样,我们了解辽、金可是为了大夏的安宁,百姓的安居乐业。他们了解自己的对手,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的出风头。”沈茶一脸的嫌弃,“现在因为不喜欢翰林院的诗集,就给人家铺子泼泔水、告发人家的铺子,逼得人家不得不停业,他们……”她叹了口气,“脑子是不是没长好?”
“所以,本王才说他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寒窗苦读十数载、数十载,只是为了向世人展现他自己多有学识,但这些学识用来做什么,却一问三不知。”宁王殿下冷笑了一声,“当年,本王府邸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他们不敢当着本王吵,都是私下吵。但是,有一次府议,这几个人吵红了眼睛,当着本王的面儿,开始互扔奏本。扔就扔吧,他们居然还把对方扔过来的奏本给撕得粉碎。那天,本王也是气极了,当时就把这几个没长脑子的捆了,在庭院里狠狠的抽了几十鞭子。”
“王爷做得好,做得对!几个小孩相互看了看,“这几个人太过分了,奏折是他们用来争斗的工具吗?”
“可不是嘛,本王可是因为这件事,被皇兄罚跪,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呢!”
“他们呢?错的应该是他们,为什么要罚王爷?”
“本王对自己府里的人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被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那几个惹事的也没什么好下场,皇兄当时说,既然你们对自己那么自信,那就去深山吧,山里的那些孩子需要你们。”宁王殿下耸耸肩,“他们就被发配到西南大山深处去了。”
“西南?”沈茶微微一皱眉,“那些部落的人,蛮惯了,会听他们的?”
“当然不会,他们的情况,本王也打听过,路上就折腾了个半死,到了哪儿待了没两个月,人就没了。”
“哎,意气之争,把自己的命给争没了,这又是何苦呢!”
“说的就是啊,对于他们这些人,我真的是不太理解的。”白萌伸了一个懒腰,“我……”
白萌的话还没有说完,暖厅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影五从外面匆匆忙忙走进来,他甚至来不及向宁王殿下、沈昊林和沈茶行礼,径直走到了白萌的跟前。
“大统领,刚才京兆府的人持府尹的名帖请您过去一趟。”
“嗯?”白萌坐起来,仰着头看着影五,“出什么事了?”
“那些铺子的掌柜的跟告发他们的人打起来,闹到京兆府衙门口了,府尹大人快要顶不住了。”
“……行吧,我去看看!”白萌站起来,“这帮人可真会找事!”
“府尹大人可真是惨呐,最近的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可没有一时一刻是消停的!”
737 说到做到
“要不……”金苗苗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我们也去凑凑热闹?难得遇见书生打架,还是打群架,不去看看,感觉有点亏了。而且,代王府距离京兆府衙门不远,我们送王爷回去之后,可以顺路过去。”
“金大小姐,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正在穿外袍的白萌听到她的话,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少找点事,少添点麻烦,行不行?算我求求你了。”
“有国公爷和小茶在,有那么多护卫在,你还担心局面控制不住?”金苗苗甩了一个白眼,“还有,我真的不是看不起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说起来,边关也有不少书生,但从来没有闹出这种事来,大统领,你统领禁军、巡防营,遇到这种无故生事的,就要强硬一点。你的手段强硬了,他们以后就不敢闹事了。”
“这话听着顺耳,面对他们这种人,就是一点软和劲儿都不能有,否则,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闹得比之前更厉害。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早晚会出大麻烦的。”宁王殿下给金苗苗竖了个大拇指,“本王也想去看看热闹,昊林、小茶,你们去不去?”
“可以去看看,只是王叔是不是不太方便?”沈昊林跟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叔不太适合在公开场合露面吧?或者王叔有其他的打算?”
“没关系,今天本王坐马车来的,能把你们所有的人都装下。”宁王殿下朝着沈昊林摆摆手,“不用担心,本王就在马车里坐着,隔着远远的看着,只为看个热闹而已。”
白萌看这几个人是铁了心的要去凑热闹,也只能放弃抵抗,任由他们去了。但他没想到,要去凑热闹的,还不止是这几个人。
“你们两个又干嘛来了?”在国公府的大门口,看着打扮成普通富家公子的宋珏和宋其云,白萌觉得自己的头好疼,这帮人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不会也是要去看热闹的吧?”
宋珏和宋其云手挽手站着,朝着白萌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是怎么知道的?”白萌抱着胳膊,看了一眼宋其云手里的盒子,“府尹大人还特意把消息送到宫里去了?他这么无能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半路听说的。”宋珏笑眯眯的看着白萌,“觉得很有趣,没有见过,所以要来看看。”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白萌叹了口气,指指身后的马车,“你俩自己上去吧,车上还有地方。”
宋珏和宋其云很满意白萌的这个态度,朝着掀开车帘的金苗苗摆摆手,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王叔,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宋珏一上车,就朝着宁王殿下问了安,乐呵呵的坐在宁王殿下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精气神儿还不错啊。”
“谢陛下。”宁王殿下懒洋洋的歪着,“你们这是……”
“本来想要过来问问余家的事,半路听说了有书生在打架,就准备去凑凑热闹。”宋珏拿过宋其云手里拎着的几个盒子,“正好王叔在,不用多跑一趟了。母后知道我要出来,特意让我给您带的补品。”
“替我谢过娘娘。”宁王殿下把那堆盒子放好,“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
“热闹谁不喜欢呢?”宋珏笑笑,“况且,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是想看看这帮书生是怎么打架的,是不是真的跟别人说的那样,拽头发呀,抓脸呀,扯衣服之类的。想要听他们骂人,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估计能听到的也只是尖叫而已。”
“陛下,您说的这个应该不是书生吧?”金苗苗递给宋其云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前一天晚上卤好的鸭舌,“这应该是市井泼妇,通常她们都是这么打架的。”
“是吗?那以后还是要见识一下了,不过,千万不要小瞧书生,他们若真的疯起来,可是很难控制的。”宋珏笑了笑,转头看向沈昊林、沈茶,“余家的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暂时观望,总要等他们把实话都说出来才能做出判断。”沈茶耸耸肩,“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搞清楚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布这个局,到底想要干什么。”
“莫非……”宋其云啃着鸭舌,“想要跟我们合作?应该不会吧?”
“也有可能是想要借我们的手,去除掉他们想要除掉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宋珏看向沈昊林、沈茶,“打算接受吗?”
“陛下认为呢?”沈昊林一挑眉,“陛下认为,我们应该接受吗?”
“当然不接受了。”宋珏冷笑了一声,“无论真相如何,也抹不掉他们是帮凶的事实,主谋伏诛是必须的,这些帮凶也跑不掉的。”
“同意!”沈昊林、沈茶、宋其云都表示了赞同,“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真的无辜的人,他们当初既然做了,就要承受这个后果。”
“昊林说的不错,当年那件案子的参与者,一个都不能跑掉。”宋珏看向宁王殿下,“王叔,这样可好?”
“嗯!”宁王殿下点点头,“你们现在放过他们,等他们逃过一劫,缓过这口气,还会故态萌发的。澹台家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所谓祖宗的遗愿的。即使不是他们这一代,也会是下一代,下下一代。”
“没错,王叔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只是……”宋珏轻轻一挑眉,“家庙的那些小木盒子打算怎么处理?当初是答应了好好的安葬,但现在看来,这些是一个局,还要履行承诺?”
“这个是当然了。”沈茶点点头,“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他们的谋划跟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抓他就可以了。但那些人已经过世了,就让他们安息吧,没有必要再利用他们了。”
沈茶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她微微一皱眉,掀开车帘往外面看。
“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738 一帮臭小孩
京兆府衙门被两三百个书生堵的是水泄不通,这场面也只有在每三年的大考的时候才能见到,平时见到这样的场面是非常的不容易,不明就里的路人觉得挺稀奇的。
因为人太多了,代王府的马车根本赶不过去,在马车里也看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好旁边有个三层的酒楼,他们决定去找个包厢,边吃边看。
沈茶在出门之前,就是比较担心会发生类似的情况,所以,特意找了一个带纱的斗笠,虽然这是之前宋瑾瑜留下来的,但宁王殿下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很开心的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怎么样?”宁王殿下戴上斗笠之后,轻轻晃晃脑袋,“还不错吧?”
“王爷,特别合适,还挺好看的。”金苗苗把另外一个斗笠戴好,如果他们这群人只有宁王殿下一个人戴斗笠,就特别的显眼,所以,她给自己也准备了一个。本来,她想着要给沈茶备一个,可沈茶对这个东西抗拒得很,只能放弃了。她掀开车帘,拍拍白萌的肩膀,“大统领,要跟我们上去吗?”
“我把你们送上去,就直接带人去京兆府衙门。”白萌朝着好奇的往外看的宋珏一挑眉,“看见了么?太学的小崽子,风华、山行两大书院的小崽子,可全都在这里呢,一个个亢奋的样子,跟他们念书时昏昏欲睡的样子,可是判若两人。”
“风凉话就别说了,先去搞清楚,这帮孩子不好好在书院念书,跑出来瞎闹腾什么!”宋珏看看沈茶,“让几个暗影去打听打听?”
“好!”沈茶点点头,朝着和白萌并排的影五使了个眼色,看着影五带着几个人离开,她看看车厢内的其他人,“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打听清楚,咱们上去等着吧!”
现在不是吃饭的点儿,酒楼没什么客人,掌柜的看到禁军大统领领着好几个人进来,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把他们领到了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里。
金苗苗看了看这家酒楼的招牌菜,点了几个看着比较顺眼、所有人都能吃的菜,顺便把大家的忌口都列了出来,掌柜的一一记下,吩咐小伙计给这一桌上好茶,亲自跑到厨房去吩咐。
“你们坐着吧,我过去看看。”白萌喝了两口茶,看看下面的情况,轻轻摇摇头,“这帮小崽子真能闹腾!”
白萌没选择走楼梯,而是从二楼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注视下,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大统领!”
正在维持秩序的巡防营魏校尉看到白萌,顺着他落下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酒楼的二层,看到临窗的沈昊林、沈茶和宋其云,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怎么回事?”白萌皱着眉走到魏校尉跟前,看看自动给他让路的书生,在里面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伸手就把这两个要跑的小孩给抓过来了,然后又点了点周围穿着风华书院学生袍的小孩,“你们想干什么?这个时间不好好在书院念书,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白哥哥,我们是在维护正义,是在做好事!”被白萌揪出来的两个小孩鼓着腮帮子,很不满的说道,“他们告发先生的诗集,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先生的诗,我们是要为先生讨回公道。”
“哦?”白萌抱着胳膊,朝着两个小孩挑挑眉,“你们想怎么讨回公道?围住京兆府衙门,就能为你们的讨回公道了?你们的先生同意你们这么做了吗?还有,你们两个……”他看看这两个小孩,“艾大人和米大人知道你们现在在干嘛吗?”
“这是我们自己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先生的同意,也不需要通知我们的父亲。”两个小孩很不服气的瞪着白萌,“我们要跟他们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如果告发的人懂道理的话,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了?”白萌揪着两个小孩的耳朵,“现在,带着你们的小朋友们,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才不要!这件事情要是没有一个说法,我们绝对不会回去的。”
“不回去?”白萌朝着他俩笑眯眯的点点头,“行啊,既然你们不肯自己走,那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
“你干什么?”两个小孩很警惕的向后倒退了两步,“你不要仗着武力乱来啊!”
“怎么会呢?我不会乱来的。”白萌轻笑了一声,跟魏校尉说,“去兵部和工部找艾大人和米大人说一声,让他们亲自来领自己的孩子,记住,一定是亲自。还有……”他指指周围,“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无论你是太学的,还是风华、山行或者哪个书院的,人都给我扣下,通知家长过来领人。家长不来的,直接找他们书院院长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学生都在干什么!既然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自己走,你们不肯,那就不要怪我不给面子了!”
“是!”魏校尉应了一声,不顾周围那些小孩的惊呼,吩咐自己手下的人去找家长、找院长了。
“你怎么能这样!”两个小孩狠狠的跺脚,“白哥哥,我们都看错你了!”
“是吗?那就看错吧!”白萌懒得跟小屁孩说理,指指这帮书生,“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溜走了。一会儿艾大人和米大人过来,跟他们说,回家要好好管管孩子,别听风就是雨,还自诩正义呢!”
“我们就是正义,我们……”
白萌抬起手打断他们的话,凑到两个小孩跟前,指指身后的酒楼。
“抬头看看,上面坐的是谁。如果不想连累你们的父亲,就闭嘴!”
两个小孩听了白萌的话,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宋珏探出头,吓得他俩差点儿没跪下。
“陛……陛……”
“知道了吧?”白萌伸手拍拍两个小孩的脑袋,“现在闭嘴,老老实实的等你们的父亲过来!”
“……好吧,我们知道了!”
“乖!”
白萌看了看他们的表情,笑了笑,朝着魏校尉使了个眼神,继续往京兆府衙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一次若不给这群书生点厉害瞧瞧,他们下一次的气焰就会更嚣张,胆子就会更大,说不定会跑到皇宫门口闹事去了。
739 谁说书生无用
“那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宋其云很好奇的看着被白萌训了一顿、像霜打了茄子一样的两个小孩,明明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他们,一瞬间就变得像秃尾巴的小鹌鹑。“谁家的?看着跟大统领很熟的样子。”
“艾大人、米大人家的小孩,大概是来凑热闹的。”宋珏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帮小孩不好好在书院里念书,跑出来凑这个热闹。”
“小孩子嘛,都是喜欢热闹的。”摘掉了斗笠,宁王殿下懒洋洋的靠在旁边的墙上,看着下面的动静,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宋珏和宋其云对视一眼,伸手摸摸自己的膝盖,嗯,有点儿疼。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凑热闹了吧?”金苗苗坐在沈茶边上,隔着她往外面看了看,“能惊动西京城三大书院,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听说太学从来不参与这样的活动,他们只在乎念书,一天不念书就浑身难受的那种,如今能把念书的时间腾出来,说明这件事在他们的心里非常的重要。”
“没错。”宁王殿下点点头,“金大人说的好,能把三大书院,尤其是能让太学的学生放下他们的书本,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这样的奇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喝了一口茶,“上一次出现这番奇景,还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这一桌子的小孩都没有参与过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很好奇的看着宁王殿下,期待着他仔细的讲一讲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故事。
“王叔,怎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宋珏捧着一碟干果,兴致勃勃地看着宁王殿下,“是因为不是很重要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在意?”
“大概都有吧。”宁王殿下打了个哈欠,朝着递给他干果的金苗苗摆摆手,“这件事被另外的事掩盖住了。”
“什么事?”
“老金王把大王子送来当质子的事情呀!”宁王殿下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小孩,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轻轻摇摇头,“你们以为老金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一点呢?当时是事出有因啊!你们也都知道,当初的大夏重文轻武……当然,也没有那么的明显,但跟金、辽这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对吧?”
“对!”沈昊林赞同的点点头,“就算是现在,我们也跟他们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必须要提高警惕,哪怕对方是我们的盟友,也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既然知道我们重文轻武,那应该用他们的强项抨击我们的弱点,跟书院有什么关系?”宋珏表示非常的不解,“还是说……他们以为自己文武全才,想要全方位对我们进行打击?”
“说对了。”宁王殿下点点头,“这就是他们要做的,老金王本来是让大王子带着金国所谓的一众文人来挑衅的,说是要见识一下大夏引以为豪的文人风采。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他一摊手,很无奈的说道,“我们也没有想到,太过于看得起他们了,之前的准备都没有用上。”
“做了什么?”宋其云好奇的看着宁王殿下,“不会是把三个书院优秀的学子集合起来,再从他们之中选择更为优秀的吧?”
“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宁王殿下点点头,指指下面,“场面比这个还要壮观,他们都各显其能,展现自己的特长。大王子带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文人来挑战,比了整整三天三夜,一共是二十一局,不单单是琴棋书画,只要是他们这些书生在意的、喜欢的类型,都比了个遍。”
“结果如何?”
“自然是大获全胜,金国全军覆没,大王子遵守之前的承诺,留在西京城作为质子。”
“这或许就是老金王不喜他、迁怒他的原因?”
“那就不知道了。”宁王殿下摇摇头,“当时我就在想,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在很多时候,书生也是有用的,虽然书生也特别的能惹事,比如现在。”
“王爷说的不错,真的是非常能惹事。”影五轻巧的从外面翻了进来,落在了沈茶的身后,“打听出来了,还是因为那本诗集的问题。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告发了,也不是像之前大统领说的什么不喜欢就要告发。而是翰林院那几位涉嫌偷窃、抄袭这三个书院几位山长、先生的诗句,被三个书院的学生们无意中看到了,才被揭发出来的。但泔水什么的,不是他们干的,没有人承认。”他指指下面,“是因为几个翰林心有不忿,直接找府尹大人告状,让府尹大人彻查此事。府尹大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们的这本诗集涉嫌抄袭、偷窃,就派人去三个书院请跟这本诗集有关的山长、先生过来。而那些告发的学子们一听说要上大堂,书都不念了,就跑来给他们的山长、先生们站脚助威,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证据确凿吗?”宋珏的脸已经黑得堪比锅底,声音冷得能把人给冻死,他万万没想到,翰林院之中会有这样的败类。“书院的先生们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影五叹了口气,“一共被抄袭了十五首、几十句的诗,每一句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每一首诗在什么情况下作的,都能说出来,板上钉钉的证据,绝对跑不了的。”
“那几个翰林承认了?”
“当然没有,抵死不认。”影五耸耸肩,“他们现在就是,我抄了,你也有证据我抄了,但我就是不认。只要我不认,就没有人能把我怎么办。”他轻轻摇摇头,“看他们那个样子,真的是太丢人了,就连府尹大人都觉得这几位已经侮辱了翰林院。”
“传我口谕,彻查此案,彻查翰林院,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败类存在。至于这几个翰林……”宋珏冷笑了一声,“既然那么愿意抄别人的,就让他们在牢里抄一辈子吧!”
“是!”
740 让他们有点用
“回来!”宁王殿下喊住影五,朝着宋珏摆摆手,“消消火,事儿还没打听清楚呢,不要急着下定论。”
“王叔的意思是,暂时不追究?”宋珏面无表情的看着宁王殿下,“理由呢?如果这次放过他们,下一次他们会更加的明目张胆,会更加气焰嚣张的。”
“没说不追究,肯定是要追究的,否则,也对不起那些先生们,是不是?不过,前提是咱们要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免得那几个翰林强词夺理,跟咱们胡搅蛮缠,咱们有理反而变得没理了。”
“不会吧?”金苗苗晃了晃自己的脖子,“都证据确凿了!”
“你们不了解他们这样的人。”宁王殿下摸摸下巴,“像他们这种类似于无赖的家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死人都能让他们给说活了。所以,必须要从他们嘴里说出,这事是他们错了,是他们抄了,这一点是必要的。”
“王叔,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沈茶打了个哈欠,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如果是我的话,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他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没有什么事是抓起来打一顿不能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打两顿、打三顿,直到打服、打到他们看到你就哆嗦为止。”
“如果他们背后骂你呢?”宁王殿下轻轻一挑眉,“说你有辱斯文呢?”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斯文人啊,随便他们说。”沈茶无所谓的耸耸肩,“如果他们觉得斯文有用的话,那好,让他们去跟金人、辽人斯文去,看看人家吃不吃他们这一套。”
宁王殿下摸摸下巴,仔细的看看沈茶,“看你这个样子,你不会真的这么干过吧?”
“何止是干过啊,王叔,你太小瞧他了,这在嘉平关城算是常态了吧?”宋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大概……三年前,差不多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收到的折子,一多半都是弹劾她的,说她有辱斯文,不尊重名士,让名士独自面对金、辽什么的。”
“这么厉害?”宁王殿下好奇的看着沈茶,“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王爷,这事,标下知道,把那些书生弄上战场的,是我们暗影营负责的。其实,不止是书生,还有和尚、老道什么的。那些弹劾大将军、国公爷的,其实都是被辽、金收买的,我们在他们的住处发现了一些跟辽、金往来的信件,信里面说让他们围住国公府,营造出一个浩大的声势,谴责国公府穷兵黩武之类的。”影五一摊手,“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读书人的理解有问题,还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他们最后表达的是,大夏不应该跟金、跟辽打仗,应该以理服人。”
“啊?”宁王殿下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完全都愣住了,“这叫什么话?怎么个以理服人?对着那帮金人、辽人的大刀讲经论典吗?对他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这不就是瞎扯的吗?”
“本来就是瞎扯,根本就是收了黑钱办黑事。但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对不对?所以,每次跟辽、金打仗,就让小五他们把这些人分批分拨的弄到战场上去,安排他们在前锋营之前,很客气的请他们对着辽、金的前锋大军去讲经说法。不过,我也要很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兄长、小天哥、小菁哥以及其他几位大将的想法是没有办法实现的。”沈茶看看宋其云,轻笑了一声,“那几场打得很痛快吧?”
“特别痛快,非常过瘾。”
宋其云往身后看了看,朝着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停,掌柜的过来送菜了。
“各位客官,久等了!”掌柜的身后跟了五六个伙计,他朝着一桌人笑笑,很殷勤的把所有的菜都摆在了桌上,“菜都已经齐了,请各位慢用。”
“等一下。”金苗苗快速的扫了一下桌上的菜肴,指指放在正中央的那盘清蒸鱼,“我们没点这个。”
“我点的。”
从一众小伙计身后转出来一个人,大家一看是鹰王吴清若,可再往他身后看,却没有看到代王爷。
“王兄呢?”
几个小孩都站起来,向吴清若行礼,宋珏起身把正位让给了吴清若,吴清若朝着他拱手行礼,但坐在了宁王殿下的身边。
“太后娘娘宣他进宫,我刚把他送回来,正好看到你们上来。”吴清若看了一眼宋珏,“知道怎么回事吗?”
“应该是……”宋珏看了一眼宁王殿下,“想要打听一下宁王叔的近况,顺便想要看看二位最近好不好。”
“我们?”吴清若无奈的耸耸肩,“知道了,那就多陪陪太后娘娘。”他看看下面的情况,“刚才在聊什么?听上去还挺热闹的。”
宁王殿下懒洋洋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看看宋其云,“刚才说特别过瘾?”
“嗯。”宋其云看着沈茶和金苗苗把蒸鱼最嫩的部分放在吴清若、宁王殿下以及宋珏的碟子里,才去夹自己最喜欢的鱼头,“那个场面看着挺有意思的,他们自己派来的细作,死在他们自己的刀下,然后,给我们留出时间,再让我们亲手打败他们,这个感觉真的是太好了。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吧?我觉得小茶姐姐说的对,就那几个翰林,如果不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有问题,也不用跟他们较劲了,直接困起来,打都不用打,丢给柳帅就好。”他又夹了一筷子的烧羊肉,“柳帅的招数可比我们厉害多了,不像我们那么的简单粗暴。再说了,实在不听话也没什么关系,直接丢到海里喂鱼就可以了。”
“说得好。”沈茶很满意的朝着宋其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去了南边好歹还有点用,省的他们留在西京,天天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给大统领添无端的麻烦。”
其他的人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听到从京兆府衙门传出来的惊呼声。
“就命啊!”
741 设局吗?
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青布棉袍的男人跌跌撞撞的从京兆府衙门的方向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呼救,他所经过的地方,围观的学生和百姓都自动让了一条路给他。
“这又是干嘛呢?”宋珏伸着脖子,好奇的朝外面看了一眼,“鬼哭狼嚎的,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可也没见他有多伤心难过啊?”
“从京兆府衙门跑出来的,又是现在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啊!”宋其云翻了个白眼,一心一意的对付自己面前的鱼头,“看穿着、看打扮,估计也跟这次的热闹脱不开关系。”
“书生打扮,年纪不大,也不知道是翰林院这边的,还是书院那边的。”沈茶也探头看了一眼,看看桌上的菜,有沈昊林喜欢的炒虾,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几只,朝着影五招招手,“坐下来一起吃。”
“不吃了,出门之前刚吃完。”
“诶,刚才没看太清楚,现在怎么觉得这个人那么的眼熟?”宋珏摸摸下巴,“在哪儿见过?”
“应该是……翰林院的,这次被指出抄袭的其中一个。”影五看了一眼,从袖口里拿出一卷纸,放在桌上,“从高大人哪里顺的。”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摆摆手,“各位,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偷偷拿的,是高大人给的。他听说我调查这个事,就把手里有的都给我了。”
“证据?”宋珏拿起来看了一下,“还挺全的。”
“翰林院的人,身家清白,没什么可查的。”影五点点头,“这是誊抄的,高大人手里还有几份。”
“这个留给我慢慢看,你去把那个家伙……”宋珏指了指往这边跑的那个人,“拎去还给大统领,总这么鬼哭狼嚎的,多影响别人的心情。”
影五答应了一声,跟白萌选了同样的方法,直接从二楼翻窗出去,稳稳当当的落在那个人跟前,不等那个人做出任何的反应,抓着他的衣领子,就把他往京兆府衙门的方向拖。
“现在的小孩,都挺喜欢翻窗户的。”
“这不就是近一点嘛!”
“说的对。”吴清若给宁王殿下夹了青菜放在他的碟子里面,“少吃点羊肉,多吃点菜,省的晚上不舒服。”
“好吧,我一会儿吃。”宁王殿下嘴里答应着,却没有放下自己手里的清炖羊肉,狠狠的啃了一大口,脸上露出很满足的表情。他朝着下面又看看,看到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的一群人,噗嗤一笑,“他们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是来看热闹的吗?”
“谁?”吴清若也探头看了一眼,“哦,艾大人、米大人,还有……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应该都是这几个书院的孩子的家长和先生?哦,院长们也过来了啊!”
“估计是白萌叫来领孩子的。”宋珏趁着吴清若不注意,偷偷往宁王殿下的碟子里面丢了一块羊肉,朝着他眨眨眼睛,“白萌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领回去,好好的教一教,但我觉得悬。”
“这些孩子的父辈大多也是从三个书院出来的,很多先生既是他们孩子的先生,也是他们的先生。”吴清若点点头,“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先生被欺负了,大概也不会放任不管,一定会好好的讨一个公道的。”
“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在等一个契机。”沈昊林喝了一口汤,“大统领让他们来领人,就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这一次恐怕不能如那几个人的愿了,无法善了了。”
“能不能善了单说,我倒是有点好奇,那几个翰林什么来历,居然会惹上三大书院,他们不知道朝堂百官,一多半都是从这三所书院出来的?即便不是西京本地的,尤其是江南考进来的学子,在西京备考的时候,学籍也是挂在三大书院的,基本上可以说跟三大书院一脉相承的吗?”
吴清若看了一眼宁王殿下碟子里的那几块羊肉,又看了一眼宋珏,看到小孩朝着他笑,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
看到吴清若不打算追究,宁王殿下和宋珏同时松了口。
“这三个……应该是很抱团的。”宋珏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那几张纸,跟大家解释道,“他们的籍贯既不是西京、也不是江南那边的,是从西南边陲来的,当年考的还算是不错,排在二甲中游的位置,比不上其他地区的,这在他们那里已经很厉害了,近二十年,西南边陲也就出了五六个,他们就占了三个。后来留在了西京,留在了翰林院,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编撰,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所以呢?”沈茶吃了两口蒸鱼,很自觉的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点青菜,“别人认为他们了不起,就真的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她轻轻的摇摇头,“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难道分不清吗?”
“要是他们真的能分得清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了。”
沈昊林冷笑了一声,剩下的几句话他没说,觉得说出来会伤及无辜。在他看来,有些寒门学子在学识、人品各个方面都是好的,但有些却是名不副实,就比如这一次被抓住的这几个,可以说是实打实的败类了。这样的人早揪出来早好,省得留下祸患。
“这几个人之前……”宁王殿下拿过那几张纸看了看,“好像出过诗集之类的,我在皇陵的时候,闲的没事做,他们搜罗了一大堆的书给我送过去,隐约记得见过这几个名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之前的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问题?”沈茶微微一皱眉,看看宋珏,又看看沈昊林,“要是以前也有相同的问题,那么,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被捅了出来?”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沈昊林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看下面慢慢汇聚的人群,“你们说,这次的事,不会是三个书院专门给他们设的局吧?”
742 那个她
“昊林,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抓到了这些人抄袭的把柄,专门挖了一个坑,等着这几个废物跳进去?”看到沈昊林微微点头,宋珏眨眨眼睛,“倒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次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发现了。”沈茶拿起手里的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丝瓜,“宁王叔不是说,他们之前已经出过诗集了吗?即使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会有人看到的,就会有些言语传出来的。”
“他们也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金苗苗在自己的酥油饼上涂了一层店家秘制的酱料,“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盗取别人的东西为自己牟利这件事,做一次,可能没有人会在意,毕竟读书人不是商人,不存在利益纠葛。如果他们收手,这件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他们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就不可能继续容忍了。”
“这一次不制止的话,下一次可能闹得会更为严重。”沈茶点点头,“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三所书院来声讨他们了,他们会遭到整个大夏读书人的唾弃。如果这个局是真的,倒是可以理解先生们的想法,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踏踏实实的去研究学问。”
“小茶说的我赞同,如果是个坑,院长们、先生们也是出于好意的。”她放下手里的勺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最无法理解的就是,他们也算是大夏学子中的佼佼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每逢大考之年,各地的学子蜂拥而至,能真正留下来的、取得功名的都是凤毛麟角,他们既然可以留在西京,留在翰林院,说明他们的学识很不错。虽然翰林院的日子可能会枯燥一些,但是如果熬得住寂寞的话,也是很有前途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出一本诗集、图一个虚名,有这么重要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需要问他们自己。”
宋珏打了个哈欠,看到对面宁王殿下往着清炖羊肉那一份渴望的眼神,无奈的笑笑,他朝着金苗苗眨眨眼睛,同时露出了一抹坏笑。
“真的不能再吃了,晚上会很难受,当然,如果王爷想尝试一下更苦的药,就当我没说过。”金苗苗阻止了宁王殿下偷偷摸摸想要伸出去的筷子,把旁边放着的用来消食的山楂糕摆在他面前,“这个好吃,尝尝,你肯定会非常喜欢的。”
“……”宁王殿下看看盯着自己的一桌子的人,默默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用筷子戳了一块山楂糕,“行吧,细水长流,好东西要慢慢吃的。”
“老大!”影十三从外面翻进来,落在宋其云的身边,朝着一桌子的人点点头。
“你怎么来了?”宋其云把给他一块湿帕子,让他擦擦手,又给他拿了一份新的碗筷,“不是去盯着钱老头和余武了吗?是有什么新消息吗?”
“答对了。”影十三点点头,“知道那个她是谁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的人都精神了不少,相比于读书人之间的纠葛,他们更愿意探究一下澹台家的爱恨情仇,那个更吸引他们。
“是谁?不会真的是澹台云任的母亲吧?”
“不是。”影十三摇摇头,“不是母亲,而是姨母。”
“姨母?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家都是一脸懵,同时看向宁王殿下和吴清若,“两位王爷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自然是不知道的。”宁王殿下和吴清若也是一头雾水,“与其我们两个,不如去问问那位。”
“那位老前辈可能不太清楚,毕竟他不会很关注女眷的。”沈茶看看正在暴风吸食的影十三,动手给他盛了一碗汤,“慢点吃,别噎着。”
“从钱老头和余武的话里可以得到几个讯息。”把碟子里最后一块肉塞进自己的嘴里,影十三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碗的汤,总算觉得不那么的饿了,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位姨母在澹台家很有地位,而这个地位,并不是来自她的妹妹,也就是澹台云任的母亲,而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自己打拼?”宋珏很不理解这个说法,“自己怎么打拼?”
“是这样的,这位夫人有两个身份,她是澹台云任的姨母,又是他的岳母。”看到周围的人全都是一脸的惊讶,影十三很肯定的点点头,“你们没听错,澹台云任娶的是自己的表妹,这门亲事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姨母亲自定下来的,反抗无用。不过,他的表妹,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跟自己的表哥没什么感情,她也是有自己喜欢的人。”
“那澹台云任的夫人不会阻碍澹台云任和余武,是吗?”
“余武是这样说的,而且这位澹台夫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那位姨母的恶行曝光,也是这位夫人捅出来的,她不希望自己、自己的孩子成为她母亲的傀儡。”
“这么说,这位姨母是要扶持自己的外孙上位?”
“对。”影十三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野心,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计划,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弄掉自己的女婿,扶自己的外孙上位,然后自己垂帘听政。”
“就是想要自己掌权,才搞出这么多的事,牵连这么多的人?”沈茶不赞同的摇摇头,“为什么要牵扯大夏、辽、金呢?他们自己内部争斗就可以了,不是吗?”
“就是说啊!”宋其云也不是很理解,“我们可不会在乎澹台家主事的是澹台云任,还是澹台夫人,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我们只知道是澹台家在背后搞事,我们要弄掉他们,其他的并不在乎。”
“其实,他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宋珏无奈的耸耸肩,“只是人一旦想要干掉自己的对手,就不会考虑所谓唇亡齿寒了,就会想尽办法、不折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不在乎,澹台云任的这位姨母就是这样。”
“这么说,澹台云任和余武知道了她的阴谋,所以,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她?”
“大概就是这样了。”影十三点点头,“他们这两天谈论的就是这个,但是不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目前还不太好确定,还需要再观察两天。”
“没关系,反正我们不急。”宁王殿下微微勾起唇角,“选择从皇陵回来是对的,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越来越好玩了!”
743 没有退路
“我们来捋一捋这里面的关系。”
沈茶朝着隔壁桌上的梅林招招手,梅林拿过炭笔和一块木板放到沈茶的面前,顺便把她眼前不需要的杯子、碟子都收走,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眼下除了要搞定我们自己内部的澹台家埋下的眼线,还要清楚对方内部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他们内部的情况是他们自己透露出来的,至于是真还是假……”沈茶轻轻摇摇头,“还需要时间去证明,不过,我们可以暂时相信这些是真的。”她在板子上写下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澹台云任,一个是澹台云任的姨母,在这两个名字的中间又画了一个圈。
“茶儿,这个圈代表的是什么?”沈昊林看了一眼那个圈,“属于不可控的中立方?”
“兄长英明,正是如此。在澹台家内部,可能有保持中立、不投靠任何一方的人,这些人也许以后会成为澹台云任的拥趸,也许以后会变成这位藤夫人的支持者,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处于观望,不支持任何一方,俗称……”沈茶看看众人,轻轻一挑眉,“墙头草。”
“感觉……”宋其云摸摸下巴,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这个格局似曾相识啊,金国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完颜萍一方、完颜与文以及金国那些大贵族一方,还有保持中立的一方。”
“争权的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的,但金国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转变了,完颜与文的旧部有了自己想要扶持的人,其他的大贵族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野心,反而是中立的那一方……”沈茶轻轻敲了敲桌沿,“现在旗帜鲜明的支持完颜喜,所以,现在金国的情况比之前要更复杂了。不过,这些复杂的势力目前暂时不需要我们头疼,毕竟他们最重要、最需要打败的敌人就是完颜萍。等到完颜萍从这个世上消失,她的势力被各方瓜分之后,金国的混乱才真正开始了。”
“但澹台家就不一样了,要么支持澹台云任,要么支持着为藤夫人,没有第三条可选。哪怕是中立,无论是哪一方走到最后,中立的那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宁王殿下笑笑,“不过,还有一种例外,就是余武没说谎,结束了澹台家的内斗,他们就要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当然,如果是这种情况,就会再衍生出两种状况。”看到沈茶点头,他端起茶碗,朝着她挑挑眉,“小茶说说。”
“第一种情况,中立方有野心,不甘心就此归隐,很有可能就会投向藤夫人。第二种情况,没有野心,也觉得累了,想要休息,过普通人过的平淡日子,那就有可能站在澹台云任这边。还有第三种可能,中立方内部产生矛盾,这就要看是野心家能赢,还是归隐一方可以获胜了。”沈茶冷笑了一声,“藤夫人一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澹台云任的名声彻底毁掉,给他这一派树立更多、更强的敌人,所以才来招惹夏、辽,至于金……完颜萍是自己送上门的。”
“对于藤夫人来说,完颜萍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宁王殿下点点头,“她身上的弱点,我是指可以利用的弱点,有心人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她对大王子的求而不得,产生对长姐的愤恨,才策划了这一桩所谓的冤案。利用这双重冤案,既报复了大王子的无情、长姐的夺……”他一摊手,“应该怎么说?夺爱之恨?又利用这个彻底将老金王一家踹下了王位,自己掌控了金国的大权。”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说扔就扔而已。”宋珏冷笑了一声,“就连澹台云任,也没有逃过当棋子的命。”
“这些年的这些事,都是这位藤夫人躲在背后操纵,真是不得了。只不过……”沈茶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看宁王殿下,又看看吴清若,“有一点很奇怪。”
“澹台云任、余武这些晚辈为什么会这么听这位藤夫人的话,不止这些晚辈,连那个钱老头都上了这位藤夫人的套,这位藤夫人哪里来的魅力,让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从未怀疑过她。”沈昊林跟着补充道,“这位藤夫人可以在澹台家屹立数十年不倒,也是一位奇人,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是,兄长说的不错,这些人肯听从他的摆布,绝不单单藤夫人是家主的姨母兼岳母,肯定还有什么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打算去审审他们?”
沈昊林看看楼下,自从那群家长、院长、先生们来了之后,人更多了,乌压压的一片。
“暂时晾着他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现在是他们要求着我们了,着急的可是他们。等他们自己内部统一了意见,就会主动要求见我们了。”
“说的没错。”宋珏和宁王殿下同时点头,“到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上。不过,你们觉得那位藤夫人知不知道他们的这个计谋?”
“十有**是知道的,但不敢明目张胆的有所行动。”沈茶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外面,朝着已经吃完饭、正喝茶的梅林招招手,等到人走到自己跟前,小声的嘱咐了几句。看着梅林离开,她又继续说道,“之前,我们猜测,余家满门被杀,是澹台云任想要杀鸡儆猴,对象是余武。从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杀鸡儆猴是没错的,但对象不是余武,而是藤夫人。”
“余老夫人是藤夫人的支持者?”沈昊林想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很有可能,毕竟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将澹台云任和余武拆开,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但当她们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们就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两个人给毁掉。”
“这样一来,她们既达到了原有的目的,自己的野心也得到了满足。”宋珏冷笑了一声,“这澹台云任和余武也是够可怜的,他们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为什么会给这位藤夫人任人揉捏、软弱可欺的印象。”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宁王殿下摇摇头,“余家满门就是他们的宣战书,如果这些都不是误导,而是真的话,那么,他们的这一战已经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点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不成功便成仁。”
744 这么粗暴的嘛!
众人在讨论澹台家内部关系网的同时,白萌已经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京兆府衙门。
刚进了大门,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喧闹的争吵声,他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喧哗、热闹的市井,而不是在庄严、肃穆的京兆府衙门。
白萌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努力的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抬脚走进了大堂。
大堂里分了两派,一派是翰林院,来了有七八个人的样子,白萌淡淡的扫了一眼,不是很熟悉,且那些喧闹声就是他们制造的,他们围着高大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高大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估计是被缠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另外一派就显得格外的安静,三所书院的先生们,准确来说是先生们的代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白萌身上的威压很大,他一进来,喧闹的声音就立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书院的先生们看到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而翰林们觉得很奇怪,读书人之间的纷争,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禁军大统领来出面了。
高大人的反应最为夸张,他看到白萌之后,奋力的挣脱了缠住他的翰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白萌的身边,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似的。
“大统领来的正是时候,下官的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白萌朝着他点点头,径直走到公堂之上,在椅子上坐下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拨人。
三所书院的九位先生率先站成一排,向白萌行礼,白萌起身,恭恭敬敬的回礼,并让衙役们找了几把椅子,请先生们坐下。
这几位先生曾经也教过白萌,甚至教过宋珏,虽然他们念书的时候,也曾经把先生们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们从心底很尊敬这几位先生,看到他们被人欺负,心里很不舒服、很愤怒的。
那几个翰林,看看白萌,又看看已经坐下了的先生们,有样学样的向白萌行了礼,本来以为会得到相同的待遇,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没换来白萌一个眼神,对方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几个翰林认为自己被冒犯了,他们本身就很看不起武将,认为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莽夫,要比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才子低很多个层次,根本就不用费心去打交道。如果不是因为形势所迫,向这种莽夫行礼,简直就是丢了读书人的脸,是要被唾弃的。
“你……”其中一个翰林想要上前跟白萌理论,却被同伴及时的拦住了。他转头看向抓住自己胳膊的朋友,“这也太过分了,太目中无人了!”
“高大人!”
“下官在!”
“今年这天儿不太正常啊!”白萌掏掏耳朵,翻看着高大人给他推过来的关于这个案子的卷宗,“明明还很冷,怎么就有苍蝇跑出来嗡嗡乱叫了?胆子这么大的吗?就不怕被冻死吗?”
太学的先生们听到白萌的话,同时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这个臭小子就算年纪长了几岁,官位又大了几级,跟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带脏字骂人的本事比小时候更厉害了。
看看对面的那几个翰林,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先生们的心里舒服了很多,这臭小子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关键时刻还是站在自己的这边。
看看书院先生们和这几个翰林的反应,高大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该一本正经,还是该放肆的大笑一声,跟着嘲讽一番这几个不知死活的翰林。
“憋着不难受?”白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高大人,“想笑就笑呗,别憋着了。”
“大统领,天冷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苍蝇的,只不过通常熬不到春天的。”高大人轻咳了两声,拿过几本诗集,“这是准备出的,还有之前就已经出的。”
“都存在这个问题?”看到高大人点头,白萌冷笑了一声,“哟,这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原来还是惯犯。”
“什么惯犯?怎么还冒出了个惯犯?”
影五拖着那个被他敲晕的翰林走进大堂,一进门就听到白萌的话,随手把那个翰林往地上一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怒了本来就火冒三丈的翰林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毫无尊严的丢在地上,他们完全不顾这是在公堂上,上面还坐着禁军大统领和京兆府尹,朝着影五就冲了过去,那架势像是影五把他们的孩子给丢井里,他们要跟他玩命似的。
影五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翰林,朝急着让衙役们拦住翰林的高大人摆摆手,抬脚就把冲到最前面的翰林给踹了出去。他还是收敛了不少,用的力道连平时的一成都没有,即使是这样,还把那个看上去勉强算健壮的翰林给踹飞了。
跟在这个倒霉蛋身后的那个小个子,没收住自己的脚步,冲到了影五面前,被他拎起衣领,毫不费力的给甩了出去。
其他的翰林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坏了,停下了往前冲的脚步,呆若木鸡的看着影五走到白萌身边。
“诶,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粗暴?平时在国公爷和大将军跟前,不是挺文雅的?不是号称儒将的嘛?今天怎么动粗了?”白萌笑呵呵的拍了影五两下,“火气这么大的吗?”
“吵死了!”影五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指指外面,“现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你们赶紧把这个案子处理掉,公子还在等着结果,不要让他等着急了。”他看看高大人,示意他退后两步,“我来的时候,看到十三往酒楼去了,估计那边有新的情况了。”
“他们终于要等不及了?”白萌冷笑了一声,“行吧,别让这偷鸡摸狗的破事影响了我们的正事,我……”
“大统领!”白萌的话还没说完,梅林就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大堂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她轻轻一挑眉,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快步走到白萌的跟前,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公子的意思,全权交给大统领负责,但只有一点要求,不管这是不是个局,都不许先生们受委屈。”
“好!”白萌点点头,“该让这帮不懂尊师重道的家伙付出代价了,否则,他们真以为先生们良善可欺呢!”
745 就是护短怎么了!
梅林来的快,走的也快,把宋珏和沈茶的话送到,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打量了一圈那几个翰林,把他们的样子都记在心里,在其中一个翰林看过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抹讽刺的微笑。
“你……你站住!你什么意思!”
这个被嘲讽的这位翰林姓陈,是这几个翰林中年纪最长的、但也是脾气最大的,看到对方不屑一顾的样子,本来就压着的火一下子就重新冒头,想要过去找梅林说道说道。他肯定弄不动公堂上的那两位,但对付一个小女孩还是很有把握的。
梅林压根没搭理他,只是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陈翰林的方向抽了几下,又挑衅的笑了一下,快步离开了京兆府衙门。
“你……我……”
“别惹事,千万不能节外生枝。”陈翰林旁边的范翰林死命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这是镇国大将军的贴身护卫,陛下亲封的从三品将军,战功卓著,可不是你、我这样的人都招惹的起的。”他小声的说道,“眼看现在的局面已经对我们不利了,我们更不能再扩大这种不利的形势。”
“你说什么?”陈翰林看看梅林消失的地方,“这个小丫头是……从三品?比你、比我的官位还高?”
“对,你没听错,从三品。”范翰林点点头,“沈家军回京的那天,我不当班,就跑去看了热闹,听旁边的老人家说,国公爷和大将军身边的护卫都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死在他们手上的辽兵、金兵不计其数,就算是出了名的辽将、金将,也有不少是折在他们手里的。所以,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他们不会听你说什么道理,把他们惹急了,只有死路一条。”他拍拍陈翰林的肩膀,朝着对面坐着的先生们扬扬下巴,“咱们的对手是他们,这一次要是能把他们给打趴下了,西京城的读书人,可就要看我们的脸色过日子了,说不准,我们也能左右陛下的想法,改变现在这种重武轻文的情况。”
“……范老弟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了!”
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对面的先生们或许听不太清楚,但白萌和影五的耳力特别的好,听的是清清楚楚。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出了一丝的无奈,这帮人当年的座师知道他的门生这么的……志向远大嘛!
“高大人,速战速站,陛下还在等着结果!”
白萌轻轻敲了敲公案,他看看正襟危坐的几位先生们,看到他们的神色略有些紧张,就知道沈昊林猜测的一点都没错,十有**这就是个局,先生们……不,或许还有三所书院的院长们转们挖了个坑,等着这几个蠢货自觉的往里面跳,而这几个蠢货真的就傻不愣登的跳进去了。
想到这里,白萌很无奈的摇摇头,就这个脑子,还想左右陛下,还想着要陛下重文轻武,他们不被陛下的大耳刮子扇一顿就算走运了。
“大统领,是这样的,我们对比了先生们和翰林们所提供的证据,可以判定翰林们抄袭属实。”
“怎么就抄袭属实了?”陈翰林第一个站出来,“高大人,说这样的话,必须要有真凭实据,可不能空口无凭的胡说八道!”
“既然陈翰林有异议,那咱们就拿陈翰林的这几首诗举例子。”高大人看了一眼陈翰林,“您也是这几位里面,作诗数量最多的,涉嫌抄袭最多的。”他拿出两张纸,绕过公案,走到翰林们和先生们的中间站好,“在本官左手边的是太学贺先生的诗句,之前本官也询问过贺先生,这是他的亲笔,但因为对这几句诗不是很满意,所以就丢掉了。而本官右手边的,则是陈翰林准备这一次放在诗集里面的,其中有十句跟贺先生丢掉的一样,分布在三首不同的诗里面。如果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就是巧合!”陈翰林很不满高大人的说法,“也许我们想的是一样的呢!”
“哦?是这样的啊!”高大人转向太学的贺先生,“先生在写下这个诗句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
“是这样的。”贺先生本来想要站起来说话的,但被高大人阻止了,他道了谢才说,“是写给我刚刚降生的小孙子的,因为小孩子本身就很可爱,所以,这些修饰过多的词藻用在他的身上就显得不太合适。”
“多谢先生解答。”高大人转头看向陈翰林,“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陈翰林目前尚未婚配吧?”
“我……我……”
“现在可以告诉本官,这份手稿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不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陈翰林哼了一声,“我不能是写给座师的小孩吗?”
“这是公堂,如果想挨板子,本官是不会介意的。”高大人朝着衙役们一摆手,让他们板子准备,“不过,本官还是得好心提醒陈翰林一句,别以为挨了板子,这事就过去了,该招的还是要招,否则,就要打到你说实话为止。还有,本官与令师相熟,很清楚他府上并无婴孩出生,最小的孩子已经二十有一了。”
“这个……”陈翰林看看对面书院的老先生,又看看公堂上的两位,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只能承认。“我说,是有一天去太学办事,从贺先生废弃的纸篓里捡到的,我觉得这些诗句非常优美,心里就想着,既然贺先生已经不要了,那么,我捡回来,稍微润色一下,变废为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是别人不要的,那也是属于人家的,还变废为宝,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脸真大啊!”
“大统领,你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一言一行都是站在书院那边的。”陈翰林瞪着白萌,“这不公平!”
“公平?你们也配说公平?偷人家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对先生们是不公平的?”白萌冷哼了一声,“本官就是护短了,又怎么样呢?”
“你!”陈翰林伸手指着白萌,“你……无耻!”
“你那个爪子,是不是不想要了?本官可不介意帮你砍掉。”看到陈翰林狠狠的放下手,白萌冷笑了一声,又看看其他的翰林,“你们的情况都是这样?”
翰林们相互看了看,这一次他们都很老实,一点都没有挣扎,同时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都承认了,那抄袭就是属实的,没什么好再辩下去了。”白萌看向影五,“看看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不是来了,来了,就请他进来,没来,派人去翰林院请过来,顺便把考取他们的座师也请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