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意料之中的意外
“阿嚏!阿嚏!阿嚏!”
沈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她从袖口抽出一方手帕,先擦擦眼泪,又擦擦鼻子,最后,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金菁张嘴刚想要劝她回去,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定睛一看,是之前派出去暗中护送完颜喜的暗影。
“老大!军师!”暗影向沈茶、金菁行礼,“出事了!”
“果然!”沈茶挑挑眉,“详细说说。”
“是。”暗影垂手站在沈茶和金菁面前,“完颜喜离开客栈之后,直接返回摄政王府,在离王府不远的一条僻静小路上,遇到了截杀。不知道那两位耶律公子之前是不是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提前安排了人手,那些截杀的杀手一露面,就被包围了。”
“诱敌深入,引君入瓮!”对于这个所谓的突发情况,沈茶一点都不意外,“那条小路,他们平时是不会走的,只是因为要制定这个计划,要让对方相信,所以,这两天才频繁经过那里。杀手不知道,那里虽然容易埋伏,但更容易被埋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菁勾起唇角,“金人到底不了解这里的地形,上当了。”
“耶律南软硬兼施,却依然撬不开金人的嘴巴,就只能拿完颜喜当幌子。如果金人在城中另外有安排,就可以用完颜喜把他们引出来。如果没有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们两个之前磨磨叽叽了好久,还跟我们讨主意,但始终下不了决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终于决定要这么做了,大概是被金人恶劣的态度给惹急了,这才决定要破釜沉舟。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他看了一眼暗影,“完颜喜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基本上没受什么伤,除了受了点惊吓、身上擦破了点皮之外,一切都很好。”
“杀手的情况呢?”
“一共三十个人,当场死了十四个,连同两个首领在内的十六个全部都被擒获,一个都没有跑掉。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但没有性命之忧。南公子亲自带人把这些杀手押入了大牢,并派耶律合宜亲自进宫,向辽王和耶律岚公子报信。至于完颜喜,我们亲眼看着被南公子的亲随护送回了摄政王府。只是……”暗影看看金菁,又看看沈茶,“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三十个人里面,有一半是用倭刀的。”
“倭刀?”沈茶和金菁对望一眼,“你确定?确定看到的是倭刀?”
“确定,我们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倭刀。而且,刀法也和倭人如出一辙。”
“呵,那几个倭人还真是没说实话。我就说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可能就送进来这么几个倭人。”
“也不一定不是实话,小茶,也许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呢!”金菁摆摆手,“照我看来,他们应该是有各自的任务,先头抓的那些,是来行刺我们和辽王的。而现在的这些……怕是专程为完颜喜准备的,他们收到的应该是一击即中的命令。”
“这……也是有可能的,”沈茶依然很淡定,“不过,或许截杀完颜喜的,并不是倭人,而是学了倭刀刀法的金人,倭刀刀法并不是很难,多看两遍就会了。”
“老大,确实是倭人无疑。倭人与金人从体型上就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金人天生高大,但倭人矮小,虽然他们打扮的与金人无二致,还是可以看出有很明显的差别的。”暗影解释道,“而且,在关键的时候,他们说的也不是通用语。所以,可以确定,用倭刀的那一半杀手,是如假包换的倭人,而不是金人。据我们观察,这些倭人应该是在金居住了很久,举手投足带着金人的味道。”
“能看出是谁派来的吗?”
“这个……”暗影摇摇头,“恕属下眼拙,真的是看不出来,只能等着南公子那边的审问了。”
“这么看来,金人算是跟倭人彻底勾搭在一起了,也不知道金人许了倭人什么好处。”
“小菁哥,许了多少好处都没用,若是让倭人得逞了,金人就会发现,这帮贼人要的可远比约定时的东西要多得多。严重一点,整个金国都有可能赔进去呢!”
“这倒是,南境海防就犯过这样的错误,若非水师勇猛,我们现在可没什么安静日子过。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金人看都不看,依然自以为是,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不是他们倒霉,还会是谁呢?这次,无论是他们哪一派勾结的金人,其他两派也一样要被黑锅的。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在外人眼里,只会说金国坏了规矩,而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坏了规矩。”金菁深深的吸了口气,“挺好的一手牌,被打的稀巴烂,金国败落的命运就此注定了。”
“说的是啊!”沈茶点点头,“此举就是向大家昭告,他们已经找到强有力的援手,不仅不跟你们玩了,还要跟你们为敌了,你们要是不害怕的话,就尽管上吧。”她看向金菁,“你觉得如果是吐蕃、段氏知道金人的所为,会是个什么反应?”
“绝对不会是兴高采烈,这两个国主虽然大多时候脑子不太好用,但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很能拎得清的,绝不会跟金人同流合污。”金菁翻了个白眼,“吐蕃也好,段氏也好,在他们看来,做生意是做生意,但如果是当邻居,绝对不可能的。倭人是个什么样子,我们清楚,那些跟他们有过接触的更清楚。倭人的势力范围仅仅在他们的那个小岛上,自己跟自己打,我们可以不用管,若爪子伸到咱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跟他们为敌的。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比天灾更可怕。”
“金人就是在作死,既然他们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替他们遮掩。等和耶律南见过面、商量一下之后,就把消息传出去,让金人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好!”
一阵冷风吹来,沈茶又打了个几个喷嚏,看到大家担忧的目光,轻轻摆摆手,说道,“不碍事的。”
“碍不碍事,我说了算。”金菁站直身体,“梅竹,回去给小茶熬药,先喝下,免得真的病了。”看到沈茶要拒绝,他瞪圆了眼睛,“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可是要回去告状的。”
“……知道了!”对于金菁总拿沈昊林来威胁自己,沈茶很无奈,只能叹了口气,“这雪怕是要下大了,我们回去吧!”她看了眼暗影,“先回去歇着吧,不用跟着我们。”
“是,属下告退!”暗影行了礼,匆匆忙忙的回客栈去了。
沈茶和金菁带着梅林、梅竹不慌不忙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聊今晚发生的这件事。
“如果是我,早就这么做了,根本就不会拖这么长的时间。”沈茶看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轻笑了一声,“金人的嘴本来就很硬,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再加上这次他们仗着自己是使臣,耶律南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动刑,所以,更加不会开口了。耶律南虽然也清楚这一点,但鉴于完颜喜是他手里很重要的牌,他多多少少会有所顾忌的。”
“要我说呢,这个顾忌就是瞎扯,就是耶律南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无论是我们,还是耶律南,都是有能力护完颜喜的周全,根本不会让他有什么性命之忧的。这是整个计划的前提条件,如果做不到的话,这个计划就是一纸空谈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陷在里面看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的。”沈茶笑笑,“不过,通过这一次的截杀,完颜喜就可以看清楚,到底是有多少人盼着他活着,盼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之前我觉得完颜与文的旧部,对他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但现在看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完颜与文全心全意的支持他,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可就未必了。”沈茶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慢慢的在自己手里融化,“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事实。完颜与文这个当家人不在了,按理说,他的幕僚、他的支持者就是自由之身,想要追随什么人,都不会有人阻拦、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毕竟,他们没有人见过完颜喜,不知道他是否值得支持。”
“完颜喜一心一意的要把这些人收为己用,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金菁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他现在应该知道,若没有外界的援助,他想要打回金国,想要为自己的父兄报仇雪恨,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认清现实,抛弃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是他眼下必须要做的。”
“你……”金菁看到沈茶的眼睛转了两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这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不是什么鬼主意,而是让他清醒的好办法!”
414 很神奇
沈茶和金菁回到客栈,很惊讶的看到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坐在大堂里大快朵颐。
“哟,回来了!”耶律南咬了一口手里的羊腿,冲着二人挥挥手,“快过来坐,有新烤好的整羊。”
“看南公子的样子,心情不错。”
“是不错,两位应该也挺开心的,是吧?”
沈茶没回答,只是朝着他笑笑,然后把脱下来的斗篷和手炉都交给梅林,走到耶律南的对面坐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个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举止也很优雅,哪怕是做出啃羊腿这样看似很粗鲁的动作,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干嘛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耶律南把羊腿上的最后一口肉啃干净,把骨头丢到一边,用掌柜已经准备好的热水洗干净了手,抬起头看看沈茶,又看看拎了一条羊腿过来的金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憋着也怪难受的!”
沈茶勾勾唇角,把目光转向金菁,看着他剔了一小碟羊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嚼了两下,等嘴里的肉咽下去,喝了口茶清清口。
“嗯,入味了,还真不错啊!”
听到沈茶的话,耶律南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眼巴巴的等了半天,居然就等来了这么一句。
沈茶看到他这个样子,耸耸肩,不紧不慢的说道,“南公子想要我说什么?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不是都按照你的想法按部就班的进行吗?南公子是要让我恭喜你如愿以偿,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我若失知道今晚上南公子有这样的计划,就不会让人暗中跟着,保护完颜喜的安全了。”
“我知道没有提前跟你们说,有点不太厚道,但……”耶律南一摊手,“你也知道,主动权其实并不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会不会动手,是人家说了算的。”
“你不用解释,我们都很明白的,也不会介意这个。”沈茶摆摆手,“我是觉得你能下定决心去做,就已经很好了,要不然这么拖拖拉拉的,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拖的时间太长了,不让使臣们回国,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是会引来不满的。”
“说的不错,我也是很担心这个,所以,权衡了好久,才最终下定决心的。”耶律南叹气,看看沈茶,又看看金菁,“你们跟完颜喜谈的怎么样?我知道,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他不是很愿意请你们帮忙,但能主动提出来见你们,已经是迈了很大的一步了。”
“现在的情况比我们预料中更为复杂,这一点,经过今天晚上,完颜喜比我们更能深刻的领悟到。”看到金菁把羊腿肉都剔完,要往自己的面前腿,沈茶朝着他摇摇头,“所以,我们谈的如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学会妥协,必须要答应跟我们合作。”
“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金国没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希望他回去的,甚至为了不让他回去,不惜和倭人勾结在一起。”耶律南无奈的摇摇头,“我是知道完颜家的人很偏执,却没想到偏执到这个地步。”
“但南公子,你真的能确定那些杀手是倭人吗?”看到耶律南很肯定的点头,金菁皱着眉,“他们勾结倭人,受到影响的可不是他金国一个,邻国都要跟着倒霉的。”
“何止邻国,曾经跟倭人打过交道的,都会有影响的。”耶律南喝了两口茶,拿起旁边的大饼,用小刀剖开中间,先抹上一层酱,然后把剔好的羊肉和放在一边的烤菜都填进去,先递给沈茶,见沈茶不吃,才自己咬了一口,说道,“在临潢府的各使团,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若金国真的藏匿了大量的倭人,也不能就我们跟他们算帐,是不是?”
“做得好,我本来也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是不是通知他们,没想到你抢在我前面了。”金菁学着耶律南的样子,也用饼加肉,一边往饼里面填馅料,一遍说道,“这么好的事,总不能是我们两家担着,这太不公平了。毕竟倭人不单单是我们两家的祸患,是所有人的心腹之患。这一次要是不让他们搅合进来,就我们两家解决,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还得是我们出面。要是解决了呢,皆大欢喜,大家都高兴。但万一没解决好,骂名都是我们背,与他们毫无关系。”
“我和阿岚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能开这样的头儿,既然是对大家有利的事,那自然是要大家一起出力了。”耶律南举起茶碗和金菁碰了一下,喝完,两个人相视一笑,“有了他们的助力,完颜喜离他的目标就可以更进一步了,我们也能少费点精力。”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除了表示自己的震惊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吗?”
“震惊还是占大部分的,也表示如果我们要是做点什么,他们会全力支持。”耶律南一摊手,“他们也不是能拿大主意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种事我们都不方便出面,南公子可以请辽王,我们可以请我国陛下出面,由他们来相互沟通,比我们更省时省力一些。”
“没错!”耶律南笑笑,吃完了大饼,抬起头看看沈茶,“你觉得让完颜喜去旁听审讯,怎么样?”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主要还是看你。”沈茶揉揉自己的脖子,“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就是可以保证倭人说真话,可以说出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倒是可以让他去听听,这可以帮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彻底击碎他的幻想。要让他知道,哪怕是完颜与文的旧部,也不是真心想要他回去,充其量就是想要一个容易操控的傀儡而已。”
“经过今天晚上的惊吓,他多多少少也有点感觉了。”耶律南点点头,“送他回去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可不太好,估计今天晚上是睡不成了。”
“关乎到自己的生死存放,要是还能睡得着觉,那他的心可真是够大的。”金菁轻笑了一下,看看沈茶,“让完颜喜去旁听,就是你说的那个办法?”
“嗯!”沈茶点点头,“完颜喜不相信我们的话,就让他听听他相信的那些人所说的话。”她看向耶律南,“那几个使臣……也别让他们闲着,大家一起听,效果更好。”
“行,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做法,那我马上安排。”
“我还没问呢,这个时候你不在大牢,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来了?”沈茶挑挑眉,“不需要趁热打铁吗?”
“现在还没不值得我出面,我溜出来吃点东西,跟你们交个底,一会儿就回去了。”耶律南笑眯眯的看着沈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们是怎么审人的?”
“还是算了吧!”沈茶摆摆手,“我没你们那么好的精力和体力,还需要好好的休养呢!”
说完,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叹气了?”金菁和耶律南对望一眼,“又想到什么了?”
沈茶摇摇头,“最开始是要处理聚赌、打架,谁想到能扯出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真是神奇!”
415 果然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耶律岚和耶律南兄弟几乎长在大牢里,但与客栈之间的来往却更为密切。
耶律合宜、齐志峰、甚至是萧凤歧都在帮忙传递消息,向沈茶和金菁通报详细的审问进展。
在对待倭人的这个问题上,几乎所有的国家、所有人的立场都是一样的,他们是绝对不能允许倭人在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的,而金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金国内部争斗的问题,触犯了所有邻国的利益,犯了大忌,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临潢府可这热闹呢!”从大牢跑出来透气、顺带送消息的萧凤歧,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道,“那些使臣离不开这里,就只能往国内送信,驿馆、客栈每天都是进进出出的,每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像你们这里这么安静的基本上没有。”
“如果对付倭人,自有我国陛下和南境的水师负责,跟我们的关系不大,我们只需要关注倭人的口供就好了。”金菁笑笑,看看狼吞虎咽的萧凤歧,一皱眉,“从现在得到的口供来看,你们审讯不是很顺利。”
“非常不顺利,新抓的这批骨头硬得很,除了告诉我们,确实是金人安排他们的行动之外,其他的话都不肯说。金国使团上上下下也是咬紧牙关,一个都不肯开口,真是……”萧凤歧揉揉自己的额角,“也不知道金人许给这帮倭人什么好处了,他们居然这么卖力的维护金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倭人不一向欺软怕硬吗?谁的拳头硬,就服谁的吗?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是太反常了。”
“许下的好处让他们心动,加上金人承诺不会放弃他们,只要他们不说出重要的线索,那些好处就还是他们的。”金菁看着萧凤歧,“对了,不是派人去金国送信了吗?没有确切的答复传回来?”
“暂时还没有,十有**是否认,把一切都推在使臣的头上。”萧凤歧轻轻摇摇头,“只是等到信使回来,你们都已经回嘉平关城了。”他看看沈茶,“有确定什么时候走吗?”
“再等等,如果信使能及时回来,就可以得到他们完整的口供,我们几家出兵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说的也是!”萧凤歧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的金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金菁摇摇头,“我就是很好奇啊,萧公子和萧家这次很配合,而且非常的积极,真的出乎意料。”
“萧家往上数三代,都有子弟死在倭人的手里,还是非常惨烈的那种,所以,我们跟他们有不共戴天的血仇。”萧凤歧一点都不介意金菁略带调侃的态度,整个人还是很淡然的,“我们跟完颜家不一样,对于这种大是大非,我们还是很能分清的。”
“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我不知道了,如果有所冒犯,我道歉。”
“这跟军师有什么关系?军师又何必道歉?又不是军师指使倭人杀我族人的。”
“这是两回事。”沈茶摆摆手,“冒犯死者,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
萧凤歧被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弄得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他们之间见面,哪怕是商量合作什么的,都是明枪暗箭的,话里话外都是夹枪带棒,相互挖苦、讽刺都是很平常的,他们今天突然这么真情实感的,他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
“不过……”还没等萧凤歧感动完,沈茶又接着说道,“没想到萧家跟倭人也有关系,是打算跟他们合作?”
萧凤歧听到沈茶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感动什么的都是他的错觉,一切都没有改变。
送走了萧凤歧,沈茶和金菁本来想要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回嘉平关城比较好,要提前告知家里他们的计划,刚说了两句,掌柜就来禀告,耶律合宜送完颜喜过来了。
“快请!”
沈茶和金菁对望一眼,两个人多多少少能猜到完颜喜的来意。
完颜喜穿着一袭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掌柜和耶律合宜走进了客栈。
“请坐!”沈茶看向耶律合宜,看到他眼睛下面深深的阴影,叹了口气,“辛苦了!”
“将军客气了!”耶律合宜行了礼,“你们聊,我先走了,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接完颜公子。”
“走哪去儿啊?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你家公子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歇歇的!”金菁看他急匆匆要避嫌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掌柜,拦住他,给他准备客房,让他好好睡一会儿。等他睡醒了,再给他准备饭菜。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以为自己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是吧?”
“军师,我还有事,我……”看到金菁的表情,耶律合宜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垂着脑袋,跟着掌柜离开了。
看到耶律合宜离开,沈茶把目光转向完颜喜,看到他那张比前几天憔悴很多的脸,轻轻挑挑眉。
“完颜公子来见我们是想说什么?”
“我……我正式请求贵国的帮助,无论贵国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完颜喜看看沈茶、又看看金菁,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改变。稍后,我会亲自前往西京,正式向贵国陛下提出这个请求,正式签订契约。”
“你真的想好了吗?”金菁给他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一旦开始了,想要回头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完颜喜苦笑了一下,“我也没想过要回头,不成功便成仁。经过那一晚,我才明白以前是我太天真了,或者说我被保护的太好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尝遍了人间百味,没想到……”他轻轻摇摇头,“还是被现实给击垮了。”
“很他们吗?我是说你的与文哥哥的那些旧部,你会不会恨他们在关键时刻背信弃义,不顾你的死活?”
“说不恨是假的,但没有对完颜萍的恨意那么深刻,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完颜喜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相互之间没有见过面,也不是很了解,他们信不过我,不肯帮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上次在西京没有找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可能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抱了一丝幻想的。”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你确定西京的人是你王兄、与文哥哥留给你的吗?”金菁眯起眼睛,“你身边已经没有故旧了,怎么知道西京有你王兄的人?”
“是我奶娘的儿子告诉我的,他在两年前病逝了,在离开之前,把这些告诉我的。”完颜喜一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不知道。”金菁摇摇头,“完颜公子,或许你曾经听说过巫族。”
“巫族?从来没有听过。”完颜喜一脸迷茫,“那是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金菁看了一眼沈茶,朝着不远处的梅林招招手,让她准备笔墨纸砚,“你对你的奶娘和奶娘的儿子还有印象吗?可以把他们的样貌画下来吗?”
“当然可以。”
完颜喜画了一柱香的时间,把金菁要求的画像画好了,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渍,将画像递了过来。
沈茶就着金菁的手仔细的看了看这两个人像,朝着看过来的金菁点点头。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样。”
416 辛苦了!
“这个局……比想象的要大多了。”金菁摸摸下巴,仔细的看着那两张画像,“比我们曾预计的情况严重很多,巫族……果然不可以小看的。”
“给他们一点机会就会死灰复燃的。”沈茶赞同的点点头,“若他们东山再起,于任何人都是极大的麻烦。”
对于这个巫族,沈茶也是后来才有所了解,这个神奇的部族,不单单是仅存在于金国,大夏曾经也出现过他们的踪迹,据说还在大夏境内嫌弃了不小的风浪,若不是镇压的很残酷,巫族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他们也不会想到离开大夏这块肥沃的土地,转而寻求新的生存环境。
不过,这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沈茶也是听秦正和晏伯说起才知道的,而秦正和晏伯则是听家中长辈提过那么几次,但当年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们都不是亲历者,也不是很清楚,但大夏禁巫是铁则,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犯。
完颜喜听不懂沈茶和金菁在说什么,可也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好事,有些担忧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必放在心里。”注意到了完颜喜的表情,沈茶挑挑眉,“此事与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关系不大。”
“只是……这个巫族到底是什么?”完颜喜觉得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对此却一无所知,所以就有点慌,忍不住要刨根问底。
“你还小,应该不知道这个部族的存在,这个部族的人都有些异于常人的小手段,能做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沈茶稍微解释了一下,看看完颜喜,“说起来,你应该是没有见过完颜萍的生母,对不对?”
“没有!”完颜喜轻轻摇头,“我出生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过世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她的传闻呢?”
“传闻?什么样的传闻?”完颜喜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看向沈茶的眼神很迷茫,“将军若是不提起来,我也没有想过,除了偶尔几个人不经意的提起过她之外,好像就没有人谈论过她。我之前认为是大家比较忌讳,不议论亡者,现在想想,提过她的那几个人,态度都有些微妙,不是忌讳,而是忌惮。”
“完颜萍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吗?”
“是,从来没有说过,至少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提起,她在我面前说的最多的人就是王兄,其他的……”完颜喜摇摇头,“甚至连她的父亲都不怎么提。”
“看起来,生母真的是完颜萍心中最大的痛。”金菁轻笑了一下,“她跟完颜宗承的不和,也是来源于此。”
“那个……”完颜喜还是一脸茫然,“照你们的这个意思,她的生母就是那个所谓的巫族人?所以,她不是好人,大家才不提起她的吗?”
金菁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是这样区分的。简单说呢,完颜萍的生母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完颜宗承背信弃义,金国的情况也糟糕不到现在的这个地步。”他看看完颜喜,又看看沈茶,“这么说吧,你的父王、你的王兄,甚至是你家的悲剧,都很有可能是来源于此。但现在证据不足,我们也不能下定论。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要狠下心来,战胜一切困难,打回宜青府去。到时候,你就可以跟完颜萍面对面的对峙,让她亲自向你解释清楚,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
完颜喜点点头,虽然他被这些意外的消息砸了一个头晕眼花,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隐隐约约能猜出来,这个巫族不简单,要不然面前的这两位不能是这种反应,而且,他可以从他们的态度猜到,他身边原来也是巫族人存在的,十有**就是奶娘和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完颜喜就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命运够悲惨的,没想到,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可以预料以后陆陆续续被揭露的真相,可能会更加的让人难以接受。
完颜喜跟着耶律合宜离开客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也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才更加坚定了要与辽、夏合作的决心,至于事成之后,他们会不会狮子大开口,那不是他能决定的,反正情况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送走完颜喜,沈茶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这两天她睡的不太好,需要补个觉。
她裹着一条毯子半靠在软榻上,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她猛然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口进入,轻手轻脚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等到此人来到软榻前面,沈茶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坐直了身子,“来了?”
“属下见过将军!”黑影单膝跪地,向沈茶行礼。
“去而复返,不怕耶律南发现吗?”
“不怕,他本来就叮嘱属下,送完颜喜回去之后,再来向将军传递一些比较私密的消息。”
“起来吧!”沈茶指指已经准备好的凳子,“坐吧!”
“谢将军!”
黑影站起身来,坐在凳子上,在影影绰绰的月光照亮下,耶律合宜那张俊脸很清楚的出现在了沈茶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些年辛苦你了,耶律南也是个多疑的人,你能在他身边留这么多年,成为他的心腹,其中的艰辛,是我们没有办法想象的。”沈茶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兄弟明明都在一个地方,却不能时时见面,我……对不住你们。”
“将军说这样的话,就是没把属下兄弟当亲近之人了。”耶律合宜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若没有将军,若没有国公爷,我们兄弟早就变成了一捧黄土,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将军,以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怪生分的。您要知道,我们为您、为国公爷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以后不说了。”
“将军是准备回去了吗?这一次时间拖得太久了,再不回去,西京那帮老不死的,怕是又要找事了。”
“是要回去了!”沈茶点点头,“耶律南要你跟我说什么?”
“跟耶律尔图有关。”耶律合宜压低声音,“他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一直在暗中找人调理。而且,找的都不是太医院里的各位太医,都是民间稍微有点名气的郎中。”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递过来,“这是宫里送出来的医案。”
沈茶接过来打开,认真的看了一遍,“确实是不太好,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那两位在医术上一窍不通,属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严重,或许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耶律合宜叹了口气,“耶律尔图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要立世子的打算,这让所有的人都很慌乱。如果在这个时候,他除了什么意外……”他看着沈茶,“咱们该怎么做?”
“自然还是要支持耶律岚的,毕竟名正言顺。”
“是,属下清楚了。”耶律合宜指指那张医案,“耶律南的意思是,想请将军拿着这张医案去问问三老太爷,听听他老人家的想法。”
“这个没问题,离开临潢府之前,我是要登一次门的。”沈茶将医案收好,“还有别的消息吗?”
“还有一个。”耶律合宜点点头,“萧凤歧……被逐出萧家了!”
417 不要被表象迷惑
“逐出……家族?”
听了耶律合宜的话,沈茶噌的一下从软榻上站起来,因为起身太猛,脚下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上。
“将军!”幸亏耶律合宜就坐在旁边,快速的伸手扶住了,“您小心一点。”
“怎么会?为什么?”沈茶稳住了身形,满脸疑惑的看着耶律合宜,“这么大的事情,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不合情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嗯……具体是哪一天,属下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倭人刺杀完颜喜的前后。属下也是这两天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估计再过几天,整个临潢府都知道了。就想您说的那样,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耶律合宜看着沈茶在屋子里转圈,“属下之前跟您提过,萧凤歧自从在家族中崭露头角以来,就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暗中使绊子的也很多。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的严重。”
“是,你之前说过,萧凤歧在萧家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很多人……尤其是那些长老们不怎么喜欢他的做法,但他们懂得孰轻孰重,对萧家好的决定,还是很支持的。”
“是因为萧凤歧的出现,萧家才有了起死回生之象,才梦想着要找回那位太后在时的荣光。可是……”耶律合宜看看沈茶,“很多消息汇集在一起,也让属下觉得很疑惑,萧凤歧似乎并没有取耶律家而代之的想法,而这一点,也是萧家很多人不赞同的,给他找麻烦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未必!”沈茶摇摇头,“萧凤歧这个人很难懂,有的时候,他的做法不太激进,明明可以再进一步,他偏偏要后退,有的时候……就比如耶律菱的那件事,让人无法接受。所以,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不要轻易下结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继续观察才行。”
“是!”
沈茶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才重新坐回到软榻上。
“耶律岚和耶律菱去派人调查了?消息属实?”
“是!”耶律合宜点点头,“派出了好几拨人去调查,甚至动用了他们埋在萧家的暗桩,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这次严重到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开了祠堂,把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确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而不是萧家的计谋。”
“逐出家门、族谱除名……这回闹得挺大的啊!”沈茶摸摸下巴,“说起来,萧凤歧确实有段时间没去过萧家老宅了,前两天他来的时候也提过两句,我并没往心里去,以为又是家里的长老瞎折腾,他不愿意回去受气。可是他们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那么多次都忍下来了,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能忍,非得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那句话,不合情理呀!”
“应该是最近闹出的几件事,他们之间发生的矛盾、冲突比以往更严重,更无法调和,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在的这个局面。”耶律合宜伸出一根手指头,“首先就是萧家长老背着萧凤歧,派人来刺杀将军和军师,他们事先并没有跟萧凤歧商量,但却打着萧凤歧的名号,动了萧凤歧的人。他们想的挺好,刺杀成功就是自己的功劳,不成功就是萧凤歧的事。”
“好主意,萧凤歧身为萧家的掌权者,这个锅是背定了。”
“将军说的是,事实就是如此。”耶律合宜点点头,“耶律南派人押着杀手在萧家老宅转了一圈,临潢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萧家干出来的事,指责的声音异常的多。可没过两天,就有风声从萧家传出来,说背后主使是萧凤歧。听说他们在老宅开会的时候,萧凤歧把几个长老狠狠损了一通,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蠢了。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都掀了桌子,最后是不欢而散!”
“杀手背后主使的消息是这次开会之后散出来的?”沈茶看着已经煮开的茶壶,拿了旁边的茶盏,给耶律合宜舀了一勺茶汤。“长老们心眼太小,记恨上萧凤歧了。”
“是这么回事。”耶律合宜接过沈茶递来的热茶,吹吹热气,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从那天开始,萧凤歧去本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每一次都免不了发生口角,但也没有到驱逐的这个地步。萧家的暗桩说,长老们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倭人的缘故。”
“倭人?”沈茶想了想,冷哼了一声,“话里有话啊,他把消息都露给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他来的时候,说起萧家在很多年以前,就曾经跟倭人有过往来,但不知为何,悉数死于倭人之手,死状相当惨烈。我当时就问过他,是不是因为想要推翻耶律家,而拉倭人当助力。他只是笑,并没有正面回答。现在想来,他是在暗示我,现在的萧家,也有人跟倭人的关系很密切。完颜喜遇袭的背后,有萧家的人插手。”
“大长老、二长老和六长老,都在这次倭人的案子里面掺合了一脚,给他们提供了一些便利。”
“那个小院是萧家名下的?”
“大长老和二长老是连襟,这房子是他们夫人娘家大侄子媳妇的陪嫁。”耶律合宜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消息,萧凤歧被彻底激怒了,他们家跟倭人是有血海深仇的,长老们不思报仇,反而还跟仇人联手,让亡者英灵不安,罪不可恕。这一次,萧凤歧不是孤军奋战,平时和他玩的很好的、很支持他的决定的几个兄弟都站在他这一边,疾言厉色的声讨长老们。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吵的都厉害,不仅吵起来了,还动了手。据暗桩所说,那三位长老身上都受了伤,大长老的胳膊被萧凤歧的四哥给掰折了。闹成这个样子,善了是不可能的,长老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小辈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无论谁说什么,他们都决定要把这些在他们看来目无尊长、犯上作乱的家伙给驱逐出去。”
“如果是真的,这一次,我要支持萧凤歧了。”沈茶深深的吸了口气,“萧凤歧被逐出门,是要自立门户,还是……”她看看耶律合宜,“他现在孤掌难鸣,应该是找耶律岚和耶律南去了吧?”
“将军英明,正是如此,但那两位并没有接受。”
“萧凤歧此人,要多多观察。”沈茶点点头,“不能因为一时同情、一时心软,就养虎为患了。”
“他们说萧凤歧并非真心来投,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屈人之下的,只是目前势单力薄,不得不低头。”
“萧凤歧一向是个狠人,对于他这次被逐出门,我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到耶律合宜露出疑惑的神情,沈茶解释道,“为了更大的图谋,牺牲掉一些东西,是他可以做出来的事。”
“将军的意思是……”耶律合宜一脸震惊,“不会吧?这也太……”
“确实是很难置信,如果以后真的可以主宰这个国家,一时的委屈又有什么呢?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不要被表象迷惑,要看到实质的问题。就这件事来说,萧家把萧凤歧踢出来,是弊大于利。等风头过了之后,再细细的追查,应该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沈茶挑挑眉,“就算萧家真的跟萧凤歧决裂,那么,他们也是理亏的。跟倭人勾结是令人不齿的,萧凤歧若把真相抖出来,萧家就彻底完了,不仅在临潢府、在辽国无法立足,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接纳他们的。萧凤歧这个时候被踢出来,反而会拥有更好的名声。我的猜测,你要一字不漏的转告给耶律南,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是!”
沈茶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再晚一点,他们就该起疑了。”
“是,是该回去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的照顾的,等你们大功告成、衣锦还乡,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是,多谢将军!”耶律合宜站起身来,很郑重的向沈茶行了一个大礼,“属下拜别将军,望国公爷、将军保重身体,属下时时刻刻会为二位祈祷。”
“好!”沈茶伸手扶起他,“你们兄弟俩也要保重,照顾好自己,期待不久之后的重逢!”
418 痴心妄想
在沈茶见过耶律合宜的第三天,大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倭人……从首领到小卒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熬不住酷刑,终于招了。
沈茶第一时间收到了倭人的供词,整整三大张纸,上面的小子密密麻麻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嚯!”金菁站在沈茶身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坐回到软榻上,摆摆手,“这谁写的供词?字这么小、这么密,考验眼神呢?”
“我来吧,我眼神还不错。”沈茶很认真的看了一下第一页供词,“倭人供称,是金人主动找上他们的。”
“主动?”金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是要趁着吊唁的机会搞事呗,要是做成了,皆大欢喜,做不成,就把所有的脏水都泼给倭人。可他们没想到,倭人不扛揍,这么快就招供了。”
“倭人向来是欺软怕硬的,早就料到他们会招供,况且,他们崇尚武力,谁的拳头硬就服谁,所以,没有什么道义可讲。金人是不了解他们,才把赌注押在他们的身上,蠢透了!”沈茶嘲讽的一笑,“倭人说,负责和他们接触的那个金人叫做完颜启,自称是金国大将军完颜萍的心腹,完颜萍将军很有诚意的要合作,并承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重谢?”金菁托着腮帮子,一挑眉,“这个重谢又指的是什么?完颜萍那么会算计,绝对不会允许倭人狮子大开口的。要是惹怒了她,恐怕白干活,什么都捞不到。”
“小菁哥,这个谢意可不小呢!”沈茶挑挑眉,晃晃手里的纸,“真的挺符合这个所谓的诚意的,完颜萍要把靠近嘉平关城、以及靠近辽国麒麟关附近的十三座城池都交由倭人。”
“嘉平关城和麒麟关?”金菁冷笑了一声,“完颜萍的这个小算盘打得真不错,把距离危险、最容易发生战争的地方都由倭人来管理,这是让他们给自己当盾牌啊。万一跟我们、跟辽人发生了冲突,他们可以不浪费自己的兵力,由倭人出面就好。”
“重要的是,这群刚刚从岛上来到陆地上的、还不适应安定生活的倭人,在最开始的时候,一定会非常警惕我们和辽人的,每天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哪怕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像受惊了的小兽一样躁动不安,如果他们沉不住气,率先动手……”沈茶点点头,“就会知道,南境的水师对他们是多么的仁慈了。在发生冲突的这个期间,金人可以悠闲的坐山观虎斗,等到这些倭人被我们、被辽人消灭干净,他们顺理成章的重新将十三个城市收回,或者再诱惑一批倭人来。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几次,倭人有可能被灭族了,而我们和辽人也会因为频繁的征战而元气大伤,没有与他们抗衡的能力。”
“一举多得,像是完颜萍的风格。”金菁把第一页供词拿过来又看看,摸摸下巴,很疑惑的问道,“话又说出来了,这个什么完颜启,真的是完颜萍的人吗?我觉得她的人应该没有这么蠢吧?”
“是与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小菁哥,对于我们来说,勾结倭人的是金,这个锅,他们谁都甩不掉。哪怕完颜萍真的站出来辩解,这事不是她做的,她没有这么缺心眼,你觉得会有人听吗?”
“倒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完颜萍勾结的,还是金国其他什么人勾结的,都会算在金国实际掌权者的头上。完颜萍夺权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这一点。”
“就算是想到了,她也会这么做的。”沈茶叹了口气,“巫族的仇,她母亲的仇,都是必须要报的。忘了这个血海深仇,她就算是权势滔天,日后怕也是无颜再见故人。”
“这倒也是,杀母之仇、灭族之恨,都不是那么轻易的就抹去的。”金菁眯着眼睛看看沈茶,坏笑了一下,“对了,这几天总有件事想要问你,但也总忘。前几天的某个夜里,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小菁哥,你眼神不怎么好,耳朵却挺尖的,我们动静那么小,你都能听见。”沈茶叹了口气,“小珉他哥来了一趟,我们说了会儿话。”
“啊?”听到沈茶的话,金菁一愣,“他……怎么来了?不怕引起怀疑吗?”
“小菁哥放心,他的本事可是数一数二的,除非他想,否则,就是我也不一定能完全掌握他的行踪。”沈茶摆摆手,“他是个有分寸的,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也不会冒险来见我。再说了,他来找我,也是奉了那个谁的命令。”
“发生什么了?”金菁趴在小桌上,“宫里那位命不久矣了?”
“嚯!”沈茶一脸惊讶的看着金菁,“小菁哥,神算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能让那个谁着急的,拢共也没有几件事,首当其中的应该就是宫里那位的。”金菁一脸期待的看着沈茶,“我说的对不对?”
“是不是命不久矣,我还不知道。我已经给三太爷送了拜帖,三天后登门拜访。”
“没错!”金菁点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呢?”
“萧凤歧跟萧家决裂了。”沈茶一边跟金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一边看第二张供词,看完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萧家人跟倭人有往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的。萧家的那几位长老,的的确确帮了不少的忙。之前耶律南他们查封的那个院子,就跟他们有很大的关系。”她指指供词后面的备注,“应该是萧凤歧后加上的,他已经派人去抄几位长老的家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踢他出门的这个萧家将不复存在。”金菁要要吐,“这小子真是够狠的,既然不能跟他共存,又不想被他们掣肘,那就干脆毁掉,然后再建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萧家,或者说,是一个专属于他的一言堂。”
“小菁哥……”沈茶抬起头看着金菁,“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萧凤歧要干嘛?”
“建一个属于他的萧家,一个属于他的一言堂。”金菁好奇的看着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对!”沈茶点点头,“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萧凤歧为什么这次如此的反常。其实,以他的性格来说,他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就算那几个长老如何触碰他的逆鳞,他都能忍下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但这一次他的所作所为,表面上像是被长老们激怒了,但其实是逼着那个旧的萧家将他、将支持他的那些兄弟除名,斩断彼此之间最后的那一点联系。”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看到沈茶点头,金菁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有道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他心里也清楚,这个新建立的萧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如现在的这个。但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扯他的后腿,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像现在考虑这么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的。”
“如果真是这样,耶律岚和耶律南不接受他的投靠是对的,他们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萧凤歧选择在自己式微的时候来投,无非就是想要休养生息。过了几天之后,他的势力壮大起来,自然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跟耶律家分庭抗礼。”
“那时候,耶律家就知道什么是养虎为患了。”金菁从软榻上站起来,伸伸胳膊、踹踹腿儿,在屋子里面溜达了一圈,又跑去扒拉扒拉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最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给屋子通通风。“耶律南的做法很对,与其到时候要分神对付日益壮大的萧家,还不如让它成长的慢一些,在它成长的这个过程中,找一点麻烦,让这条成长的道路变得坎坷一些。”
沈茶笑笑,把第二页口供放在一边,继续看第三页的供词,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表情越冷。
金菁站在窗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沈茶的回应,就转身朝着她看了过去,就发现她脸色铁青,拿着供词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把供词从沈茶手里拿过来,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文字,“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就凭他们也能做到这一点?别白日做梦了!”
419 狂妄的自以为是
沈茶铁青着脸,好半天都没说话,缓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憋在胸中的这口气才缓缓的吐出来。
“我该说,倭人的胆子出乎我的想象,还是说倭人的脑子比我想象的要好用?”她冷笑了一声,“他们居然能想到这样的主意,只是,他们从哪里来的自信,这一定就能实现呢?”
“实现不实现,我是不知道的,我是觉得他们欺人太甚,还没怎么着呢,就想要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金菁挑挑眉,“幸好他们的这个计划并没有实施,否则的话,我们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可是要花费很多的工夫,这个过程还会遭人非议的。”
“确实是这样,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像我们这种很强势的人,反而会被质疑的。”沈茶点点头,“这个计划,完颜萍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打边境十三座城池的主意。”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较量,所谓魔高一丈、道高一尺,他们之间谁是魔,谁是道,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金菁冷笑了一声,“我刚才说倭人痴人说梦,其实也是有理有据的。”
“怎么说?”
“你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是要在得到金国的十三座城池之后,用跟金国贵族联姻……哦,准确一点说是把自己的姐妹、女儿或者族中的女子送给金国贵族,正妻是甭想了,也就是个外室,顶天儿就是个妾。但一旦成功的进入了金国的高门大户,一旦生儿育女,流着倭人血脉的后代可就会在金国繁衍生息了,就会结成一张庞大的、无形的网。”看到沈茶要说话,金菁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不止如此,除了要把姐妹、女儿送进金国的高门大户,还梦想着送入夏、辽,这样的话,三个国家之间拥有倭人血脉的后代就会有所联系,到了适合的时候,他们所结成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要知道,倭人不仅对别人狠,自己人也挺狠的。冲着这份狠劲儿,不愁干不成大事的。只是,这个美好的未来需要一个大前提,不管是金、辽,还是我们,得有人愿意要他们的姐妹、女儿,否则,一切都是瞎想。”
“这就是小菁哥说他们痴人说梦的原因?”沈茶点点头,“有道理的。”
“其实,倭国的女孩长成什么样,我是没有见过的,但倭国的男人,咱们没少见啊!无论从身板、还是样貌,都是下三等的,搁在咱们大夏,这种样貌在选文吏的时候,都会被刷下来的。更不要说从军了,你看看四境的大军,有几个长得像他们这么磕碜的?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群只会支哇乱叫、逞凶斗狠的猴子一样,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我也是这种感觉。”
“是吧?”金菁端着茶杯在屋里溜达,“更重要的一点,我听说他们国内连年战乱,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那些所谓的贵族,家里都不是那么的富裕。我曾经听一个倭人俘虏说,一家十几口人,有个三五套衣裳就是很令人羡慕了。”
“这个我也听说过,他们说的三五套,就是咱们说的礼服,平时家居的常服还是有的,只不过就是有很多补丁而已,就好像是十多年前的嘉平关城,父亲、母亲刚来的那会儿,嘉平关城百姓的日子过得也是苦哈哈的。”
“就是说啊,都穷成这个样子了,他们的女孩哪儿还有闲钱打扮自己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那里什么大将军家里的姑娘……就跟咱们的郡主差不多的地位,还是很有这个闲情逸致的。”沈茶把三张口供收好,轻轻敲敲桌子,“小菁哥,劳烦你抄录一遍,把誊录的那份让暗影送回西京。这可是绝佳的开战理由,这么好的时机,咱们不能错过。”
“嗯,吃完晚饭,我就抄,最多半个时辰就好,你让小七过来拿就行。”金菁打了个哈欠,重新坐回到软榻上,半靠在靠枕上,“你也歇会儿吧,这段劳神劳力的,感觉又瘦了。”
“没办法,只要耗神,无论吃多少都胖不起来。”沈茶脱掉脚上的棉靴,盘腿坐在软榻上,“说起来,我还真的见过倭国的女孩。”
“哦?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两三年前吧,我跟兄长回西京述职。进京的时候,正好赶上南境水师大捷,柳帅派了一个千人小队,押了一百多的俘虏入京。”
“你见过的倭国女孩是俘虏?”
“嗯!”沈茶点点头,“人数不多,也就是十来个吧,兵部和刑部、大理寺都不接收,宋珏直接让送去叫教坊司了。我们快离京的时候,白萌陪着去看了一下,因为我们对她们也是很好奇的。我们在京中呆了大概有十多天,本来以为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在见到人之后,才惊觉教坊司的女官是多么的厉害。”
“那是,教坊司的那些女官,可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很有经验的管教嬷嬷,连入宫的那些贵人都归她们管,收拾这些异国来的小俘虏,就跟玩儿似的。”
“没错,那些倭国的女孩看到女官们,都跟耗子见猫一样,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不过,凭心而论,虽然模样长得不算好,性情看着也一般,但别有一番风味。可惜,她们也就是这样了,并没有其他的可取之处。听白萌说,这样的女孩在教坊司那种地方,其实并不算出彩的。”
“可胜在新鲜啊,京中的那些纨绔子弟,看惯了京中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难免不会对这样的感兴趣。”
“小菁哥,这可是你说错了,西京里的那些公子哥儿可没那么肤浅的,还是有点深度的。他们确实很在意样貌,喜欢漂亮的、性情好的解语花,但你要知道,他们更在意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每年我们跟倭人打得天昏地暗的,他们怎么会对倭国的女孩有好脸色呢?”
“倒也是,教坊司里,除了各国进献的美人之外,还有犯官家眷,要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么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家碧玉,那些所谓的异国风情,似乎不怎么受待见。”
“是啊,那些异国女孩也不过是被当做背景的,根本没有人把她们当回事的。我曾经教坊司的女官说,这些异国美人在咱们西京连三等歌妓都比不上。”沈茶轻轻的叹了口气,“倭人这种十分狂妄的自以为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无知者无畏?”
“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们现在落我们手里了,该怎么办,就由我们说了算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金菁突然嘿嘿嘿的坏笑起来。
“犯病了吗?小菁哥,让梅竹给你扎两针?”
“不是,我是想啊,这份送到口供送回京,再由京中送到南境……”金菁眨眨眼睛,“柳帅会是个啥反应?我觉得会专程派人来狠狠骂我们一顿的,我们离他们那么远,居然还给他们找了这么一大事。”
“应该……不至于的吧,柳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胡乱骂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茶自己都有点心虚,她眼前浮现出一个暴躁的小老头,正跳着脚在那儿骂街。
“你说这话,自己都不相信吧?”金菁挑挑眉,“柳帅那个暴脾气,可是连宋珏都骂过的。”
“诶,那也是分事的,宋珏那次换成谁都要暴躁的,他跟柳帅说,他要出海,跟着柳帅一块去征战去!”沈茶哭笑不得,“柳帅不骂他骂谁呢?可咱们这回不一样,如果真的能灭倭,那可真是一件丰功伟绩,柳帅可以配享太庙不说,绝对是可以名垂青史的,我相信他一定会非常重视这次战役的!”
420 当头一棒
倭人口供送去西京的第三天下午,再次从大牢传出了好消息,金国的三个使臣纷纷表示自己不扛着了,要招供,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于金国三位使臣突如其来的转变,沈茶认为是在意料之中的。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同盟倭人毫不隐瞒的把她们给卖了个干净,卖得相当彻底,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想要否认是绝对不可能的。另外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完颜萍等三个阵营掌权者的态度,着实伤透了三位使臣的心。
倭人招供的第二天,前往宜青府的特使回到临潢府,同时也带回了完颜萍三人的回话,对于使团的所作所为,他们不知道、不清楚,都是使臣的个人行为,由使臣自己负责,与他人无关。
“再忠心耿耿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感受到自己主子这种疏离、冷淡的态度,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完颜萍他们是生生把自己的人往咱们这边推,愚蠢。”沈茶轻轻摇摇头,“自从被看管起来,三位使臣的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一心一意的盼着他们的主子能把他们救回去,却没有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果。既然是主子不仁,那就别怪下属不义,干脆破罐子破摔,有什么说什么,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要说,权当是一种报复了。”
金菁跟跑到客栈来蹭吃蹭喝、顺便来送消息的齐志峰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他们十分赞同沈茶的这个说法,这种事搁谁身上,也是要报复回去的。
“倭人的反水已经让金国使团上上下下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就期盼完颜萍他们能硬气一点,没想到……”金菁叹了口气,“这个消息或者说完颜萍他们的态度事压倒金国使团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的审讯异常的顺利。我们问的他们说了,没问的,也一股脑儿的都说出来了,连个磕巴都没有。”齐志峰把自己啃的干干净净的羊肋骨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又拿起一根,笑眯眯的看着沈茶,“小茶姐姐,你看完了这份口供,有什么感想?这可比倭人的那份要厚多了!”
“让我在意的,两点。”沈茶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点,他们是知道我国陛下没有从西京派遣使臣,而是直接命我和军师出使辽国,同样他们也清楚,辽国会派人来接,甚至他们知道萧家的人有意在半路截杀。”
“我在意的也是这个。”齐志峰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们招认,完颜萍在西京、临潢府安排了眼线,就是这些眼线给他们传递了消息。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撺掇倭人来行刺。其实,他们的本意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如果萧家得手,他们就不用费心了。至于在西京、在临潢府的这些人是谁,他们就不是很清楚了。”
沈茶和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消息要尽快送回西京,在京中进行更严密的排查,虽然会掀起一番狂风大浪,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看看吃得正欢实的齐志峰,想来等临潢府中的使团离开之后,这里也会面临同样的狂风暴雨,毕竟没有人会乐意别人的眼睛在自己身边乱蹦哒。
“小菁姐姐的第二点呢?”齐志峰喝了一口梅竹给他煮的消食茶,“看看我们的想法是不是一样的。”
“第二点,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真正摆在面前,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人走茶凉这句话,送给完颜喜是真的很合适。”沈茶看了一眼狂点头的齐志峰,“小心点,这么用力,一会儿就要嚷嚷头晕了。”
“嘿嘿!”齐志峰笑了一声,“小茶姐姐,军师,我是真的没想到啊,在完颜喜的这个问题上,三个立场完全敌对的阵营居然选择站在了一起,他们想的都是要杀掉完颜喜,彻彻底底的斩草除根,一丝丝的生机都不给他,他们的心也是忒黑了。”
“完颜与文一死,完颜喜离开没了靠山,孤掌难鸣,也是个可怜的人。”沈茶轻轻叹了口气,“亏他还整天惦记着能把完颜与文的旧部接收过来,可谁想到,人家早就另寻明主了。”
“可不是嘛!”齐志峰拿起最后一根羊肋骨,“就现在这个形势,完颜喜若失没有外界助力,活着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更别说回去报仇了。就像小茶姐姐说的那样,确实是个可怜的人。”
“完颜与文的旧部有没有说,他们的新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金菁看完了厚厚一沓的口供,整理好了放在桌上,“我看了两遍,这上面没有提到。”
“阿南没让写,说让我转告小茶姐姐和军师就好。这件事,阿南是特意在审讯结束之后才问的,完颜与文的旧部说,完颜喜公子是他们家主生前极力支持的人,哪怕是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他们这些臣属自然是支持家主所做的一切决定,所以,才会站在完颜喜公子那边。”
“支持自己的家主,却在家主去世之后,马上就另觅新主,不怕他们的旧主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啊!”
“也不算是新主。”齐志峰朝着金菁摆摆手,“他们的回答其实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与其支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不怎么了解,没有什么信任的陌生人,还不如支持他们自己选定的继承人。这个人也不是外人,是完颜与文的大公子。”
“大公子?”金菁很惊讶,“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完颜与文还留有子嗣!”他看看沈茶,又看看齐志峰,“凭空跑出来的大公子?”
“听说完颜与文在世的时候,一直在山里跟着高人习武,完颜与文横死,才回到宜青府。完颜萍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有这个兄长,为了阻止他回来继承完颜与文留下的势力,明里暗里派人暗杀了好几次,但这位大公子武艺高超,再加上他身边那些护卫看得紧,根本没有机会得手。”齐志峰用热帕子擦擦手、抹抹嘴,“何况完颜与文死的不明不白,完颜萍的嫌疑太重,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否则的话,如果把这些人彻底激怒,他们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预料到。这对于完颜萍而言,是大大的不利,跟疯子们对上,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几次失利之后,也就收了那个心思。而这个大公子,顺利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了新的家主。”
“这些……”沈茶笑笑,“应该告诉完颜喜去,给他当头一棒,彻底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小茶姐姐,哪儿用那么麻烦!”齐志峰摆摆手,“这几天,完颜喜扮成阿南的随从,一直都呆在大牢。无论是倭人,还是金国使臣,整个审问过程,他都在现场,听得真真切切。”
“哦!”沈茶拖着长音,“听完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我们拦着,一定会冲上去,把完颜与文的臣属狠狠的暴打一顿。”
421 最多不超过五年
三太爷的府邸和原先的摄政王府在同一个街区,一个在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两座府邸遥遥相望,仿佛是两座大山一样,镇着在这个街区居住的耶律族人。
沈茶带着梅林出现在这个街区,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跟三太爷的师承关系在临潢府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对此除了表示惊讶之外,还有一点莫名的欣喜,似乎有了这层关系之后,他们跟大夏、跟沈家军就能和平相处了一样。
听到这样的传闻,沈茶冷笑,他们大夏倒是很愿意和平相处,只要辽不整天打大夏的主意、动歪心思就可以。否则的话,哪怕领兵的人是三太爷,她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将军,请!”门房进去通报客人来访,没有一会儿的工夫,老管家亲自迎了出来,向站在府门口的沈茶行了礼,“我们家少爷托我向将军告罪,本来他应该亲自接待您的,但临时有个急病的病人需要他出诊,所以……怠慢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您客气,救人要紧,我又没什么大事。”
老管家笑眯眯的点头附和,领着沈茶和梅林穿过第一道月亮门,往正堂的方向走,远远的就瞧见三太爷站在正堂门口等着他们。
“小侄见过师伯!”沈茶快走了好几步,走到三太爷面前,向三太爷行礼,“多日不见,三太爷可安好?”
“好!好!好!”三太爷走下台阶,伸手虚扶起沈茶,朝着她身后的梅竹点点头,“人逢喜事精神爽,贤侄帮了我一个大忙,心情舒畅,身体自然康健。好了,别站在门口吧,进去吧!”他转头吩咐老管家,“跟膳房说一声,午饭清淡一点,不要太油腻了。还有,煮一壶奶茶、捡几样可口的奶果子送过来。”
“是,老太爷!”
“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三太爷不给沈茶拒绝的机会,“权当给你践行了。”
“是,一切听从师伯的安排。”沈茶点点头,看三太爷落座之后,自己也坐下,然后朝着梅林点头,示意她把准备好的东西递到了三太爷的面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两日后就启程回去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若没有这么多破事,你们这会儿早就到家了,何至于在这儿逗留这么久。说起来,也是怪我这个固执的老头子,耽误你们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站在您的立场上,这样做是对的。如果是我的话,我的选择跟您是一样的。”看到三太爷让老管家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收好,沈茶继续说道,“而且,我们留到现在不是因为您那件事,后来发生了很多麻烦,不得不留到现在。抛开我们,其他使团也是走不了的。”
“所以传闻是真的?金人和倭人真的勾结在一起了?”
“是!”沈茶点点头,“供词已经拿到了,而且……萧家也有人牵进去了。”
“愚蠢!”三太爷狠狠的拍了两下旁边的桌子,力气之大,上面的茶杯都颤了几下,“倭人是什么东西?粘上就甩不掉的牛皮糖!而且他们杀人不眨眼的,之前跟你客客气气、有说有笑,转脸就会下黑手的!”老人家气得根本坐不住,在堂屋里转圈,“萧家怎么回事?是嫌本家死在倭人手里的人还不够多吗?”
“您消消气儿,岚公子和南公子已经把这事解决了,萧家的几个长老也被绳之以法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应该处斩了。”沈茶劝道,“做坏事的,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杀的好!”三太爷气哼哼的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跟老管家说,“回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什么时候行刑,我老人家要去看看,好好的顺顺气儿!”
“得嘞,您放心,准保打听出来!”
三太爷喝了两口热气腾腾的奶茶,好一会儿才顺了气儿,看看沈茶,问道,“勾结倭人的可以斩杀,那这倭人打算处理?说起来,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你,夏皇可有章程?”
“这是我国陛下和南境统帅要考虑的是,我们在北境,也管不到那边的事儿。不过据小侄的猜测,应该不会让倭人好过吧!”
“打就对了,把他们打服了,灭了他们,都是可以的。这帮人就是祸害,留着他们早晚都会出大事的。”
“师伯,问句不当问的,您对倭人的恨意……”
“是想问我对他们的恨意从何而来,是不是?”看到沈茶点头,三太爷长长的舒了两口气,才慢慢的说道,“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这一脉一直都是当郎中的,一直很喜欢在四处游历,我祖父和他的兄长曾经带了家里的仆人到过倭国,结果……除了一个会水的仆人成功逃出来了,其他的人都死在倭人的手里。”他看向老管家,“到现在,他依然忘不了当初的那一幕,是吧?”
“惨,太惨了,惨不忍睹,将军!”老管家摇头叹息,满脸的悲怆,“我们刚到的时候,倭人特别的热情,把他们家里上好的食物都给我们端出来了,让在海上漂了好几天的我们,突然产生了家的温暖。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夜里他们就翻了脸,大肆杀戮,血流成河。我被救回来之后,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们一开始的热情就是假的,用假象来蒙蔽我们,让我们放下戒备,他们好趁机杀人越货。将军,他们和水匪没有区别的,甚至比水匪还要狠毒。”
“管家爷爷是会水?”看到老管家点头,沈茶轻轻叹了口气,“您……”
“将军,不用可怜老奴,只恨当年老奴年纪太小,只顾着自己逃命,没能将两位少爷救出来。”老管家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是老奴一生最内疚的事了。”
“这不怪你,当时情况危急,能跑出来一个是一个,要是你没回来给我们报信儿,我们哪儿知道,倭人这么狠毒呢!”三太爷朝着老管家摆摆手,“说起来,萧家当年也和祖父一起出海的,他们家的人可一个都没有回来。如今萧家的后人居然把这样的深仇大恨都忘了,太可悲了!”
“好在萧家还有个萧凤歧公子在,他的脑子一直都很清醒,不会眼看着萧家彻底垮掉的。”
“那是个好孩子,就是心眼太多了,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太辛苦。”三太爷点点头,看着沈茶,“不提这些糟心事了,说你的事,你在帖子里说,有份医案让我看,带来了吗?”
“带了!”沈茶接过梅林递过来的一沓医案,放到了三太爷的面前,“只能找到最近十天的,再往前……”她轻轻摇摇头,“不太好拿出来。”
三太爷摆摆手让她坐下,拿起医案,仔仔细细的阅读,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才把它们放回到桌上。
“这些都看过了?”三太爷笑笑,“说说你的想法。”
“小侄才疏学浅,太深奥的也看不太懂,但就几份医案来看,感觉病势没有传闻的那么严重,而且用药也是很平缓的,似乎……似乎只是用来调理身体的。”沈茶观察了一下三太爷的神色,“师伯以为如何?”
“不要被表面上的这些所蒙蔽,用药平和,并不代表着这个人的病势很轻,还有另外的一种情况。”
“师伯的意思是……”沈茶微微皱眉,“这药是用来维持的?”
“嗯!”三太爷点点头,“光从医案上和药方上来看,这位病人虽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但也是很严重的。主要问题是,元气伤得太狠,不太容易补回来。如果他不好好休养的话,顶破天儿了,也就只剩五年。”他朝着沈茶挑挑眉,“对于你们来说,五年应该够了吧?”
“师伯,我……”
“不用解释。”三太爷摆摆手,“其实,那两个小子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也理解他们。按你的话说,如果我是他们,也会跟他们的做法一样的。回去跟两个小子说,这个方子还可以,先喝上一段时间,看看情况。让他们多跟负责的太医了解情况,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就可以。”
422 要摆大局?
沈茶看着桌上的医案和药方,看了好半天都没说话,三太爷也不催她,只是笑眯眯的等着。
“我记得前两年和这位辽王见面,他还是很康健,红光满面的,精气神儿也是很好的,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可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工夫,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沈茶很不解,“他的年岁也不大,比我师父还小上一些。”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听说你师父卸甲归田、颐养天年了?”看到沈茶点头,三太爷笑了,“他哪里有你师父的命好?可以远离朝政、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可以静静心,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想要身体好,就是少管事、少操心,都让小辈们去做就可以了。但王上可不是能静的下来的人,他倒是把事情交给小辈们去做了,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呢,一时一刻都不放松。这种时时把自己绷劲的状态,别说一两年了,维持三五个月,这身子就得被折腾垮了。”
“师伯说的是,摄政王和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总要达到自己的心意,才能放心交给小辈。只是前些日子,临潢府一直都有传闻,辽王一直不肯册立世子,是对岚公子不满,认为他没有统领辽国的能力,想要从族中子弟中挑选能力者来继承王位。”
“这不是胡说八道,想入非非的吗?”三太爷摆摆手,“王上又不是没有亲子,非要选族中子弟,他要真这么做,就是想彻底毁掉祖宗基业,想要毁掉辽国。传出这种谣言的要不是没脑子,要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要挑唆耶律族中内斗,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玩意。”他看看沈茶,“可查出什么了?”
“是,追查流言发现是从大牢释放的公子哥儿传出来的,结果流言的根源没查出来,反倒是查到金人和倭人的勾结,还有萧家人的掺合。出了这样的大事,谣言的案子自然就放下了,无非就是严惩了大牢上上下下一干人等,也没什么结果。”沈茶叹了口气,“可金人、倭人的乱子早晚会过去,辽王要是还没动作的话,这个流言早早晚晚还会被提起。到那个时候,父子心结无法解开不说,耶律族中也会是人心惶惶的。那些心有王位的,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实在不好说。”
“难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身为敌国大将,不觉得不妥吗?”
“师伯,夏、辽现在是盟友的关系,没有什么所谓的敌国大将。因为双方是合作的欢喜,我们自然希望辽国内政平稳,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很有利的。如果辽国现在乱了,必然没有精力向外扩张,我们针对金的计划就会泡汤。到时候,金国的王位之争结束,东山再起,可就不是我们联手能对付的。”沈茶笑笑,“再说,岚公子是朋友,自然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况且,那位子本来就是他的。”
“你是个明白人。”三太爷赞赏的点点头,“其实,王上登位的头一天,就把耶律家的几个长老找过去了,商量的就是册立世子的事。”
“是长老们建议暂时不册立的?用这个位子当诱饵,摆一个大局?”
“聪明孩子!”三太爷指指沈茶,跟老管家说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只要吐个口儿,她会马上反应。”
“老太爷英明!沈将军英明!”
沈茶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等着三太爷继续往下说。
“王上一直都在防着耶律家的几个野心之辈,还有萧家和萧家的支持者。他知道只要一天不册立世子,这些人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的心就不会死。”
“他是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厌弃了唯一的儿子,想要另立世子,让这些藏在暗处的人,为了这个世子的位子自己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沈茶恍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只是,他有这个想法,可以告诉岚公子,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为了逼真啊?父子做戏和一方真的不满,哪个更能糊弄人呢?”
“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吗?”沈茶冷笑了一声,“岚公子因为他母亲的亡故,一直耿耿于怀,万一……”
“没关系,过程如何曲折,结果是不会变的,除非,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这应该不会的吧?”
“当然不会了。他只有一位王妃,王妃早逝,也一直没有续娶,自然只有岚公子一个儿子。”
随便扯闲篇儿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嘴里的笑话,居然变成了现实,就在不久的将来,真的有一个自称耶律尔图小儿子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三太爷的府上用过了午饭,沈茶带着梅林告辞,也没回客栈,直接奔了齐家。
早说要拜访的,但一直都没腾出空,正好下午也没事,沈茶决定去探望一下,就提前送了帖子过去。
她带着梅林到的时候,齐家早早派人在门口等着,看两个人溜溜达达的走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小的给沈将军请安,老爷和夫人派小的再次恭候将军大驾。”
沈茶微微颔首,跟着齐家的仆人进了齐府的门,直接奔正堂而去。
齐大人、齐夫人带着齐志峰、还有现在已经常驻在齐家的耶律南等候在正堂门口,几个人寒暄了一阵,沈茶被请进正堂落座,梅林规规矩矩的站在沈茶身后。
“早就说要请沈将军,可没想到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忙到你们快要回去了,才得着这么一个空。”等到仆人上了茶点,齐夫人看着沈茶,“沈将军对我家阿峰照顾有加,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也只能是请将军吃顿便饭,略表心意,将军可不要推辞了。”
“夫人,就不要让将军为难了。”
沈茶还没开口,齐大人就替她一口回绝了。
“你这话说的,吃个饭而已,怎么是为难了?”
“娘,爹说的对。”齐志峰也跟着说道,“小茶姐姐这一进咱家的门,外面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们就等着看小茶姐姐在咱家呆多久呢,要不是阿南住在咱们这儿,他们敢派探子进来偷听的。”
“你们说的也太玄乎了吧?”齐夫人撇撇嘴,“怎么着,咱家就不能招待朋友了?”
“夫人,齐大人和阿峰弟弟说的都对,我来的时候,身后可就跟着尾巴,他们可是跟了一路,从客栈跟到师伯那里,又从师伯那里跟到这儿了。我要是在您府上用了晚饭,传出去的话,可就不好听了,辽王本身多心的人,再怀疑齐大人背着他干什么不好的事,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行吧!”
齐夫人听他们几个人说的都在理,再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也只有答应了。出于私心,她也不愿意自家因为旁人胡乱的猜测,受到王上的疑心,甚至带来更大的麻烦。
齐夫人看出几个人有重要的事情谈,跟沈茶随便闲扯了两句,借口有其他的事离开正堂。
等到齐夫人离开,其他三人的眼睛全都落在沈茶的身上。
“如何?”耶律南给沈茶续了茶,“不要紧的,对吧?”
“你们的计划要修改一下。”沈茶把医案和药方拿出来还给耶律南,“师伯说,最多五年。”
“这么严重?”三个人被沈茶的话惊着了,相互看看彼此,齐大人皱着眉,“三太爷他……没看错?”
“忧虑过度,损伤了元气。除非他现在就什么都不管,好好的休养,否则……”沈茶摇摇头,“起初,我也是不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衰老,可后来想起岚公子和南公子说,自从他称王之后,没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我就想通了。”
“可不是,连我都能看出王上是在硬撑着,几次三番劝他,嘴上说会休息,结果我们一离开,就把这茬儿忘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他……他又不是海东青,哪儿禁得住这个熬法儿!”齐大人看看耶律南,“阿南啊,你有没有招儿?”
“齐叔,我要是有招儿,也不用等到今儿了!”耶律南重重的叹了口气,“还说等解决完这些破事就去麒麟关呢,这么一来,还得再等等。”
“算了,你们该去去你们的,你们那是重要的事,家里交给我们!”齐大人捋捋他的胡须,“实在不行,咱就用粗暴的方法,也能让他好好睡个觉。”
“粗暴?”耶律南一挑眉,“齐叔,就您这个身板儿,一个回合都用不了,就得被王叔撂地上。”
“谁说跟他动武了?我是说啊,让太医弄点不伤身的安眠香,每天晚上点一点,总归能让他睡着了吧?实在不行,咱就上**药,怎么着都能让他睡着,这你们就别操心了。”齐大人拍拍胸脯,“交给我们这群老的就成,保准你们回来的时候,是个精精神神的人儿!”
“那我们可就指望您了,帮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三太爷说的这五年……”耶律南和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我们来说,真的不太够!”
423 因果报应
聊完了耶律尔图的医案和药方,沈茶又把三太爷说的关于世子的一段跟三个人复述了一遍。
“我能问到的、师伯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说完,她一摊手,“再多可就没有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多谢。”耶律南朝着沈茶抱拳,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转头看齐大人,“齐叔,你觉不觉得,王叔这话水分太大?”
“不是说话的水分太大,是这事办的有点处心积虑,算计的痕迹太重了。”齐大人捋着自己的胡子,“立世子这样的大事,王上就算是找长老商量,也是族中掌权的长老,三太爷虽然也掌权,但处理的族中的事物,日常打交道的更多的是闲散宗室,从来不过问朝堂事物。王上找他们询问朝堂大事,这不是瞎胡闹呢?何况立嗣是重中之重,不单单是耶律家的要事,是整个辽国的要事,不能随便瞎糊弄的,就算要征询意见,也应该是重臣们的意见!”
“齐叔说的没错,说实话,长老们给出来的意见,还有他们给王叔出的这个主意……”耶律南摇摇头,“恕我直言,完全不能苟同。”
“找谁问询没关系,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你们觉不觉得,王上很乐意看到长老们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方便他就坡下驴。他本身对立世子这件事就不是很热衷,长老们的意见正中他的下怀,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一旦日后我们绷不住了,去找他问问是怎么回事,他就可以跟我们说这是个钓饵之类的。”
“我这位王叔啊,年纪是大了,头脑是不清楚了,如果是十年……哦,不,五年前,他绝对做不出这么幼稚的决定。这种哄小孩的伎俩啊,骗三岁孩子还是可行的。”
“说的是,立不立世子,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是会觊觎那个位子的。”耶律南和齐大人同时叹了口气,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淡定喝茶的沈茶身上,“沈将军,你有什么看法,不妨也说来听听。”
“看法?”沈茶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摇摇头,“我呢,就是个传话儿的,没什么看法,也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我倒是有句话想送给二位。”
“什么话?”
“辽王的想法,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耶律南挑挑眉,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这话说的在理。我们这些局中人都魔怔了,差点忘了,他的想法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影响,他想不想立世子,跟立不立是两码事。只要阿岚不反悔,这场博弈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南公子觉得,岚公子有反悔的可能吗?”
“肯定不会,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耶律南很坚定的说道,“只有坐上了那个位子,才能为母报仇,才能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
“话虽如此,但这条路还是很难走。”齐大人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别看你们几个在朝堂上混的是风生水起,但没有实权,更不要说军权了。所以,你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的搞起属于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兵权,有这个比什么都重要。”他看向沈茶,“沈将军以为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沈茶表示赞同齐大人的说法,“别的不说,就说眼前金人和倭人的案子。完颜萍以前多嚣张啊,那个时候是敢作敢当,完全不怕别人找她的麻烦。现在怎么样啊,倭人招供她是背后主使,但她矢口否认,宁可牺牲掉金国使团上下一百多口的性命,也要保全她自己,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
“金国国内大乱,四分五裂,她不能再树外敌。”耶律南起身,给齐大人和沈茶续了茶水,“她手里的兵力不足以让她对抗周边国家,就算他们三方暂时的妥协,一致对外,恐怕也很难保全。这一次不单单是完颜萍认怂了,其他那两个也一样。否则的话,那就是灭族之祸。”他朝着沈茶笑笑,“将军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们手里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自然没有资格跟王叔讲条件。”
沈茶没说话,只是朝着耶律南竖了个大拇指。
“按照你们的这个说法,五年的时间勉勉强强,谁知道金国的这场仗要打多久呢!”齐大人想了一会儿,“临潢府呢,你们不用担心,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必然不会出岔子的。你们呢,该去麒麟关还是要去的,沙场上建功立业是必要的,没有战功,那些部族首领是不会服气的。但你们也别光打仗,要把各个边关都收拢在手里。等到宫里发现,为时已晚。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于齐大人的话,三个人很默契的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四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沈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齐大人留步!”站在正堂门口,她朝着齐大人笑笑,“请大人代我向夫人告辞,并谢谢她的款待。”
“诶,说起来,还是我们招待不周,没什么可谢的。”齐大人摆摆手,“阿南和阿峰替我送送沈将军吧!”
三人并肩往府外走,沈茶轻咳了两声,看了一眼耶律南。
“将军有话请说。”
“南公子,上次你提过,完颜喜的长兄是被完颜萍算计的,是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一个大概的情况,具体是怎么回事,完全不知情。”耶律南停下脚步,轻轻的说道,“我之前说过,完颜喜的兄长曾经有段旧情,这个消息是我跟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说的。我当时是觉得,一个王子的心上人,所属的家族应该是金国的贵族,两个人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了,那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也不可能站在完颜喜的兄长那边,所以,我建议的是争取一下。但没想到……”他朝着沈茶耸耸肩,“我很遗憾,也很愧疚,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南公子只是给了一个消息,但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不是为自己辩解,但确实是这样。后来我也问过完颜萍,有没有跟这个家族谈妥,她跟我说,不想用这种手段去威胁别人。听了她的话,我还觉得这是个傻孩子,为了那个王位,应该不择手段才是,这么优柔寡断是成不了大事的。结果,距离我们这次谈话过了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宜青府传出了大王子勾结夏国的传闻。直到这会儿,我才知道这父女俩……尤其是这个完颜萍背着我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耶律南苦笑了一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完颜宗承的王位背后,我这个谋士居功甚伟,其实,真正定乾坤的,是他那个好女儿,那才是真正的不择手段呢!”他看着沈茶,“将军提起这桩旧事,是要为那位夫人洗脱冤屈吗?”
沈茶没有接话,只是朝着耶律南和齐志峰抱拳,带着梅竹离开了齐府。
“阿南!”齐志峰扒着耶律南的肩膀,看着沈茶离开的身影,“小茶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完颜萍死定了,你小茶姐姐是不会放过她的!”耶律南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因果报应,当初完颜萍若下手没那么狠,或许还能给自己留有一线生机,但现在她只能祈祷,沈家军大发慈悲,让她死得痛快一点了!”
424 无力回天
沈茶和金菁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把行装都收拾妥当。
来的时候携带着满满十大车的礼物,本来以为送的差不多了,可以轻车简从回去了,但没想到在临潢府的这一个多月,送出去多少,又收回来多少,甚至比送出去的还要多。
尤其是沈茶认了三太爷这个师伯之后,与三太爷关系还不错的耶律家族长老们,虽然不亲自登门,也没见过沈茶和金菁几次,但也拍了家中器重的小辈送了礼过来。他们也知道这礼送重了,沈茶肯定是不收的,送过来的东西都是小小不言的,所谓礼轻情意重,只要能跟沈家军搭上关系就好了。
这些长老送礼上门的时候,沈茶还在庆幸,亏得薛瑞天和金菁在这种人情往来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准备了足够的回礼,否则的话,他们可真的是要出糗了。
兵荒马乱的折腾了两天,所有人的行囊、需要装箱、装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所有的人都累惨了,他们没想过收拾个东西比打仗还累人。
启程回嘉平关城的头一天,沈茶和金菁进王宫拜别耶律尔图。
大夏使团要离开的消息,在前几天耶律岚和耶律南给沈茶、金菁办送行宴的时候,耶律尔图就已经知道了。他还是很惊讶的,他认为他们一定会看到金人、倭人和萧家的人行刑之后才会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跟耶律岚和耶律南叨咕了两句。
“这沈将军和金军师有点意思,是看得明白的人儿,最后一个来,最早一个走,虽然现在跟我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但绝不仗着这个跟我们要求什么,这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再看看吐蕃那群上不了台面的,早八百年就说要走,可磨蹭到了今儿个,也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是,您说的对。”
听从了沈茶和金菁的建议,对于身体不好、脾气越来越暴躁的耶律尔图,两位耶律公子很顺从的照着他的意思附和了几句,等见着沈茶和金菁之后,他们才说出心里话,觉得这个病的情况要比三太爷预估的还要严重。
沈茶也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是不是关心则乱,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等到她和金菁被内侍领进耶律尔图休息的偏殿,在进门那一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药味,她终于信了两位公子所言非虚。
“大夏使臣见过辽王。”
沈茶和金菁向端坐在正位的耶律尔图行了礼,仔细的看看面前的人,比前些日子要更加的憔悴一些。
整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两颊深深的陷了下去,显得颧骨越发的高了,说难听一点,比先辽王过世的样子还要可怕很多,简直就像是个活死人。
“咳咳咳,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吓着两位了。”耶律尔图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也太忙了,没有睡好,前几天又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辽王要多多保重身体才行,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
沈茶和金菁谢了座,坐下之后,朝着给他们上茶的内侍点点头,向他表示感谢。
“两位在临潢府住着的这些日子,我们不光没有好好招待,还给两位添了太多的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茶在外面一贯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要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样子就可以,所有的问题都交给金菁负责,这回在面对耶律尔图的时候也没有例外。
“诶,辽王说的哪里话,那刺客、杀手什么的又不是辽王派去的,您何必道歉呢!”金菁摆摆手,“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辽王的支持,要不然,像萧家、金人、倭人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也不能被咱们顺藤摸瓜给抓出来,是不是?辽王不介意家丑外扬,让我们也参与进来,我们是十分感谢的。”
耶律尔图一顿狂咳之后,一边顺气儿,一边朝着沈茶和金菁摆手,那意思是说,不用客气之类的。
沈茶和金菁看他难过成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再呆下去了,没坐多会儿就起身告辞。
耶律尔图也不挽留,让内侍把二人送到了王宫门口。
“王上说,对二位大人很抱歉,本来想跟大人们说说话,没想到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还请二位谅解。”
“请转告辽王,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操劳了。”
“多谢二位大人体谅!”
“留步,告辞。”
沈茶和金菁走出宫门,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金菁看向沈茶,“看出什么了吗?”
“无力回天,只能维持现状,师伯和太医的判断是对的。”沈茶撇撇嘴,“五年……真的是高估了,依我看,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这么严重?那是一定办法都没有了?”
“有。”沈茶点点头,“就像我说的,彻底的退下来,好好去休养,或许还能延长几年,否则……”
“他不会退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王位之上。舍命不舍财,说的就是他这种人。”金菁摇摇头,“最风光的时候,恐怕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个田地吧?”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应该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这么快。”
“那哥俩未来的日子,过得会比想象中的更辛苦一点。”找到了等候在外面的梅竹和安鸣,金菁朝着他们摆摆手,“走了,回去了!”
“将军、军师!”两个人迎上来,梅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这么快?”
“辽王身体不适,我们不便多叨扰,辞个行就出来了。”金菁摸摸下巴,“看你们两个的这个表情,我们在王宫的这会儿,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萧公子派人来说,他实在腾不出空来送行,祝我们一路顺风。”
“萧家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善后可不容易,哪儿哪儿都是需要他盯着的。”沈茶点点头,“对了,他有没有说萧家那几个长老怎么处置的?”
“哦,萧公子还特意嘱咐来人转告,几个长老、跟倭人有密切联系的子侄、心腹都被关入死牢。他跟耶律公子商量过了,等各国使团离开之后,就要行刑了,当着全临潢府的百姓。”
“知道了!”沈茶朝着金菁一挑眉,“等这件事一过,人们再提起萧凤歧萧公子,可就是大义灭亲的猛人了,本来一落千丈的名声一下子就被挽救回来了。”
“可不,这回也不用重建了,直接把长老们那几支族人从族谱上划掉,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就好了。”看到街边有卖糖葫芦的,金菁跑过去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串。递给安鸣的时候,看到他不太好意思,掰开对方的手,把糖葫芦强塞了过去,“拿着吧,有什么可别扭的,你那个弟弟可好这口了。”
安鸣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满脸都是抗拒,“我是真不喜欢,既然他好这个,那我带回去给他吧。”
金菁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朝着安鸣耸耸肩,转身跟上沈茶,“给昊林和小天送的信儿,应该快到了吧?”
沈茶笑笑,抬起头看看碧蓝的天空,“希望明天是个好天儿!”
425 一路顺风
第二天一大早,沈茶和金菁率领整个大夏使团离开。
在离开客栈之前,两个人再次向客栈掌柜和所有的伙计表示感谢,谢谢他们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掌柜,若是有可能的话,以后到嘉平关城来玩,让我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将军、多谢军师!”
大夏使团要离开临潢府的消息,在这个早晨传遍临潢府所有的使团,之前他们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收到,这让他们觉得十分突然。
“走了?”段羽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把手里的筷子一放,看着自己的亲随,满脸疑惑,“怎么就走了呢?金人和倭人的案子还没个结局呢,他们不等着了?算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苦主吧?密谋被刺杀的,是他们才对。”
“公子说的对,但不是有另外一个刺杀对象吗?哪怕大夏的人走了,辽王和他的儿子、侄子也不会放过那群人的。”亲随叹了口气,谢过段羽瑄,告了座,“那几位可都是狠人,甭看齐家那位公子,也不白给,整个审讯,他可是都在场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法子,开口问话之前先抽一顿鞭子,抽完了鞭子,若还是嘴硬,不肯招供,那就接着抽。而且,他们抽鞭子的时候,还是当着其他倭人的面,就让那些倭人看着。”
“这就是杀鸡给猴看,用不着心疼倭人,倭人都是畜生。”段羽瑄摸摸下巴,“这齐公子是挺狠的,我之前一直都认为他是被家里大人、被耶律岚和耶律南给惯坏了的孩子,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说不是呢,所以,倭人招得才这么快啊。好家伙,这一招不要紧,金人、萧家统统被牵连出来了。公子刚才说,行刺的对象是大夏,还有辽王。其实,他们这么在意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临潢府,是自己的地盘上,还有,萧家的人不也掺合进去了吗?”亲随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要让属下说,大夏使团这个时候离开,其实是正合适的。”
“家丑不外扬,是吗?”段羽瑄点点头,“大夏的那两位可都是通透的人儿,我们能想到的,他们早就想到了,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进行。”
“不止如此,据属下推测,大夏和辽应该是已经达成了共识,要联手对付金了。”
“这不是废话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段羽瑄气得翻了个白眼,“他们在之前肯定就有聊过这个,这回金人和倭人一勾结要刺杀他们,得,两边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肯定是要练起手来的。”
“趁金国大乱,彻底搞掉他们吗?”
“说不太好,可能在金国大乱之前,他们就有这个想法了。”段羽瑄摇摇头,“本公子是觉得,他们的手里应该掌握了很重要的人或者关键的线索,要不然,就完颜萍那样的,也不是想算计就能算计的。”他摆摆手,“算了,让他们斗去吧,这不是咱们该掺合、也不是咱们能掺合的事。”
“公子说的是,唯一跟咱们接壤的,也就只有大夏而已。”
“可惜了,他们走得这么早,之前也没消息。要是知道的话,本公子就登门拜访了。”
“公子啊,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您登门也未必能见到他们,您事忘了上回闭门羹的事儿了?”亲卫翻了个白眼,“他们有多不待见您,您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说话呢,他们那是不待见我吗?那不是……哎,你说的对,反正我也姓段,他们看见我,就想起那些糟心事。”段羽瑄摆摆手,重新拿起筷子,“诶,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再细聊吧!”
沈茶和金菁是不知道段羽瑄的想法的,不过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太会在意的,现在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家,赶紧回家。
当他们率领队伍走到成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一支队伍早早等候在那里。
“哟,来的挺早啊?我还以为要等你们一会儿呢!”策马向前,金菁看看那些亲卫,无奈的说道,“这……这也太夸张了吧?用不了这么多人的!”
“这话你别跟我们说,进宫去找王叔说,这是他的意思。他说,这返程的路上,若是再遇到刺杀,无论背后主使是谁,他都要自尽谢罪了。”耶律南看到好多人都驻足观瞧,微微皱了眉,“咱们边走边说吧,堵在这里,大家都不方便。”
“出发!”
金菁和耶律岚、耶律南打头出了城门,齐志峰落在后面,跟沈茶、耶律昱并排,他看看沈茶,扁着嘴,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但却一句话不说。
“这是怎么了?”沈茶看了一眼耶律昱,对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就觉得你不高兴,事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啊?前面那两个呗!”齐志峰扬扬下巴,“原先说的好好的,也带我去麒麟关,可没两天的工夫,就变卦了,非让我留在临潢府。小茶姐姐,你说我留在这里干嘛?我爹娘都同意我去边关了,行李都收拾好了,结果准备要走了,他们又反悔了!”
“你留在这里也没用啊,不过,为什么啊?”
“说是要防着萧凤歧。”齐志峰翻了个白眼,“他有什么好防的啊?他能在五年之内把萧家搞定,他就是个能人。除了那几个明面上跟他作对的长老,族里不服他、不买他帐的人多的是,想要收服这些人,哪儿有那么容易!再说了,临潢府又不是离了我就玩不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不管,他们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沈茶看看前面跟金菁说话的两个人,又歪着头看了眼齐志峰,笑道,“那俩的功夫还不如你,你关键时刻能救他俩的命。”
“小茶姐姐,你这话说的在理。”齐志峰朝着她竖起大拇指,“要不你帮我跟他俩说说?”
“行!”沈茶点点头,“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要不以后说的话可就没人信了。”
“就是这么回事!”
“还是小姑姑有办法,齐公子可生了一早上闷气了,那两位怎么哄都没用,小姑姑几句话……”耶律昱笑呵呵的说道,“脸上也有笑模样了。”
“师伯他老人家还好?”沈茶朝着耶律昱笑笑,“那天在家里吃饭,吃的还是油腻了一些,年纪大了,应该注意一点了,你平时也要看着点。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任性,就像小孩子似的,该哄的时候要哄,要管的时候也是要管的,厉害一点也不怕。”
“我也是看着他,还嘱咐老管家盯严一点,结果……”耶律昱撇撇嘴,“这俩老头子倒凑在一起,背着我偷酒喝、偷肉吃,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戳穿他们。”
“老小孩嘛!”
“对了,这个给你,小姑姑!”耶律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伸长了胳膊递了过去。“爷爷根据这几次给你诊脉,开的一些保养用的方子。等吃完了师叔祖的药,隔三差五的吃一点就可以了。爷爷说,你回去之后拿给那个小姑姑看,她会仔细斟酌的。”
“好,替我谢谢师伯。”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所谓的十里长亭,到了真正该分开的时候。
“一路顺风!”耶律岚朝着沈茶和金菁一抱拳,“后悔有期!”
426 胆儿真大
不得不说,耶律尔图还真不是杞人忧天,哪怕打出了大夏使团的旗号,也有那胆大包天、要财不要命的主儿,打起抢劫使团的主意,而且还不止一拨。
因为是在辽国的地盘上,沈家军的人不太方便动手,每次遇上劫匪,他们只需要护住那十辆大车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耶律岚派过来的护卫。
就在他们马上要到辽国边城,也就还有不到十五里的地方,又冒出了一伙贼人,态度要比之前的那两波还要猖狂,甚至还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将军!”梅林、梅竹纵马来到沈茶的身边,“咱们也别跟他们客气了,打吧!”
“去吧!”沈茶点点头,“不用留活口!”
“得令!”
看着梅林、梅竹飞马冲到劫匪的首领跟前,也不跟他们废话,一个甩着鞭子直接照着脑袋抽过去,另外一个长枪刺出,直奔胸口,沈茶和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看向耶律岚的亲卫长。
“动手吧!”
“是,沈将军。”亲卫长一摆手,他领着的那些亲卫就冲了上去。
这伙贼人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个架势,从来没有看过被劫的人这么横。他们知道这是大夏使团,若不是使团,他们也不会抢劫,看中的就是使团携带的财物众多。他们动手之前倒是没怎么打听过这个使团领头的是谁,还以为像以前一样,都是文官,他们抢完就跑,只会念书的弱鸡反正也追不上他们。
劫匪们想的倒是挺好的,但这架势一拉开,他们就蒙了,这哪里是什么弱鸡啊,明明是猛虎出山啊!
他们这叫一个后悔,如果可以的话,根本就不想跟这群狠人有任何的关系。但是现在想要掉头就跑,也跑不掉了,耶律岚的护卫早把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敢过去那就是非死即重伤。
这场小规模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除了劫匪的两个首领之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将军!军师!”亲卫长把两个五花大绑的首领丢到了沈茶和金菁的跟前,“怎么处理他们?”
“问问他们以前都干过什么,记录下来交给当地也行,直接杀了也行。”
“你们这些夏人没有权力处置我们,我们是辽人,要处置,也要我们自己的人。”其中一个首领大吼道,“知道大爷是谁吗?知道大爷的姐夫是谁吗?”
亲卫长抬手就要给那个首领一刀柄,被沈茶拦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阵阵的马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马队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姐夫!姐夫!姐夫,快来救我!”首领扯着嗓子喊道,“我被这群夏人给欺负了!”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提前把速度降下来,等到了使团所在的位置,他快速的从马上跳下来,看看挡在面前的亲卫,拿出自己的令牌。
“下官萧见川,求见大夏沈将军。”
“请!”
自称萧见川的男人,一到沈茶和金菁的面前,单膝跪地,向两个人行礼。
“姐夫!姐夫!”首领朝着萧见川叫道,“救救我啊!”
“闭嘴!”萧见川跪在地上,回头冲着首领递声怒吼,转回身抬头看着马上的沈茶,“将军,下官……”
“耶律统领!”沈茶看向亲卫长,“既然这一次有官员牵扯进来,我们不太方便插手你们的事情,请!”
“是!”亲卫长点点头,一挥手,“全都绑起来。”
萧见川,连带着他带来的十五个人,全部都被耶律岚的亲卫们绑了,顺便连嘴都给堵上了。
刚才还在叫嚣的首领,现在已经瘫软在地,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夏使团居然还有辽兵护送,而这个领头的居然是耶律家的。这个认知让他很恐惧,他应该是给他姐夫惹了大祸,毕竟萧家和耶律家的关系势同水火,萧家的人落入耶律家的人手里,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沈茶不怎么在意这个萧见川和这两个劫匪,如何处置是辽人自己的事,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辽国,回到久违的家中。
到达边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沈茶和金菁商量了一下,在驿馆休整一晚,第二天早晨再出城。
“早点休息吧,小菁哥。”沈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朝着金菁笑道,“明天就到家了。”
“你也是,这段时间累惨了,我还得想想怎么跟昊林解释,你瘦了的这回事。”金菁挑挑眉,“小七走了?”
“嗯,让她回去报信儿,以她的脚程,定更之前就能到家里了。”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相互道了晚安,分别走进自己的房间。
梅林、梅竹等沈茶洗漱完了,看着她在床上躺着,才悄悄的离开。走之前,告诉沈茶,她们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敲敲后面的墙,她们就可以赶过来的。
沈茶点头应下了,看着她们离开,平躺在床上,一丁点儿的睡意都没有。
在临潢府的一个多月,她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哪怕是生病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应付的人和事太多了,还要处理那些从来没有预料的突发事件,感觉那一天天过的特别的快,时间总是不够用似的。那会儿也偶尔会因为累极了睡不着的时候,她想过嘉平关城,想过师父和晏伯,想过小天哥,更多的时候,是在想她的兄长。
沈茶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这人呐,真的是要珍惜身边人、眼前人,每天都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懂得什么是思念,还会在心里嘲讽戏文中的那些书生小姐的戏码,念白、唱词都是酸不溜丢的。可一旦离开了,她才切身体会到了思念的滋味。
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兄长出现在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抱住的。只可惜,这只能是她的想象,以她兄长那种做事严谨的性子,是做不出那么疯狂的事情来的。
想着,想着,沈茶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迷迷瞪瞪的要睡着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入,轻手轻脚的奔向床榻的地方。
沈茶在这道黑影进来的瞬间,立马就清醒了,很麻利的翻身坐起,瞄见人影到了床前,抬腿就要踹人。
不过,在看到这个蒙面黑影露出的一双眼睛的时候,她又把踢出去的腿给收回来了。
“胆儿真大,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这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蒙面黑衣人把脸上的面巾给扯下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朝沈茶笑笑,张开自己的双臂。
沈茶决定遵从自己刚才的想法,直接扑了过了过去。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兄长!”
427 哭吧,宝贝儿!
驿馆后院柴房
亲卫长带着四个亲卫推开柴房的门走进去,看到那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萧见川大人,别着急,卑职这就让您说话。”
亲卫长一摆手,身后的一个亲卫走到萧见川的面前,把塞在他嘴里的布给拽出来,丢在一边。
“耶律崇!你个王八蛋!你个胆大包天的小贼!你凭什么绑我!我可是萧家的嫡孙!你算什么狗屁东西!”
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萧见川就不忍着了,逮什么骂什么,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什么话恶心人就说什么,最厉害的市井泼妇遇到他都要甘拜下风。
亲卫长耶律崇一点都不在意,掏掏耳朵,让亲卫搬来凳子坐下,翘着个腿,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耶律崇!”看到他这个样子,萧见川心里的火就更大了,噌噌噌的往上冒,要不是被五花大绑,动不了地方,他肯定要冲上去狠狠抽这个王八羔子一顿。“你……”
“哟,还没骂够呢?”耶律崇扬扬下巴,“没骂够就继续,让我也看看萧家……哦,不,应该是前萧家的教养,看看前萧家的嫡孙是个什么样子。”
“前萧家?”萧见川听到这三个字一愣,瞪着耶律崇,“你什么意思?你别信口胡说!”
“萧大人,前萧家的嫡孙大人,别慌啊,慌什么啊?心虚啊?”耶律崇冷笑,“你底气这么足,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萧家大长老的嫡孙吗?可惜啊,这个在你看来坚不可摧的靠山已经倒了,如今的萧家……”他勾勾唇角,“是你那个死敌当家作主,你亲爱的祖父在三天前已经当街斩首示众了。”
“你……你……不可能!”萧见川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尖叫着,“你胡说八道,你造谣!”
“来人!”耶律崇看看身边的亲卫,“去弄桶冷水来,让萧大人冷静冷静,火气这么大,对身体不好。”
“是,耶律统领!”亲卫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出了柴房,没多大会儿工夫,他就拎着一只大木桶回来了,桶里面是刺骨的冰水。亲卫走到萧见川的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把这桶冰水泼在了萧见川的身上。
萧见川被这一桶水刺激的浑身湿透不说,立刻就哆哆嗦嗦的打起冷颤,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被泼冷水的滋味儿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已经冷静下来了?要是没有,我可不介意再给您来一桶!”耶律崇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果脑子已经清醒了,那就请萧大人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把它们牢牢记住。”他把萧家犯的事一五一十、一点都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完,他挑挑眉,“萧大人,您那位祖父真是心狠手黑啊,为了抢回那个王位,为了夺回萧家曾经的地位,不惜勾结倭人刺杀王上、刺杀外国使团。这不是勾连外敌,又是什么呢?”
“不……”
“我还没说完!”耶律崇摆手,“抛开家国大义不说,他的这种做法,对得起萧家上下几百口人吗?在您那位祖父的心里,大概早就不记得他的手足兄弟是怎么死在倭国,是怎么死在那群牲畜不如的东西手里的吧?”为了自己的私利,干出这么散德行的事儿,你们萧家人……”他伸出两个大拇哥,“真棒!”
“我……我,这跟我……我没关系。”听了耶律崇的话,萧见川肉眼可见的怂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祖父……没……没说过这个。”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今天你没落在我手里,明天早上回去的时候,也会把你们带走的。这一点,王上和两位公子都命我按照萧公子的要求做,你们是萧家人,交给他处置是理所当然的。可惜,今天的事,是你自己作死,可怨不得别人。”
“我……”
“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耶律崇指指那个山匪首领,“这是你小舅子,对吧?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据我所知,他可不是普通的山匪,他在边军是挂了名的。也就是边军冒充山匪,劫杀夏国使团。”耶律崇冷哼了一声,“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你和你祖父还真是一脉相承呢!”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不是?别狡辩了,你的心腹都已经招了。萧家大长老给你写了家信,这封信,我们已经找到了。大长老在信里面告诉你,他们在临潢府的刺杀失败,所有的人手都折了,让你在夏国使团返回的路上见机行事,争取一击即中,对吧?”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萧见川,耶律崇哼了一声,“你们还真的是祖孙俩,一个勾结倭人,一个假扮山匪,忒能个儿了!你们这是一次刺杀不成功,又来一次,非要把这盆脏水泼在辽国头上。要不是王上英明,派我带着兄弟们护送沈将军和金军师,没准儿还真抓不住你们的把柄。”
“他们……他们……该死!”
“哟,瞧你这话说的,人家是放火烧你家了,还是把你家孩子扔井里了?”耶律崇冷着一张脸,“别打着什么为辽国未来考虑的名义跟我这儿胡吣,沈将军、金军师是王上、是两位公子和萧公子的贵客,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才是拖后腿的罪人!”
“我不是!”
“嘴堵上!”耶律崇看着亲卫把萧见川的嘴重新堵好,“放心,我不会在这儿就杀了你们的,明天回去的时候,我会把你、你的家人、你的心腹都带回临潢府,交给萧公子处置的。”一边说,他一边走向门口,“至于他会怎么收拾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萧见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被关上的门,所有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净了,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久别重逢的沈昊林和沈茶是不怎么在意后院发生了什么,这些人、这些事跟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现在只顾着对方了。
“好了,好了!”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后背,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一些,“我身上寒气重,你别再着凉了。”
沈茶笑笑,伸手把他身上那件看不太顺眼的夜行衣给脱掉,推他去洗漱。
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让梅林多预备了两桶热水,现在想起来,还是挺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的。
沈昊林很快就洗完了,换上沈茶在临潢府给他置办的中衣,也幸亏买了这个,要不然,就要敲隔壁的门,跟金菁去借了。
等沈昊林坐在床边,沈茶拿了个大帕子给他擦头发,问到,“兄长什么时候到的?白天的时候躲在哪儿了?难道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早上的时候没进城,我寻着你们会走的路找了过去,果然让我看见了一出好戏。”
“哦,劫匪。”沈茶点点头,“萧家的人还真是契而不舍,刺杀一次不成,又来了第二次。这么一看,那位萧大人应该是大长老一派的,只是他远在边关,怕是不知道萧家已然天翻地覆了。只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我都没有发现兄长,可见兄长躲的有多好,这一天过得多辛苦。”
“我来接你,一点都不苦。”听到耳边传来小声的抽泣声,沈昊林一愣,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张满都是泪的脸,“不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他要是不说这话,沈茶还能稍微忍着一点,听了他这话,哭得可就更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哭吧,哭吧!”沈昊林看看埋在肩膀上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哭出来就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