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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春闺玉堂txt下载     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7 赴宴

    “左夫人现在如何,还躺着的?”幼清和周芳一起进了府,周芳扶了她下轿子,回道,“左夫人身边只有近身服侍的几个婆子丫头,那些从广东带来的不是随着左二奶奶了,就是被打压发卖了,左二奶奶还以自己身边没有人服侍为由,又卖了十几个人回去,粗粗的训了一遍就进院子当差了。”

    还真是亟不可待的想要掌家控制住左夫人。

    “左夫人吃的药呢,你查过没有?”幼清接了采芩手里的伞自己撑着,周芳点点头,回道,“奴婢查了,左夫人入口的吃食都是方妈妈亲自动手。”

    幼清没有再问,左夫人主持中馈这么多年,这些警惕应该是有的。

    她往内院而去,远远的就看到有人自后院走过来,幼清便高兴的迎上去,笑着道:“爹爹!”又见方明晖换了衣裳,“您这是要出去吗?”

    “有点事。”方明晖微笑着道,“晚上回来迟些,你不用等我!”

    幼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道:“好。”又道,“那让江泰跟着你吧!”

    “不用。”方明晖道,“爹爹又不是小孩子,你不必担心,江泰还有江泰的事,不必特意为了我耽误他的事情。”话落拍了拍幼清,道,“快回去歇着吧,爹爹走了。”

    “哦。”幼清点点头,但还是挽着方明晖的胳膊一直将他送到垂花门,见没有准备马车也没有轿子,她皱眉道,“您这是打算走着去?”

    方明晖点点头:“就在这附近,用不着坐车或是轿子。”又道,“你回去吧!”话落,便负手慢慢外侧门外走。

    幼清目送方明晖走远,才叹着气重新回到了内院。

    “大老爷在京城住了好些年,大街小巷都是熟悉的。”采芩笑着服侍幼清换了衣裳去了钗环,又让小瑜打了热水进来,幼清洗了脸颔首道,“嗯,爹爹可能不喜欢整日里有人跟着他吧。”

    话落,她见蔡妈妈进来,就问道:“新买的小厮都送到绿柳苑和爹爹那边了吗,用起来怎么样。”

    “都挺机灵的。”蔡妈妈笑着道,“尤其是封神医身边的那两个,一个细心话少,一个大大咧咧什么都好奇,封神医还挺满意的。”

    满意就好,他们刚搬过来,立府的时间也太短,想要一切都上轨道,还需要时间慢慢打磨才成。

    两个人说着话,就看到宋弈掀了宴席室的帘子进来,幼清迎过去笑着道:“正想让人去看看你今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宋弈摸摸她的头,问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蔡妈妈退了出去。

    幼清接了采芩的帕子给宋弈擦手脸,笑着道:“我去看茂哥儿了,他现在真是太可爱了,虽然不会依依呀呀的冲着你说话,但眼睛骨碌碌转,显得很机灵的样子。”

    “还不会发声吗?”宋弈动作微顿,看了幼清一眼,幼清就点点头,道,“是,就只会转眼睛,不过发起呆来也很有趣,一动不动的盯着一处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好玩的事儿了。”

    宋弈皱了皱眉,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幼清给他倒了茶,宋弈啜了一口:“没有再请封简过去看看吗?”

    “说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没去请封郎中了。”其实茂哥儿睁眼后封简去过一次,觉得没什么问题,她们才放心的,幼清想了想觉得宋弈问这话有些奇怪,就道,“你怎么了,难道茂哥儿这样有些不大对?”和豪哥儿当初是有些不同,豪哥儿满月后就能抓着她的手指,还能朝着她的脸吐泡泡逗着她玩儿。

    宋弈眉心微蹙:“不好说,不过让封简去看看不是坏事。”他和封子寒一样,都不擅长儿科,幼清闻言心里就不踏实,招了绿珠过来,道,“你现在过去一趟,找二小姐说一声,让她明儿和大嫂说一说请封郎中再过去给茂哥看看。”

    绿珠点点头出门去。

    幼清就托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坐在桌边,宋弈微笑道:“又胡思乱想了?”幼清点点头,道,“茂哥那么可爱,我真怕他……”

    “我不过随口一言,你不必放在心头。”宋弈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换了话题,说起朝堂的事情来:“今天二皇子去西苑了,在西苑中逗留了一个下午,还陪着圣上在丹房里待了许久。”

    果然,幼清的兴趣被提起来,她好奇的道:“二皇子这是打算增进和圣上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她想了想又道,“太后娘娘似乎打算给他选妃,这事儿圣上也该过问一番的吧。”

    “嗯。”宋弈颔首道,“在长兴侯府和江宁侯府选择,婚期的时间也定下来了,就在开年的三月!”

    前一世二皇子妃就是出自长兴侯府,和徐二奶奶是嫡亲的姑侄,二皇子妃她也见过一面,印象中个子也很高,和二皇子站在一处几乎是比肩的样子,但容貌却很清秀,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甜甜的。

    不过,太后不是一开始就定的长兴侯的谈氏,似乎先是有意济宁侯府的哪位小姐,因为那时候蔡彰握着张茂省在圣上跟前很有脸面,圣上也颇为倚重他,最重要的,济宁侯府多多少少也严安有些关系……不过后来为什么改成谈氏她就不大清楚了。

    “人还没定,时间就定下来了?还这么赶。”幼清扬眉道,“太后奶娘这是急着在子嗣上扳回一筹?”可这事儿定是比不过大皇子的,大皇子如今膝下嫡子就有两个,庶子庶女更是好几位,二皇子都还没成亲,着急这些怕是赶不上了。

    宋弈喜欢和幼清聊朝堂上的事,她看待问题的角度和他们微有不同,有着女人家的细腻敏感,常常能无意中牵出线头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分析出真相,在这方面,他显然不如她。

    宋弈与有荣焉,微微笑着道:“周大人的官位还是没有定下来。”幼清听着一愣,不可思议道,“周大人也不是杂流小吏,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你和姑父做了什么?”

    “我还是听少仲说的。”宋弈无奈的道,“还真是不知道内情。不过,想知道也不难,去问问郭大人不就可以了。”

    幼清不想知道,周礼就此丢了官才好,她想到当年父亲落罪他却升官,她心里就觉得膈应,现在没心思再去查当年的事情了,可是对于周礼,她是盼着他得报应的。

    “说起廖大人,他好久没有来我们家了,廖太太呢,回保定了吗?”幼清忽然想起廖杰来,自从他们搬过来,廖杰就来过两回,还有廖太太,当初办乔迁宴的时候没有请她,过后她送了谢礼,廖太太在她及笄礼时特意送了份大礼,之后倒是她失礼的一直没有去请廖太太。

    宋弈闻言回道,“廖太太月底便回去了,估摸着中秋后会回来吧。廖杰此番也挪了位置,去了通政司衙门。”

    “是吗。”幼清替廖杰高兴,他能升迁可是大好的事情,“那祝姐夫呢,变动了吗?”

    宋弈微微颔首,道:“和廖杰在一处!”

    那就是高升了一阶!祝士林为人还是比较圆滑的,升迁是早晚的事,更何况赶在自己人考核的关头,这么好的机遇,他不可能毫无变动的。

    宋弈牵着幼清的手,将她搂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道:“粤安侯府的那位左二奶奶,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幼清搂着他的腰,摇头道,“就和以前一样,你忙你的事就好,我要是应付不了会找你帮忙的。”她不愿意宋弈为了她的事和一个女人斗来斗去的,更何况,一个周文茵,还用不着宋弈帮她。

    宋弈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幼清就抬头看着他,道:“父亲刚刚出去了,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宋弈眉梢微挑,随即淡淡的将话题带过去,“岳父总有自己的事,你别总担心他。”

    幼清哦了一声没有再问,晚上她还是决定等方明晖回来她才歇下,好在方明晖回来的很早,她想去看看却被宋弈拉住,压在床上,道:“早点歇着,明儿再去问岳父好了。”

    “哎呀,我是……”她的话没说完,唇已经被宋弈封住,幼清捶了他两下,便不再挣扎,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等吻过半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推开宋弈,问道,“我一直没有吃避子汤……”

    “都什么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来。”宋弈咬着她的唇,轻笑道,“我有数,此事不必你担心。”话落,已经剥了幼清的衣裳……

    幼清想问他怎么办,却是转瞬被他打乱了思绪,软软的由着他折腾。

    宋弈知道幼清的身子渐渐适应,这一夜就没向以前那般克制,等幼清累的迷迷糊糊打着盹儿的时候,便感觉他的吻依旧密密的落在自己身上,她一惊醒来便看到宋弈正侧撑着躺在她的身边,手指已经顺着她的大腿滑了进去,轻轻一动,她忙抓住了他的手臂,轻咛道:“你……”

    宋弈亲啄着她的唇瓣,不让她说完,低笑道:“怕你不尽兴,我是不是要更努力一些。”

    “哪有!”幼清话落,已经没了力气再回他的话,青丝散在枕畔,身若纤柳般由他搂在了怀中。

    尽管昨晚陪着宋弈闹了许久,可到了寅时幼清还是醒了过来,她摸了摸身边,宋弈已经不在了,就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不等她睁开眼,忽然就被人打横抱着重新塞进被子里,而后宋弈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柔柔的道:“再睡会儿,我自己出门就好了。”

    幼清实在累的很,闭着眼睛勾着宋弈的脖子寻着他的唇亲了亲,道:“嗯,那你中午还回来吃饭吗。”她闭着眼睛嘟着嘴巴,唇瓣这会儿红红肿肿的,显得憨态可爱,宋弈心头软软的,搂着她又厮磨了一刻,才低声道,“今天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我会早些回家。”

    幼清点点头,道:“好!”话落,就差不多要睡着了,宋弈轻笑,给她盖好被子出了门。

    幼清睡到中午才起床,采芩笑着服侍她穿衣裳,幼清装作没有看见,梳洗一番吃了几块点心,又喊绿珠吩咐道:“一会儿你再去看看,大嫂请封郎中没有。”

    绿珠应是,幼清便喝了盅茶去找方明晖。

    方明晖院子里的两个小厮,一个叫晴海,长的白白净净的今年八岁,一个叫长海,个子矮矮小小的,但年纪却要比晴海大几个月,长海比较活络,一看见幼清就笑着迎过来,道:“大老爷在竹林里。”说着一顿,压着声音担忧的道,“坐了一个上午了!”

    幼清微微颔首,去了后院,果然看到方明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林子里,低着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沉思的样子,幼清走了几步喊道:“爹爹!”方明晖便将手里的东西收了,幼清恍惚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方明晖带在身上的一只檀香木的篦子,上头还刻着字,不过她不认识,小的时候她就见过!

    贺娘曾和她说那可能是母亲的东西,父亲常带在身上,应该是思念母亲的缘故……她当时哦了一声,就再没有去看那把篦子。

    是不是母亲的东西和她没有关系,父亲喜欢就带着不喜欢就丢了,只要他高兴就成了。

    “您没有找封神医下棋吗?”她笑盈盈在方明晖身边坐下来,方明晖淡淡的道,“有些累,便歇着了。九歌去衙门了吗。”

    幼清点着头走到方明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是不是胳膊酸了,我给您捏捏。”

    “不用。”方明晖笑着道,“你今儿不去看茂哥儿了吗。”顿了顿又道,“稍后父亲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些话和你姑母说。”

    幼清就笑着点头,狡黠的道:“好啊,那把封神医一起拖着,让他看看茂哥儿。”

    方明晖轻笑,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幼清就真的将封子寒不由分说的拖出来,道:“夫君说请封简去看看,反正您也闲着,就一起去嘛!”

    “我怎么闲着了,你没看见我正在潜心研究药草吗,我要研制出一种惊天动地的药出来,此药一出,世间百病必能药到病除!”封子寒说着一顿,就看到幼清正怀疑的看着他,封子寒顿时心虚的改了口,“是好几种,几种病能药到病除!”又道,“我随口一说,你至于嘛。”

    幼清将他推进马车里,道:“不至于,你只要去看看茂哥儿,我管你怎么吹牛!”话落,她自己则笑盈盈的上了后面的轿子。

    封子寒就和方明晖告状:“你养的什么女儿,也不好好教!”

    方明晖知道封子寒很喜欢幼清,像是长辈更像是朋友,他笑着给封子寒倒茶,道:“明前的龙井,您尝尝!”

    封子寒就端了茶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忘了数落幼清的事。

    几个人到了薛府,方明晖不好去赵芫的院子,便去寻方氏,幼清和封子寒到西院时,封简已经在了,见着封子寒他过来行了礼,道:“三叔,我有话和您说。”就拉着封子寒去旁边说话。

    幼清就问赵芫道:“封郎中怎么说?”

    “他说现在还不好定。”赵芫抱着茂哥儿,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却觉得茂哥儿这样有些不大对,说手指握不紧也抓不住东西,似乎有些奇怪。”

    幼清摸了摸茂哥儿的小脸,低声道:“和大哥说了吗?”

    赵芫摇摇头,望着茂哥儿红了眼圈,她的茂哥儿怎么就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了,她觉得好的很,当初豪哥儿不也这样,才刚刚满月而已,能看出什么来。

    这边封子寒沉着脸和封简过来,封简朝赵芫和幼清抱拳,道:“现在还不敢确定,再等大些才能知道,往后我每个半个月来给他诊断一次。”

    “那到底是什么病?”赵芫声音有些尖锐,“你不说清楚不是诚心急我吗。”

    幼清拍了拍赵芫,低声道:“你别着急,听封郎中说。”话落,又看着封简,“我大嫂说的也对,您也不用怕吓着我们,只有知道了实情我们才不会胡乱猜测。”

    “按现在看,这孩子长的有些慢,若是一直慢别人一些,大了以后或许在智力上会差一些。但是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所以,你们也不要着急,闲了就多给他捏捏手脚,陪他说说话,慢慢来!”

    赵芫将茂哥儿搂在怀里急的哭了起来。

    幼清就朝封子寒看去,封子寒和她点点头,幼清心里不好受,可却不能在赵芫面前露出端倪,安慰她道:“你先别急着哭,封郎中也只是推测而已,有他们在,茂哥儿一定没事的。”

    赵芫抹了眼泪,语气坚定的道:“我的茂哥儿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话落,就自己和自己赌气摔着帘子进了房里。

    “大嫂心里不好受,您别介意。往后茂哥儿还请您多费心了。”幼清和封简道歉,封简摆着手道,“宋太太不必和我客气,我叔叔在你们家打扰这么久,我无以为报,如今给茂哥儿看病也是我的本职,您无需道谢!”

    幼清笑笑,封子寒就道:“我那有本小儿的医书,回去我给你,你拿来给你大嫂看看!”幼清点头,封子寒就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了!”就走了。

    封简也未多留,随着封子寒出了门。

    一会儿方氏和家里人都得了消息跑来看茂哥儿,薛思琴带着豪哥也赶过来,大家虽说难过可也都存着侥幸,茂哥儿毕竟太小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幼清晚上回去,将茂哥儿的事情告诉了宋弈,宋弈颔首道:“即便有些问题,也应该影响并不大。”他特意斟酌了一番用词,道,“或许,比同龄的孩子天真一些。”

    什么叫比同龄孩子天真一些?!幼清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到寿山伯寿辰那日,方氏和赵芫都没了心思出门,幼清只好自己收拾了一番,去了寿山伯府。

    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好些人,在垂花门口还遇到了赵夫人,幼清上前行了礼,又和来迎客的郑家的二奶奶的笑着打了招呼,二奶奶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笑着引着她和赵夫人进去。

    “这两天忙着她大哥的婚事,也没有空过去看茂哥儿,近两日怎么样,说是封郎中又上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夫人和幼清并肩走着,声音压的很低,幼清也低声道,“说是现在还太小不好断论,等大一些才能看得出来。”

    赵夫人就叹了口气,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了,好好的孩子……”她说着就语带愤怒的道,“都怪那些个没心肝的东西,连孩子也能下的去手!”

    是啊,都怪那些没有心肝的人,天不收也是因为时间未到!

    郑二奶奶回头看来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笑着在前头引路,幼清不好在别人家中沉着脸,就扶着赵夫人,笑着和郑二奶奶道:“家中的侄儿有些不舒服,我姑母和大嫂便脱不开身,所以今儿就没有来,真是不好意思。”

    “小少爷病了?严重吗?我认识个很好的擅儿科的郎中,要不要介绍给你们。”郑二奶奶很热心的道,“此人虽名气不大,但在小儿病症上很有些见地。”

    幼清和赵夫人对视一眼,赵夫人就笑着道:“那敢情好,一会儿劳烦二奶奶将他的地址给我们,明儿我便让人去请!”

    郑二奶奶见她们很热情的受了她的帮助,笑容越发的亲近,颔首道:“成,一会儿我将地址给你们。”几个人就议论着孩子的事儿。

    内院里头搭了戏台,还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幼清和赵夫人由郑二奶奶陪同着进了正院,在院子外头就听到宴席室里的一阵阵的笑声,丫头打起帘子,幼清便进了门,里头的人一阵静默,视线便都落在幼清身上。

    上一回幼清去郭府时,就给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今儿一来也都算是熟人,便一阵寒暄之后众人才各自落座,郑大奶奶拉着郑二奶奶出了门,低声道:“这位就是宋太太?薛家的那位表小姐?”

    郑二奶奶点点头,朝房里看了眼,悄声道:“娘起先不是见过人吗,后来为什么反对六叔求娶,我今儿瞧见,可真是不但长的漂亮,还是个八面玲珑的。”

    “说这些做什么。”郑大奶奶嘘了一声,道,“她都成亲了,这话传出去岂不是坏人家的名声,再说,娘那时候反对是因为宋太太有旧疾,说是那病生不得孩子,若是要生很可能就会旧疾复发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娘考虑六叔的子嗣,才会反对!”

    “总比传断袖出去好,再说,如今六叔不是一个字不提成亲的事了吗,当初还不如娶了放在家里,好歹也能拴住六叔的心,照顾他起居!”郑二奶奶只觉得可惜,她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有婆子回着道,“徐大奶奶和徐二奶奶到了!”

    “她们来了,我去迎,你去让三妹领着几个小的去后院陪着来的几位小姐。”郑大奶奶交代了几句,就提着裙子往前院去。

    郑二奶奶便转头过来问身边的婆子:“看见六爷了吗?”

    “六爷在外院,奴婢方才还看到他了。”婆子说完,郑二奶奶就哦了一声,重新进了宴席室。

    幼清和赵夫人坐在一起,郭夫人和单夫人并没有来,不过礼却是让人送来了,幼清料到了并不意外,她和郑夫人聊了几句,就看见曾太太笑着过来,道:“宋太太,好久未见,上一回还是您及笄礼的时候,令尊回京后过的可还习惯?”

    “他早年在京城住过几年,回来也有些旧友,倒是挺习惯。”幼清笑着道,“多谢您关心!”

    曾太太笑着道:“宋太太客气了。”顿了顿又道,“今天没有看见薛夫人,她怎么没有过来。”就在幼清身边坐了下来。

    “家里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她说着微顿,看了赵夫人一眼,曾太太就笑眯眯的应是,和赵夫人道,“还没有恭喜赵夫人,赵大人高升!”

    赵夫人淡淡的道:“谈不上大喜,曾太太见笑了。”

    曾太太就笑笑又转头过来和幼清说话,这边门口,徐大奶奶和徐二奶奶笑着进了门,大家便又各自起身一阵寒暄,徐大奶奶过来和郑夫人道:“婆母前两日染了风寒,说是不好过来,免得传了病气,就让我和弟妹代着她老人家过来了,和您告个罪!”

    “不敢,不敢,她身体不舒服理应养着才是,若是过来,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郑夫人笑着道,“更何况,大奶奶和二奶奶能来,老身已是高兴至极!”

    徐大奶奶笑着应是,转过头来就看到幼清,她朝幼清点点头,便转头到对面坐了下来,徐二奶奶淡淡扫了眼幼清,转头过去和武威侯府的郑大夫人坐在了一处说着话,徐大奶奶则迎了靖国公府的李大奶奶和二奶奶,亦是她娘家的两位嫂嫂,姑嫂三人坐在了一起。

    曾太太说了几句,就看到了济宁侯府的蔡夫人,她笑着和幼清告罪,朝蔡夫人迎了过去……曾太太有位胞妹如今是济宁侯的妾身,所以,曾太太和蔡夫人也算得上是半个亲戚。

    “这些人你可都认识?”赵夫人端着茶盅,脸上淡淡的的,幼清就笑着道,“认识的,不过都是没什么来往的。”她当然认识,这些人前一世也有常去锦乡侯府走动的,即便不走动,可也大多都是认识的。

    现在没什么来往,是因为大家不是同路的人,她是文官的太太,而这些夫人奶奶们却是一个个出自勋贵之府,彼此利益不大,所以来往自然也不会多。

    “认识了就罢了。”赵夫人道,“大府里养出的没一个是简单的,你敬而远之就成了。”这话赵夫人深有体会,她娘家便就是金陵有名的望族,她嫁给赵江时,赵家也还曾繁盛了两年……

    幼清也有体会,便笑着道:“是,能不来往最好,若是避不开自然也用不着怕谁。”赵夫人闻言一愣,转身过来看着幼清,顿时笑了起来,颔首道,“你可比阿芫聪明多了!”

    幼清轻笑。

    一屋子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从家里的琐事,到街头巷尾的趣闻,自朝堂说到首饰铺子……

    “宋太太。”郑夫人走了过来,指了指隔壁,“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幼清怕冷落赵夫人就朝她看去,赵夫人和她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坐会儿。”幼清便笑着和郑夫人道:“好!”便随着郑夫人不动声色的去了隔壁的暖阁里,耳根子就一下子安静下来,郑夫人请她落座,笑着道:“家里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一时间还真怕哪里照顾的不周到。”

    “怎么会,我瞧着安排的非常的周到,方才赵夫人还就着您的安排,教妾身规矩呢。”幼清在郑夫人的下首坐下来,郑夫人打量着幼清,心底叹了口气,早知道方幼清这般聪慧能干,那时候她就不会阻拦郑辕了,不能生就不能生,房里纳个妾,去母留子的养在他们夫妻膝下,以后长大了还不是一样孝顺听话,子嗣这件事她是看开了,只要娶的人对,夫妻能恩爱互助,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太晚了,郑夫人打量着幼清,淡淡的笑笑,道:“其实我请宋太太来也没有别的事,是皇后娘娘那边有句话要我转达给宋太太。”

    “皇后娘娘。”幼清便端坐了坐,显得很恭敬的样子,道,“夫人请说。”

    真是聪明,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想得到,郑夫人越看越喜欢,说起来话来语气便越发柔和了几分:“娘娘的意思,粤安侯府的事情让您不要担心,她跳不了几日,您静观其变就可以,不必理会。”

    是在说周文茵!幼清没有想到皇后会这么直白的和她说这样的话,她立刻感激的道:“多谢娘娘照拂,我确实没有心思和她论个对错出来,也随她去了。”

    “你也是心善的。”郑夫人叹着道,“也不要怕,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和皇后娘娘说,她定然会给你做主。”

    幼清感激的应是。

    郑夫人满意的笑着,道:“你和我们家三丫头也是认识的吧,我记得上一回她去赵府回来,就说你也在的。”

    “我和三小姐是见过几次的面。”幼清笑着道,“听说她定亲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郑三小姐闺名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不过郑三小姐并非郑夫人所生,而是郑家二老爷的次女,在府里排行为三,郑家公子多小姐少,所以几位小姐都养成了掌上明珠。

    郑夫人就笑着:“明年六月,是她外家的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的,性子也合的来,这不两个人长大了,就索性把亲事定了。”

    “青梅竹马,真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幼清说着恭喜的话,郑夫人道,“到时候宋太太一定要来喝杯水酒。”话落便起了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先把戏台开了,宋太太和我一起去前头听戏吧。”

    “好。”幼清起身,客气的虚扶了郑夫人的手臂,郑夫人就亲热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敢劳驾宋太太。”却牵了她的手没有松。

    幼清笑笑和郑夫人一起往外走,既然宋弈要帮郑家,她的态度便也要清楚点,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她们是同盟!

    两个人一出去,幼清就看到徐大奶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幼清只当没有看见,陪着郑夫人坐了下来。

    “大嫂。”徐二奶奶道,“宋太太这意思,便是和我们划清界限了?”

    徐大奶奶就笑笑,道:“人各有志,我们强求不得。”便端着茶和李二奶奶说话,李二奶奶朝幼清看了眼,道,“郭夫人和单夫人没有来?他们南直隶不都是绑在一起共同进退的吗?”

    “单阁老现在也是和”二杨“一样在内阁和稀泥呢。”徐大奶奶不屑的道,“这种事,有的人见缝插针愿意赌一把,有的人却胆小怕事维持着中庸之道,不求前途只求安稳!”

    “这些文官底子太薄,做事也是见利忘义,他们高高挂起还好一些。”李二奶奶穿着一件妃色的撒花褙子,脸庞瘦瘦的一双眼睛不大,但是却精光熠熠的,显得很会算计的样子,她冷冷一笑,道,“只要不帮着这边就成!”

    徐大奶奶微微颔首,那边郑二奶奶已经邀着大家去院子里听戏,徐大奶奶和李二奶奶就起身跟着众人往外走。

    幼清和赵夫人一起,赵夫人低声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有。”幼清摇摇头,低声道,“说皇后奶娘转告我,关于粤安侯府的事,让我不必害怕。”

    赵夫人挑眉,转目看着幼清,道:“现在这样状况,你也不必客气,能靠就靠,若不然这险岂不是白涉了。”

    赵夫人平日都是端着架子的,说的话也从来都是有例可循的样子,今儿忽然看见她带着丝狡黠,不由觉得很惊喜,笑着道:“正是您说的这个理,我也这么想的。”

    “阿芫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放心了。”赵夫人笑着摇摇头,和幼清一起去后院,寿山伯府的后院有个人工湖,湖中有个四面阔通的亭子,她们在岸边建了个厅,厅也是四通的,大家坐在厅里头,戏台就落在湖中的亭子上,微风扑面清凉舒爽,很有一番情趣。

    众人夸赞不断。

    幼清也觉得惊讶,锦乡侯府也有个这样的湖,但是打理的可没有这样的心思,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有出彩之处。

    大家纷纷落座,戏台上的戏便开始了,唱的是《五女拜寿》,幼清听了好多次,便和赵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忽然身后零零碎碎走过来一阵脚步声,幼清回头去看,就看到郑三小姐陪着几位面生的小姐往这边过来,郑三小姐也看到她了就笑着打招呼,幼清微微颔首又回头去看戏。

    幼清坐了一会儿,就看到郑夫人起身离开了,她视线扫了一圈,端茶慢悠悠的喝着。

    忽然,有个小丫头弓着腰朝幼清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行了礼,低声道:“宋太太,我们夫人请您移步去前院!”

    幼清眉梢一挑,赵夫人就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刚才郑夫人已经请过幼清说话了,现在又来请,太奇怪了。

    “奴婢也不知道。”小丫头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太太去了就知道了,奴婢没敢问夫人。”

    幼清想了想,就颔首道:“知道了。”就和赵夫人打招呼,“我去看看。”

    赵夫人颔首,又拉着幼清的手,道:“园子大,你仔细记着路。”

    幼清朝她笑笑,跟着小丫头往内院而去,周芳和采芩以及绿珠跟了上来,周芳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就想到前几日周文茵让人往郑府送的那个匣子,她没有查到到底是送给谁的,但是周文茵这个举动太不寻常了。

    “太太。”周芳拉了拉幼清的袖子,幼清回头看她,颔首道,“我知道,你跟着我就成。”是不是郑夫人请她,去了就知道了。

    周芳就点点头,紧跟着幼清七弯八拐的往正院而去,等到了正院门口周芳才松了口气,若是有人想要使坏,也不敢在郑夫人的院子里。

    “请夫人在暖阁里略坐坐。”小丫鬟给幼清打了帘子,这会儿大家都去后面看戏了,里面没有人,幼清颔首进了门,小丫鬟给她上了茶,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周芳和采芩以及绿珠站在了门口。

    幼清的茶并没有喝,静静坐着打量着宴席室里的摆设,忽然,碧纱橱的帘子呼啦一下被人撩开,那声音在安静的暖阁里像是惊雷一般,幼清骇了一跳转头过来,就看到郑辕站在碧纱橱的门口,静静看着她。

    ------题外话------

    昨天是七夕,忘记了!迟来的祝福,希望大家天天都过情人节。

178 进步

    幼清立刻反应过来,朝郑辕微微福了福,转身欲走。

    “方……”郑辕走了两步自碧纱橱中出来,“宋太太,留步!”他并不知道幼清在这里,只当郑夫人请他来有话说,没想道竟意外碰见了幼清。

    她穿着一件芙蓉色绣白玉兰的湖绸褙子,清爽中透着明艳,容貌和以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气质却要成熟一些,他走了几步见幼清停下来,心头压抑不住的升起一股喜悦,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连他自己都不曾料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那么久未见,再相见时已是物是人非,有许多话想和幼清说,可是一开口,他却是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幼清皱眉回头看着他,反问道:“这话应该是我问郑六爷,您为何在这里?”

    郑辕目光黏着,不舍得错过一丝一毫,他做过无数个设想,似孩子做白日梦,可笑的连他自己都不屑,可是有时候,人的感情便是这样,并非是你想控制便能控制的,正如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不会去找她打扰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后悔,不去懊恼不去想她。

    郑辕紧紧攥着拳头,极力克制自己不会乘人之危做出伤害幼清的事情,所以他怔怔的看着幼清,许久才开口道:“是谁……请你过来的?”

    “一位小丫鬟,说是郑夫人有事请我来说,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郑六爷。”她淡淡的说着,语气并不好,这里是郑府,他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您呢,又是谁?”

    郑辕蹙眉,他能感受到幼清的怒意,神色微凛,回道:“和你一样!”

    两人皆是明白事情到此刻,其中可能发生过什么事,郑辕心头恼怒,但也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与她单独相处,能看见她和她说话,即便他知道这是个圈套:“你……过的好吗?”

    幼清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疙瘩,她不解的看着郑辕,简直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郑辕,这样的话竟然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顿了顿,幼清道:“是您走还是我走?”不走难道等着人来。

    郑辕嘴唇动了动想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重重的颔首道:“你在这里,我出去!”话落,便要走,等他到门口,忽然幼清喊住他,“等等!”

    “怎么?”郑辕回头看她,就见幼清蹙着眉头道,“这件事有些奇怪。”

    郑辕收回了脚看着她,低声道:“是很奇怪,不过我会去查,你放心!”幼清闻言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你我在这里碰见奇怪,因为必然是有人安排好的。奇怪的是你我在这里碰见,这件事太过儿戏了!”她觉得周文茵费了这么多事儿,不应该只会这样小打小闹。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郑辕不解的看着幼清,幼清微微颔首,她想到了周文茵送到郑府里的那个匣子,直到现在周芳都没有查到那个匣子是给谁的,“前几日,我的丫头跟着左二奶奶……”她将周文茵往府里送东西的事情告诉了郑辕,“此事,你可有察觉?”

    郑辕的脸色瞬时冷凝了下来,他回道:“此事我并不知情。”话落想了想,道,“你稍等,我现在便去查!”

    “等等!”幼清若有所思,在暖阁里四处打量了几眼,道,“你觉得,若是左二奶奶和徐家真的送东西进来,会是什么?”

    周文茵若是想针对她的话,把她和郑辕诱在一个暖阁里,这种把戏也太小没有杀伤力了,她和郑辕也不是傻的,待在房里等着被人抓不成,可是若不是为了这个,周文茵和徐二奶奶那天密谋的就一定是别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她送来的又是什么东西呢?会放在什么地方?

    “贵府有没有书房密室之处?”幼清想下想道,“置放贵重之物的地方。”

    郑辕心里转了几圈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外院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来,随即正院中踢踢踏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郑辕和幼清的面色皆是一变,随即门帘子一掀周芳跨了进来,她见到郑辕微微一愣,随即换了面色和幼清道:“太太,好像出事了。”又看了郑辕一眼,语气不善的补充了一句,道,“有人朝这边来了!”

    幼清朝郑辕看去,郑辕和幼清微微颔首,道:“你要不要去碧纱橱里躲一躲?”

    “我不躲!”幼清蹙眉道,她才不会去躲,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是更加说不清,郑辕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便抱歉的道,“那我去!你只当我没有来过!”话落,转身进了碧纱橱!

    幼清和周芳对视一眼,周芳指了指碧纱橱,幼清低声道:“回去再和你说。”又道,“出了什么事?”

    “郑家的后院好像走水了?正有人救火。”周芳低声解释,又道,“但是却是有人往这里跑!”

    幼清微微颔首没有说话,随即暖阁的帘子被人呼啦一声掀开,幼清就看到郑二奶奶和郑三小姐陪着蔡夫人,曾夫人,依旧刘大夫人和徐大奶奶,徐二奶奶等人进了门,几乎今儿来的女眷都在这里了,大家一看到幼清在里面,随即愣了愣,郑大夫人当即就笑着道:“我说没看到宋太太,原来是躲在这里啊。”她说着,四处看了看,“怎么,就宋太太一个人?”

    幼清不理她,朝众人微微福了福,道:“众位夫人怎么回来了?”

    “宋太太还不知道。”徐二奶奶接了话道,“我们看戏的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起火了,戏是看不成了,便只好到这里来坐坐!”

    幼清惊讶的道:“竟然起火了!”话落,朝后让了让对郑三小姐道,“三小姐快请诸位夫人进来坐!”

    众人就进了门,按齿序落了座,幼清和赵夫人坐在一起,她低声问道:“怎么会起火了,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看戏的厅后面有个院子,那个院子起火了。”赵夫人说着微顿,又道,“听说是侯爷的内书房!”

    幼清眉头微蹙,这火起的果然很巧合。

    徐二奶奶就奇怪的看着幼清:“宋太太怎么在这里。”大家就都看着幼清。

    “我有些不舒服。”幼清就笑着道,“便寻了郑夫人,郑夫人让小丫头陪着我来这里略歇一歇,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太意外了。”

    郑二奶奶也是唏嘘道:“让各位夫人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怎么好好的会走水她也没有想明白,而且,今儿还是公爹的寿辰,这火烧的也太晦气了。

    “这走水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徐大奶奶道,“我们惊了无妨,千万别让火势蔓延了。你也不必陪着我们,快去忙吧。”

    郑二奶奶当然不能走,她笑着道:“家里人会处理的,我就在这里陪着诸位夫人,午膳也备好了,稍后还劳烦各位夫人移步去花厅。”外院好些人人去救火,人来人往又复杂的很,戏是看不成了。

    徐二奶奶就朝碧纱橱里看了看,笑着站起来,道:“郑夫人的暖阁摆的可真是精致。”她四处打量着,走到碧纱橱的门口,笑道,“这里是碧纱橱吗?”话落就要去掀帘子。

    郑三小姐一惊腾的一下站起来,看了眼幼清,和徐二奶奶道:“是!里面是碧纱橱!”很紧张的样子。

    徐二奶奶微挑了眉头,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幼清身上似笑非笑……想必郑辕藏在里面吧?只要找到郑辕,那方幼清前头在暖阁里做什么,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了,她心里想着便要掀帘子。

    忽然,她的手被人按住,徐二奶奶一愣,就看见幼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二奶奶若是想参观,也该请郑二奶奶陪着才是,这样做实在太失礼了。”

    徐二奶奶脸一红,随即就道:“倒是我心切了些,这还是头一回来郑家,便急切的想到处看看呢。”话落,笑眯眯的拨开幼清的手,道,“宋太太可要与我一起看看?”

    “我看还是算了。”幼清挽了徐二奶奶的胳膊,“二奶奶还是别看了,后院的火还没灭,我们在这里儿戏无事人似的,似乎也不大妥当!”

    徐二奶奶当然不肯走,掀了帘子就能将方幼清踩在脚底上,不但能为周文茵出口恶气,还能将郑宋两方的联盟瓦解,一举而得的好事……不对,今儿的事可不但是一举两得,她定不能错过。

    她忽然就推了一把幼清,转身就呼啦一下掀开了帘子,随即她朝里头看去,里面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两顶落了锁的橱子,一张软榻还有圆桌脚蹬和靠在墙边的一张不大的床……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郑辕人呢?

    难道已经走了?不可能,她们来的时间刚刚好,而且,远远的她就盯在正院门口看,并没有看到郑辕离开,他一定还在院子里。

    可是,这里没有人啊。

    徐二奶奶站在碧纱橱门口一阵发愣。

    幼清也微微一愣,随即目光飞快的扫了眼头顶的承尘,承尘之上便是横梁……

    徐二奶奶皱着眉,一脸的不甘。

    “二奶奶可真是。”幼清掩面而笑,“像个孩子似的……”话落,摇摇头,走到赵夫人身边坐了下来,随即房间众人都跟着幼清的笑了起来,蔡夫人朝徐二奶奶招招手,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快来我这边坐。”

    徐二奶奶尴尬的满脸通红,朝徐大奶奶看去,徐大奶奶低头喝着茶,仿佛没有看到这里发生的事。

    郑二奶奶眼睛一转,就笑着走过去挽了徐二奶奶的胳膊,笑道:“我们府里可比不上贵府,陈设太过简陋,让二奶奶见笑了。”

    “没有。”徐二奶奶尴尬的笑了笑,顿了顿才道:“怎么会,我瞧着可比我们家好多了呢。”她不死心的又回头看来眼碧纱橱。

    郑辕又不是鬼,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还有方幼清,她怎么会这么镇定?

    徐二奶奶想不明白。

    幼清却是忽然站了起来,对郑三小姐道:“三小姐,我想去净房,你能不能陪我去?”

    郑三小姐一时发着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幼清的话。

    “玉儿!”郑二奶奶推了推郑三小姐,“你发什么呆,这孩子,昨晚是不是又睡迟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啊?哦。好啊。”郑玉失魂落魄的,脸色很难看,走过去和幼清笑着道,“我陪您去。”说着引着幼清望外走。

    幼清就和众人福了福,道:“失陪一下。”说着和郑玉一起出了暖阁的门,她一出去果然就看到西北角上浓烟滚滚,热浪翻腾,看来火势似乎还不小。

    “净房在这边。”郑玉引着幼清下了台阶往后院去,幼清没有说话,等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郑玉一愣看着幼清,不解的道,“你怎么了?”

    她们见过几回的面,并不陌生。

    “我来正院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幼清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郑玉,郑玉一愣下意识的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骗你和六哥!”

    幼清走了几步逼视她,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郑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一变,捂着嘴摇头:“我……我真的不知道。”话落,她见幼清依旧满面质疑,便有些着急还想再解释,幼清就冷冷的喝道,“你可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我没有恶意的。”郑玉解释道,“我只是看我六哥太想你,所以才想安排六哥和你见一面,以慰他的相思之苦。你不知道,你成亲的那个晚上,我六哥一个人在河边吃酒,喝的醉了浑身湿漉漉的在河边躺了一夜,十月的夜里冷的都快结冰了,他就那么躺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找到,回来后就生病了,病了好些日子,还差点死了!”

    幼清一震,怀疑的看着郑玉,郑玉就接着又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一开始不屑,后来见六哥那么可怜,常常一个人喝闷酒,我知道他是想你,又不敢打扰你,就自己折磨自己,我从没有见过六哥这样,宋太太,不……幼清,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幼清心里是真的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郑辕会这样,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去在意过郑辕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些现在不是重点,她也无心想了解郑辕到底有多痛苦,同情也好怜悯也罢,她做不到想必郑辕也不需要。

    所以,说这么对于此刻来说,都是废话!

    “你知道郑六爷在碧纱橱里是不是?”幼清没有理郑玉方才说的话,沉声问道,“你和徐二奶奶串通好了?”

    郑玉听着脸色一变,顿时摇着头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和她串通,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和她联手!”

    幼清根本就不信她,再次问道:“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和左二奶奶接触过?”郑玉闻言一愣,戒备的朝后退了一步,幼清就眯了眯眼睛朝周芳看了一眼,周芳立刻上前来,一把钳着郑玉的手臂,她的力气虽比不过男子但对于郑玉这样一个娇小姐来说,已经足够,郑玉立刻疼的龇着牙,喊道,“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幼清道,“我让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和左二奶奶接触过。”

    郑玉疼的眼泪落了下来,点着头道:“是,我和她接触过,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她说你和我六哥有情,我应该帮一帮你们,我心想这件事对于我六哥来说是好事,所以就答应了,可是我并不知道事情这么巧,正巧后院走水了,大家一起到正院来,把你们堵在了暖阁的门口。”一顿又道,“真的,你相信我,事情真的只是这样。我虽然不聪明,可是还不至于蠢到帮着别人去害家里人。”

    幼清朝周芳点了点头,周芳松开郑玉,郑玉揉着胳膊,就道:“你太过分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我此刻过分不过分了。”幼清话落,拂袖道,“你现在去暖阁,带着夫人们立刻去花厅用膳,让你六哥脱身。”

    郑玉也知道把郑辕困在里面不对,但是既然大家没有发现他,这件事就算过去,她不以为然的道:“我知道,不用你教!”

    “那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为什么你骗了我和你六哥到暖阁里来,戏台那边就起火了?为什么大家来的不早不晚,却恰好将我们堵在里面?”幼清目光冷凛的盯着郑玉,郑玉额头上渗出细汗来,摇了摇头,幼清便道,“因为困住我和六爷不过是她们的今天要做的事情中的一部分,那场火才是关键。”

    郑玉跳了起来,道:“怎么可能,她们要做什么。”

    “现在没空和你解释。”幼清道“你去把二奶奶请出来,我有话和她说,再将暖阁里的夫人们带到花厅去,让你六哥好出来!”

    郑玉言听计从的点着头:“那你等我一下。”说着提着裙子就跑到暖阁里,过了一个郑二奶奶出来了,“宋太太,你找我什么事?”

    幼清就带着她走了几步,和她低声说了几句,郑二奶奶面色大变,骇道:“怎么可能!”

    “是不是有这种可能,你去了就知道了。”她话落,就道,“快去!”

    郑二奶奶知道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转头就吩咐了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让几位爷都到后院来,还有伯爷!”自己则飞快的朝后院跑去。

    幼清静静的站在院子里。

    周文茵果然有长进,知道一环套着一环的设计了,她诱着郑玉骗她和郑辕,是一件事,放火烧寿山伯的书房又是另外一件事,若她和郑辕不慎真的被人堵在暖阁里,那明儿谣言传出去,绝对是她和郑辕私会,到时候她的名声定要毁了,郑家和宋弈暂时的结盟也会分崩离析。

    而寿山伯的书房起火,恐怕是要将寿山伯府彻底推上断头路……她推测,周文茵送进来的那个匣子现在一定放在寿山伯的书房,而那个匣子装的东西,不管什么,但一定是能让寿山伯举族覆灭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有这样的威力?

    她能想到的只有……龙袍!

    寿山伯迫不及待的给大皇子定制好了龙袍,迫不及待的想要大皇子登基为帝……

    这个理由,就足够寿山伯府的所有人,包括皇后以及大皇子,都送上黄泉路!

    幼清心头微转,听到了暖阁里的起动的声音,她便带着周芳几个往后院走了几步,过了一刻就听到诸位夫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院门,徐二奶奶好奇的道:“怎么不见宋太太?”

    “她约莫有事,稍后便来。”郑玉胡乱的应着,忍不住朝后院看了一眼,徐二奶奶打量了眼郑玉,心头冷笑了笑,等郑家覆灭了,这些人还不都是阶下囚,包括方幼清!

    徐二奶奶昂着头,走在了前头。

    徐大奶奶看了她一眼,又朝郑玉看看,眉头微蹙!

    幼清等人全部出院子,她才走到了前面,略等了一刻便看见郑辕从暖阁里走了出来,见她还在院中几步便走了过来,低声道:“今日的事,是我疏忽了。”

    “郑六爷不必如此。”幼清见他衣摆上略沾了灰尘,让堂堂左军都督做了回梁上君子也是不易,幼清叹了口气说话时语气不由好了几分,“你去后院看看吧,希望我所料是错。”

    郑辕朝幼清抱了抱拳,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幼清这才带着三个丫头往花厅去,周芳低声问道:“太太,寿山伯府不会出事吧?”

    “不知道。”幼清摇摇头,她并不想寿山伯府出事,至少这样可能会打乱宋弈的布局和节奏,“相信郑家有应变的能力。”更何况,郑辕也不是绣花枕头。

    幼清进了花厅,在赵夫人身边坐了下来,赵夫人低声问道:“没什么事吧?”

    “等回去我再和您解释。”她说着看了眼徐二奶奶,徐二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幼清心头就低叹了一声,谈氏这是逼急了想要在太后面前立功了吧,一直被李氏压着起不了头,如今有机会她就想好好表现一番。

    也不想想,就算这件事成了,周文茵会甘愿将功劳给你一个人,最后在太后的眼中,最得力的还是周文茵,而非是她!

    幼清摇摇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什么变化,总能被人指使的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很聪明的样子。

    郑家出了事,主子都不在,寿宴也不成席,大家当然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意兴阑珊的喝了几口汤,便放了筷子……幼清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之后,便看到郑夫人笑盈盈的进来了,她一眼落在幼清身上,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才招呼大家:“真是不好意思,今儿闹了这么多事出来,让大家见笑了。”

    徐二奶奶见郑夫人面色如常,便知大事不妙,她心头一顿,朝自己带来的婆子看了一眼,婆子立刻会意不动声色的出了门,过了一刻婆子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徐二奶奶一顿,蹭的一下站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又悻悻然的坐了下来。

    “宋太太。”有小丫鬟在幼清耳边轻声道,“我们六爷请您过去一趟。”

    幼清朝郑夫人看去,郑夫人和她点了点头,幼清便起身带着周芳随着小丫头出了花厅。

    并没有走远,而是拐进了正院,院子里没有丫头婆子,幼清只看到郑辕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脸色极冷宛若寒冰一般,见到幼清他面色顿时舒缓下来,几步过来,看着她道:“如你所料,找到了那个匣子!”

    “是什么?”幼清看着他问道,郑辕一字一句道,“龙袍!”

    果然是这样,幼清微微颔首,正要说话,郑大奶奶从门口走了进来,见着幼清便跪了下来,激动的道:“多谢宋太太救命之恩!”

    “大奶奶言重了。”幼清忙侧身避开,将郑大奶奶扶起来,道,“我不过几句话,并没有做什么,您真不必如此。”

    郑大奶奶看了眼郑辕,叹了口气道:“您不知道,方才这个匣子从里面被拿出来,就这样摆在院子里,如若不是刻意找到它,立刻就要被那个婆子打开了,这东西一旦露面,那么多人看见,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寿宴就变成丧席了。

    今天实在太惊险了,郑大奶奶但凡想到,都觉得腿发软。

    幼清安慰了她几句,郑大奶奶看着郑辕,道:“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了,她们手段太狠毒了!”

    郑辕没有说话,反而朝幼清看了过来,幼清一愣就想到方才郑玉和她说的那番话,郑辕在她成亲的那晚大醉一场,第二日便开始生病,她似乎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还是封子寒来给他的问诊的,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过,所以再去看郑辕就有些尴尬,她和郑大奶奶道,“有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郑大奶奶并未多想,摇头道:“没有找到!”一顿又道,“不过,能将匣子放进父亲书房的人少之又少!”

    那就是暂时没有证据了,幼清若有所思,身后郑夫人沉着脸走了过来,望着几个人,坚定的道:“以牙还牙!”话落,她看着郑大奶奶道,“让窦良将匣子带到锦乡侯的书房去!”

    郑辕微微颔首,算是没有反对。

    幼清却是惊了一惊,诧异的看着郑辕,问道:“窦良?”

    郑辕微微颔首,并不打算隐瞒幼清,道:“锦乡侯府里的有位幕僚,原是我身边的亲信!”

    幼清心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若非今天机缘巧合,她恐怕永远都不知道,窦良是郑辕派去锦乡侯府的,前一世她所知道的朝堂的事情,都是窦良告诉她的!

    兜兜转转,没有想到窦良是郑辕的亲信。

179 责罚

    “怎么了?”郑辕望着幼清,难道她认识窦良?

    幼清笑笑,回道:“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郑六爷早有打算,有窦良在锦乡侯府,有些事便能事半功倍。”

    “徐侯爷为人谨慎,窦良虽得了他的信任,但知道的依旧不多。”郑辕说完,又道,“不过也并不着急,人在那里,总有用处!”

    这一点幼清倒是赞同。郑夫人走了过来,携了她的手道:“这一次我们连累你了,真是抱歉。若非有你提醒,我们家可真要面临从未有过的危机,往后宋太太若有用得着我们郑氏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她惭愧的很,上午还和幼清说皇后会帮她,没想到话才说出去,就成了幼清帮她们了。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其实帮贵府也是帮我自己。正如三小姐所言,挑拨她的人是左二奶奶,我和她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或许,我们谁连累谁都未可知。”她淡淡说着,有着自嘲和打趣的意思,郑夫人便感动的道,“真是好孩子,以往是我错怪你了。”

    幼清一愣,没明白郑夫人的意思,郑夫人仿佛没有在意,而拍了拍幼清的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娘!”郑辕当然明白郑夫人指的是什么,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望着幼清道,“这件事,你可有指教?”很期待的看着幼清,他知道,她一直都是善谋的,不管用的什么手段,她总能给人出其不意之感。

    这样的感觉,他在以往已经领略过很多次。

    郑夫人一愣,就暗中向郑辕打了个眼色,虽说郑府和宋九歌之间有着未曾明说的联盟,但是毕竟只是合作,宋太太帮他们至此,他们再提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郑辕想的却不是过分不过分,他只是单纯的期待,幼清其后有何打算。

    反倒是幼清并未多想,就如她自己所言,现在帮郑辕就是帮她自己,她望着郑夫人笑了笑,和郑辕道:“这件事,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左二奶奶和徐二奶奶办的,更没有办法直指锦乡侯府,尤其是那个匣子,不能明言,只能放在暗处。夫人和郑六爷若想出了这口恶气,我倒是有另外一个办法,不过,恐怕要略委屈郑六爷一番。”

    郑辕眼睛一亮,道:“你说!”

    郑夫人也点点头:“宋太太但讲无妨。”宋太太说的没有错,那件龙袍他们只能偷偷送回去,再找机会将龙袍的事情按照今天的套路抖出来,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总归这口恶气是要出的,但是眼下胸口的郁结恶气却难以出出来。

    “今天是侯爷是寿宴,后院戏台开锣鞭炮连天,半城都知道侯府的热闹。”幼清说着望着郑夫人,接着道,“可是就在这热闹之时,侯爷的内书房却无故走水了,这么巧合的事实在难有……想必侯爷也好,夫人也好必然很气愤吧!”

    郑夫人听着微怔,在思考幼清话中暗中的意思,郑辕顿时笑了起来,点头道:“宋太太所言甚是,父亲和母亲确实是非常生气扫兴!”话落,他幼清颔首,道,“这件事郑某去办,必然会让宋太太满意。”

    幼清见郑辕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打算再多说,颔首道:“那就好。”她看了看时间,问郑夫人,道,“那些夫人们都告辞了吗?”

    “还没有,稍后我便去送她们,今儿的事情太扫兴了,再留大家也只是无趣了。”郑夫人叹了口气,她本来还想笼络人心,没想到人心没笼络到,还闹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幼清笑着道:“那我也告辞了!”郑夫人颔首,道,“我送你,你和赵夫人一起来的,要不要请赵夫人出来?”

    “我去请她就好了。”幼清含笑道,“也和诸位夫人告辞,若不然就这么走了太失礼了。”

    郑夫人颔首,幼清朝郑辕福了福,郑辕目光自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这会儿幼清说走,他眼底便露出淡淡的难掩的失落,幼清没有看他,和郑夫人一起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看向郑辕,道:“我过的很好!”话落,朝他点了点头,出了院门。

    郑夫人一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头满是心疼和不忍,忍不住叹气。

    郑辕却是一怔,才明白过来,幼清回答他的是他们刚刚在暖阁里时他问她的话,她说的她过的很好……郑辕自嘲的笑笑,负手出了院门,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幼清进了花厅看不到身影,他方才收回目光。

    幼清进去和众人打了招呼,朝徐二奶奶笑笑,徐二奶奶目光微闪侧过脸去喝茶,幼清便和赵夫人一起出了花厅由郑夫人亲自送到垂花门。

    外院里闹哄哄的,因为后院的大火,来来往往的小厮从侧门往角门跑,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办喜事的样子。

    “你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家。”赵夫人携着幼清的手,话还没说完,赵夫人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她一愣和幼清道,“那是不是宋大人?”

    幼清这才朝影壁那边看去,随即一喜,宋弈大步过来朝赵夫人和郑夫人抱了抱拳,又望着幼清,低声道:“我来接你回去。”

    “好!”幼清笑容满面,和赵夫人抱歉的道,“只能改日再去府中和您说话了。”

    赵夫人心里再好奇,也不能挡着宋弈接幼清回去,更何况,她是单纯担心幼清的安危,如今宋弈来接她便放心了,便颔首道:“我们不着急,见面的机会多的很。”

    幼清笑眯眯的点头,又和郑夫人告辞,郑夫人微微颔首,打量着宋弈,就见他穿着一身连青色细布直缀,俊如天人,气质更是出类拔萃,她又去看幼清,就发现幼清自宋弈出现后,就宛若变了个人似的,没了方才那般沉着冷静,超越她年龄的从容不迫,而是露出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天真单纯,满眼里都是对宋弈的依赖和欢喜。

    郑夫人心里直摇头,她那个傻儿子还惦记着人家,人家小夫妻郎才女貌过的和和美美哪里还有他的事儿,就算是他将心都剖出来送给方幼清,人家恐怕也没兴趣多看两眼。

    论起来,她的儿子也不必宋弈差,可是缘分这事儿说不清道不明,郑辕和方幼清之间没有缘分,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的。

    心里失落的转了一圈,郑夫人颔首道:“那我就不远送了,几位慢走!”

    幼清笑着点头,由宋弈扶着上了马车,宋弈回头看了眼赵夫人,却是一眼看见垂花门内的小径上,郑辕负手站在那边,他看到了郑辕,郑辕也早看到了他,两人目光扫过对方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宋弈上了马车放了帘子。

    周芳和采芩以及绿珠跟在车边,随着赵夫人的一起出了寿山伯府。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听说郑家的事情了?”幼清觉得只有呆在宋弈身边,她心里头才真的踏实下来,可以什么都不用管,跟着他就好了,“上午真是惊了我一跳!”

    宋弈看着她乖巧的拱在身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望着她,凤眸中波光粼粼的透着劫后余生似的不安,他不由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不用看他也知道在他来之前,幼清是个什么表现,一定是镇定自若强势不输人的样子……

    一见到他就变成孩子了。

    不过,他却是很喜欢,幼清能依赖和信任他,这让他很高兴。

    “是吗。”宋弈望着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问道,“都出了什么事?”

    幼清就从头至尾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却自动将郑玉和她说的有关郑辕喝酒生病的事情略过去,蹙眉道:“……我便给郑六爷出了这个主意。”

    她提到郑辕时就和提到郑夫人时没有两样,宋弈知道幼清在男女的情事上比较迟钝,所以,他当然不会提醒她郑辕如何如何,淡淡的很自然的道:“倒是没有料到,她竟然能拿出一件龙袍来,这件事不难去查,一旦牵扯出来,便是连太后也能寻根究源。”

    “先让郑六爷去闹吧。”幼清笑着道,“若是把太后逼急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不是说凡事求稳吗。不着急。”她说着,歪在宋弈的胳膊上,又道,“再说,一个周文茵我若真想收拾她,太简单了……”她有许多方法可以让周文茵生不如死,可是现在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为了茂哥,她也要让她试试,什么叫钝刀子割肉。

    “你啊。”宋弈无奈的将她搂在怀里,觉得又心疼又爱怜,幼清就笑眯眯的搂着他的脖子,道,“我今天受了委屈,抱抱!”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将她搂着放在腿上,忍不住亲了又亲,捏了捏她的鼻尖,叹道:“小妖精!”

    幼清笑了起来,赖在他的怀里。

    幼清等人一离开,本该热热闹闹办寿宴的寿山伯府也办不下去了,寿山伯和郑夫人因为觉得太过晦气扫兴而大怒病倒,郑辕随即动作极大的将家中所有服侍的下人召集在一处,一个一个审问,终于将放火的“内应”找了出来,一顿板子下去,内应终于受不住招供,原来她是受锦乡侯府徐三爷指使,随即郑辕大怒,带着家丁便气势冲冲的跑到锦乡侯府去要人。

    幼清听到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问江淮道:“他真说的找徐三爷?”

    “是,确定要找徐三爷。”江淮点点头,一脸的不屑,觉得高估了郑六爷,平日看他一副到貌盎然的样子,没想到真出了事也是捡软柿子捏,专挑徐三爷这种没用的人报复。

    幼清看看宋弈,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她也没想到郑辕会把火引导徐鄂身上,不过他这样做也有道理,徐二爷在福建没有回来,徐大爷为人谨慎性子沉稳,说他做这样的事都没有人信,可郑辕又不可能找锦乡侯府去要徐二奶奶,毕竟她是个妇人……

    所以,徐鄂是最好的靶子。

    “你再去看看,有什么事再来和我说。”幼清忍了笑等江淮出去,她和宋弈道,“没想到郑六爷会……”她话没说完,宋弈就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惊的房里绿珠和采芩慌手慌脚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这个吻长到幼清窒息的扯着他的衣襟直喘气,宋弈才放了她,幼清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奇怪的道:“你怎么了,还当着丫头的面!”

    “没什么。”宋弈轻轻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擦着她唇瓣的红肿,爱怜的道,“方才觉得你笑的好看,便有些情难自禁。”

    幼清脸一红,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咕哝道:“可你也不该当着绿珠她们的面。”还这么霸道,“以后不准这样。”

    “再说吧。”宋弈扬眉很自然的搂着她。

    郑辕堵着锦乡侯府的门,锦乡侯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抄着家伙就和郑辕在街上对峙起来,虽未真的动手,但是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郑辕站在人前,对面则是阴沉着脸的徐炙打头阵,两人对视,硝烟弥漫!

    过了一刻,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随即徐炙就看到徐鄂竟被人提溜了过来,堵着嘴五花大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非常的狼狈,他谈不上心疼,却觉得丢了锦乡侯府的脸面,顿时怒道:“郑孜勤,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他敢指使人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放火,我便就能讨回公道,你若不服,便去告我,我们公堂上见!”他说的义正言辞,气势凌然。

    徐炙早听徐大奶奶说过今日寿山伯府的事情,徐大奶奶猜测这件事是徐二奶奶做的,但此刻他当然不可能把徐二奶奶拉出来,便道:“你说是我三弟指使,你有何证据,若拿不出证据来,我们便去圣上面前评理!”

    郑辕冷哼一声,指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内应”,道:“他就是证据!”

    “放你狗屁!”徐鄂被人松了绑,站了起来,他肿了一只眼睛,衣裳也被人撕坏了,露出里头白滑滑的胸膛,他指着郑辕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老子什么时候放火烧你们家了?”

    郑辕冷声道:“今日!”

    “呸!”徐鄂动作太大顿时疼的直抽嘴,他捂着脸道,“三爷我要放火,你还有命在这里和我评理,我非得一把火将你们给灭门了。”

    郑辕脸色顿时阴冷了下来,这个徐鄂便就是草包搅屎棍,当初若非是他盯着他胡闹,方幼清早就嫁给他了,新仇旧恨,郑辕怒道:“你再说一遍,我定叫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索性今天是要闹,那便闹个天翻地覆。

    徐鄂一看郑辕提剑朝他走了几步,他顿时很怂的躲去了徐炙的身后,探着头喝道:“谁和你动粗,莽夫,有本事我们去西苑评理去,看看到底谁有理。”

    “好,去就去!”郑辕长臂一挥,身边围着的家丁顿时让出一条道来,徐鄂顿时昂首挺胸往前走,徐炙直皱眉拉着他低声道,“先回去将衣裳换了,这样像什么样子。”

    徐鄂回头看着徐炙就道:“我若换了衣裳圣上如何看得见我的惨样。”

    徐炙顿时被他堵的没了话,只好回去让人通知家里的人,他自己也跟着徐鄂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郑孜勤。”徐鄂转头过嘲笑的看着郑辕,道,“你我的梁子结大了!”

    郑辕冷哼一声,徐鄂就咬牙切齿道:“当年要不是你和我搅合,方幼清早成了我媳妇了,哪轮得到宋九歌!这个仇我定要找你讨回来,你给我等着!”他不记得今天被打的仇,还有求亲时被郑辕揍的仇,却偏偏揪着亲事碎碎念叨。

    这个帐他没和他算,他现在反倒有脸和他说,郑辕懒得和这个浑人废话,瞥了他一眼,便不搭理徐鄂。

    等他们大张旗鼓的到西苑时,太后和皇后也得了消息赶了过去,两方人在西苑争的不可开交,太后望着被打的分不清真容的徐鄂直哭,皇后则念着被气病的父母哭,圣上头疼不已,望着郑辕问道:“你怀疑是徐鄂烧了你们家院子,可有证据?”

    “微臣找到了放火的家丁,他招认是徐鄂指使他做的。”郑辕腰背挺直望着徐氏的人寸步不让。

    圣上又去看徐鄂,问道:“你……他说你指使人放火,你怎么自证清白!”

    “圣上。”徐鄂朝圣上行礼,道,“微臣这几日都没有回家,根本不知道寿山伯办什么寿宴不寿宴,这件事可以找牡丹阁的人查证。再说,微臣好端端的做什么去烧他们家。”又指着郑辕道,“您看看微臣这副样子,就是被他打的,微臣还求您做主,光天化日仗势行凶,他眼里根本没有王法。”

    “皇帝。”太后看着圣上,抹着眼泪道,“老三虽浑了点,可是他胆子小,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更遑论让他去杀人放火,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荒谬之极!”

    “圣上,我父亲年纪已大,原是想办个寿宴添添喜气,却不曾想遇到这种事情,他如今人被气病倒,还不知后面如何,这件事,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皇后和太后一样,只说事不对人!

    圣上烦躁的不得了,他整天那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哪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何况,他的丹炉里还炼着药呢,他得去看看……所以,他着急的道:“我看,这件事就不要审了,说也说不清楚。朕就判……”他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后,蹙眉道,“让徐朝阳赔了寿山伯府的损失,回头孜勤将烧毁的东西,列了单子出来,让他赔。”他话一落,太后就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郑孜勤,郑孜勤看也不看太后,就抱拳道,“圣上英明!”

    皇后掩着面眼底划过丝笑意。

    “微臣没烧!”徐鄂喊道,“圣上,微臣冤枉!”

    圣上不忍去看徐鄂的脸,想了想又指着郑辕道:“不管怎么样,你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徐朝阳的医药疗养的费用,就由你出了!”

    郑辕今天来就是为了出这口气,钱不钱根本不重要,他爽快的应了。

    皇后自然也不会反对。

    太后到现在还不确定去寿山伯放火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但是从徐炙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件事一定和他们有关,所以,现在圣上各大五十大板的做法,她便也没什么可要说的。

    徐鄂气的不行,他什么都没做,被人打了一顿,如今还要赔钱,这都什么事儿!

    “咳咳……”徐鄂捧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回头撇了郑辕一眼,忽然两眼一翻就直挺挺的往徐炙身上倒去,他赔给郑家多少钱的损失,就得要让郑辕赔给他多少钱的药费,两项扯平了才成!

    太后看着自己的侄孙满脸的无奈,这孩子,也就这点耍无赖不要脸面的本事了。

    “快去传太医。”太后吩咐钱公公,又和徐炙道,“将你弟弟扶到坤宁宫去!”

    徐氏的人就乱纷纷的将徐鄂抬出了西苑往坤宁宫而去,郑辕和圣上行礼告辞与皇后一起退出了万寿宫,皇后问道:“父亲和母亲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无事了,娘娘不必挂心。”郑辕的话说完,皇后便明白了背后的事情,她低声道,“去我宫中说话,你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我听!”

    郑辕应是,随着皇后去了凤梧宫。

    徐鄂一进坤宁宫便醒了过来,太后见着他就道:“快去让太医给你上了药,这像什么样子!”她真是又心疼又可气。

    徐鄂点点头,由谢嬷嬷陪着去了偏殿。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望着徐炙,道,“寿山伯今日大寿,你们谁想起来的去他们家放火的。”

    徐炙躬身将寿山伯府今天的事情说给太后听,又将徐大奶奶的推测说了一遍:“……还没有去和二弟妹确认,不过看那样子,约莫是八九不离十。”

    “去将老二媳妇找来。”太后回头吩咐苏公公,苏公公应是而去,太后忽然喊住他,想了想,道,“将左二奶奶一并请来!”

    自己的人太后知道性子,徐二奶奶这个人虽有点小聪明,但是和算盘珠子似的,你不点拨她是想不到这些事情的。

    苏公公应是而去。

    太后和徐炙道:“你的意思是,郑孜勤今日这么闹腾,分明是故意挑事?”徐炙点点头,回道,“郑孜勤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相反他很聪明,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胡闹没章法的办过事,可见,他今日就是故意让人去打三弟,将事情闹到圣上面前来的!”

    太后心头一转,一时没有想明白这背后的关节,颔首道:“这些日子你们要谨慎一些,以防他背后使什么手段。”话落,一顿又道,“老二那边安排的怎么样,写信回来没有?”

    “大皇子快马加鞭估计月中或是月底才能到,二弟说,他的时间足够用!”徐炙又道,“父亲的意思,先将殿下的婚事定下来!”大皇子嫡长子都七八岁了,二皇子如今还没有成亲,在这子嗣上就落了一筹。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过了一刻,外头就听到了脚步声,随即苏公公进来,禀道:“娘娘,徐二奶奶和左二奶奶到了。”

    “让她们进来。”太后脸色微沉,这边徐炙就站了起来,和太后道,“我去看看三弟如何了。”太后点头,他便避去了偏殿。

    徐二奶奶和周文茵并肩进了门,徐二奶奶穿着件桃红色的撒花褙子,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觑着太后,周文茵换了孝服按品大妆,垂着头也是恭恭敬敬的,两人向太后行了礼,太后不出声望着两人,过了许久才出声道:“你们谁先说。”

    徐二奶奶和周文茵对视一眼,徐二奶奶开口道:“太后,寿山伯府的火确实是我和左二奶奶商议过后让人点的。不过,我们的目的不只是放火,我们还……”她说着微微一顿,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蹙眉道,“目的是什么?”

    “我们……我们在锦乡侯的内书房偷偷放进去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一件……”徐二奶奶四周看了看,见除了她们连谢嬷嬷都不在,便放心的低声道,“还放了一件龙袍!”

    只要那件龙袍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寿山伯和皇后包括大皇子就翻身无望了。

    她们觉得这个计策极好!

    太后沉默了下来,视线在周文茵身上转了转又落在徐二奶奶身上,忽然,她砰的一声拍了桌子站起来,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敢私自做主!”

    徐二奶奶和周文茵皆是吓的一颤,双双对视一眼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说,这件事谁出的主意?”太后说着,视线却紧盯着周文茵,周文茵抬起头来望着太后道,“是妾身!”又解释道,“……只要混乱中将龙袍抖出来,到时候那么多人看到,寿山伯就是想赖也赖不掉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发现了……”要是这件事没有被人发现,事情可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蠢货!”太后低声说着,怒不可遏,“你们这样贸贸然就将东西送去,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被别人盯上,说不定你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别人就察觉了……还有,寿山伯府里你做了什么安排,要如何确定那东西一定能被翻出来,又如何把这件事闹大,闹大之后要怎么收场,你想过吗?若是寿山伯逼急了反咬我们一口,你要怎么应付,这些后面的事情你都没有想,就敢出手做这么大的动作?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

    周文茵被太后一连串的话问的一愣一愣的,她真的没有想这么远,只是却忍不住反驳道:“没有人盯我的,我身边的婆子送去的时候,再三确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人知道?”太后啪的一声将茶盅淬在周文茵的腿边,指着徐二奶奶,道,“你告诉她,今天在寿山伯府宋太太做了什么。”

    周文茵惊了一跳,却不敢动,任由茶水湿了裤脚,她忍着羞辱朝徐二奶奶看去,徐二奶奶就将寿山伯府的事情讲给周文茵听,周文茵越听心头越凉,难道说,方幼清真的知道了她要做什么?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的。

    周文茵想不明白,她求救的看着太后,太后眯着眼睛狠狠的道:“我当你长进了,没想到还是个蠢的。”就指着两个人道,“今儿就跪在这里,跪到想清楚了再起来。”她又生气又失望,如果放一件龙袍就能解决寿山伯,这么多年她还谋算什么,斗个什么劲儿,早就把这件事做好了……关键的是,龙袍的事情抖出来,要如何善后,安排不周到就要被对方反咬一口。

    私藏龙袍是死罪,难道用龙袍陷害对方就不是死罪了?!

    她看着周文茵和徐二奶奶,恨不得一脚将两人踹翻,两个人的脑子都斗不过一个方幼清,愚蠢!

    周文茵垂着头心里觉得非常的委屈,她一心为他后着想,没有想到没得到夸赞还被她这样羞辱一顿,而且,还将她和徐二奶奶一起罚,徐二奶奶是太后的侄媳,她们是一家人,怎么罚都是长辈罚晚辈,无伤大雅,她是谁,她是粤安侯府的二奶奶,太后就算是不满意,也顶多只能训斥一番,竟然还让她跪在这里!

    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周文茵浑身冰冷,又气又恨又羞,她一直以为依附于太后,就是找到了一个坚若磐石的靠山,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靠山非但不坚定,说不定等到她无用的时候就成了弃子,太后的心根本就是硬若磐石。

    她想要在太后身边争得一席之位,远比她想的要困难的多。

    周文茵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所有的委屈像是洪水一样将她淹没,她摇摇欲坠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忽然,偏殿中,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姑母!”那人大声一喊,随即发现有两位女子跪在太后面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徐二奶奶,就奇怪的道,“二嫂,您怎么跪在这里。”

    徐二奶奶满脸通红的看了他一眼:“三弟!”不再说话。

    徐鄂又朝周文茵看去,随即咦了一声,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眼指着她道:“你不就是那个……那个……”想了半天想不出名字,太后见他咋咋呼呼的,便不耐烦的道,“你要说什么,连话都不好好说。”

    “我想起来,她就是方幼清的表姐。”徐鄂脸上上了药,这会儿还没有消肿,样子又滑稽又可笑,他笑着和太后解释道,“我和她在法华寺好像见过一面,那时候蔡……”他的话没说完,周文茵愤然抬头视线便像利箭一样钉在他身上。

    徐鄂一愣,随即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和太后道:“蔡兴安那时候闹着要娶的就是她,不过后来又嫌弃她和她那表哥不清不楚的。”一脸的嫌弃。

    太后还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淡淡的扫了眼周文茵,问道:“你怎么和她见面的?”

    徐鄂就想了想,将法华寺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她和她的那个表哥,想让我看见方幼清,没想到我和蔡兴安最后看到了她,我倒是无所谓,蔡兴安就看中了她,非闹着要娶,我还陪着他去薛家闹了好几天,就在那时候我认识方幼清的。”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本来说周文茵的,就不由自主的跳到幼清身上,“您见过方幼清了是不是,是不是很美?那时候您要是行行好给我下道懿旨,这会儿方幼清就是您的侄媳妇儿了。”

    太后才知道周文茵和方幼清那个时候就斗上了,看来,周文茵恐怕从来没在方幼清跟前占过便宜,她真是瞧不上,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

    “你没事就回去吧。”太后不想和他说方幼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惦记着不放,“仔细养着,别闲着就往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钻,好好让你娘给你挑个媳妇,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徐鄂不以为然,摆着手道:“我现在好的很,又不缺女人!”话落,朝太后抱了抱拳,道,“那我和大哥先回去了。”话落看了眼徐二奶奶,转身出了正殿。

    周文茵恨不得将徐鄂撕碎了才好,他还有脸说以前的事情,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和徐二奶奶跪了一个下午,只等华灯初上,宫门要落锁时,太后才摆着手意兴阑珊的道:“都回去吧,仔细想清楚了,今日都错在哪里,好好反省自己。”

    周文茵和徐二奶奶应是,两个人由女官扶着站起来来,周文茵站不稳腿抖的厉害,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才略好了一些,她和徐二奶奶在坤宁宫外停下来,互相看对方一眼,各自心里都怨怪对方,便没了说话的兴趣,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各走各的。

    周文茵挥退了引路的女官,由自己的两个丫头扶着,往宫门外而去,她身边的丫头心疼的道:“奶奶,要不然奴婢去求太后娘娘给您寻个轿撵吧,这样走出去,太难为您了。”

    “不用。”周文茵咬着牙,冷声道,“疼一疼也让我清醒一些!”主仆三人在长长的甬道中缓缓而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由远渐近,她停下来朝身后看去,就看到一行十几人拥着个少年朝她这边走过来。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算很高,瘦瘦的,眉眼清秀乖巧温顺的样子,她反应过来,能这么晚在宫里走动,还有这么多人簇拥着,这个年纪的少年,只有可能是二皇子赵承彦。

    周文茵带着两个丫头忙靠墙避让,赵承彦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等走到她面前时忽然停了步子,奇怪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晚还在宫中?”他的声音不高,是字正腔圆的京腔,柔柔的非常好听又很有耐心的样子。

    周文茵不敢抬头,回道:“妾身左周氏,方从坤宁宫出来,此刻正准备回宫!”

    “原来是粤安侯府的。”赵承彦点点头,又道,“那我送你一程吧,这么晚了,你们就一盏灯,回头若是迷路了就不好了。”

    周文茵一顿,抬头飞快的看了眼赵承彦,又垂了眼帘,道:“妾身不敢劳驾殿下!”

    “没关系!”赵承彦笑着道,“我左右也是顺路,走吧!”

    周文茵推脱不了,只好跟在赵承彦身后往外走,她膝盖疼走的很慢,可赵承彦步履却是又轻又快,走了一段周文茵实在跟不上,便吃力的咬着牙随着。

    “你怎么了?”赵承彦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问道,“是不舒服吗?”

    周文茵点点头,道:“腿有些不舒服,殿下先走吧,免得叫妾身耽误了您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疏忽了。”赵承彦点点头,吩咐大家,“都走慢点。”说着就真的放慢了步子走在前面,周文茵看着赵承彦的背影心头微酸,她是第一次见到赵承彦,也曾听说他的脾气极好,没想到对待一个陌生人,他也能这么耐心。

    周文茵垂着头闷闷的跟在后面,赵承彦走的很慢,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又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宫门口寻到了左府的轿子,赵承彦就和周文茵抱了抱拳,道:“你回去吧,我告辞了。”话落,和周文茵点点头,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渐渐走远!

    周文茵看着渐行渐远的十王府马车,心头此起彼伏……

    晚上回去,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将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忽然翻身坐了起来,赵承彦如今虽依附于太后,可是最终登上帝位的是谁?还是赵承彦!

    将来这个天下不是姓徐,而是依旧姓赵。

    就算太后能控制赵承彦几年,可等过两年他明白了懂事了真正有能力手段的时候,他就是大周的帝王,而到那时候,太后还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周文茵有些激动的下了床,若是她能谋得他的庇佑呢,虽说现在赵承彦不能做什么,可是几年之后,等他成了皇帝了呢。

    而且,赵承彦的为人绝对比太后要好相处和讨好。

    想到这里,周文茵立刻将身边的小丫头喊来,吩咐道:“你明天去十王府打听一下,二皇子平日都有哪些行程,一定要事无巨细将时间弄的清清楚楚的。”

    小丫鬟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有些摸不着门路,她问道:“这……这皇子的行程,能打听到吗。”

    “二皇子未封番,他如今还住在十王府,十王府里住的可不止他一个皇子,人很复杂。所以,你只要使得动钱就能打听的到。”更何况,平时里肯定有许多人为了巴结皇子皇孙,常去十王府里打听。

    小丫鬟点点头应是,第二日便去十王府外打听赵承彦的每日的行程。

    ------题外话------

    这个月的月票…太残酷了…唉唉~

    话说,“我元吃宝”开新文了,是本宫斗题材的,喜欢的姑娘可以移驾去看看喜欢就收藏哈,名字叫《重生之毒妃当道》!

180 善恶

    周文茵听完小丫鬟回报的话,满意的颔首,随手自梳妆台上拿了支金簪,递给小丫鬟:“你办的很好,这是你应该得的。”

    “谢二奶奶赏。”小丫鬟眉开眼笑的将簪子揣在怀里。

    周文茵看着镜中的自己,柳眉杏眼,肌肤细腻嫩白,比起两年前更显出几分女人的成熟韵致,她起身又看了看腰身,虽有些清瘦可对于她的气质来说,却是刚刚好,不但如此,还增添了一分若风拂柳般柔弱的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了口脂抹上,托颊望着镜子欣赏了许久,微微一笑,这才拿了帕子轻轻擦了,她在孝期,这些身外之物皆要不得!

    周文茵换了身素白绡纱的孝衣,头上戴着一朵纯白的绢花,起了身盈盈往外走,小丫鬟看直了眼,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别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了,说句不得当的话,二奶奶真是适合穿这样一身孝服。

    “傻了不成。”周文茵敲了敲小丫鬟的额头,道,“走,陪我去给夫人请安!”

    小丫鬟点点头,跟着周文茵出去,走了几步周文茵低声问道:“买回来的药都送去了吗?”小丫鬟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道,“是,都送过去了,方妈妈还每样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样!”

    当然不会发现异样,因为她在药中不过多加了两味分量极轻的药材罢了,若不是懂医的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左夫人要是这样一直食用,莫说半年,便是三年她也痊愈不了!

    周文茵笑盈盈的进了院门,方妈妈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冷着脸堵在房门口,望着周文茵毫不客气的道:“二奶奶请回,夫人不想见您。”

    “哦,好!”周文茵朝房里看了看,闻见方妈妈一身的药味儿,就对房里头道,“娘,您好好养着,我明儿再来看您。”她每天都来,每回如此。

    方妈妈看也不看她,转身进了房里,周文茵也不在意,便出了院门,小丫鬟朝里头看了看,问道:“二奶奶,您现在要出去吗?”

    “不出去。二皇子这会儿还没放馆,去了何用。”周文茵说着,转身便朝内院去,方走了几步,有守门的婆子来报,“二奶奶,亲家老爷来了,在外院呢。”

    父亲来了,周文茵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便原地转身去了外院,在外院的书房里她看到了周礼,周礼穿着四品的官服,但没有戴乌纱,她奇怪的问道,“父亲,你的述职还没有办妥吗?”她已经和太后提过了,太后也答应了。

    “父亲来也是要和你说这件事。”周礼沉着脸,道,“父亲刚刚拿到了任职文书,但不是广东,亦不是湖广,而是云南!”

    周文茵满脸的惊讶,不敢置信的重复道:“云南?让您去云南?”

    “嗯。”周礼负手在房里来回的走动,语气很不好的道,“这背后一定有人在作祟,我非要查清楚不可!”

    云南那是什么地方,只有降职发配的人才会去的,父亲原先在广东,莫说去南直隶湖广,但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去云南当官的地步,若说背后没有人操作,她都不相信。

    “会不会是舅舅?”周文茵看着周礼,想了想又道,“还有宋九歌?”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和周礼有仇,而且他们和郭衍的关系也非常亲近,郭衍如今身为吏部尚书,给一个外放回京述职的官员使点绊子绝对可以做到,“您找了徐阁老和郭大人了吗?”

    “徐阁老也不知道。至于郭大人,寻了好几次都不见人!”周礼气的很,想当年他述职,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就能办成,无论请谁见谁别人都巴不得,现在呢,他回京办述职,处处受人白眼不说,还一件事拖了这么久,竟最后给了他这样一个职位。

    他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你想办法和太后提一提。”周礼蹙眉道,“请太后娘娘和徐展云打个招呼,想必他也会用心一些。”

    周文茵没告诉周礼,她昨天刚刚触怒了太后,被她罚过,眼下太后若是不传她进宫,她是断断不能进去的,可是周礼眼下述职的事要紧,她想了想,道:“女儿知道了,今天我便去宫中和太后娘娘说。”

    周礼点点头,又想起左夫人来,问道:“……身体可康复了。”她并不知道周文茵做了什么。

    “还没有。”周文茵不在意的摇摇头,岔开了话题,“父亲,若不然您搬到这里住吧,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儿。”

    周礼摆摆手:“我住来成何体统。”话落,他又道,“我还有事不能久待,你这里有消息就让人去福满楼告诉我。”说着,便匆匆离去。

    周文茵望着周礼的背影,心思转了几圈,父亲述职是大事她就是丢了这张脸也必须要办妥,可是太后会不会帮忙呢?

    她想到了赵承彦。

    她在家中一直等到了酉时,算着赵承彦放馆的消息,便带着丫头婆子驱车直接去了十王府,在赵承彦常出入的侧门候着,约莫等了两刻钟的样子,赵承彦的马车施施然而来,跟着的内侍一见前面有车堵着去路,便皱着眉打量了眼马车,车身上光溜溜的并没有标志,他就谨慎的和赵承彦道:“殿下,门口有车堵着去路,里面的人没有下来,您看……”

    “是不是要出来?”赵承彦掀了车帘朝对面看去,想了想道,“看跟着是丫头婆子,里面坐的应该是个女子,那我们让一让好了,让她们先出来。”

    内侍点点头,正要驱车,却看见对面有个小丫鬟跑了过来,朝众人行了礼,又和内侍道:“公公,我们是粤安侯府的人,二奶奶昨晚得殿下相助,今日特地来道谢的。”

    这话,赵承彦也听到了,他奇怪的道:“左二奶奶?”

    小丫鬟恭敬的应道:“是!我们二奶奶说想当面向殿下道谢!”她说着就指了指对面的马车。

    赵承彦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道:“那我过去见她吧。”

    小丫鬟听着一愣,没有想到堂堂的皇子竟然屈尊下车去见别人,可是她见赵承彦身边的内侍和侍卫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就不好多说,便引着赵承彦去了对面。

    赵承彦站在车外,负手道:“左二奶奶。”

    “殿下安好!”周文茵声音柔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昨夜得殿下照佛,当时心里惶恐,一时失态竟未和殿下表达谢意,妾身回去思前想后了许久,觉得不妥,今日便冒昧前来,想亲口和殿下说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左二奶奶不必客气。”赵承彦淡淡的,话没说完,却看见马车的窗帘从里头掀开,露出一张明目皓齿宜嗔宜喜的面容来,柔柔弱弱的一张脸,眼眸里仿佛噙着泪花一般,有一种我见尤怜的楚楚动人,尤其是她素面朝天,又配上她发髻上那一朵苍白孤寂的绢花,越发让人有一种不忍拒绝伤害的念头。

    赵承彦一愣,昨晚夜色朦胧,周文茵又是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去看她的脸,也没有想过去看她的容貌,今日冷不丁的看到,他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艳赞赏,没想到左二奶奶有这般姿色,让他想起那桃花树下梨花带雨的美人画……

    “妾身拙嘴笨舌也不会言语,但真的只是想要道谢,没有别的意思。”她略带哀求的看着赵承彦,“世上各色人等,有恶有善,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也为利去,但像殿下这般,身居高位却还能这般纯真善良的人,妾身却是第一次见到。若今日不来这一趟,妾身怕是要永远都无法释怀。”她说着目光盈盈略带着仰慕的看着赵承彦,“请殿下受妾身一败!”

    赵承彦心头一动,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赞同周文茵说的那一句皆为利来,这句话没有人比他感受更深,他颇有触动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人心向恶,已是世间常态,我等虽出身不俗,可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大家都一样不过来这世上走一遭罢了,何必留着恶念,带着那些世俗污秽而去……”

    “……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于莫大乎与人为善。”周文茵钦佩的道,“殿下的心态,是我等俗人望尘莫及。”

    “左二奶奶也读《孟子》?”赵承彦很惊喜,在他的认知中,女子大多不过认识几个字罢了,鲜少有人去读正书,便是读了也不过《女论语》罢了,没有想到周文茵竟然读了《孟子》。

    “闲暇看过一二。”周文茵面颊微红,露出种少女的娇羞,“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赵承彦很高兴的道:“左二奶奶能读《孟子》,可见你也本是个干净纯粹的人!”他笑着道,“二奶奶除了《孟子》外,还读什么样的书?”

    “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周文茵掩面而笑,道,“妾身其实最喜欢的,却是前朝陶山居士的一本《游历手记》,里面记载了各方的风土人情,还有他所遇到的各色人物,或富甲一方的员外,或饥寒交迫的乞丐,甚至还有远渡而来的倭国浪人……”

    “你也喜欢?”赵承彦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那个倭国浪人最是有趣,他那样残暴成性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也有柔情的一面,遇见一位女子后,竟然自封了武士刀,蓄了头发学了中原的话,规规矩矩的跟着夫人开始过普通人的生活。”

    “是!”周文茵笑着道,“可见这世上不论什么人的都不是只有一面的,坏人或许也有好的一面,好的人也可能存有恶念……我们应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像殿下这般,存着善念与人相处,才能同化别人,到时候大周便会是个人人互助没有男盗女娼恶贯满盈的人,一定会成为一个令人人向往欢喜的太平盛世。”

    这正是赵承彦的梦想,如有一日他成了君王,便要以“仁”治天下,将大周变成一个人人和睦相处的太平盛世。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和周文茵便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从《孟子》聊到《游历手记》,从人性善恶聊到蓬莱仙岛……直到赵承彦身边的黄公公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几声,赵承彦才反应过来,他才不好意思的道:“一聊便忘记了时间,实在是失礼了。”

    “不会。”周文茵也仿佛想醒悟过来,红了脸道,“是妾身失了规矩,竟让殿下站在此处如此之久,实在抱歉!”

    赵承彦微微摇头,朝周文茵抱了抱拳,他没有朋友,身边的人不是趋炎附势的,便是爱答不理的,莫说知己便是认识个人也是很难,如今遇见周文茵,他便有志同道合的感觉,只是可惜周文茵是女子,若不然他们一定可以成为莫逆之交。

    “那……妾身告退。”周文茵亦是微露不舍,“殿下保重!”

    赵承彦点点头:“你也保重。”

    周文茵微微颔首,忽然发髻之上的那朵绢花便掉落下来,周文茵毫无所觉,放了帘子,马车便缓缓的动了起来,赵承彦退了几步目送车离开,等他打算进门时,却看到地上落了一朵绢花,他立刻想到是周文茵落的,便弯腰捡了起来,想要喊她,却又觉得不妥,想了想将花捏在手中,若有所思的步行进了门。

    隔日,周文茵去宫中觐见太后,在坤宁宫的门外遇见了赵承彦,第三日,赵承彦放馆后便去了粤安侯府拜访……

    幼清听完周芳所言,也略显出惊讶来,问道:“二皇子竟然屈尊去了福满楼?”

    周芳点点头:“头两日去的是粤安侯府,第三日放官他便径直去了福满楼,见的是周礼,但左二奶奶亦在楼中的另一个院子,两人并没有不合时宜的举动,聊的都是些风土人情还有诗文。”

    估摸着是在粤安侯府说话不方便,便移去了福满楼。

    赵承彦她虽只远远的见过一面,但性子喜好倒是听说过。说是温顺乖巧,非常的听话,几乎是但凡太后的意思他都不会违逆,也正是这样的性子,太后才会喜欢他!

    若不然,他要是太有主见或是太过叛逆,等他日他登基称帝,必然会脱离太后的掌控,甚至还会倒打一耙,那对于太后和徐氏来说,支持赵承彦为帝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赵承彦被太后护的很好,单纯性子天真,唯一的喜好便是读书,翰林院的刘大学士还曾夸赞过,以赵承彦的学识便是去会试也不在话下……恰好,周文茵也爱读书,说博览群书有些夸大其词,但在女子中,她和薛思画这般爱书惜书的却是少见。

    对于赵承彦来说,应该会觉得和周文茵志同道合,再加上周文茵的刻意逢迎,自然就更加的水到渠成了。

    “这件事,若是让太后知道,肯定容不得左二奶奶!”周芳想想就觉得膈应,周文茵一个守孝的寡妇,整日里往外跑不说,还和男子眉来眼去的,“夫人,您说她突然和二皇子走的近,难道是想找二皇子做后盾?”

    “嗯。”幼清点点头,道,“她大约是觉得太后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看中她,所以才会想到另谋出路。”她轻轻笑笑,又道,“先不着急,随他们去好了。”周文茵的目标绝不会只是想成为知己的,静待就好了!

    周芳脸色变了几变,有些受不了,左二奶奶想的可真是好,太后毕竟是太后,将来赵承彦若是登基,这天下毕竟还是他的,找皇帝做后盾可是比什么人都要直接都要好。

    幼清起身往外走,她和方明晖约了去薛府看茂哥儿,周芳跟着她后面出门,等出了院子便看到戴望舒正从门口路过,幼清觉得奇怪,她一般早上都会在外院练鞭,怎么今儿在内院走动,戴望舒看到她过来行了礼,幼清微微颔首,戴望舒没有多言便退了。

    幼清挑眉看向周芳,周芳也摇摇头,道:“她最近行踪莫测的,奴婢也不知道她做什么。”话落,两个人已经到了方明晖的院子前,长海见着幼清忙跑着过来,笑着回道,“大老爷已经准备了,就等太太了。”

    幼清微微颔首进了门,就看到方明晖正静静的站在窗口,她笑着喊道:“爹爹!”

    “妮儿来了。”方明晖转身过来满面的笑容,道,“吃过早饭了没有?”

    幼清点点头,问道:“爹爹吃了吗?”

    “嗯,吃过了。”方明晖笑着和幼清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道,“天气渐热,去年可备了冰?你自小怕热,每年最日的那几天夜里不是赖着爹爹给你打扇子,便是拉着贺娘给你扇风,若不然你能闹腾一夜都不睡。”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我还记得呢,所以那几日贺娘总是睡不好,白天事情有多,不过几日人就瘦下来了。”她后来懂事了就不再让人打扇子,实在热的睡不着,便自己开着窗户坐在窗口乘凉,等下半夜稍微凉爽一些再睡。

    “宁夏卫倒是凉快一些。”方明晖说着,忽然侧目看着幼清,笑问道,“妮儿还记得小时候在宁夏住过吗。”

    幼清很敏感的愣了一愣,看着方明晖摇摇头,回道:“不记得,那时候太小,一点记忆都没有!”

    “也是,你那时候才刚出生而已,小小的,和茂哥一般大!”方明晖微微笑着,仿佛想到了很美好的事情一般,“只要你一哭奶娘就会将你抱过来找我,你一见到我就停了哭,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些,方明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她对在宁夏生活,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她被奶娘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差一点就夭折了……说起来,她也算命大了吧!

    “爹爹今天怎么了。”幼清笑看着方明晖,“怎么突然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

    方明晖微微一笑,宠溺的看着她,道:“早上读了首有关关外的诗句,有感而发罢了。若有一日有机会,妮儿想不想去关外看看?”

    幼清就想到了上一世方明晖最后死在关外的事情,她心头一怔,问道:“爹爹在延绥的时候常去关外走动吗?”

    “那到没有。只是偶尔随着辖区的总旗去走动一番,不过,去过几次倒是明白了,为何关外的牧民性子豪爽勇武,在那样广博的天地驰骋,确实能激起人内心的激动和捍勇。”他微微笑着,和幼清解释道,“戍边外紧内松,出去容易进来难,所以寻常百姓是出不得城门,也不敢轻易出去!”

    果然如她所料,关外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那么前一世爹爹怎么会在那么晚的时候还出去了呢?

    幼清想不明白,却不敢多问方明晖,或许,这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谜团了?

    “在想什么?”方明晖看着她,幼清笑道,“在想爹爹说的关外的事。”

    方明晖笑笑,父女两人去了薛府,方氏和薛思琪在垂花门前迎的他们,薛思琪拉着幼清,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就和方明晖还有方氏道,“舅舅,娘,你们说话和幼清去我房里,一会儿再去看茂哥。”说着,不由分说的拖着幼清走了。

    “琪儿一直都是这样,都要成亲了,也没个规矩的。”方氏一脸的无奈,摇摇头跟在方明晖身后,方明晖微笑道,“她性格天真直率,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你随她去便罢了,有时候我反倒希望幼清也能和她这样,过的也轻松一些。”

    “幼清就是心思太重了。”方氏赞同的点点头,叹道,“要是大嫂在就好了,有母亲养着的姑娘,总是有些不同的。”

    方明晖步履一顿,沉默的进了暖阁,陆妈妈带着春杏上了茶,方氏兄妹各自落座,说着话。

    幼清在薛思琪的房间,被她拉着看她的嫁衣,她穿在身上给幼清转了一圈,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幼清很真诚的点着头,道,“像一颗饱满圆润的东珠被人裹了一层红布似的,红的是衣裳肉肉圆圆的是你!”

    薛思琪瞪眼挽了袖子过来:“你竟敢取笑我。”话落,就挠着幼清,幼清摆着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好二姐饶了我吧!”

    “等我瘦了给你看看。”薛思琪就哼了一声,将嫁衣脱下来,小心翼翼的挂起来,才道,“看你们谁还说我珠圆玉润!”

    幼清掩面而笑,和薛思琪道:“我们去看茂哥去吧,我好几日没见他了。”薛思琪点点头,喝了口茶拉着幼清出了门,她一边走一边道,“昨天我抱着他,他直愣愣的看着我,好玩的不得了!”

    两个人说着进了赵芫的院子,早上太阳不大,她正将茂哥的小屁股朝着太阳在晒,见着她们过来,就笑着道:“幼清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念着茂哥,就早点过来了。”她走过去,赵芫身边的胡妈妈已经带着人端了杌子摆好,她在赵芫身后坐下来,就能看到茂哥憋的红红的小脸,忍不住笑着道,“大嫂,您看他的小脸都红了,快歇会儿,要不然他可真是不高兴了。”

    茂哥儿哼哼着,也不哭,但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封郎中说要晒屁股和后脑勺。”赵芫还是将茂哥换过来躺在她的手腕上,茂哥换了薄薄的夏衣,小胳膊圆圆的白白的,非常的可爱,幼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难怪小屁股比胳膊要黒了好多呢,原来是晒出来的吗。”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茂哥好奇的盯着幼清看,幼清就装模作样的念了几首诗,茂哥儿仿佛能听得懂一样,聚精会神的看着她,幼清就笑着和赵芫道:“你要不然每天都给他读几首诗吧,你瞧他的样子,好像很喜欢听!”

    “他哪能听得懂。”赵芫摸摸茂哥的小脸,无奈的道,“若是能听得懂,我可就真的做梦都要笑醒的。”

    幼清就拍了拍她,道:“你别这么悲观,你这样子茂哥也会知道的。”

    “嗯。”赵芫点点头不再多言,几个人哄着茂哥儿玩了一会儿,中午一起吃了饭,幼清在薛思琪房里歇了午觉,直到下午父女两人才告辞回去,在门口碰到了薛明,他正带着小厮自侧门进来,看见幼清和方明晖,他停了步子朝方明晖行了礼,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内院。

    “这孩子!”方明晖叹了口气,可惜的道,“小的时候我们还说,他比你大哥活泼,比你三哥懂事,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没想到,却走了歪路!”

    想必方氏也是这样的,她一直悉心栽培薛明,觉得他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其实,前世里,薛明确实还可以,他没有一头掉到周文茵的温柔乡里,反而娶妻生子人生顺遂如意,这一世,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薛明走到外院的垂花门,又停了步子朝对面看去,方明晖父女俩已经各自上了轿子往外去,他停了停了面无表情的进了门,刘氏和薛思画从里面迎了出来,刘氏笑着道:“今天在学馆里还顺利吧?”

    “嗯。”薛明应了一声,问道,“房子寻好了?”

    刘氏一怔,还是点了点头,道:“寻好了,就在井儿胡同的后面!是个小的四合院,不过有些破旧,恐怕还要翻新修葺一下。”刘氏现在也没什么银子了,想买大宅子已经力不从心。

    依她的意思当然回三井坊,可是薛明不愿意,她又不想让儿子受委屈,便答应去重新买房子。

    “旧便旧一些!”薛明看着薛思画,道,“三妹也大了,总要给她留点嫁妆,能省便省点吧。”话落,又道,“我回去歇着了!”不等刘氏再说话,他便回了自己房里,关了门他忽然他才将手自袖子里伸出来,手背上早已经是惨不忍睹!

    这些伤皆是他这两日自己伤的。

    “那个贱人!”薛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绪沉淀下来,他不想再去纠缠,他告诉自己过去已经过去了,将来他要重新生活,不管怎么样,以后他的世界里都没有周文茵这个人了。

    可是,不管他如何和自己说,但眼前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周文茵和二皇子含情脉脉的样子!

    薛明猛然开了门,大步出了院子,待走到门口不经意就看到薛霭匆匆进来,他脚步一顿,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又无声的转了身,再次回到了房里。

    刘氏看着他,暗暗松了口气。

    薛霭并没有看到薛明,他去书房取了本书让洮河拿着便又重新出了门,轿子行到街上走了一半,忽然迎面有轿子过来,两面碰上,洮河见对方也是官轿,就让轿夫避一避,谁知道对方没有让的意思,他不由不悦走过去还不等他开口,对方的轿帘掀开,周礼从里头走了出来。

    “周大人?”洮河当然认识周礼,可是和周礼这样碰上,不免有些奇怪,周礼也不看洮河走去薛霭的轿前,薛霭听到了声音也撩了轿帘从里头出来,他似乎并不吃惊见到周礼,略抱了抱拳喊道,“周大人!”而非姑父。

    “几年不见,季行真是越发的沉稳了。”周礼虽说的是客套话,可脸上并不见亲和,他说着微顿,道,“在翰林院可还顺利?”

    薛霭并不奇怪,疏离的道:“劳周大人关心,下官还算过得去。”

    “我看你不止过的去吧。”周礼微露不悦,看着薛霭,就道,“如今在吏部你也有人脉资源,姑父和你比起来,可真是日落西山了啊。”

    薛霭淡淡的,道:“不敢!”

    “不敢?”街道上人来人往,周礼仿若未见,脸色骤然变冷,“你还敢说一句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眼里一点尊长都没有。竟然还敢和吏部的人同谋,将我外放至云南。”

    薛霭没有否认,也不准备和他争!

    “怎么不说话。”周礼不客气的道,“姑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般惦记!”他一直以为他述职的事是薛镇扬和宋弈在背后做的手脚,没有想到,转了一圈竟然是薛霭,他如何能不气!

    薛霭缓缓抬了眼眸,神色不明的看着周礼,道:“周大人还是离京城远一些的好,下官这也是为了您好!”

    周礼瞪眼,喝道:“为我好?你本事可真是大了,一句为我好,就将我外放至云南。好,好的很!”

    “你若没什么事,下官便告辞了。”薛霭不想和他多言,淡淡的颔首,转身要上轿,周礼怒道,“你就这样打算走?好,今日话既到此,那我便告诉你,往后你可得在翰林院待稳了!”

    薛霭看也不看他,放了轿帘,周礼道:“你给我等着。”他有些气急败坏,如今他竟然连一个后生都斗不过,实在是可气,薛霭忽然在轿子里出声道,“姑父当年的广东布政使是如何升上去的,想必没有人比你清楚,善恶有报,你若不服尽管报复。”话落吩咐洮河:“走吧!”

    洮河不屑的撇了周礼一眼,吩咐轿夫走人……小少爷如今成了这样,还不是拜周家父女所赐,大少爷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

    周礼紧紧攥着拳头,等晚上二皇子来,他定要将二皇子面前好好告薛霭一状,即便此刻不能将他如何,等他日二皇子登基,他薛氏是一个也别想再有所作为!

    周礼愤愤的上了轿子。

    幼清和方明晖回到家中,封子寒一看到幼清就拖着她去后院看他的药草:“你看,长的是不是很好。”

    幼清对药草一窍不通,但看叶子绿油油的,确实长的很好,点头不迭的样子,封子寒就道:“你将路大勇借我用几年,我将种法告诉他,让他在庄子里给我种!”

    “这事儿你得去和路大哥商量。”幼清不反对,“他要是同意帮你种,我不没有意见。”

    封子寒就不满意:“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话落,咕哝道,“那你派个人去将路大勇找回来,我来和他说。”

    幼清笑着应是,回头对采芩道:“一会儿你和胡泉说一声,让他遣个人跑一趟,把路大哥请回来。”

    采芩点头应是。

    幼清就回了正院梳洗换了衣裳,宋弈回来了,幼清迎他进门服侍他梳洗,夫妻两人坐了下来,幼清将她今天的事情和宋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又问道:“锦乡侯真的送银子去寿山伯府了吗。”

    “嗯。”宋弈微微颔首,道,“不过,徐三爷伤的不轻,估摸着也要费些银子。”

    幼清失笑,按徐鄂的路子,肯定要讹一笔才成的,只是郑辕也不是好相与的,让他们去消磨去好了,幼清给宋弈添茶,问道:“圣上近日怎么样,不是说让张茂省炼了个稀世的丹药,成功了吗。”

    “没有。”宋弈放了茶盅,想起什么来,和幼清道,“二皇子和左二奶奶的事情,你可察觉了?”

    幼清一愣,问道:“难道已经传出去了?”

    “那倒没有。”宋弈回道,“二皇子去见的是周礼,旁人也只当他和周礼相交,并未想到周礼的院子隔壁还有一间……”

    “先不管他们,等后面再说。”幼清掩面笑着,拉着宋弈的袖子道,“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你千万别说出去!”

    宋弈笑着摸摸她的头,微微点了点头。

    幼清就高兴的和宋弈说封子寒的草药:“他说要请路大哥帮他在庄子里种,他那是什么草药,很贵重吗?”

    “很难得。是早年从关外带回来的。古书记载用处很多,但到底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宋弈轻轻说着,又道,“这件事路大勇做倒是合适,他心细如发又有责任心,子寒兄也放心交给他。”

    “哦。”幼清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戴望舒的声音,“夫人,您在不在。”

    幼清挑眉朝宋弈看了看,笑道:“我去看看!”说着就起身掀了帘子出去,戴望舒看着她就道,“您吩咐牛管事去庄子里请路大勇?”

    “是啊。”幼清点点头,不解的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带过去?”

    戴望舒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想求夫人让我去办这个差事,我闲在家中也无事,这趟差事不过是跑跑路,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好啊。”幼清颔首道,“那你收拾一下,去隔壁架了马车去,这样回来的时候也方便。”

    戴望舒应是,朝幼清抱了抱拳转身去了。

    “她说她要去接路大哥。”幼清进了宴席室和宋弈解释,“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宋弈不以为然:“她自小一个人在外生活,性子难免孤僻,你不必在意,她们远比你想的坚韧!”话落,牵了幼清的手,幼清在他身边坐下来,想起大皇子的事情来,问道,“是不是快要到了?”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宋弈颔首,道,“估摸着到六月中就能有消息回来了。”

    果然,到了六月十五的时候,广东的喜报就传了回来,虎威堂的余党悉数剿清,那位杀左京的副堂主也被大皇子亲手斩杀!

    大皇子不但安然无恙,还要启程回京了。

    太后大怒,立刻将锦乡侯徐配书招入宫中!

    这边,左夫人和周文茵也得了消息,周文茵敷衍的抹着眼泪,说了句:“……大仇得报,夫君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话落,便回房躺了下来,她身边的丫鬟给她打着扇子,低声道,“太太这两日精神不大好,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约莫是热的。”周文茵摆摆手,蔫蔫的躺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小丫鬟就坐在一边一直打着扇子,周文茵一觉睡到了天黑,吃了点东西便又接着睡,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自己都觉得惊讶,恍然想到了什么,和小丫鬟问道:“我的小日子上个月什么时候来的。”

    “太太的小日子是每个月初,约莫初一初二的样子。”小丫鬟并不懂,奇怪的道,“不过太太好像两个月都没有来了,是不是生病了?”

    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周文茵呆呆的愣住,没了反应。

181 最后

    “奶奶。”小丫鬟到底懂些,脸色就变了变,愕然道,“您不会是……”

    周文茵蹙着眉头,脸色冷冷的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

    她如坠冰窖般,浑身冰冷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有身孕呢,若是传出来她就真的毁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周文茵心神俱灭的摇着头,求救的看着小丫鬟,道:“杜鹃,你是不是记错了,你一定是记错了!”

    “奶奶。”杜鹃按着了周文茵的,紧张的道,“要不要请个郎中来?”她当然明白周文茵这个时候有身孕代表什么,也更清楚要是让人知道了,莫说她们近身服侍的性命,便是周文茵也是死路一条。

    “不行!”周文茵有些慌了神,她赤脚下了床来回的在房里走,紧紧的捂着肚子,“不行,郎中一来别人肯定会有所察觉的,绝对不可以。”

    杜鹃跟在她后头走着,本就闷热的天气,主仆两人不过一刻便就大汗淋漓:“奶奶,您冷静一下。”小丫鬟顾不得抹汗,慌里慌张的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先确认,奴婢知道有个巷子里有个医婆,听说她常去牡丹阁那种地方,专门给里头的姑娘看诊,也给走了神的堕胎喂药,从来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闭嘴!”周文茵脸色,一巴掌扇过去,“我是牡丹阁的姑娘吗,亏你能想得出来。”

    杜鹃被打的懵了,可是还捂着脸纠正道:“奶奶,您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只有这种龌龊的地方最不引人注意。”

    周文茵又慌又气!

    薛明,这个该死的薛明,竟然给她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她真想将他千刀万剐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她若是真的怀孕了,就真的只能像杜鹃说的这样去找这种医婆,她停下来目光阴冷的盯着杜鹃,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奴婢知道,奴婢绝对不敢说。”她哪里敢说,恨不得自己刚刚不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周文茵在椅子上坐下来,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肚子,原来想要孩子的时候它怎么都不争气,不是滑胎便是难孕,如今倒好,竟然这么轻易就怀上了,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

    滑胎,对,她以前两个孩子便是滑掉的,这一回肯定也可以,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对杜鹃道:“快,来打我,往我肚子上狠狠的打!”她的头一个孩子,便是左京失手打掉的,他们起了点争执,正好左京吃了酒手下没有轻重,将她摁在床上,肚子撞在了床沿上,孩子便就这么没了……

    此后她又怀过一次,还是没有留住。

    她不愿意想以前的事情,拉着杜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打我。”

    杜鹃哪里真敢动手,便求着道:“奶奶,奴婢还是陪您去找那个姨婆吧,这样子就算孩子打掉了,也会危及您的性命的。”

    “废话怎么这么多。”周文茵拉着杜鹃的手去捶自己的肚子,又嫌弃杜鹃不爽快,她爬到椅子上提着裙子砰的一声跳了下来,可肚子稳稳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死心又爬上去重新跳了下来,看的杜鹃心惊肉跳的,在一边急着道,“奶奶,您……您别这样,会伤着自己的。”她话刚落,周文茵就哎呀一声崴了脚倒在了地上。

    “奶奶!”杜鹃跑上去扶着周文茵,周文茵懊恼的趴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连自己的肚子也要和我作对!”

    杜鹃吓的脸色发白,拉着周文茵起来,周文茵满面泪水的抓着杜鹃的手,道:“好,好,我随你去找那个医婆,现在就去!”这个孩子只要多留一刻,便会多一刻的危险!

    杜鹃点着头,扶着周文茵起来,服侍她梳洗换了衣裳,梳头便出了门,马车刚出了粤安侯府的巷子,便有个小丫头自一边跑了过来,往跟车的杜鹃手里塞了个纸条便又匆匆跑开。

    杜鹃手一抖不敢看,喊道:“二奶奶。”就将纸条递进车里,周文茵接了,她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因为这近两个月来,她和赵承彦见面都是用这样的方式,但凡赵承彦想见她时,便会让人送纸条来,约了她在福满楼见面,平日她都是欣然赴约,可是今天她一点兴致都没有,就烦躁的将纸条撕成了碎片,伏在炕几上低声哭了起来。

    怎么办,她的心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哭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来,杜鹃在外面轻声道:“奶奶,我们到了。”她才擦了眼泪整理了衣装戴了帏冒下车,由杜鹃扶着进了个低矮的院子,院子里乱糟糟的,四处都堆着破旧的家具,还散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她不确定的朝杜鹃看去,杜鹃低声道,“奴婢方才已经确认过了,就是这里,那个医婆姓户,这边街坊都喊她户婆!”

    杜鹃话落,周文茵就看到有个穿着还算干净的婆子从房里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站着人,她一脸平静的道:“客人请里面坐!”

    周文茵看了眼杜鹃,杜鹃点点头,扶着周文茵跟着户婆进了房里,房间里很暗一股奇怪的药味充斥在鼻尖,四周的架子上也都摆着药和各式各样的瓶子,户婆让周文茵在椅子上坐下来。

    周文茵并没有摘帏冒,户婆也不提,放了脉枕,周文茵将手放在上头,户婆三指搭在上头,闭目号了一刻,出声道:“两个月左右。”户婆收了手淡淡扫了周文茵一眼,习以为常的道,“时间有些久了,不过也无妨,我给你开三剂药,你拿回去分三天吃,吃完后孩子便就掉了!”说完,就起身,随手在身后的柜子上取了三包药递给杜鹃,“切记,完事后一个月内不得行房,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杜鹃唯唯诺诺的接了,朝周文茵看去,示意她有什么要问的,周文茵却是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杜鹃就道:“多少银子?”

    户婆轻蔑的撇了周文茵一眼,淡淡的道:“五十两!”

    “什么,这么多?!”杜鹃惊了一跳,这婆子也太心黑了,户婆就伸手要去拿杜鹃手里的药,不屑道,“你要是不吃就将药还给我,别耽误我时间!”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保不齐就是哪个大府里的小妾或者通房,背着主家偷人留的杂种,她们怕丑事暴露,通常都是遮遮掩掩的……

    这样的人,她不讹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们。

    “要,要!”杜鹃忙取了五十两的银票丢给户婆,抱着药跟着周文茵出去,周文茵若行尸走肉一般,她追了几步扶着周文茵,道,“奶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的意思,要不要去见赵承彦。

    周文茵看看杜鹃手里的药,没有说话沉默的上了马车,杜鹃叹了口气将药藏进马车里,朝赶车的婆子摆摆手,婆子将车赶出曲里拐弯的巷子里,又朝粤安侯府而去,走了一刻周文茵忽然道:“去福满楼。”

    杜鹃和赶车的婆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又原地将车掉头去了福满楼。

    赵承彦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每次听到院外有脚步声,他都急切的开门来看看,可每次都是失望,就在他失魂落魄的猜着周文茵会不会来时,院门被人敲响,他挥退了黄公公,亲自跑过去开门,一见到周文茵他就高兴的道:“茵儿,你终于来了。”

    “殿下!”周文茵朝着赵承彦福了福,赵承彦便牵着她的手,道,“你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便拉着周文茵进了房里,又反身关了门!

    “你看看。”赵承彦献宝似的拿了个小小的匣子出来给周文茵,“快打开看看。”

    周文茵并未摘帏冒,隔着绡纱她看到匣子里放着一颗半个鸡蛋大小的东珠,赵承彦急切的道:“喜欢吗?我今日在房里收拾东西看到的,我以前找了许久,没想到今天被我无意中碰到了,我觉得这颗珠子和你有缘,就拿过来送你了。”

    周文茵敷衍的笑笑,道:“谢谢殿下,妾身很喜欢!”

    “你怎么了?”赵承彦觉得周文茵有些奇怪,伸手去摘她的帏冒,等看到她的脸,他微微一愣,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周文茵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赵承彦斟了茶,自己又捧着茶慢慢喝着,可捧着茶盅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赵承彦见她没事,就高兴的说起今天在文华殿的事情,说了一半,周文茵忽然抬头看着他,声音很大的道:“殿下,我有身孕了!”

    房间里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承彦维持着方才说话的表情和动作,呆呆的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额头的汗瞬间流了下来,她和赵承彦是四月中旬认识,四月底他们就在这间房里有了第一次的肌肤之亲……可是,她很肯定这个孩子不是赵承彦,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可以赌一把,赌赵承彦相信她!

    若是赵承彦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和太后对抗,那么她的未来就有希望,这个男人可以依靠,若是他不敢……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期待又绝望的看着赵承彦。

    赵承彦木讷的端了茶盅喝了口茶,吞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在耳际,过了许久他不确定的道:“真的有身孕了?”

    “殿下不欢喜吗。”周文茵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妾身以为殿下很高兴的,原来是妾身想的多了。”她勉强笑了起来,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妾身其实也不欢喜,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时候了,他会要了妾身的命。可是,妾身还是很高兴,高兴能和殿下有一个孩子,即便他无缘来到这世上,妾身也高兴,殿下不必害怕,妾身会自己解决好这件事。只是,往后可能要两个月妾身都不能和殿下再见面了,殿下自己保重!”她说着站了起来,朝赵承彦福了福,抓了桌上的帏冒欲开门而去。

    可动作却是极慢,她在等赵承彦的挽留。

    “等等!”赵承彦腾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文茵,一鼓作气的道,“我……我很高兴!”

    周文茵惊喜的看着赵承彦。

    “我很高兴。”赵承彦望着周文茵的表情,像是受到了鼓励似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断了他的性命,这件事你等等我……我去和祖母说,让她同意你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要看着他长大成人,养在膝下!”

    “殿下。”周文茵扑过来偎在赵承彦的怀里,哭成了泪人,“殿下的好妾身记得,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他要了妾身的性命也就罢了,可是会影响殿下的声誉。更何况,您刚刚定了亲事,若是传出去,亲事很有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我根本不想要那什么长兴侯的小姐,我只想要你,想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赵承彦满脸通红的握着拳头,像是要奔赴战场似的道,“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宫,把这件事告诉太后。”话落,他不等周文茵说话,松开她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周文茵沉默的看着赵承彦出门,等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她才虚脱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是不是太冲动了?要是太后大怒执意要除去她和孩子怎么办?

    她心里又开始不安,冷汗簌簌的落,她想考验赵承彦,如今他受住了自己的考验,但接下来怎么办,她却没有想好。

    周文茵紧紧咬着唇瓣,事已至此,就只能和太后搏一次!

    赵承彦毕竟和太后不是嫡亲的祖孙,所以,太后还是要顾忌赵承彦,若这会儿让赵承彦和她离心,对于太后来说,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周文茵独自一人坐在房里,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杜鹃小心翼翼的进来,问道:“奶奶,我们回去吧?”她的话刚落,忽然,谢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门口,周文茵骇的脸色发白,谢嬷嬷就冷笑着道,“左二奶奶,太后喧您进宫。”特意强调的“左二奶奶”这个称谓。

    不用谢嬷嬷说,周文茵也知道这个时候进宫是为了什么,她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随着谢嬷嬷进了宫。

    坤宁宫的正殿没有像平时一样灯火通明,只有偏殿里有淡淡的光线透出来,周文茵每走一步便大汗淋漓,宛若置身深渊一般,可不管她多慢,这段自正殿入偏殿的路却走的极快,转眼的功夫她便进了门。

    她知道,这是一段改变她命运的路,走过去便是康庄大道,过不去她就身败名裂。

    她进了偏殿,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却满面坚毅的赵承彦,她心里一震害怕的将目光移开朝罗汉床上投去,太后娘娘穿着一件绛红色团寿纹对襟宫装,阴沉沉的坐着,目光如利箭一般的望着她。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周文茵走过去在赵承彦的身后跪了下来,太后忽然目光一动,抄了手边的一只粉彩蝶戏兰的花瓶就朝周文茵丢过去,她动作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周文茵只觉得耳边砰的一声,随后才觉察出额头上的痛楚,她哀嚎一声捂着头栽在了一边,血就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茵儿!”赵承彦惊的忙扑过去将周文茵搂在怀里,“你怎么样。”就看到横在她的额头上有道拇指长短的裂口,触目惊心的往外渗出血来,赵承彦慌了手脚,朝着谢嬷嬷吼道,“快去请太医!”

    这里是坤宁宫,没有太后的命令,没有人敢出去。

    “祖母!”赵承彦拿帕子给周文茵捂着额头,急着道,“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您若有气就朝我撒,和茵儿没有关系!孙儿求您,快去请太医来。”

    太后望着赵承彦急的快哭了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赵承彦的胆小懦弱怕事,从来不敢和她顶半句的嘴,她喜欢他的性子,只有这样将来他即便登基了,也还得依赖她依赖徐家,只有这样,她拼命做这一切才值得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胆小懦弱怕事,赵承彦才心性不坚定,容易被人蛊惑!

    所以说,凡事有利有弊,但是,在她这里,没有弊,她不允许!

    “一个寡妇,你一声一声茵儿的也能叫的出口?”太后冷眼看着赵承彦,觉得是莫大的嘲讽,“你是没有见过女人?这样的东西你也能如珠如宝?你太让我失望了。”

    “祖母!”赵承彦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和太后理论,急着道,“这些话待会儿再说行不行,您先请太医来好不好?她还怀着孩子呢!”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太后便腾的一下站起来,随手也不知抓了什么东西就朝周文茵再次丢过去,等砸在了周文茵的肚子上,赵承彦才看到,是一杯盛了滚烫茶水的茶盅,周文茵闷哼一声大哭起来,赵承彦慌手慌脚的将水拂开:“茵儿,你怎么样了。”说着,紧紧的抱着周文茵,愤怒的看着太后。

    太后气的血气直往头顶蹿,昏昏沉沉的恨不得一刀把眼前这对“苦命鸳鸯”给宰了,谢嬷嬷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娘娘,您要息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你看看,你看看。”太后指着地上的男女,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太叫哀家恶心了。哀家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感动自己的。”

    谢嬷嬷也厌恶的不得了,她安抚的给太后倒茶,劝着她喝了半盏,太后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赵承彦和周文茵,冷冷的和谢嬷嬷道:“把这个贱人拖出去,哀家再也不想看见她。”话一顿,又道,“去和左夫人打个招呼,她家的畜生,哀家给她办了!”

    谢嬷嬷正要应是,余光却被赵承彦眼中的憎恨惊着,她心里一抖就轻轻捏了捏太后的手,太后一愣也找赵承彦看去,便彻底冷静下来!

    她和赵承彦毕竟不是嫡亲的祖孙,若是这个时候为了这种事让赵承彦恨上她,对于她来说,太不值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望着赵承彦,一字一句道:“承彦,你告诉祖母,你想怎么办!”

    赵承彦一见太后的语气变了,立刻就露出满脸的狂喜,他急切的道:“祖母,孙儿想把孩子留下来,求求您祖母,这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太后闭上眼睛吐出长长一口气,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看着赵承彦,道:“你想好了?”

    “是,孙儿想好了。”赵承彦亟不可待的道,“只要您把这孩子留下来,让茵儿留在孙儿身边,往后祖母无论让孙儿做什么,孙儿都会言听计从!”

    太后沉默了一刻,朝半躺在赵承彦怀中的周文茵看去,问道:“你怎么想的!”

    周文茵虽疼,可并没有晕过去,相反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气若游丝的挣扎着坐起来,满脸满身的血,缓缓和太后道:“这件事是妾身的错,太后娘娘若是要责罚便责罚妾身一人吧,殿下和孩子都是无辜的,求求太后娘娘。”她匍匐在地,朝太后磕头。

    “茵儿。”赵承彦扶着她,道,“祖母不会责罚你的,她一定会留下孩子和你的。”

    周文茵看着赵承彦,赵承彦很坚定的和她点点头,周文茵喜极而涕。

    太后摆摆手,指着周文茵和谢嬷嬷道:“把她送到钟粹宫去,关在那里,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若是外面有人问起来,就说哀家留了她在宫里住了!”

    谢嬷嬷应是。

    赵承彦大喜过望,膝行了几步,朝太后直磕头。

    周文茵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赵承彦登基为帝,那左二奶奶便会身死,她就可以用赵承彦的妻子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她相信太后也等不及要让赵承彦登基了。

    这一天,不会远的,她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所以,她赌对了,赌对了!

    方幼清,连天都不绝我周文茵!所以,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喊我一声皇后娘娘!

    她心里想着就朝太后看去,等那一日,便是连今天所受的侮辱她也会一并和太后讨回来!

    进来几个女官,一人一边的扶着周文茵下去,周文茵顺从的没有说话,跟着女官出了坤宁宫,赵承彦不放心,朝太后匆匆行了礼,道:“祖母,孙儿也陪过去看看,等茵儿稳定下来,孙儿再来受罚!”话落,匆匆跟着出了偏殿。

    太后揉着额头,屏风后面,徐配书走了出来,脸色亦是不好看,他方才正在和太后商量大皇子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赵承彦冲了进来,他不得不避开,却没有想到让他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粤安侯府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恬不知耻的儿媳妇!

    “娘娘消消气。”徐配书道,“不过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找个地方安顿也就可以了,最重要的不能让二皇子和您离心,如今您一松口,二皇子只会更加的念着您的好,感谢您,将来也会更加听话!”

    “暂时留着吧,若是现在让她死了,承彦肯定想到是哀家做的。不着急……等他成了帝王,身边女子环肥燕瘦,他就不可能再惦记一个寡妇。”太后沉沉的道,“大皇子的事,皇帝那边怎么说?”

    “圣上很高兴,还当着几位阁老的面夸赞了大皇子勇武。”徐配书说到这件事脸色更加的难看,相比较二皇子的荒唐,大局才是最重要的,等江山夺下来,便是再换个人坐又如何。

    “派去那么多人都没有杀掉他!”太后不高兴的撇了眼徐配书,徐配书垂着头没有说话,太后就道,“那就按我们原来说的办,你先抓紧把事情筹备好,等我命令行事。”

    “一年前微臣就准备好了。”徐配书坚定的看着太后,道,“一切听从太后的旨意。”

    “皇后那边占了先机,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大皇子更加受重视!这件事我再思虑一番,还有时间。”太后便摆摆手,道:“你回去吧,累了一天了!”话落,便靠在了迎枕上,徐配书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谢嬷嬷自外面回来,太后闭着眼睛问道:“那边安顿了?”

    “是!安顿好了,还请了太医,可是左二奶奶不肯号脉,也不让太医上药,一切都是殿下代劳的。”谢嬷嬷给太后添茶,太后闻言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凤梧宫中,皇后看着手中的信眉梢高高的挑起来,她看向端姑姑就笑着道:“宋太太可真是个妙人!”

    “是!奴婢也觉得宋太太很有趣。”端姑姑半跪在皇后的脚边给她垂着腿,微笑道,“不过,她两个月没有多少的动作,奴婢昨儿还猜想她是不是有孕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宋太太有旧疾,不敢有孕!”

    “确实是件憾事。”皇后将信递给端姑姑,淡淡的道,“将信烧了吧,免得传出去连累了她。”

    端姑姑应是,拿着信在墙角的宫灯上点着等烧起来才放进铜盆里,确定全部成了灰烬让人端出去倒了。

    “走吧,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错过才是。”皇后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端姑姑看看时间,问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已经歇了。”

    皇后往外走,边走边道:“……她派了那么人都没有动承煜半根毫毛,她心里还不知多气,如今承彦又闹出这种事情来,她若能睡的着,我倒真是要钦佩她了!”话落出了凤梧宫,一路去了坤宁宫。

    太后果然还没有休息,只是静静靠在罗汉床上假寐,听到谢嬷嬷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皇后来了!”

    “她怎么来了。”太后睁开眼睛,眉头紧蹙,立时就想到了赵承彦和周文茵的事传了出去……难道是想以此事来要挟她?那可真是太小看她了,若是能要挟的了,她就不会将周文茵光明正大的放在钟粹宫里。

    可是,太后还是翻身坐了起来,露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过了一刻,皇后自殿外进来,笑盈盈的朝她行了礼,太后淡淡的应了,指了指对面的:“坐吧。这么晚也不休息,可是有什么事。”

    “端娘前头看到承彦又是哭又是闹的出去,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孩子自小老实,不会被人欺负了吧。”皇后懒得和太后拐弯抹角,太后一听便道,“他能出什么事,不过是闹孩子脾气罢了。”

    皇后心头冷笑了笑,面上却是道:“他也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可真是让人担心。”话落,又道,“不过,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也很是让我看不懂。说起来,您知道薛致远薛大人吧?”

    太后不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薛大人有个侄儿……”皇后说着,像是普通人家儿媳和婆母说隔壁人家见不得人的阴私一般,神情里露出种少见的俗气,太后厌恶的皱眉,就听到皇后道,“那孩子比承彦略长两岁,也是不懂事的闹腾,先是害薛季行差点死了,后来又跟着自己的表姐跑了,听说他表姐成亲后,他还不离不弃的跟着呢,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太后终于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了,便冷淡的道:“这是薛家的事,你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和我说这些。”

    “臣妾觉得恶心!”皇后掩面像是赶苍蝇似的道,“薛二公子的表姐,便就是左二奶奶,两个人之间……啧啧……”

    太后喝茶的手一顿,抬眸看着皇后,目光里皆是审视,皇后接着又道:“四月初吧,左夫人不是将左二奶奶送回家吗,听说在头一天,她还将一身是伤的薛二公子也从家里丢出去。臣妾可真是想不到,左二奶奶那么文文弱弱的人,竟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皇后。”太后面色不善,“哀家可真是意外,你竟然也会说这种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

    皇后掩面一笑,摆着手道:“算了,母后不爱听,那臣妾不说了。”话落她站了起来,道,“那母后早点休息,臣妾告辞了。”话落,扶着端姑姑案首挺胸的出了偏殿。

    “太后。”谢嬷嬷道,“要不要奴婢去查查?”难怪周文茵方才不让太后号脉,原来是怕月份深了被太医诊出来。

    “贱人!”太后眯着眼睛,道,“去和太医院说一声,把安胎药换了!”

    谢嬷嬷一惊,道:“这样,殿下会不会……”太后摆摆手,道,“先把那个孽障除了再说。”孝期苟合也就罢了,竟然还拿一个孽种来骗她,她以为她是谁,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以为捏着了承彦她就非得顾忌,便是赵承彦也得看着她的脸色吃饭。

    谢嬷嬷不再多言,应了是。

    第二日一早周文茵起床洗漱,她头上包着棉布,在钟粹宫中散步,昨晚来的匆忙加上她额头有伤,没有细看,如今再细细打量这钟粹宫,可真是不及坤宁宫一半的好,难怪太后当初闹腾着要搬回去了……

    将来,她也不会住在这里,她听说在承乾宫不远有个长春宫,到时候她要和赵承彦说让她住在那里,这样,赵承彦下了朝去看她也很方便。

    周文茵信步走着,悠闲得歇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后赵承彦就赶了过来,两个人偎在钟粹宫中说着情话,有着从未有过的舒适和情意绵长,周文茵靠在赵承彦怀中,低声道:“殿下往后会一直对妾身好吗。”

    “那是当然,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赵承彦低头看着她,满目的爱意,“若是可以,便是连亲事我也不想要,我只要你一个人。”

    周文茵掩面而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太后娘娘听到了,定然又会大怒的。”

    赵承彦士气顿时消了半截,果真不敢再说。

    “殿下先忍忍。”周文茵贴在赵承彦的耳边,道,“等殿下成了君王,这些忍耐也就不会再存在了,到时候,天下都是您的,谁还敢让您忍耐,让您受气!”

    赵承彦想点头,可是想到了太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可是,太后她……”他没有外家,靠的全部都是太后的势力。

    “嘘!”周文茵抱着他,低声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这些事,殿下别怕,妾身会永远陪在您的身边。”

    赵承彦点点头,又觉得信心大增!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渐暗下来,赵承彦便要起身离开:“我不能在宫中留夜,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多保重,若是有事就去谢嬷嬷,她心好,会帮你的!”

    “我知道了,殿下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周文茵依依不舍的送赵承彦出门,赵承彦又舍不得回来抱了抱她,两个人又在殿门口毫无顾忌的说了会儿话,赵承彦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文茵看着赵承彦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她只要全心全意的抓住赵承彦就足够了。

    “二奶奶。”杜鹃端着过来,笑着道,“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周文茵一愣,问道:“什么药?”杜鹃就回道,“上午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说是要喝几剂才成。”

    “知道了。”周文茵接过来,端着药在鼻尖闻了闻,忽然一愣朝杜鹃看去,杜鹃一愣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个药的气味周文茵太熟悉了,她第一次小产的时候,郎中给她的开的药里便就有这样的气味,还有,左京的通房柳儿怀孕时,她让梨花灌进她嘴里的药也散着这样的气味。

    她很确定,这药绝不会是安胎用的。

    “快去倒了。”周文茵推着杜鹃,“这药不是安胎药。”她站了起来,亲眼看着杜鹃慌乱的将药倒在了花盆了才松了一口气……

    宫里头,除了太后没有人敢给她送这样的药,可是,昨晚太后明明答应了,怎么今天忽然又改变了态度了?

    这一夜一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太后改了主意?

    “不行!”周文茵对杜鹃道,“你快去把殿下追回来,我不能留在钟粹宫,我要和他一起回十王府!”

    杜鹃的性命和周文茵是绑在一起的,她闻言立刻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出去,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杜鹃却是无功而返:“奶奶,殿下不在十王府,奴婢打听了,说是去了锦乡侯府,似乎是锦乡侯府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周文茵凝目看着杜鹃,杜鹃摇摇头,周文茵便推着她道,“那你去坤宁宫外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杜鹃应是而去,过一刻大汗淋漓的跑回来,低声道:“坤宁宫宫门锁了,奴婢看到苏公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像是背后被人追着似的。”她说着一顿,又道,“奴婢还去了凤梧宫,凤梧宫的殿门也是关着的,所有人都静若寒蝉似的,走路都没了声。”

    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坤宁宫会变成这样,周文茵直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到底什么事?

    什么事能让太后和锦乡侯府如临大敌。

    “你再去锦乡侯府。”周文茵心里砰砰的跳,太后既然给她送了堕胎的药,就一定会派人来查看她的情况,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人过问她,周文茵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她一定要弄明白,“一定要打听清楚。若是能找到二皇子,那就最好。”

    杜鹃点头应是气喘吁吁的跑了出去,周文茵如坐针毡般在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直到太阳缓缓落了下去,她才在殿门口看到杜鹃的身影,她迎了杜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锦乡侯府的门也是关着的,外头还有官兵围着了。还有,锦乡侯和徐三爷都被锦衣卫带去西苑了,太后娘娘刚刚也赶去了西苑!”她说着抹着汗又道,“还有殿下,殿下也去西苑了。奶奶,奴婢在锦乡侯府的门外听到了官兵说了一句什么……龙袍!”

    周文茵耳朵里就嗡的一声,随即她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龙袍……她怎么将这件事忘记了,寿山伯府找到龙袍以后怎么处理的,她没有再打听过,难道……他们将龙袍送到锦乡侯府去了吗?

    怎么会这样。

    周文茵周身冰冷,开始禁不住的抖了起来,她拉着杜鹃的手,结结巴巴的道:“快去薛府找到薛明,让他来救我!”出了这种事,太后一定不可能再留他,赵承彦也护不住她了。

    “奶奶。”杜鹃也开始抖,她当然知道那件龙袍是怎么回事,她跪在地上,和烂泥似的起不来,不行,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大厦将倾,她们命如草芥的下人哪里还有活路,杜鹃强撑着爬起来,道,“好,好,奴婢这就去请薛二爷!”说着,她提着裙子飞快的往外跑,周文茵想喊住她,可是早没了杜鹃的身影。

    杜鹃能顺利的出去,但是她不能,怎么办,她要怎么自救。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自从左京死后,她便被上天眷顾,一路顺风顺水到今天,期间便是连左夫人和太后都奈何不了她,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忽然,鼻尖闻到一股焦烟味,随即有纷乱的脚步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还有隐约的打杀声。

    周文茵大骇。

182 命运

    乌压压的天幕之下,星星点点,一轮明月若银盘悬挂在天际,照的殿外像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可转瞬间,这层清晖被火光替代,周文茵不知道这光从哪里透进来的,她也不敢出去证实,只得瑟缩在墙角。

    钟粹宫原本有四个女官,可自下午开始,她就没有再见到一个人,静悄悄的落针可闻,越发将宫外传来的声音放大,有尖叫声,嘶哭声还有刀剑嗡鸣交戈的刺耳声!

    怎么办?若是薛明不来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在这里等死!

    她蓦地站起来,打开了宫门,将头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外面便是那道幽长的宫道,原本两边应该点着宫灯,可此刻却是幽暗一片,月光在地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或跳跃或静止,令她毛骨悚然。

    可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就在离她不过两丈远的距离,有一个小内侍倒在了血泊里,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就仿佛要掉出来一般。

    周文茵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忽然,有人匆匆自左边跑了过来,她吓的忙缩了回去,将门关上屏着气息,那道脚步声跑的又慌又快,过了一刻便不见了踪影。

    周文茵再次打开了门朝外头看,这个时候,甬道里竟然亮了起来,她朝前头看去,就望见一个宫里隐隐的透着火光,随即从里头纷乱尖叫的跑出来七八个女官和内侍,无头苍蝇一样在往两边跑。

    可那些人不过跑了七八步的样子,紧接着就从那个宫门里追出来四个带着刀的男子,一个个身高马大气势凶狠的样子,照着乱窜的女官和内侍砍了下去,几乎是一刀一个,被砍的人立刻砰砰的栽在了地上,那些女官和内侍就跪在地上不停的拼命求饶,可那些人停也不停,手起刀落……

    尖叫声充斥在耳边,此起彼落。

    不一会儿,周文茵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味道被盛夏腥热的晚风一吹,没有散反而有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周文茵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进门内,啪的一声关了门,她忽然很感谢太后将她安置在这偏僻的地方,若是在前面,她恐怕早就没有命了!

    可是,她也出不去,这么长的路,只要她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

    那些人是什么人,若只是圣上要镇压太后,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杀人,难道是……

    周文茵忽然想到,太后可能发动了宫变。

    她曾有一次在太后是书案上看到了五军营三个字,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难道太后早就预谋好了要逼宫了?

    她心里飞快的转着,为自己找出路,可是乱纷纷的除了恐惧她什么都想不到。

    就在这时,她背靠着的门忽然被人拍响。

    周文茵捂着吓的差点叫出来,立刻想到了刚才在甬道了杀人的那些军士,她本能的抵住门,尽管腿在不停的打着转,可她还是用尽了力气,拍门的声音并不大,又急又乱,过了一刻,门外有人压着声音轻声喊道:“茵儿,你在里面吗,是我!”

    是薛明,薛明的声音。

    周文茵眼睛一亮,却不敢立刻答话,就听到薛明又道:“茵儿,你快开门,我来救你出去。”

    真的是薛明,周文茵惊喜的开了门,果然就看到了薛明站在了门口,她一下子扑在了薛明的怀里大哭起来:“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薛明虽然来了,可是对周文茵心里存了恨,但是此刻见到她这么依赖的扑在自己怀里,他心里立刻软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在周文茵心目中最依赖最信任的还是他。

    薛明抱着周文茵进了门,又反身将门关上,按着周文茵的肩膀道:“杜鹃去找我,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可是皇宫里里外都是人,几个门都被人守着,我好不容易花钱跟一个五军营的人买了套衣裳混进来的。”

    周文茵这才发现薛明穿的衣服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周文茵要说什么,薛明看着她头上的伤,急着问道:“你的头怎么了,是谁伤你的。”

    “我没事,一点小伤,等出去再和你说。”周文茵目光微闪,怕薛明问他为什么在宫里,忙要岔开话题,薛明却是又道,“杜鹃说……说你有了身孕?”杜鹃若不说周文茵有身孕,他或许便不会来。

    没有想到有一天周文茵会怀上他的孩子,他简直不敢相信。

    周文茵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杜鹃为什么会说这话,她想了想点头道:“是,我怀了身孕,求太后娘娘收留我在宫中,我想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薛明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周文茵是爱他的,心里还是有他,他立刻高兴的道:“真的,你真的打算生下孩子?”

    “是!”周文茵很敷衍的点点头,道,“你快告诉我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明却一心想着孩子的事情,他满脸的喜悦,抱着周文茵亲了又亲,喜道:“我要做爹爹了吗,茵儿我们有孩子了,我真高兴!”有了这个孩子,他们就真的可以在一起了,以前的事情他都可以忘记,他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泰哥儿。”周文茵现在不想和他说这些,便道,“外面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和二皇子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和他在福满楼见面,我看到你们好几次,你不会和他……”薛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脸色骤然变冷,就像那一天在粤安侯府时的样子,眼底露出杀意和决绝,咬牙切齿的道,“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你误会了。”周文茵心里突突的跳,赵承彦不知道在哪里,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薛明,想了想她低声解释道,“我见他只是因为他是二皇子,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去了几次福满楼,我父亲也都在场,这件事你可以去问父亲。”

    薛明将信将疑,周文茵就拉着他的手急切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告诉我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调动了五军营的三千人精兵,逼宫了!”薛明声音沉沉的,“西苑和皇宫现在皆被围困,几道宫门都有五军营的人把守,街面上也难走的通,到处都是东城兵马司的和锦乡侯的侍卫家丁以及放进城的江湖游侠!”

    周文茵满脸惊愕,太后果然早就准备好了,若不然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不可能安排的这么周详!

    “今天下午锦乡侯府发现了一件龙袍,随后锦衣卫便将锦乡侯府包围。”薛明接着道,“圣上将徐配书和徐鄂押去了西苑审问,随后太后也去了西苑,若非看到宫中起火,杜鹃慌张的去找我,我还不知道太后发动了宫变。”从锦乡侯府找到龙袍,到此时,不过短短的三个时辰的时间,太后和锦乡侯府的应对,实在令人嗔目结舌……如今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早就准备好了,龙袍的事恐怕只是个引子,逼得太后提前发动了而已。

    “那我们怎么出去。”周文茵一想到方才死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浑身发冷,薛明凝眉道,“凤梧宫被包围,皇后娘娘现在不知如何,五军营的人得了令,将宫中所有妃嫔清洗一空,所以,这会儿宫里到处都是五军营的人。”

    相比较西苑而言,宫里的防卫确实要松懈许多,这一点周文茵是知道的。

    “我们如果要出去,就只能走小路。”薛明说着开外面看了看,回头对周文茵道,“不过宫里我没有来过,你认识不认识路?”

    周文茵也摇摇头,她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去坤宁宫,别的地方她一点都不熟悉。

    薛明蹙眉,见甬道的右面人比较多,便当即做了决定:“那我们从左面走,往人少的地方走没有错。”他说着大概辩别了个方向,“西侧门在那边,我刚才就从那里进来的,现在试着从那里能不能出去。”周文茵点点头,薛明又道,“你的身体,行不行?”

    就是不行也要行,周文茵很坚定的点点头,道:“我可以。”

    薛明就不再犹豫,瞅准了外面没有人,便拉着周文茵飞快的出了门,朝左边跑去,两个人一路跑着,便能听得到远处传来的各种哀嚎声,还有鼻尖的焦烟味越来越浓烈,周文茵不停的辩着方向,和薛明道:“从这里看,好像是凤梧宫那边起火了。”

    薛明随意的应了一声,两个人穿进一条抄手游廊,游廊下面是水,再望前看就是一片湖,周文茵认识这里,就指着另外一边道:“这边的前面就是坤宁宫,我们要换个方向。”

    薛明应是,两个人就朝另外一边跑去,刚走了几步,就远远的看到一行人朝这边跑来,那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杀气,薛明拉着周文茵就趴在了地上,那些人却在另外一边拐了弯,遇见两个正逃着的女官,几个人问都没有问一声,手起刀落,两个女官便跌进了湖里,两人皆的出了一身冷汗,等那些人走远了他们爬起来拼命的往前跑,虽然他们走的地方很偏僻,可依旧时不时能看到女官或是内侍的尸体,还有各处燃着大火的宫殿,单看这边用生灵涂炭来形容毫不为过。

    宫里如此,宫外也不比这里好上多少,因为才到宵禁时间,街面上还留着许多的百姓,大家被惊的四下躲藏,可锦乡侯府的侍卫以及家丁,见人便杀,有的则趁机踹开铺子的门,将里面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随即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所以,东西大街上,烟雾弥漫,火光点点宛若白昼。

    槐树胡同里,幼清紧张的拉着宋弈的手,低声道:“你带着江淮和江泰吧,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好!”宋弈不想让幼清担心她,颔首道,“我让方徊和阿古过来,你在家里不要轻易出去。”

    幼清点点头,紧紧抓着宋弈的手却舍不得松,尽管她早有预料,可真的等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她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现实毕竟是现实,那些刀剑是真的会要了人的命!

    “乖!”宋弈低声道,“郑辕的西山大营已在城外,只要开了城门他们就会进来,我不会有事。”

    幼清抿着唇点了点头,道:“你担心点。”

    宋弈深看她一眼,微微颔首,跨马而去,幼清回头看江泰和江淮:“你们跟着老爷,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别伤着!”

    江淮点了点头,江泰正被绿珠牵着衣摆,看着绿珠泪眼汪汪的样子,江泰的心都化了,狠心拨开她的手,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绿珠抹着眼泪,和幼清道:“太太,太后是不是发疯了,怎么突然就逼宫了!”

    幼清一直等到胡同里看不见了,才收了视线,回道:“她不是突然逼宫,而是将这件事提前了。”今天有人和赖恩密告,说锦乡侯府私藏了龙袍,赖恩当即便带着人去了锦乡侯府搜查,果然在徐配书的书房内找到了那只装着龙袍的匣子,赖恩任何情面都没有留,就将锦乡侯府围住,并将在家中的徐配书和徐鄂带去了西苑……当然,密告的人是皇后的人,而这件事也是她和皇后商量过后而为,可结果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太后反应的速度如此只快,就算郑辕早有准备,但依旧有些措手不及。

    “那圣上会不会有危险。”采芩有些担心,五军营那么多人将西苑围困,圣上的安危实在是难说,幼清往内院走,边走边道,“锦衣卫和羽林卫早有准备,西苑应该能撑得到郑孜勤带兵进城。”

    可尽管这么说,幼清还是叹了口气,朝皇城方向看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天际却是红艳艳的,这一战避不开,可是她希望能少伤点人的性命!

    主仆三个人说着话,周芳和戴望舒迎了过来,周芳低声道:“夫人,奴婢看到薛二爷进宫了,想必是去救左二奶奶的。”

    赵承彦还在西苑未回,现在宫里乱成那样,谁也顾不上周文茵,可是他们要逃出皇宫恐怕不容易,只是薛明……她觉得无奈,这世上的爱情有很多种,而薛明却选择了那条最卑微最令人所不耻的一种,他既然坚持,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是生是死由天定吧。

    “我们去找父亲。”幼清带着几个人丫头往内院去,边走边和周芳道,“江泰和江淮跟着老爷去了,家里这会儿只有你和望舒有经验,让望舒留在我身边,你和胡泉带着人去巡视院子,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抓起来!”

    周芳应是,看向戴望舒,就道:“你保护好夫人和大老爷还有封神医!”

    戴望舒点点头,周芳转身而去。

    幼清去了方明晖的院子,院子里暗暗的并不见人,绿珠喊了一声长海,过了一刻长海才跑了过来,见到幼清他行了礼,道:“太太,大老爷在竹林里。”

    幼清绕过正院去了竹林,借着月光幼清果然看到方明晖正一个人坐在林子里,背对着这边,身影消瘦而落寞,她心头一跳,急切的喊了一声:“爹爹!”方明晖仿佛没有听到,直等到幼清过去,他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她,问道,“九歌去宫里?”

    “他先去德胜门了。”幼清说着在方明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问道,“爹爹,您怎么了。”

    方明晖情绪恢复过来,淡淡的道:“没事,只是担心外面那些百姓。”他说着一顿,道,“封神医呢。”

    “他在房里,我让辛夷去看她了。”幼清和方明晖并肩坐着正要说话,胡泉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太太,亲家二太太来了。”

    幼清闻言一愣,刘氏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求她救薛明?

    不等她想完,胡泉身后忽然有人跑了过来,声音有些急切的道:“方幼清!”她话一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方幼清身边的男子,长眉星目,眉目俊逸气质疏朗,尽管近五年没有见面,可刘氏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方明晖。

    虽苍老了些许,可依旧变化不大。

    刘氏目光一缩第一次对自己做的事情生出后悔之心,她想去救薛明,可是这个时候家里能进宫里的除了宋弈没有别人了,她也上了街,可街上太乱了,恐怕不等她到皇宫,就已经死在乱箭之下了。

    “二婶。”幼清理解刘氏此刻的心理,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夫君他已经走去德胜门了!”

    刘氏愣了愣点点头,道:“是我冒失了,打扰!”话落,转身飞快的走了。

    幼清和方明晖对视一眼,方明晖问道:“是不是薛明又闹什么事了?”幼清点点头,将薛明去皇宫的事情告诉了方明晖,方明晖眉头紧蹙,失望的道,“这孩子,可真是被一个情字迷了心窍了。”

    刘氏依旧是上了街,她站在人来人往乱哄哄的胡同口往外看,四肢冰凉,眼中满是恨意,若是薛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没有求生之意,可是她死可以,但那些该陪葬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义无反顾的上了街,往皇宫的方向跑去,时不时有人从对面跑过来,哭着喊着没头没脑的撞在她身上,每走几步便就能看到有人倒在血泊中,还有几间铺子门大开着,里面被洗劫一空,店家无助绝望的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外面。若非这条街她走了许多年,街道两边的店铺她也都熟悉的很,她真的不敢相认,这就是她熟悉的东大街。

    忽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她慌忙避在一边,就看到四个人夹着马腹飞一般的从她身边跑过去。

    不等她再起来,又远远的跑来一队五六个人,她立刻害怕的趴在了地上,用眼角的余光去看着路面,那些人脚步纷乱没有章法,边走边道:“西苑才多大,五军营的人进去都能将里头塞满了,圣上这次肯定凶多吉少。若是能将圣上杀了,就算郑孜勤带着人进城也无济于事。”

    “赖恩和钱宁又不是吃素的。”另外一人担忧的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跟着头儿,这一票是堵上身家性命了,成就成了,若是败往后你我兄弟也只能在阴曹地府相见了。”

    “说这丧气的话做什么。”有人呵斥道,“这事儿才敢开始就开始怕了,你要怕现在就滚回家抱媳妇睡觉去,没人拦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辩驳,脚步也渐渐走远,“还有个人你们忘记了,就是宋九歌,他能将严安都放倒了,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就是猜不到,他一个文官能做什么。”

    那些人走远,说的话听不清,刘氏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胆战心惊的往前头挪。

    坤宁宫中,太后娘娘稳坐在罗汉床上,徐炙将西苑的情形事无巨细的回禀,今天下午锦衣卫去抓的时候,他便悄无声息的离开的府里,所以,赖恩将徐配书和徐鄂带走时,他则悄悄出了城,将一切安排妥当才潜入宫中,和太后商议过后便以焰火为信,让五军营冲入皇宫。

    五军营一直驻守在围场后面,从那边入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以,这一场仗对于别人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可是对于他来说,是早有预谋安排周详的。

    “先将皇帝拿住。”太后眯着眼眸,眼睛里满是凶狠,“旁的人若有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徐炙应是,正要说话,外头有人回禀道:“太后娘娘,徐世子。德胜门失守,宋九歌带着两个侍卫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打开了城门,郑孜勤和西大营现在已经入城,正往皇宫而来。”

    “太后!”徐炙知道郑孜勤一定会带西山大营的人来,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个宋九歌他还是小瞧他了!太后也听到了,忙道,“你去西苑,我稍后就来。”

    徐炙应是,大周原本有五大营,只是在经过先帝和圣上的裁剪后,如今神机营已然缩减成不过几十人的营兵,其它几个营也都早没有往日的神勇,现在能和五军营抗衡的就只有西山大营一群乌合之众和三千营那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但是尽管如此,徐炙还是严阵以待,朝太后抱拳,飞快的出了门。

    “承彦呢。”太后忽然想起赵承彦,谢嬷嬷摇摇头道,“奴婢也没有见到殿下!”

    太后皱眉站了起来,对谢嬷嬷道:“你派人去找找。”又道,“将承彦找到好安顿好,不要让他出什么差池!”

    谢嬷嬷应是立刻去安排人找赵承彦,她自己则陪着太后坐上了叫轿撵一路往西苑而去,太后边走边道:“皇后现在如何。”

    “关在凤梧宫里了,还有大皇子妃也被困在了十王府。”谢嬷嬷跟在后面极快的走着,太后便沉默了一刻,道,“夜长梦多,先将大皇子妃以及几个孩子都带去城外看押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谢嬷嬷立刻应是,吩咐随着的侍卫。

    周文茵和薛明对皇宫不熟,又到处都是人,他们左躲右闪在宫里转了近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周文茵有些急躁,她甩开薛明的手,道:“我们这么走没有用,就算转到明天早上也出不去的。”

    薛明四处看看,沉声道:“我们往西北边去,我们刚才一路过来,那边是最安全的。”

    “那边是冷宫。”周文茵低声道,“里面一堆疯子,说不定比外面还要可怕!”她说着四周的看,他们现在待的地方离御花园不远,四面都是隆起来的用太湖石堆叠起来的假山,她和薛明就蹲在石堆里头往外看。

    “那就往前面去。”薛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看着周文茵,“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们母子安全离开这里。”

    周文茵却有些不相信,可是她却知道,今晚她如果不趁乱离开这里,明天不管是哪一方胜对她来说都是个死字,她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往前走。”她说完,薛明就从不远处死掉的宫女身上扒了件衣服下来,递给周文茵,“换上!”

    周文茵恶心的直皱眉,但是还是依言穿在了身上,薛明给她整理好衣襟,牵着她的手道:“那我们走。”两个人猫着腰钻出了假山,一路到御花园,御花园的对面是一座独立的宫殿,名叫禄安宫,绕开禄安宫往西南走半盏茶的时间,就是西侧门!

    可是,禄安宫前满有许多士兵来来去去,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薛明想了想,和周文茵道:“我先出去引开那些人,你再出来。”

    “不行。”周文茵道,“你不在我一个人不敢出去。”

    薛明顿了顿,道:“那我们就一起。”说着,他见一队人刚离开,就牵着周文茵的手从花丛中钻出来,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另外一边跑了过来,薛明大喝一声:“快走!”就推开周文茵打那个人。

    周文茵惊了跳回头去看,就看到赵承彦已经被薛明压在了地上,薛明不由分说一拳就搭在了赵承彦的脸上,疼的他哀嚎一声。

    “殿下!”周文茵惊了一跳,一把将薛明的手按住,道,“殿下,你怎么样!”

    赵承彦看到周文茵高兴的道:“茵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怕你害怕,让人接你去坤宁宫,可是你不在那边了!”

    原来赵承彦派人去接她了,周文茵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薛明已经站了起来,双目血红的看着她,她目光一缩结结巴巴的回道:“……是,我表弟知道我被困在宫中,所以来救我!”

    赵承彦就朝薛明看过去,随即眉头略皱了起来,他便是再什么也不懂,也看得出来薛明此刻是愤怒的,而且,他方才过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个人还牵着手……赵承彦也站了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朝薛明抱了抱拳,道:“多谢薛公子相救,现在宫中并不安全,他们不认识你们,你们会有危险的。不如你和茵儿随我一起先去坤宁宫暂避。”

    薛明看也不看赵承彦,视线落在周文茵身上,冷冷的问道:“你骗我?!”赵承彦那一声“茵儿”,他听的真真切切的。

    什么关系,会让赵承彦对周文茵的称呼如此亲昵。

    “泰哥儿。”周文茵欲解释,赵承彦却急的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先去坤宁宫吧。”他们说话的这会儿,身边不断有三千营的人经过,若非他在,薛明和周文茵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闭嘴!”薛明朝赵承彦怒喝一声,又看着周文茵,“你说,你是不是又骗我了,你到底有没有身孕?”赵承彦不了解周文茵,可是他了解!

    周文茵一怔,飞快的看了眼赵承彦,点了点头,赵承彦也沉了脸,不悦道:“薛公子,你若不想去坤宁宫,那我就带茵儿先走,今晚的事我们改日再说。”他说着就去拉周文茵。

    周文茵本能的朝后避了避,她不能留宫中,今天晚上不管太后会不会成功,都肯定会杀她的,所以,跟着薛明走是唯一的出路。

    “殿下。”周文茵看着赵承彦,道,“妾身身份不便,还是不去坤宁宫给大家添负累的好。要不然你先送我们出去行不行,等改日事情平息,我再找你!”

    赵承彦摇着头,否定道:“现在你们根本出不去,即便出去了,街上那么乱也会有危险的。茵儿你就留在宫里,我会陪着你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们的孩子考虑啊。”几乎赵承彦的话一落,薛明便脸色大变,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周文茵的胳膊,紧紧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肘捏碎,“贱人,你果然在骗我。说,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苟且之事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泰哥儿。”周文茵疼的大汗淋漓,脸色比额头上的棉布还要白上几分,她慌乱的道,“我……”她想要拉着薛明去旁边说,可是薛明纹丝不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等着她说话。

    赵承彦终于明白过来,他惊怔的道:“什么孩子是谁的?”他不解的看看周文茵,又看看薛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薛明不理赵承彦,只盯着周文茵,周文茵低声泣了起来,哽咽着道:“泰哥儿你听我解释,孩子……真的是你的!”薛明不相信的看着她,周文茵点着头道,急切的道,“真的,着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你想想,那时候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

    那也就是说,她果然和赵承彦有过苟且,薛明大怒,甩手便给了周文茵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喝道:“你就是个贱人!我真是高看你了。”

    “泰哥儿。”周文茵爬起来,抱着薛明的腿,“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办法,我要活下去,我无路可走也没有选择啊。”

    薛明没有出声,但也没有立刻离开。

    赵承彦像是定格住似的,看着周文茵脸色极快的变化着,他结结巴巴的问道:“茵儿……你……你说什么。”

    周文茵满嘴苦涩,她不想得罪赵承彦,更不想失去这个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依靠,她哀求的朝赵承彦看去,柔声道:“殿下,妾身稍后再和您解释行不行。”

    赵承彦没有说话,他并不傻,眼前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摇着头,正要说话,忽然,自他身后呼喇喇的走过来一行人,三个人立刻朝那边看去,周文茵随即露出惊骇的表情来,就看到,左夫人缓缓朝她走过来,哪里半点生病难愈的样子,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个月左夫人都在装病。

    而在左夫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黑衣短打的男子,个个手持刀剑,目光凌凌,杀气腾腾!

    “娘!”周文茵爬站了起来,往薛明身后躲,不用说她也能猜得到,左夫人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什么。

    左夫人在三个人面前停下来,赵承彦朝她抱了抱拳,道:“左夫人!”

    左夫人微微颔首,道:“二皇子,这乃是我们的家事,还请您避一避,刀剑无眼,伤到您可就不好了。”

    赵承彦就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

    左夫人视线一转落在周文茵身上,声音铿锵不留余地:“你是要自裁,还是要让我亲自送你一程!”

    “不要!”周文茵摇着头躲在薛明身后,道,“娘,您不会杀我的!”左夫人冷笑一声,挑眉道,“我为何不会杀你!是不是觉得我若真有心要杀你,为何前几个月不动手?”

    周文茵真的是这样想的,便点了点头。

    左夫人不屑的笑了笑,前几个月她不杀周文茵,是因为不想引起太后的主意,太后逼宫的事她早就知道,粤安侯和福建的徐竞便就是太后最后的自保和退路,若是夺宫失败她便会往广东而去,到时候拥兵自立她一样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可是,就在左京死去的消失回京的那天,方幼清来找她了,也就是那一天她改变了主意,暗中写信回了广东。

    若不然,为何太后派了那么多人杀赵承煜都没有动他半分,皆因有侯爷相保。

    但是,这些话她不会和周文茵解释,也不屑和她解释,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她放任她已经很久了,若在回去前她不能将她结果了,她也没有脸面面对她的儿子。

    左夫人含怒道:“这些话,你到地府再去问吧。”话落,朝后摆了摆手。

    她身后的随从顿时亮了刀剑,速度极快的朝这边过来,左夫人环手抱胸站在一边……

    薛明并没有武功,他只得凭着蛮力去应付,一边抵挡着杀过来的人一边对周文茵道:“你快走!”周文茵松开薛明就朝赵承彦跑去,“殿下,救我!”

    周文茵一跑,那些随从自然就跟着她追过去,赵承彦一看立刻将周文茵推开害怕的避在了一边,周文茵打了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承彦,赵承彦目光躲闪又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周文茵满眼失望,可不等她说第二句,就见有一随从的长剑,飞快的朝她刺来,周文茵啊了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可那剑很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周文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间,薛明推开围着他的随从,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周文茵抱在怀里,随即,就听到一声棉帛般的撕裂声,又噗嗤一声将剑抽了出去。

    周文茵没等到意料中的刺痛,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薛明挡在她前面,那一剑刺在他的胸口,周文茵愣了愣,随即大叫道:“泰哥儿,泰哥儿……”周文茵抱着薛明瘫坐在地上,“你……你没事吧。”

    左夫人摆摆手,那些随从便将两人围住。

    “泰哥儿。”周文茵害怕的抖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薛明已经成了血人,他紧紧抓着周文茵的手,一字一句问道,“你和我说实话,孩子到底是谁的。”

    周文茵给他堵着背后的血窟窿,急着道:“是你的,我没有骗你!”

    薛明笑了起来,孩子果真是他的,他和周文茵有孩子了……只要这个孩子是真的,那他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

    “泰哥儿。”周文茵慌了手脚,忍不住哭了起来,薛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手,忽然笑了起来,道,“我恋了你十年,如今能为你而死也是值得的,你不必伤心,好好将我们的孩子养大!”

    周文茵摇着头,没有薛明她怎么出去,没有薛明她以后怎么生活,她回不去粤安侯,入不了宫,她哪里也去不了,薛明现在是她唯一的退路啊,她不能让薛明死:“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薛明看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在记忆里似的,一字一句道:“保重!”随即,双眸一合断了气息。

    “泰哥儿。”周文茵不敢置信,拼命的摇着他,“你不要吓我,你还没有带我出去呢,你怎么能死呢。”

    薛明毫无反应的歪在她的怀里,没有了她记忆中的阳光,稳重,甚至是充满阴鹫的杀气。

    周文茵忽然顿住,想起两年在薛府方幼清陷害她和薛明的那一夜,方幼清告诉她,你若聪明,便老老实实的嫁给薛明,在这世上能真正对你好的,将你放在心里包容你一切的人,除了薛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周文茵朝赵承彦看去,赵承彦远远的站在一边,面上虽有哀痛,但更多的是害怕与冷漠,她又朝左夫人看去,想到了左京,她还记得她嫁去粤安侯府那夜,左京容貌虽不算出色,可也算得上器宇轩昂,她还幻想过为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所以,她费尽了心机想要将一个完美的自己交给左京,她和薛梅暗中寻了好几个医婆,那些人常为青楼的女子诊断,和那户婆一样,有着上不得台面却五花八门的手段,她听了医婆的话,洞房那一夜她和左京恩爱缠绵……

    她以为左京会对她好,却没有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左京的性子便暴露了,他嗜酒,几乎壶不离手,每一夜回来皆是醉醺醺的,他还有各种各样令人恶心的huan好方式,有时候将她脱光衣裳掉在横梁下,像是但秋千一样和她huan好,有时却是将她的手脚绊住,拿着针扎她,她身上几乎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针眼,她受不了见到他回来便会害怕的躲着藏着,可她越是这样,左京便越是高兴越是兴奋!

    就在那时候她看到了薛明,薛明温柔,呵护,对她言听计从,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薛明,却一直都相信,薛明不会离开她!

    若是……若是那时候她真的嫁给薛明,是不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周文茵想不到,她猛然抬起头,愤怒的朝左夫人看去。

    左夫人不屑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自裁,还是我送你一程!”左夫人话落,一柄长剑便落在周文茵的脖子上。

    周文茵朝赵承彦看去,就看到黄公公赶了过来,朝她看了眼,拉着赵承彦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快随老奴走。”说着,拉着赵承彦就走,赵承彦看了眼周文茵,头也不回的随着黄公公走了。

    “不要!”周文茵摇着头,可她的话还没出口,那柄长剑便自她左面穿胸而过,她瞪大了眼睛,随即那剑不留情面的抽了出去,周文茵被带的倒在了地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天际,有无数个身影在她眼前飘过,薛霭、左京、薛明、赵承彦还有她离京那一日在树林里她死也不会忘记的脸……有脚步声过来,她艰难的侧过头去,就看到一行人快步而来,领头的男子穿着一件灰白的细布道袍,眉目如画宛若天人,她没了力气眨眼睛,视线便只能落在那人身上……

    “宋大人”她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很远却又很近,“劳你留在这里,我带着人去凤梧宫救皇后娘娘。”

    宋大人?难道是方幼清的夫君宋九歌?

    周文茵努力的睁开眼睛,可那人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就过去和左夫人在说话。

    周文茵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183 癫狂

    “薛二太太在宫外,劳烦宋大人将她带进来。”左夫人微微颔首,道,“老身不宜久待,就此告辞!”周文茵虽是左氏的人,可是,她绝不会允许她入她们左氏的祖坟!

    宋弈点了点头。

    左夫人眸光扫了眼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的周文茵,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宋弈步子停下,看也没看周文茵,和江淮道:“去将薛二太太带进来吧。”

    江淮应是而去。

    宋弈负手立在宫中,顿了一刻他拐了弯朝西面而去。

    刘氏跌跌撞撞的跟着江淮进来,宫里的打杀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惊的心里砰砰的跳,满心里都在担心薛明的安危,可是问了江淮他也不说,她只好压抑着情绪,随着江淮快步走着。

    等到了禄安宫的殿门外,江淮停了步子,朝前指了指便过去和江泰站在了一处,他左右看看,问道:“爷呢!”

    “去西面了。”江泰朝身后那边看了看,江淮顿时明白过来,便没有再问。

    刘氏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她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去,薛明很安静的躺在地上,他穿着一件五军营的军服,系着腰带,即便衣服有些不合体,可依旧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只是,这会儿衣衫的颜色已经辨不清了,湿漉漉的浓浓的血腥味自他身上散开。

    那一剑在左胸,不偏不移在心口上。

    刘氏不敢置信,她颤抖的伸出手试了试薛明的鼻息,她试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泰哥儿。”刘氏扑在薛明身上,“我的泰哥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泰哥儿!”

    薛明当然不会动,直挺挺的躺着,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不是答应娘了吗,答应以后都不再见那个贱人了吗,你说你要好好读书跟着我一起做生意,你还说你自小就不想考功名,就想跟着娘走南闯北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刘氏嚎啕大哭,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的泰哥儿,她精心养大的儿子,寄以厚望的儿子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就这样被一个贱人毁了一生!

    没有人来劝刘氏,她抹着眼泪,语气坚定的道:“走,跟娘回家,走!”薛明块头那么大,刘氏搬了几次都没有搬动,她使劲了力气将薛明拉起来,却又没有抓稳,薛明又砰的一声栽在了地上。

    刘氏不死心又去拉薛明,就在这时,满耳打杀声中她听到“咯咯咯”的声音,刘氏的目光蓦地转向旁边,她才注意到周文茵也躺在旁边,右胸口也是一剑,血染了一身,此刻正瞪着眼睛看着天际,喉咙里“咯咯咯”的动着!

    “周文茵?!”刘氏松开薛明走过去,在周文茵面前蹲下来,周文茵的眼睛缓缓的动了动,落在刘氏身上,她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次才发出一点声音,“舅……舅母,救我……我……我怀……”她想告诉刘氏,她怀了薛明的孩子,若是刘氏知道,一定会救她而给薛明留下血脉。

    “呵!”刘氏根本没有听周文茵说什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呵!”她盯着周文茵,一动不动,“你还没死?”上天真是待她不薄,竟然将周文茵留到现在来让她亲手为泰哥儿报仇,

    好,好!

    刘氏脸色一变,目光四处一睃,就落在江泰抱在手里的长剑上,她站起来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去抢江泰的剑,江泰直皱眉,江淮朝他摇了摇头,江泰就将剑递给刘氏。

    刘氏拖着剑站在周文茵身边,周文茵看到了那柄剑,骇的眼睛瞪的更大,用尽了力气道:“舅……舅母。”她摸着肚子,“我……我怀了泰哥儿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刘氏忽然大吼一声,抬着剑猛然就朝周文茵的大腿刺去,锋利的剑立时没在了肉里。

    周文茵啊的一声尖叫,胸口的血又再次涌了出来,她瞪着刘氏,刘氏笑,接近癫狂的笑:“疼不疼?”话落,她不等周文茵说话,接着又道,“可是还是没有我此刻疼,你知道丧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不,你不知道,你这一生都不知道。”话落,她将剑抽出来,照着周文茵的另一条腿上也扎了下去,再次抽了出来,周文茵疼的晕了过去。

    刘氏走过去,照着周文茵的太阳穴便踢了一脚,喝道:“想死,没可能!”周文茵气若游丝的醒了过来。

    刘氏蹲下,咬牙切齿满面阴森的盯着周文茵的脸,“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泰哥儿的是不是?”刘氏点着头,“好,好,没有这张脸我看你还怎么勾引,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你也被所有的鬼嫌弃,也是最丑的那个!”

    周文茵虚弱的摇着头,她想逃走,可是此刻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存着的不过是最后一口气,她甚至宁愿立刻死掉,也不要想看到刘氏这张疯颠的脸!

    刘氏哈哈大笑,用剑刃去割周文茵的脸,横七竖八,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不过几息的功夫,周文茵的脸上便如蜘蛛网似的布满了伤痕。

    周文茵参加连连:“求……求你,让我去死!”

    “死?”刘氏可笑的看着她,“你一定会死,可是没有这么容易。”她说着将剑丢在地上,去脱周文茵衣服,“我要让世人都看看你的样子,丑陋的样子。”她三两下扒了周文茵的衣服,丢在一边,拖着她往人堆里走,“你不喜欢勾引男人么,那我就成全你!”

    不远处,那些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五军营以及郑辕带来的西山大营的人诡异的停了下来,视线一下就落在周文茵的身上,她裸着的,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点缀着猩红的血迹,有种异样的美,只是那张脸却不忍去看……周文茵摇着头崩溃不已,“求求你,杀了我!”

    “怎么样。”刘氏的脸苍白中透着红晕,她高兴的道,“你很喜欢这样对不对,你勾引我泰哥儿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勾引二皇子的是不是也是,现在拿出你的本事来,勾引他们,说不定有人会想救你呢,嗯?”

    周文茵不说话,伸着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她口中溢出血来,刘氏一愣,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丢开周文茵捡起剑,照着周文茵就砍:“你想死我成全你,成全你,你这个贱人,去死,去死!”她闭着眼睛,疯了一般,剑没鼻子没眼的落在周文茵的身上,不过一会儿,周文茵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周文茵闭着眼睛,这么短短的宛若置身地狱的时刻,她诡异的将她的一生回忆了一遍,直到此刻,她都不明白她到底哪里错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天待她不公,不公啊!

    周文茵喘息一口,一口气梗在喉咙口随即彻底散去,她头歪在了一遍,而刘氏手里的剑依旧未停!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不再去看,纷纷朝另外一边避开,该打接着打,该逃接着逃!

    江泰直皱眉对江淮喝道:“你怎么不把剑借给她,现在我要还是不要!”

    “你那剑也没什么稀奇的。”江淮目光躲闪不敢看江泰,她也没有想到刘氏会这样,“改日我亲自寻一把新的给你。”

    江泰气愤不已。

    刘氏丢了江泰的剑,又不解气的踢了周文茵七零八落的尸体两脚,走到薛明身边,抱着他起来:“泰哥儿,走,跟娘回家!”她要去水井坊,他要那对母女给她的泰哥儿陪葬!

    刘氏弓着腰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江泰犹豫了一刻,还是走过去,帮着将薛明放在她后背上,刘氏步履艰难的拖着薛明往外走,地上留下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宋弈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便在一个殿前停了下来,他轻敲了三下门,过了听到里头吱吱嘎嘎的声音,还有砰砰乱响,等响动停了,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一只小小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浓浓的眉毛,一双眼睛若杏仁似的圆溜溜的,很机灵的转动着,皮肤白的有些孱弱,身体也是瘦瘦的,看见宋弈他立刻裂开嘴便笑了起来,缺了两颗牙的笑容显得又童趣又天真。

    “宋大人。”男孩子蹦跳着出来,还小心翼翼的朝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问道,“您过来,没有人看见吧?”话落,眨巴着大眼睛。

    宋弈微微一笑,低声道:“没有人!”话落,问道,“有没有到这里来,你受伤没有。”

    “没有!”小男孩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笑眯眯的道,“我用桌子和和椅子将门抵着的,他们谁都别想进来!”

    宋弈赞赏的点点头,道:“真聪明。”

    得到了宋弈的夸赞,他立刻高兴的道:“外面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圣上有没有事,没有受伤吧?”他眼里皆是好奇和对人事的善意。

    “没有!”宋弈很有耐心的回道,“太后娘娘起兵太极太躁,不会赢的,她正在还在西苑,我马上要赶过去,你在这里行不行?”

    小男孩点着头道:“宋大人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的。”话落,露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好!”宋弈颔首,道,“那你回去吧,改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小男孩有些依依不舍走过来,小小的手抓着宋弈的衣袖,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宋大人……”他眨巴着眼睛,眸光像是一汪清凌凌的泉水,清澈透明毫无尘垢,“您答应我的事情,还……还作数吗。”

    “当然。”宋弈点头道,“那一日不会远了!”

    小男孩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宛若朝阳:“那我真的可以出去看看了?我想知道马儿长的什么样,还有山,水和在水里游泳的鱼……是不是都和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好!”宋弈很认真的点头,小男孩忍不住欢呼起来,一蹦而起又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忙捂住嘴露出两颗圆圆的眼睛四处瞄了一遍,确认没有人发现他,才高兴的道,“我还想看看宋太太,她一定很美丽是不是?”

    宋弈点头,回道:“是,她很美,像枝头的海棠花。”

    仿佛在想海棠花是什么样子的,小男孩露出苦思冥想的样子,随即他满脸期待的点着头,又站正了,抱着拳朝宋弈行了大礼,一本正经慢慢的道:“宋大人慢走!”

    “殿下留步。”宋弈亦朝小男孩子抱拳回了正礼,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对面而拜,样子不但不滑稽,反而令人有种善心悦目的感觉。

    小男孩收了拳朝宋弈眨眨眼,转身回了院子里,又将脑袋朝外探了探看了眼宋弈,才恋恋不舍的关了门!

    宋弈并未停留,大步而去。

    西苑中,徐炙拉着太后且打且退,他面上是赴死的决绝:“太后,您先离开,我来断后!”

    “不行!”太后凝声道,“你是锦乡侯府的长子,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走,我来断后!”她知道大势已去,郑辕的西山大营虽不如五军营,可还是胜了他们,宫中,而西苑中,皇帝的万寿宫也被宋弈像是布阵似的,不过区区几个锦衣卫,他们近千人攻了半个时辰,死伤无数,可依旧毫无成效,甚至连皇帝都没有见到。

    她现在明白过来,今天他们逼宫之事做的太后急躁了,分明就是中了宋九歌的圈套,他和郑辕张好了网等着他们跳进来……大势已去,她不是看不开输不起的人,可是徐炙她舍不得弃,所以她坚持道:“你快走。”

    “太后!”徐炙还想说什么,可不等她说完,太后一把将他推开,徐炙退了两步想说什么,徐配书带着徐鄂赶了过来,徐配书看得清形式,他当机立断的道,“你们都走,我来断后。”话落,自地上捡起别人落的长剑握在手里,目光坚定的看着太后。

    太后蹙眉,想了想,点头道:“好!”话落,看了两个侄儿一眼,手一摆便朝后退去,徐炙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拉着走,徐鄂过去和徐配书道,“父亲,我和您一起。”

    “混账!”徐配书不和他废话,骂道“你留下来有什么用,还不快滚!”

    徐鄂想说什么,可看到面前混战一片的人群以及四处浓烟翻滚的西苑,他缩了缩,一掉头跟着太后往外跑,一行人上了马车,太后眯着眼睛和徐炙吩咐道:“郑孜勤和宋九歌现在都在宫中,他们人手不多,无暇顾忌外面,趁着这个机会,按我们事先拟好的计划行事!”

    徐炙目光冷厉,抱拳领命,一匹快马飞速而去,徐鄂奇怪的看着太后,问道:“姑母,大哥去做什么了?”

    “你不用管,跟着我就好了。”太后说完看向谢嬷嬷,问道,“承彦人呢。”

    谢嬷嬷回道:“已经由黄公公带着出城了,他们会在十里坡等您。”

    太后颔首,不再多问,马车飞奔着朝城门而去,他们走的很快,尽管宋九歌和郑辕在城门口留着人拦截,可依旧不敌随着太后而去的五军营的人马,三百人的五军营军士,加上锦乡侯府的家丁侍卫以及江湖上的草莽,五六百人,这些人在京城中踏马横行,便是高楼也能踏平。

    果然,车一到城门,外头顿时打杀声四起,他掀了帘子往外看,两边的人已经混战在一起,徐鄂看到心惊肉跳,捂着眼睛缩了回来。

    “不敢看就不看,没用的东西,你要有你大哥和你二哥一半,这天下早就是我们徐家的了。”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可也知道就算把徐鄂打一顿,也没有办法改变他。

    及时行乐是一辈子,机关算尽也是一辈子,对于徐鄂来说,他可不想废这个脑子,该享受就享受,就算哪天死了他也不后悔!

    他垂着任由太后骂,也知道太后打算去福建,他们锦乡侯府在福建经营多年,势力雄厚,况且,连着福建的还有广东粤安侯,只要他们到了那边,就会与京城对持而立,以他们的兵力,足可以自保。

    他也知道,这是太后的下下之策,若不是逼到紧要关头,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逼宫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现在已经没了退路,逼宫失败,他们就只能加快时间往福建逃去,只是……徐鄂掀了马车帘子,恋恋不舍的看着越来越远的被抛在身后的城门,他可能永远此生都难有机会回来了,想想他还真有许多东西放不下。

    尤其是方幼清,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呢。

    徐鄂唉声叹气的靠在车壁上,太后也不看他,待他的人马将城门控制住,他们掀了帘子和随军的五军营总兵问醪凡问道:“府里的人通知了没有?”

    “回娘娘的话,已经往城外赶了。”醪凡说着一顿,太后又道,“随军而来的人家眷都安顿好了?”

    醪凡抱拳应是:“早在一年前就安顿好了!”

    太后微微颔首,遗憾的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输了,这些人跟着她,她若不将他们家里安顿好,如何能安他们的心令他们心甘情愿的卖命。

    “周文茵那个贱人呢。”太后忽然想起来周文茵,方才太过匆忙,她将此人抛在了脑后,谢嬷嬷就立刻回道,“听黄公公说左夫人带着人进宫亲自将她杀了,当时殿下也在。”

    “承彦也在?”太后挑眉,问道,“他如何做的。”

    谢嬷嬷也不大确定,只道:“殿下什么也没有做,便跟着黄公公离开了宫里。”

    太后冷笑了笑,这天下的男人大抵如此,可怜的是那些女人,以为用一时的美貌就能蛊惑男人的心,在这世道女人若想站住脚跟靠的只有自己!

    “现在想想,这一连串的事情,处处都透着蹊跷。”谢嬷嬷低声和太后道,“包括昨天下午发现的那件龙袍,奴婢觉得,都与宋九歌夫妻脱不开关系。”

    太后微微颔首,她冷声道:“方幼清确实聪慧,可惜……”她视线落在徐鄂身上,徐鄂虽闭着眼睛,可耳朵却高高的支着听的极其的认真,太后突然就没了兴致说下去,“不该留她的!”

    谢嬷嬷给太后顺着气。

    马车飞快的颠簸,跑了约莫半盏茶的样子,渐渐停了下来,赵承彦的车就迎了过来,而紧随其后,又有四辆车赶了过来,三辆是锦乡侯府的人挤在里头,而另外一辆坐的却是别人。

    “太后,人已经到齐了。”来的人并非徐炙,而是徐炙身边的一个常随杨震,太后看着一惊,问道,“炎意呢。”

    杨震就朝后面的马车看去,低声道:“世子爷他……受伤了。”

    “伤在哪里?”太后听着便要下车,杨震就急切的道,“断……断了一只左臂!”

    太后面色骤变,冷若冰霜般一字一句问道:“何人所伤!”

    “在宋府被两个侍卫所伤,不过他们也受伤了!”杨震说完,徐鄂忽然就跳了起来,问道,“什么宋府,你们去宋府干什么了?”

    太后目光宛若利箭一般钉在徐鄂身上,喝道:“闭嘴!你没听见你大哥受伤了!”话落,见徐鄂不再说话,她又道,“上药止血了没有。”

    杨震点点头。

    太后闭上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她紧紧的攥着手下的锦袍,再次问道:“侯爷呢?”

    “侯爷还在西苑未出来,估摸着还能抵挡半个时辰。”杨震说着看了眼太后,侯爷的命恐怕保不住了!

    太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忽然就拍着炕几,喝道,“走!”她决不能让弟弟的命,侄儿的手臂,还有那三千将士的心血白费了,总有一天,她会再杀回来。

    杨震领命,吹了一声哨子,前后七辆的马车便重新动了起来,速度极快,一路朝通州飞奔而去……

    徐鄂被颠的七荤八素,几次干呕,可想到锦乡侯他还是忍了下来,天亮时分,车马就到了通州,运河中船早就安排好了,他们马不停蹄的直奔码头,马车停了下来,徐鄂也从车里跳下来。

    天色刚亮,不过卯时左右,但码头上已经非常热闹,随行的军士迅速扯开一卷长近百米宽近半丈的粗布,熟练的自停车的地方眨眼功夫拉到船边,将他们一行人和船与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夫客家隔开。

    那些船夫纷纷好奇的朝这边,可惜由布拦着什么也没有看见。

    太后下了车,随后的几辆车里的人也都走了下来,徐夫人和徐二奶奶赶了过来,徐二奶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人后,走过来朝太后行礼,太后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等安定下来再好好收拾她。

    “炎意在哪里?”太后惦记着徐炙,由谢嬷嬷扶着往后面几辆车而去,徐夫人跟着过来,低声道,“在车里,昏昏沉沉的一直没醒,您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徐炙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徐夫人说起来自然也就轻松一些。

    太后快步走过去,掀开了车帘子,就看到徐大奶奶跪坐在车里,眼睛红红的,而她身边躺着的正是徐炙,平日里精神烁烁的神采飞扬的人,此刻无声无息的躺着,太后就看到,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被一层棉布裹着,猩红一片。

    “先将他带到船上去。”太后言简意赅,“此地不宜久留,不出一个时辰追兵便会到,我们要立刻启程。”

    大家应是,速度极快的将东西搬往船仓,太后看向徐大奶奶,颔首道:“你照顾好他。”

    徐大奶奶点点头,没有说话!

    太后转身而去,视线落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和徐鄂道:“你大哥受伤,你要担负家里的担子。”说着,指着最后一辆车,“去将车里的人押去床舱。”

    “哦!”徐鄂应是,带着自己的常随到最后一辆车边,跟车的侍卫掀开帘子,随即里头传来一阵闷闷的惊呼声,徐鄂朝里头看去,顿时就愣在原地……

    车里一共挤着五六个人,还有两个孩子,都被蒙着眼睛堵着嘴,挤的紧紧的缩在里面,一个个脸上皆是惊慌和恐骇,但是坐在最里侧的那个女子却是有些不同,唯有她盘腿坐着,虽蒙着眼睛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镇定而从容……

    对方很镇定,可徐鄂却镇定不了,他惊的跳了起来,喊道:“方幼清!”他话落,手脚并用的爬到车上,一把拉住幼清的胳膊,飞快的扯了她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和嘴里的帕子扯下来,那一双眼睛,那一张脸,徐鄂一辈子也忘不掉。

    “真的是你!”徐鄂惊讶的不得了,他想到了太后会绑架人质,做为挡箭牌,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后会将方幼清带来,“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回事。”

    幼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徐鄂,淡淡的道:“总归不是我自己走来的!”

    徐鄂被呛了一下,干干的笑着,有些心虚,因为太后做的和他做的没有什么区别。

    幼清这个时候才看清车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她自己也是惊了一惊,坐在她对面身边挤着两个孩子的女子,是大皇子妃方氏,一个是大皇子的长子,今年应该是六岁,而小的则是次子,今年三岁左右。在大皇子妃身边的则是郑夫人,郑夫人隔壁坐着的是单夫人,而在幼清自己身边挨着的竟然是张澜!

    她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太后。

    想到今晚的事情她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徐炙带着三百人闯进了宋府,方徊和阿古以及十七拼命护着他,两个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她知道,即便他们的功夫再好,也抵不过人多势众,便是一个个站着不动任由人砍也要费一些功夫的,所以,她选择了跟徐炙走,若不然爹爹,封神医以及整个府里的丫头婆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很清楚,太后抓她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要挟宋弈,她也料到了太后不可能抓她一个人,所以,当她被丢上车时,车里已经有其它人,她一点都不奇怪。

    她朝车外看了看,徐鄂还在站在车门口看着她,她凝眉问道:“现在在哪里?”

    “在通州。”徐鄂知无不言,指着她的手道,“你的手难受不难受,有没有受伤?”

    幼清了解徐鄂,这种事太后是不可能和他商量的,所以,徐鄂方才见到她露出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她摇摇头回道:“没有!”

    徐鄂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这么说,方幼清以后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徐鄂眼睛都亮了起来,和幼清道:“你先委屈一下,我带你们上船!”他对其他人视若无睹,眸光一直盯着幼清,过了一刻才后知后觉的指挥着人,道,“将她们带出去,先上船。”

    几个侍卫上前去,先扶着张澜下车,张澜没有反抗的下去,众人也陆陆续续的下了车,幼清跟在单夫人身边,低声和她道:“我们现在在码头,河里停了四艘船!”这么点人两艘船绰绰有余,看来,太后是打算混淆追兵的视线。

    单夫人听到幼清的声音心里定了下来,点点头。

    幼清打量着岸上的情况,来回走动忙的穿着军师府和锦乡侯家丁的男子约莫还有五六十人,看来,其它人应该在出城门时留在了城门口抵挡追兵去了!

    一行人由徐鄂带着人扶着,往码头下走去。

    幼清看到了码头边站立的太后,还有徐府的众人,听到声音,众人转头过来,太后一眼就看到了幼清,眯了眯眼睛,她恨铁不成钢的和徐鄂道:“她是怎么回事?”是指徐鄂拆开幼清眼罩的事情。

    “祖母,堵着嘴巴难受。”徐鄂说着,飞快的朝身后的几个侍卫打手势,让他们赶紧上船,太后哼了一声没有再说。

    等幼清几个人上了船,太后便也登了船,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艘船便全速往前而去,而剩下的两艘则也起锚,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幼清她们待在最底层,里面很逼仄,霉味熏天,黑洞洞的只有一道窗子透着一丝光亮,在最角落里摆着一个子孙桶,恶心的气味从里头飘散出来。

    “方幼清。”等船行出去,徐鄂猫着腰偷偷潜了进来,他找到幼清低声道,“船已经开了,我下把你的绳子解开。”他说着一顿,担忧的道,“不过你千万不要出声,要不然太后一定会不高兴的。”他怕太后伤害幼清,尤其是,徐炙的手臂还是在宋府断的。

    幼清没有说话,徐鄂就将她的绳子解开,幼清没有看他,当着徐鄂的面将单夫人的眼罩和嘴里的帕子扯掉,又如法炮制解开其他人,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带着愤恨的钉在徐鄂身上。

    徐鄂被看的很不自在,他和幼清低声道:“你先呆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话落,快速的出了门。

    “母妃!”徐鄂一出去,大皇子的次子赵颂安就哭了起来,“我害怕!”

    大皇子妃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拍着他们,道:“不怕,不怕,母妃在!”

    前一世,幼清和大皇子妃在宫里见过几回,大皇子妃生的清秀性子也非常的端庄,和赵夫人有点相似,容貌清秀娴雅非常不俗……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一世她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宋太太。”单夫人朝幼清坐过去,“你怎么样,他们怎么将你也绑过来了。”

    幼清摇摇头,道:“我没事,您可受伤了?”单夫人回道,“没有,不过家里被打的乱七八糟,都被惊着了,我这么一离开,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单夫人忧心忡忡,四周看了看,道,“你说,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若我料的不错,他们应该是去福建。”幼清沉沉的道,“自运河入海,走海路到福建。”只要船入了海,朝廷再想来搜查就难如登天了。

    单夫人听着一惊,不等她说话,郑夫人便冷声道:“难怪他们占着福建一直不松手,竟然是这个打算!”她话落朝盘腿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张澜看去,道,“张公公,您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

    “都别急!”张澜没有回郑夫人的话,而是怕一群妇人会慌了手脚大喊大叫,“一定有人来救我们的!”话落,他闭上了眼睛,沉默的坐着不动。

    头顶上的隔板咚咚声未断,有人来回的走动,幼清和单夫人对视一眼,单夫人道:“想追过来也不容易,五军营三千人,加上锦乡侯府豢养的近五百侍卫及家丁,以及江湖上游散的侠客一流,近四千人在京城中,而西山大营才多少人,加上锦衣卫和四城兵马司的兵力,不及对方一半,如今能将太后等人赶出京城已经是令人意想不到,可若他们追出来,只怕还要费一些功夫。”

    这一点幼清深以为然,若不然,太后也不会只带五六十人随船而走,她赌的就是这两天的时间,只要宋弈他们追不上,等这船入了海,就算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夫人莫慌。”幼清淡淡的道,“他们去不了福建!”她说的胸有成竹,非常的肯定。

    几乎幼清的话一落,大家的视线就头朝她投过来,在幽暗的光线下,众人满面的不解,因为太后既然敢往福建去,就一定说明她有把握,张澜低声道:“莫非,对于福建,宋大人早有安排了?”

    幼清微微颔首,郑夫人眼睛一亮,就道:“这么说,福建已经成为不了太后的窝巢了?”她说着一度,又想起什么来,道,“不对,还有粤安侯,粤安侯一直唯太后之命是从的,即便没有福建,一个广东也足够让太后站稳脚跟。”

    “粤安侯到底如何,此事不好说。”当初她和左夫人说时,左夫人并没有立刻答复她,但是她可以肯定左夫人心动了,因为太后夺宫名不正言不顺,失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粤安侯山高路远想要帮太后简直不可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太后失败后收留她们。

    可这,对于粤安侯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太后不去,她们是粤安侯,山高皇帝远他们过的逍遥自在,可是太后若是一去,他们就不可能再是粤安侯了,而只是太后和二皇子的一个奴才!

    若她是左夫人,一定会选择折中的办法,先不回绝得罪太后,等事情定下来后,他们再见机行事。

    所以,左夫人装病,将粤安侯的主动权和话语权都丢给了周文茵,若是太后夺宫胜利,那么周文茵就是粤安侯府的二奶奶,若太后不能胜利呢……周文茵便就是弃子,是该浸猪笼人尽可夫的荡妇。

    若是她料想的没有错,昨天晚上,左夫人肯定会去皇宫,她必须要和圣上表态!

    “宋太太说的有道理。”张澜微微颔首,朝幼清这边移了一些,看着她道,“那现在我们要如何做,难道静待广东那边的消息传来,还是说,将粤安侯和福建的事透露给太后?”太后无路可去,就一定没有现在的镇定,等她慌了手脚,便就是他们有机可乘的时候。

    “不可!”幼清摆摆手,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张澜的事情,“张公公试想,若是太后真的无路可去,她会做什么?”

    大家脸色一变,赵颂平就低声道:“杀了我们!或者,拿我们和皇爷爷交换条件!”他已有七岁,对宫中的事情已有分辨的能力。

    “郡王真聪明。”幼清笑按着赵颂平,赵颂平有些羞涩去看大皇子妃,大皇子妃摸摸他的手,看向幼清,道,“她抓我们来,不就是为了和朝廷谈条件,我们现在不过将事情提前一些罢了。若是能在船入海前,让她停下来,对于我们来说反而获救的可能性更高!”若只是她一个人,是生是死她可以坦然一些,可是她的两个孩子在这里,所以,她就是拼死也要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

    “娘娘说的没有错。”幼清低声道,“但您可考虑过,太后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这样的条件,圣上愿意不愿意答应?我们这几条性命值得不值得朝廷牺牲呢。”

    大皇子妃脸色一变,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没有说话。

    幼清的话像是一把刀,割在她的心口上血淋淋的,是啊,他们的性命值得朝廷冒险吗?在别人眼中,他们七个人的性命在大局面前,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澜赞赏的点点头,道:“宋太太所言不错。”他盯着幼清,以前他就听说过宋九歌的太太了不得,不但人美而且还极其的聪慧,今天机缘巧合的遇见,听她一番分析,张澜便对幼清越发的肯定,“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才是最妥当的?”

    “在船入海前,我们自救!”幼清一字一句的说着,目光坚定的看着几个人,郑夫人点点头赞同幼清的话,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她迷茫道,“那要怎么做。”

    船颠簸着,时不时随着浪花浮动,拍在船底,他们能清晰的听到头顶上的脚步声,和身下喘急的水声。

184 行船

    船舱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口透进来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幼清不知道时辰,只能每个一刻在心里默默推算。

    她们离开京城到此刻,已近两个时辰,追兵估摸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通州了。

    只是,太后一共分了三路,她不确定她们现在是往天津卫,还是顺河而下到余杭,因为要入海只有自余杭入海或是在天津卫入海,或者绕道去登州……所以,太后才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分成了三路的样子,按常理来思考,若是去广东,最快最便捷的应该是陆路到天津卫,可太后却反其道而行之,走了水路。

    所以,追兵上来,首先就要分辨出他们的路线,只有准确的确定了她们到底是往那边走的,才能更好的找到她们。

    宋弈发现她失踪没有,方徊和阿古的伤势如何,还有戴望舒,鞭子被人绞碎不说还受了重伤,她们现在如何了。

    她这么一走,爹爹肯定担心死了。

    幼清在心头叹了口气。

    大家都沉默着,因为没有好的办法去自救,忽然,张澜看向幼清,低声道:“一会儿徐三爷会进来,不如我们将他……”

    是要绑着徐鄂和太后对峙吗?幼清摇摇头,遗憾的道:“船在动,如此对峙只会将矛盾激化,我们反而有危险!”

    张澜微微颔首。

    大家都望着幼清,不过几句话两刻钟的功夫,幼清俨然已经成了主心骨,其实她现在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从上船到现在她一直待在舱底,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顿了顿,道:“我们或许还有些时间,只能见机行事了。”她说完,朝大皇子妃的两个孩子看去,赵颂平好奇的打量着众人,赵颂安一夜惊吓和奔波,此刻稍稍平静下来他便由大皇子妃搂在怀里睡的沉沉的,其实大家都很累,她见单夫人靠在舱壁上,皱着眉头脸色发白,幼清低声道,“您有些晕船?”

    “嗯。”单夫人无力的点点头,道,“自小便晕船,所以我但凡出门,能走陆路是绝不走水路。”

    郑夫人挥着袖子道:“若是在船上还能舒服一些,如今被关在这里,又闷又热,更容易晕船。”她给单夫人揉了揉太阳穴,道,“您睡会儿,或许跟累了也有关系。”

    单夫人朝郑夫人善意的笑笑。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着徐二奶奶,徐二奶奶跪在地上低声哭着,哽咽着道:“姑母,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有何用。”太后心里憋着怒,这一战他们输的太惨,不但丢了锦乡侯的性命,徐炙的手臂,还有江山……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蠢货丢到河里去,可她也知道,若真的这么做了,依旧解不了心头的恨,是以,她摆着手厌烦的道,“滚,滚!以后无事不要在我眼前晃悠!”话落,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徐二奶奶抹着眼泪朝徐夫人看去,徐夫人和她几不可闻的点点头,徐二奶奶提着裙子由丫头扶着站起来出了门。

    “太后。”徐夫人亲自给太后斟茶,“事已至此,我们便是将她杀了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是要派人去打听侯爷的下落!”徐配书到底是生是死,她们现在还不知道。

    太后没有说话,过了一刻她才和谢嬷嬷道:“去将醪凡找来。”

    谢嬷嬷应是,随即吩咐人将醪凡请了进来,太后看着他吩咐道:“现在外面水流平稳,你派两个水性不错的上岸,回京城打听锦乡侯的下落!”醪凡点头应是,太后又道,“两岸留意过没有,可有追兵赶到?”

    “暂时还没有发现。”醪凡如实回道,“我们行走的很隐秘,三条线路迷惑他们的视线,行船速度也快,他们若想找到我们追上不来并不容易。”

    太后微微颔首,道:“虽是如此,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醪凡应是而去。

    太后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炎意。”话落,扶着谢嬷嬷的手下了台阶,徐炙住在二层,太后将她的卧室让出来给他养伤,里面是个单间,外头置放着软榻和桌椅,中间隔着一扇隔扇,里头就是徐炙睡的床的。

    “太后。”徐大奶奶迎过来,让人给太后搬了椅子摆在床边,太后的视线落在床上,看着面色苍白孱弱的徐炙心疼的不得了,她伸手摸摸徐炙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等伤口愈合一些便好了。”

    徐大奶奶擦了擦眼泪,回道:“上船后就一直在说胡话,大爷他,很担心父亲。”

    “我们输了!”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愿赌服输吧。等我们到了福建再筹谋几年,总有一日再回京城,以血今日之耻!”

    徐大奶奶并没有接话,在她看来这一次的行为太不明智,若让她选择,她宁愿和圣上迂回一番,不管怎么样,都比这样孤注一掷要稳当一些,只不过,事情已然如此,她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徐二奶奶抹着眼泪回到房里,气的直打颤,她拍着桌子道:“因为二爷不在,她们就这样对我,实在是欺人太甚了。”龙袍又不是她放进书房的,再说,龙袍被发现后,也不是她让大家起兵逼宫的,如今失败了,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说的就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似的。

    实在可恶。

    “二奶奶。”她身边的婆子将茶盅端给她,低声劝道,“其实,若按奴婢想的,最可恨的还是左二奶奶,她要害宋太太,想要在太后娘娘面前立功,就立功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您,如今她倒是无事,反倒您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她也是好心。”徐二奶奶道,“说到底都是郑家和宋太太太过阴毒了,若不是她们,我们怎么会变的这么狼狈。”她说着站了起来,冷笑道,“不过,如今宋太太和郑夫人都在我们手里,这口气不乘机出了,岂不是成了撼事。”

    “二奶奶要做什么,您不能乱来。太后娘娘留着她们可是大用的。”婆子怕徐二奶奶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徐二奶奶摆着手道,“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能做什么事。”话落,甩了帕子就去了底层。

    她站在低矮的舱门前轻轻的笑了起来,隔着一扇门,里头的可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如今竟然这么狼狈的成了阶下囚,关在这种阴暗闷热的地方!

    想想她就解气。

    “将宋太太请出来。”徐二奶奶找了椅子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舱门口,不一会儿幼清自里头出来,徐二奶奶打量着她,就见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秋香色家常褙子,头发随意的挽了个纂儿,一夜的颠簸此刻有些凛乱的落在肩头,明明是面有疲惫模样狼狈,可她的神色却依旧镇定自若,不露丝毫的怯意。

    “宋太太好胆色。”徐二奶奶颔首道,“这样的境地你也不慌不乱。”

    幼清淡淡的笑笑,打量了眼舱底的格局,视线又在楼梯上转了一圈,回道:“便是慌乱也改变不了现状,又何必急着恼着做无济于事的事情。”话落一顿,挑眉道,“二奶奶被太后娘娘训斥了?”幼清很了解徐二奶奶,她若不是被训斥了,是绝不会跑到这里来找她,此刻来约莫是想找个奈何不了她的人出出气。

    柿子捡软的捏!

    “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徐二奶奶不悦道,“事到如今,你老实和我说,那件龙袍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到侯爷书房的?”

    幼清扬眉,微笑道:“自然就是二奶奶在郑府用膳的时候,那东西,如何能摆在家中过夜!”

    “原来如此。”徐二奶奶腾的一下站起来,昂首看着幼清,冷笑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和郑夫人不还是成了阶下囚,生死由我们控着,等下了船,好日子可等着你们呢!”话落,她正要说话,忽然楼梯上传来砰砰砰的声音,随即徐鄂下了楼梯走了过来,奇怪的看着她,问道,“二嫂,你在这里干什么。”

    徐二奶奶一愣,眼角余光撇了幼清,又看看徐鄂,顿时掩面笑了起来,讥诮的和幼清道:“我道你怎么不慌不乱,原来是有三弟做靠山。”她又看着徐鄂,道,“三弟,你一心惦记着的美人近在眼前,你可不能错失了良机啊。”话落,拂袖而去。

    徐鄂目送徐二奶奶出去,立刻看向幼清,问道:“你饿不饿,我给你送饭来了。”说着,朝后看去,他的随从就将食盒提了过来,徐鄂又道,“去,搬个桌子来。”

    “不用了。”幼清感谢的看着他,道,“饭菜送进去吧,大皇子妃和两位郡王应该都饿了。”

    徐鄂就不高兴,想说什么,可立刻想起幼清的脾气来,就点着头道:“行,行,那我一会儿再给你送点来。”

    幼清朝她笑笑:“谢谢!”

    徐鄂立刻就怔了怔迷恋的看着她,笑容色迷迷的:“你……你真美!”

    幼清只当没看见,指了指外头道:“现在到哪里了。”徐鄂一愣,想了想回道,“估摸着明天上午到天津卫。”

    幼清心里咯噔一声,这么说来,太后是打算从天津卫入海了?

    可是,这样一来,她们被发现的可能也增大,毕竟这里离京城那么近,朝中的急报一到,必定到处都是盘查的人,这两船的人阵仗如此浩大,不可能不被发现。

    太后不会想不到这些吧?

    幼清想问徐鄂,可估摸着他知道的可能也不多,一来他这个人从来不关心这些,二来,太后可能也不会和他商量。

    “徐大爷伤势如何了?”幼清套着徐鄂的话,徐鄂回道,“昏迷未醒,不过暂时死不了!”

    幼清挑眉没有说话,指了指船舱,道:“多谢许三爷照佛,我替大家谢谢您。”话落,福了福,便进去了。

    “那个……”徐鄂还想说什么,可幼清已经猫着腰进去了,他叹了口气,还是不要把她惹急了的好,反正行程还长,他有的是机会,想到这里徐鄂便高兴起来,吹着口哨摇摇摆摆的上了楼梯。

    “我们现在是往天津卫走?”张澜蹙眉看着幼清,幼清颔首道,“是!”

    张澜也觉得很奇怪,她以为太后会往余杭走,他想了想心头一顿,道:“难道天津卫有人接应?”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了。”幼清颔首,除非天津卫那边安排好了,打通了关节,否则,这一行近百人的一入天津就会成了瓮中之鳖。

    忽然,舱门再次打开,有人站在门口喊道:“吃饭了。”随即,便丢了七个馒头和两碗水进来,啪的一声重新将舱门关上。

    郑夫人笑着过去将地上的馒头一个个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无奈的道:“馊的。”这个天气,饭菜置放一夜定然是留不住的,“我们可真成了牢里的囚犯了。”

    幼清朝她笑笑,依旧在想太后的目的。

    几个人中午各自歇了一会儿,等下过了午时,船忽然就停了下来,幼清猛然睁开眼睛,张澜亦是,戒备的朝幼清看来……

    这个时候不着急赶路,怎么会停下来,按行程和速度也不可能到了天津卫。

    难道是追兵来了?

    幼清心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宋弈她们肯定已经追来了,但是决不可能这么快,江上那么多船来来去去,便是一个一个盘查也要时间。

    “里面的人都出来。”忽然,舱门被人踢开,突如起来的声响惊的年纪小的赵松安哇的一声哭起来,大皇子妃忙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朝幼清和张澜看去,幼清道,“先出去再说。”便单夫人出了舱门。

    一出去她的眼前便是一黑,一条麻袋自她的头顶套了下来,随即扎了口,而她身后也相继传来惊呼声,和赵颂安被人堵了口角闷闷的哭声。

    太后想做什么?

    不等幼清想完,她就被人扛在了肩膀,紧随着是一阵行走时的颠簸,虽然听不到人说话,但幼清能感觉到应该来到了甲板上,纷乱的脚步声踩的咯吱咯吱响动着……

    电光火石间,幼清明白过来。

    太后是打算换船!

    是了,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走,既容易被人发现,又去不了码头,但是若太后重新换船呢,将她们打散开来,原路返回路过通州往余杭而去,或者……绕点路从山东境内上船,到登州入海?

    这样一来,路线就更加复杂,后面的人想找就更加的难。

    她被人扛着颠簸了一刻,随即被人像丢货物一样丢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床板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她耳边就听到徐鄂喝道:“会不会做事,这里头是货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

    “好了,好了!”是太后的声音,“丢一下便丢出了事,那也是她们命该绝在这里。快把人带进去!”

    有人应是,幼清就被人就地拖着走了起来,她趴在地上,刚刚的疼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如今这么一拖一拉虽隔着麻袋,可膝盖和手肘立时磨的火辣辣的疼,她蹙眉忍着,随即又被人拦腰抱了起来,道,“滚滚,我自己来!”话落,就隔着麻袋抱着幼清往房间而去。

    幼清被徐鄂放在了地上,他飞快的在她耳边道:“你先忍忍,我们现在换船了,等太后安顿好了,我再来给你拆开袋子。”

    幼清嗯了一声,听声辨别着外面的情形。

    “宋太太。”是单夫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道,“她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幼清试着打开袋子,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靠着喘了口气,揉着被撞的红肿的手臂,道:“她们换了船,不是原路返回去余杭,便就会到山东走陆路去登州。”

    “可真是狡猾。”郑夫人冷声道,“不过,我倒看看她们还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

    若是他们反向而行,不管去余杭还是山东,此刻都应该是顺流而下,幼清心里一动,和大皇子妃道:“娘娘,您头上的簪子呢,试试看能不能将袋子扎破!”

    “嗯。”大皇子妃应了一声,过了许久她惊呼一声,道,“破了一个小小的洞,能伸出手来。”她挪着身子朝她最近的郑夫人挪去,单手解着郑夫人袋子上束着的绳子,虽费了一些功夫,郑夫人总算从里头出来。

    幼清眼前一亮,总算看清她们所处的地方,这里应该是二层的房间,不过窗户从里头用钉子封死了,她透着缝隙能看得到江面上来往如织的船只,幼清透了口气,这是这一天来她头一次看到天。

    “怎么样。”张澜走过来看着外面,低声问道,“宋太太可会枭水?”

    幼清摇摇头,看向张澜,张澜自嘲的笑笑:“杂家十二岁进宫,四十年来都未曾下过水,若是别的事还成,这事儿可真是不敢逞强。”

    幼清笑笑和张澜道:“公公,您说她们行了两日,要不要靠岸补给?”

    “应该会。只是按杂家对太后的了解,就算她们靠岸,我们也没机会逃出去。”张澜回头看了眼大皇子妃和两位郡王,尤其还带着两个孩子!

    幼清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没有说话!

    ------题外话------

    好吧,虽然不卡情节,但写起来还是不大得劲儿,今天就这样了,让我一个人颓废一会儿!群啵啵。

185 自救

    这间房比舱底好很多,至少空气没有那么污浊,里头也摆着一张窄窄的床,和一张桌子两个杌子,地面擦的很干净。

    郑夫人和单夫人几个人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大皇子妃抱着赵颂安,他像是被惊着了,惊恐的左右看着,又害怕的缩在大皇子妃中怀里,赵松平毕竟大几岁,镇定了许多,他偎大皇子妃坐着,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幼清走过去,提着桌上的壶给每人斟了茶递给大家,也席地盘腿而坐,单夫人已经有些了解幼清,她喝了两口茶,看着她轻声道:“宋太太有什么打算?现在我们现在性命暂时安全,可也正如你所分析的,若是广东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指不定太后就会动了杀念,我们不能坐着等朝廷来营救,一定要想想办法才行。”

    郑夫人也期待的看着幼清。

    “我是有些想法。”她看着众人,低声说着自己的打算,众人围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听着,待幼清说完,大皇子妃不解的道,“你确定这样一定可以吗,要是没有人发现,或是出了点岔子,岂不是白费了功夫。还有,你肯定他们就算发现了,也一定会帮我们吗?”

    幼清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她笑着道:“即便失败了对于我们来说也并没有多少影响,”一顿又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大皇子妃还想说什么,赵松平拉了拉她的衣袖,大皇子妃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幼清朝张澜看去,张澜点了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话落,他突然一拍桌子,道,“这都什么茶,是人喝的吗?你们太过分了,这么对杂家也就罢了,怎么能对大皇子妃,对两位郡王如此失礼!”他突如其来,惊的大家一跳,幼清掩面便笑了起来,张澜看上去虽然很严肃,但是人却不迂腐,不但不迂腐还很会变通。

    张澜则看向幼清,面上严肃但眼底却略过赞赏之意。

    “可不是!”单夫人就接着将手里的茶盅朝着门砸了过去,啪的一声茶盅在门边碎裂,她骂道,“我堂堂一品夫人,你们就如此对待,便是人质也不该如此,太过分了。太后娘娘呢,我们要见她!”

    她说着扶着墙站了起来,这边赵颂平眼睛骨碌碌一转,也跟着起来,跑过去照着门踹了一脚:“混账东西,若是叫本王出去,定扒了你们的皮!”

    幼清一愣,挑了挑眉朝大皇子妃看去,大皇子妃嘴角含笑,目中露出与有荣焉的样子。

    毕竟是小孩子,赵颂平得到了长辈的鼓励和肯定,越发的来劲儿,砰砰的撞着门,这边郑夫人就附和道:“外面的人都死了,我们要见太后娘娘!”

    几个人就这么吵闹了起来。

    太后听到禀报微微一愣,看着来回事的婆子问道:“不是不让松绑的吗,谁擅作主张?”

    “她们自己解开的。”婆子道,“要重新将她们绑起来?”

    绑起来她们想闹还是有法子,太后摆摆手,问道:“除了要见我,还说了什么?”

    婆子摇了摇头:“没有了,就吵着要见您。”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太后颔首,待来回禀的人出去,她朝谢嬷嬷看去,蹙眉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前面好好的,住在舱底都不见他们闹腾,这会儿就来劲儿了。”

    谢嬷嬷应是,低声道:“不过,您要不要去看看,这么闹着要是被人听见怎么办。”

    “正是雨水汛洪期,外头水声那么大,便是相隔的船也听不清说什么,不必担心。”太后不以为然,淡淡的道,“你去看看就成!”抓她们来就是为了做王牌保护她们,没有必要,她断不会去见她们,也没有心情去见她们。

    谢嬷嬷应了径直走到关着幼清她们的房间,果然就听到里头郑夫人和单夫人的说话声:“……真拿我们当犯人了,也不想想她们现在是什么境况,等再过两日追兵上来,看她们还如何嚣张。”

    谢嬷嬷听的直皱眉,让人开了锁进门,门口一堆碎瓷片,地上有干掉的茶水印子,宋太太和张澜盘腿坐在地上,郑夫人和单夫人坐在杌子上,小郡王由大皇子妃陪着在床上睡觉,赵颂平则是环臂抱胸站在了门口,目光冷冷的盯着她!

    谢嬷嬷心里打了个怵,她见赵颂平不是第一次,性子约莫也知道一些,不过却是头一回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目光来,阴鹫的带着一丝戾气,与大皇子小的时候可真是大不相同!

    谢嬷嬷不再看赵颂平,转身叫了人进来将地上打扫干净。

    谢嬷嬷象征性的朝赵颂平福了福,又和众人福了福,笑道,“在外行走,又是非常时刻,或许有些怠慢,可也是没有办法。”她语气很强硬,“各位贵人若是受了委屈,还请忍耐一番,毕竟行船在外总无法和家里比!”

    “你又是谁。”郑夫人冷笑道,“我们要见太后娘娘,你能代替太后娘娘?”

    谢嬷嬷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说,可说话的人是郑夫人,她倒也没有多生气,敷衍的笑笑,道:“奴婢便就是受太后娘娘的吩咐行事。至于夫人要见太后娘娘恐怕不成,娘娘很忙,没有空!”话落,朝身后候着的人道,“再拿个茶壶进来。”

    等茶壶进来,她面无表情的放在桌子上,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各位贵人还是趁着机会多歇歇比较好,这路途漫长,这么折腾若是病了,可不是有趣的事。”话落便跨出了门,忽然,身后宋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谢嬷嬷,若是太后见不得,那可否让我们见见二奶奶?”

    谢嬷嬷一顿,脸上立刻就露出戒备之色来,方幼清太精明了,也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她凝眉打量着幼清,问道:“宋太太见二奶奶为何事?”

    “倒没什么,只是没个说话的人,便想说说话罢了!”幼清朝着谢嬷嬷,笑容依旧明媚。

    谢嬷嬷蹙眉没有再纠缠,让人锁了门便回了太后的房里,将事情说给太后听,太后亦是挑了眉,道:“那就让谈氏去一趟,听听她们说什么。”不让徐二奶奶去,她们就永远不知道方幼清想做什么。

    这个女人手段太多,不得不防。

    “是!”谢嬷嬷去请徐二奶奶,徐二奶奶听到方幼清要见她亦是愣了一愣,奇怪的看着谢嬷嬷道,“她真的说要见我?”

    谢嬷嬷见徐二奶奶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心里便有了数,点头应道:“是。太后娘娘说劳您跑一趟,让她们消停下来就成!”

    徐二奶奶颔首,带着婆子去了,让人开了门她进了关着幼清她们的房间,幼清和张澜站在窗口说着话,大皇子妃娘儿三个躺着的,帐子挂着隐约能看到人影,听到她的脚步声,大皇子妃掀了帐子起身,单夫人和郑夫人一人一边坐在桌边,徐二奶奶站在门口朝大皇子妃略福了福算作行了礼,似笑非笑道:“你们要见我?何事。”

    “徐二奶奶。”大皇子妃起身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孩子受了点惊吓,有些不大舒服,能不能请你和太后娘娘说说,靠岸请个大夫上来?”

    徐二奶奶听着一愣,立刻蹙眉道:“小孩子头疼脑热常见的很,大皇子妃也不必多紧张。”徐炙受那种的伤都没有请大夫,就更不可能给小郡王请大夫了。

    “这……”大皇子妃皱着眉眼中划过一丝不悦便朝幼清看过去,幼清便走了过来,和徐二奶奶,“若是不能请大夫,可否请二奶奶帮我们拿两床被褥来,我们这么多人在一间房里本就拥挤委屈的很,如今又没有被褥,这河面上不管白天怎么热,夜里总归是凉的。二奶奶心善,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忙。”

    “真是事多。”徐二奶奶皱眉,觉得幼清一副小家子气,“你真当是出门远游,不将你们关在舱底就是不错的了。”话落,拂袖便要走,大皇子妃忽然拉着徐二奶奶的手,徐二奶奶回头去看,就看见大皇子妃面无表情的从头上拔了一支赤金累丝凤尾嵌金刚石坠着红宝石流苏点翠的凤钗,递给徐二奶奶,“这钗是我当年成亲时,皇后娘娘赏赐的,虽算不得少见的可亦是一等一的,二奶奶拿去戴着玩!”

    徐二奶奶看着凤钗上指甲盖大小的数枚金刚石微微一愣,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锦衣玉食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所以不管这只钗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能让她动心,但是大皇子妃这样的态度,却让她打心眼里升起一股爽意来,她没有拒绝眼眸明亮的打量着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眉头飞快的皱了皱,随即又恢复原样,笑着道:“二奶奶不必多虑,其实也不过是几床棉被,如今形势不同,若放在平时我们又怎么会为了这些小事伤脑筋。二奶奶行行方便,我们无所谓,可两个孩子还小,就怕他们受不住。”

    大皇子妃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她,可真叫人舒坦,徐二奶奶眉梢扬了起来,大皇子妃便走过去,捏着凤钗便别在了徐二奶奶的发髻上,加上她原先的几根簪子,徐二奶奶的头上顿时金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

    “我考虑一下吧。”徐二奶奶掩面而笑,讥诮的看了眼大皇子妃,又朝各人扫了一眼,没再多说就转身而去,等出了门她看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微微一笑,婆子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奶奶,她们说了什么?”

    “大皇子妃求我。”徐二奶奶扶了扶发髻上的凤钗,“她在求我!你说,多又趣!”人生真是有趣,昨天大皇子妃还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的,如今便成了她们的案上肉牢中囚,她也会放下身段来求她,若是换做以往恐怕碰见了她亦不会低头看她。

    徐二奶奶虽不屑,可却觉得高兴,不由埋怨太后怎么没有将皇后一起抓来,若是皇后来了,是不是也会如此呢!

    她轻轻笑了起来,面容明亮的走了出去,婆子笑着道:“时移世易,这世上的事不到最后,谁也料不到会如何!”

    徐二奶奶颔首,走到甲板上,她们换的这艘货船不如先前的画舫大,只有两层,上头住着人不过六间房,下面堆着货,是一箱箱宣纸和澄心纸,早就备好的就怕有人来查问。甲板也并不大,她站在船头两边行船或很快的和超过他们,又迅速被他们甩开,又或是很慢的被他们远远的甩在后面,只有后面跟着的几条,上头住着的是随行的下人和随军,前后一共五艘,却每一艘都不相同,各自打散宛若不相识的。

    她因为大皇子妃的举动,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扶栏而望,两岸风景宛若画布一般被抛在后面。

    六月的日光明亮,徐氏头上的凤钗在艳阳下熠熠生辉,夺目绚丽。

    她立了一刻觉得有些晒,更何况毕竟是船头她也不好久待,便扶着婆子转身回了舱里,和太后回禀方才的事情。

    大皇子妃送了凤钗并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床边重新放了帐子闭目小憩,幼清和张澜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倦意,可房间太小桌椅也不够,只得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张澜靠在船壁上闭眼假寐,幼清则揉着酸疼破皮的手肘和膝盖,想起了宋弈……

    他知道自己被抓了一定很着急,可宫里那么多事要处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慌乱起来耽误事情引起圣上的不满……她胡思乱想的,叹了口气,忽然门再次被人打开,幼清朝门口看去,就看到徐鄂笑眯眯的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子葡萄,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径直走到幼清身边,一屁股挨坐在她对面,献宝似的道:“船上就只有葡萄,我方才让人清洗过了,你吃吃看。”

    幼清朝他笑笑,道:“谢谢徐三爷。”话落,将葡萄递给张澜,张澜摇摇头,道,“杂家不吃。”并不搭理徐鄂,重新闭上眼睛。

    幼清又朝单夫人和郑夫人看去,两个人也皆是摇摇头。

    “你吃就成了。”徐鄂很狗腿的给幼清摘了一颗递给她,“坐在地上不舒服,一会儿我把我房里的椅子抬来。你还没有坐过船吧,夜里很凉,你可千万别受凉了。”

    幼清捏着葡萄看着徐鄂,前一世的许多记忆便涌了上来,这就是徐鄂,对你好时恨不得将心肝都摘给你,说不上多细心,可这副样子就会让你觉得,他是真心实意的要对你好的。

    她知道他并非装的,所以,她也很善意,颔首道:“谢谢。我会注意!”

    “你们窗户封了,看不到外面是吧?我们快要过通州了,还要再走一些日子。”徐鄂说着,又想到什么,笑着道,“等入海就好了,所以你只能先将就几天了。”他说服不了太后,又不敢违逆,心里心疼幼清,但能做的也确实有限。

    “这么就要到通州了啊。”幼清问道,“是不是现在的船比先前小?那岂不是住不下,其它人呢。”

    徐鄂就回道:“其它人在后面的船上,一共五艘。”他想了想,道,“你千万别想什么法子,太后的性子我了解,若真的惹怒她了,她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幼清没说话,徐鄂又道:“委曲求全,你懂吧。”他一本正经的,“反正先把命保住了,其它的再说。”

    “嗯。”幼清颔首,看着他问道,“太后逼宫的事,三爷事先知道吗?”

    徐鄂一愣,目光闪了闪昂着头道:“当然知道,我可是出不了少力!”有种想要在幼清面前露脸的感觉,幼清这话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可她听徐鄂这么说还是不由失笑。

    徐鄂以为幼清相信了,剥着葡萄随手就塞进自己嘴里,对面,张澜就冷哼一声,道,“徐三爷恐怕是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徐鄂瞪眼,语气不善的道:“爷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什么事都要和爷商议的,你少说风凉话!”

    张澜撇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郑夫人和单夫人对面喝着茶,轻声说着话并未注意和这边,里头,大皇子妃带着两个孩子静悄悄,已经睡着。

    “别听他胡说。”徐鄂转头过来哄幼清,又笑眯眯的问道,“现在看不到外面你别着急,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看的,等入了海我陪你出去看海景。早上太阳就从海里升起来的,一点点爬上来像火球似的……海里还有比这船还要大的鱼,从水里一跃而起,扑的水浪翻腾,别提多壮观了,比这溪流似的运河好看多了。”他眼前就好像浮现出带着幼清去海边的情形,眼睛都亮起来了,若非这里人多,他后头的露骨的话就得脱口而出了。

    “景致各有不同。”幼清也怕徐鄂没个分寸,现在情况特殊,顾忌不上男女大防规矩伦理,但也不能任由他口无遮拦说那些不入耳的话,所以她打断了他,自然的将话题带偏,“昨天你们入宫,圣上是如何说的?”

    徐鄂毫无察觉的顺着幼清的话题往下说:“那可是件龙袍,没有当时砍我们脑袋就不错了。”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朝郑夫人看了一眼,又觑着幼清,想起什么来,问道,“她们说,这主意是你出的?”就是把龙袍藏他们家的主意。

    “那倒不是。”幼清笑笑,那边郑夫人就嗤道,“是老身令人藏的,如何!”

    徐鄂仿佛没听见郑夫人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件事和幼清没有多大的关系,至于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事已至此,他杀了郑夫人也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

    只是可惜了,京城他再回不去了,牡丹阁的几位姑娘他也没有打个招呼,不过没关系,往后方幼清就是他的了,有了方幼清,那些个胭脂俗粉不值得一提。

    徐鄂觉得他是因祸得福,笑眯眯的看着幼清,还不忘挑了个眉眼。

    幼清就不想和他说话了,淡笑道:“你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太后娘娘会知道的,再说你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合适。”这里都是女子和幼童,便是有一个张澜,那也是……

    “那我回去。”徐鄂笑着道,“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去给你想办法。”

    幼清摇摇头:“没有了!”她不想利用徐鄂,不想凭借他对自己的喜欢而得寸进尺,更不想欠着人情。说说话已经是越界,其它的就免了。

    “那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徐鄂说完,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他还是第一次离幼清这么近的距离说话,可真是美……每一个地方都美,那眉眼一挑一凝都是风情,勾着他的心砰砰直跳,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幼清算得上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了。

    若是有机会能一亲芳泽就好了,徐鄂砸砸嘴,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只得啊……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越想越觉得这次逼宫逼的好,把方幼清送到他面前来了,真是老天注定的,他们上辈子一定认识,要不然他怎么就这么惦记着放不开呢!

    徐鄂越想越高兴,回去就叫人寻个钓鱼竿出来,要钓鱼。船走的很快,莫说鱼怕是连草也勾不上来,他却是坐在船尾自得其乐的哼着小调,说不出的惬意。

    太后瞧着实在入不了眼睛,指着他的背影和徐夫人道:“这就你养的好儿子,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这么优哉游哉的,哀家真是恨不得将他丢河里喂鱼去!”这千钧一发性命堪忧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去找方幼清说话聊天,还有心思想风花雪月的事。

    “娘娘息怒。”徐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解释道,“他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什么事都有两个哥哥顶着,难免有些骄纵,可他也不是没分寸的人,约莫是心里太着急,这会儿苦中作乐调节心情。”

    太后就撇了眼徐夫人,眼中厌恶之情一览无余,她其实是瞧不上徐夫人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养出来的儿子也上不得台面,她想着懒得和徐夫人多言,转身而去,徐夫人也受了气,走过去夺了徐鄂钓鱼竿就喝道:“你就不能长点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再说,你坐在这里招摇过市的,是怕别人找不到我们是不是。”

    徐鄂莫名其妙的看着徐夫人,爬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

    徐夫人一肚子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船舱口冷漠看着她的徐大奶奶,她心里的火立时就强压了下去,淡淡的道:“你怎么出来了,炎意醒了吗。”

    “嗯。”徐大奶奶嗯了一声,又面无表情的走了,徐夫人暗暗啐了一口,“一个个都知道甩脸子,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话落,自己也回了房里。

    船上一时间显得很安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太后用了晚膳刚准备休息,隔着几个房间关着幼清几个人的房里又开始闹腾起来,一会儿说没有热水,一会儿说饭菜馊的,一会儿又闹着没有被子……

    “要不然,将他们绑了堵了嘴吧。”谢嬷嬷亦有些恼,大家都是一夜未睡,今天又奔波了一天,都已经极累,他们又没休没止的闹起来,实在令人烦躁,太后闭着眼睛盖上被子,淡淡的道,“留着她们还有用,手段过了死了一两个反而不好,由着她们去吧,也闹腾不了多久!”

    谢嬷嬷没有再说什么,在太后的床边打了地铺歇下。

    夜色越来越深,河里许多客船都靠在岸边的码头休息,只有要赶路的货船依旧未停,在空寂的河上回荡着划桨的声音,又急又快,郑夫人和单夫人闹腾了一个时辰,听见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她们也渐渐平息,船舱里没有脚步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幼清和张澜坐在门边,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子夜时分,忽然,外头传来叮咚一声细微的轻响,幼清神情一怔立刻打起了精神,她和张澜对视一眼,一个将耳朵贴在门上,一个将耳朵贴在窗户上。

    外面黑漆漆的,只有角落摆着牛油灯,忽然一阵风吹来,那灯在风里摆动了几下便熄灭了。

    守门的两个婆子咕哝了两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出其不意的,幼清忽然喝道:“这要怎么睡,你们立刻给我送被子来,冷嗖嗖的,两位郡王若是生病了,你们谁来负责。”又道,“太后呢,我要见太后!”

    幼清的声音很突然,惊的隔壁左右的人立刻醒了过来,可是她们吵了一个晚上,她们已经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所以,听了也就听了,翻了身接着睡。

    幼清话落,立刻又贴在门边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张澜走过来,压着声音朝幼清点了点头。

    “张公公歇着吧,我来守在这里。”幼清不再听外面,拿了个徐鄂送来的褥垫铺在地上,坐在门边,张澜道,“杂家守着好了,宋太太一天都没有合眼,后半夜和接下来的几天还不知如何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轮番歇着。”幼清微笑,看了眼已经歇了的郑夫人和单夫人,道,“您别和我客气了,我年纪轻总有些好处。”

    张澜想了想也不再坚持,盘腿靠窗户坐下来,打着盹儿。

    幼清睁着眼睛,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门口,月光自窗户的缝隙中撒进来,斑驳的落在地上,她伸出手去,手心也变成了银色,她蜷了蜷手指,那道光又从指缝溜了出来……她像个孩子似的起了玩心,直到月光减弱晨曦微露,她才阖了几眼。

    第二天一早,床在码头停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又接着往前走,幼清和郑夫人几个人不再闹腾,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里,有茶就喝,有饭就吃,两位郡王也非常的乖巧,尤其是赵颂安,不认生之后,他一个人自得其乐的玩着,一会儿从床上爬到地上,一会儿地上打着滚儿的爬到床上,有个这样的孩子在,时间似乎也过的快了起来。

    太后奇怪的问谢嬷嬷:“昨晚朝阳给她们送被子去了?今天怎么不闹了?”

    “三爷没有送,船上也没有多余的被子。”谢嬷嬷回道,“奴婢估摸着他们也觉得没意思,所以消停下来了。”

    太后冷冷的笑了笑了,道:“还有两天就能上岸了,她们只要安安静静的不闹事,就随她们去!”说着,她去看徐炙,徐大奶奶迎了过来,朝太后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我有话想和您说。”

    “嗯。怎么了。”太后又由徐大奶奶扶着出来,“是不是炎意有什么事。”

    徐大奶奶摇摇头,低声道:“我总觉得那边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觉得昨天一天她们都很反常,一个个跟得了失心疯的泼妇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这全然不是几位夫人寻常说的出口和能做出的事情来。

    “哦?”太后向来喜欢徐炙夫妻俩,不由正色,问道,“怎么说?”

    徐大奶奶想了想,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到,但是方幼清这个人太精明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一定有她的目的。”她说着一顿,语重心长的道,“依我看,若是不成,不如将方幼清……”她话没说完,可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让太后早点除了这个隐患,免得留着成祸患。

    太后蹙眉,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她也赞同道,“白天不成,等夜里再说,将她杀了绑着石头沉河也不会被人发现。”

    既然太后同意了,徐大奶奶也不再多说,想到了幼清的样子,她不由有些可惜,淡笑着道:“都说红颜薄命,倒是可惜她那一副好相貌。”

    “宫里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太后不以为然,“当年倪贵妃入宫时不也惊艳四座,现在如何,容颜不在,还不是和普通的女子一般!”

    太后说起倪贵妃,徐大奶奶心头便是一愣,蹙着眉头道:“说起来,倪贵妃自从‘壬葵之乱’后,倪贵妃妾身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毕竟是皇家的事,她纵然和圣上势不两立,可皇家的脸面不等同于圣上,所以,她淡淡的道:“没见就没见,也没什么稀奇的。”便牵了她的手,道,“走,去看看炎意,宋太太的事,我会安排去办!”

    徐大奶奶应是,陪着太后进了房里。

    徐鄂见着太后进了徐大奶奶的房里,立刻猫着身子,端了吃食就去找幼清,变戏法似的变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和点心出来:“早上去买的!”

    “徐三爷。你这么一直来恐怕不妥当吧。”单夫人见不得他在幼清面前献殷勤,徐鄂是出了命的浑人,这么着必定是打着幼清的主意,“我们有吃的饿不着就好了,想必宋太太也不需要你这般特殊对待。”

    “你管好你自己,我怎么做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徐鄂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回过头来就朝着幼清笑道,“别饿着,快吃。”

    赵颂安蹬蹬跑了过来,望着食盒里的点心砸吧嘴,他毕竟才三岁,锦衣玉食养大的,如今两天里吃的不是馒头就是冷菜,他不哭不闹已经是很不错,如今看到香喷喷的点心,他哪里还能忍的住,眼巴巴的看着。

    幼清心头一软正要说话,徐鄂却是朝赵颂安脸一唬,没好气的道:“等美人姐姐吃完了你再吃!”

    赵颂安惊着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皇子妃提着裙子过来,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怒瞪着徐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对他大呼小叫的,滚!”

    徐鄂不屑一顾,翻了个白眼,又换了副面孔望着幼清,幼清叹了口气,和徐鄂道:“吃食就多些徐三爷了,你快回去吧。”

    “那你记得吃,别饿着自己。”徐鄂也无奈,要是寻常他想要哄幼清,法子多的很,可现在就能拿这种蹩脚的东西献宝了,他讪讪的笑了笑出了门。

    幼清见他出去,抬眸朝大皇子妃看去,大皇子妃看着她冷哼了一声,抱着赵颂安回到床上放了帐子。

    “算了!”单夫人道,“徐朝阳什么人我们都知道,和你没有关系。”

    幼清还真是不知道说是,徐鄂一直都这样,她难不成去训斥他不成!

    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大皇子妃母子三人就坐在床上放着帐子说着话,只有吃晚饭的时候下来取了饭菜,其它时候就不再理会她们了。

    幼清理解大皇子妃的心情,可是她没有必要去和她解释什么,和张澜一起静静坐着等待夜幕再次降临。

    天色渐暗,两边的船只渐渐少了起来,路过一些码头时,还能听到琵琶和女调,欢快悠扬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夜色越来越深,临近子夜时分,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咚咚的脚步声,随即有人在外头开锁,吱吱呀呀中门被打开,五军营总兵醪凡魁梧的身体堵在了门口,他目光一扫就落在幼清身上,随即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幼清心头一跳,和张澜对望,单夫人疾步走了过来,拦在了幼清面前,道:“你们想做什么。”

    “带走。”醪凡毫不客气,让开一步,他身后便有两个侍卫走上前来,一拂就将单夫人推了好远跌坐在地上,随即一人一边的钳住幼清的胳膊,粗鲁的将她往外拖,张澜上前质问醪凡,“你们什么意思,我们要见太后娘娘。”

    醪凡轻蔑的看了眼张澜,阴阳怪气的道:“张公公,你还是好好呆着吧!”话落,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郑夫人和单夫人上前拍着门,张澜急得搓着手两边走,大皇子妃抱着两个孩子戒备的坐在床上没有下来!

    幼清被醪凡一直带到了船尾才停下,她看着醪凡眯着眼睛,道:“嫪大人是打算杀人灭口?”一顿又道,“既然妾身要死,可否多嘴问一句,太后娘娘为什么提前杀妾身呢。”

    “因为你太多事。”醪凡冷笑着道,“宋太太,早去比晚去好,至少还能留在这干净的河水里,等他们死时,只会比你更凄惨!”

    幼清轻笑,四处看看,笑道:“看来,我还要谢谢醪大人了。”说着一顿,她语气冷冷的,“我要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说了,不见!”醪凡不想耽搁时间,幼清便飞快的道,“我要说的,是她想要听的,我劝醪总兵还是去回禀一声比较好,我若死了,太后娘娘若是再想知道,可就没有机会了。”

    醪凡便有些犹豫,幼清不再看他,露出一副不畏生死的样子,醪凡就凝了眉朝两个侍卫打个眼色,脚步飞快的走了,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醪凡又大步走了回来,喝道,“你不要以为太后娘娘愿意见你,你就安全了,说完话依旧是你的死期。”

    幼清不以为然的笑笑,她抬脚朝里头走了一步,忽然跟在她后头的那个侍卫闷哼了一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侍卫就噗通一声栽到水里沉了底,醪凡反应很快,随即哐当一声抽了手里的剑,摆出戒备的样子,就在这时,一支水箭从水底发出直射醪凡的面门,醪凡侧身一避,抓了幼清挡在前面,朝着水底喝道:“什么人!”他话一落,另一名侍卫又噗通一声,被什么东西拖着进了水里。

    醪凡一把将幼清推倒在地,朝着水里一阵劈刺,可是却一无所获,随即他回头朝着身后一声断喝:“来人!”随即就听到砰砰的脚步声,从船底传来,有十几个侍卫赶了过来……

    可是水面上却平静了,波浪轻翻击的月光细碎,醪凡满脸的戒备指着幼清吩咐道:“先将她带回去关好。”又道,“将船头船尾守好,给后面的船发警戒信号。”朝廷的人若是发现了他们,应该会是一番大战,断不会用这种鬼头鬼脑的手段。

    他怀疑会不会是水匪或者强盗,运河上常有水匪出没。

    醪凡管不上幼清的死活,和她比起来,整条船的安危当然更重要。

    幼清等回到房里,才惊觉后襟上出了一层的细汗,她反手关了门,单夫人惊喜的跑了过来:“宋太太,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嘘!”幼清和单夫人打了手势,低声道,“我没事,您放心。”她说着,走到窗户边,她们的窗户外边是一条半臂宽的走道,走道下就是河水,风浪大的时候河水就会扑上来,偶尔还有水渍溅入船内。

    张澜立刻明白了幼清的意思,他也急切的走到窗边。

    外面依旧能传来醪凡的说话声,可等过了半个时辰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船的速度便越发快了起来,幼清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忽然,月光下有身影鬼魅一般贴在了窗外,随即一道生硬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

    是老安!幼清眼里立刻露出狂喜,她成功了。

    她听宋弈说过,运河两岸每个码头都有漕帮的眼线,以前漕帮未归宋弈统辖时,便就如此,而且,他们耳目众多,常盯在岸上观察来往的船只,眼力过人,不过一眼他们就能从船吃水的程度,行走的速度,来往船客的衣着,歇息的时间,走动的人数判断出船上待的是什么人。

    她们坐的这艘,她虽没有看到外表,但以太后的性子,必定是选的那最不起眼的商船,可因为赶时间,货物即便装了也只会是象征性的装一些,所以吃水不会深……她昨天让大皇子妃将那只钗送给徐二奶奶,以徐二奶奶的性子,大皇子妃求她办事,她心里还不定多高兴得意,她虽不会去和别人故意显摆,但是一定会在人前转悠,只要她上了甲板,那样一个金光熠熠的凤钗,还有那几枚金刚石,就和一面打磨光滑的镜子似的反着光,漕帮的人就一定会注意到。

    这样一艘毫不起眼、行船却快,说是商船可吃水又浅、处处都透着矛盾和古怪的船,船上还有徐二奶奶这样阔气的女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他们上船来打探踩点是肯定的。

    所以,昨天晚上她和张澜听到的那点细微的声音,便就是有人上来踩点,所以她才会突然提到太后娘娘……京城逼宫太后逃跑,那么大的事情,漕帮上下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么一说必定会引起他们注意……

    不过,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安,或者,他们会不会来救他,她却是不敢确定。

    可是,许多事情,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她努力了,即便不成功,她相信宋弈也会很快就来救她。

    但老安来了,这声音她虽不熟,但因为太特别,所以她听得出来。

    “老安。”她高兴的凑在窗边,“是不是你?”

    “夫人,是属下!”老安有些激动,“您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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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相救

    木条密密的封着窗户,又是晚上,其实不过看到一条影子罢了,可郑夫人,单夫人以及大皇子妃和赵颂平还是激动的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窗外。

    张澜低声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幼清微微点头,回道:“他是宋大人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老安能及时出现,应该亦是宋弈吩咐他在这附近搜寻的结果。

    张澜微微颔首,没有再往下问。

    幼清隔着窗户和老安道:“不算大好,但想必今晚是没有危险了,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他们发现。”

    “是!”老安压着声音,低低沉沉的道,“夫人,属下这就救您出来!”他要救幼清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说着就打算翻到船上来。

    幼清回头看了看众人,便看到大皇子妃目光一凝,微眯了眼睛眼底露出戒备之色来,幼清没有管她,朝着单夫人露出个放心的微笑,和老安道:“你先别着急,他们这条船人虽不多,可紧跟着的几条船上却有不少人。且我们这里除了张公公皆是妇孺和幼童,你要带走怕是不易。”

    老安一顿,便明白过来幼清的意思,问道:“夫人有何打算,尽管吩咐。”

    幼清便隔着窗户和老安交代,老安时不时点头,待幼清说完,他想了想道:“可若他们还像今晚这般,当如何是好?”幸亏他来的及时,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幼清心里已经有了和太后谈判的方式,她能确定自己今晚不会死在这里,但是等过几日她就不知道了,所以便道:“今晚肯定没有事了,明天我若有事你再救我。”

    老安不放心,欲言又止。

    有脚步咚咚的来回在船内走动,幼清怕老安被人发现,便急着道:“你快走,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老安应是,又停了一刻,随即幼清就听到一声极其轻的宛若水浪无意翻腾了一下的声音,老安入到水中。

    单夫人有些紧张的握着幼清的手,蹙眉道:“你该随他一起先走的,你走了再带人来救我们也可以的。”幼清笑着道,“我不放心留下您和几位夫人还有公公。”她若真的走了,大家以后即便不再提,也会彼此结怨。更何况,她也做不出不管别人死活而自己逃命的事。

    “可太后要杀你。”单夫人担忧的道,“若是她再让今天这一出,怎么办!”

    不等幼清说话,大皇子妃低声道:“若是她这个时候走,留下我们,我们就会更加危险。”她抱着孩子,疏离的看着众人,“要走,大家必须一起走!”

    单夫人一愣,她和郑夫人不同,郑夫人和大皇子妃之间是相辅相成的,自然绑在一起,可是在这个房间里,她若说最关心谁,那自然就是幼清,所以她听着眼中就露出不快,这样一个拖着一个,最后大家都得死!

    “夫人。”幼清握了握单夫人的手,回头对大皇子妃道,“我不走,您放心吧。”

    她可以理解大皇子妃,若是她一个人,她可能就不会如此,可她带着两个孩子,做娘的哪怕自己去死都没有关系,可是若牵扯到孩子的性命,大约没有一个做娘的能听天由命。

    大皇子妃没有说话,抱着孩子重新回到床上放了帐子。

    “她是着急了。”郑夫人替大皇子妃解释,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谁还会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所以她很怕幼清会生气,从而不管她们自己而去,眼下朝廷的救兵未到,她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幼清的这个朋友。

    “都歇着吧。”张澜咳嗽一声,道,“杂家料想,明天朝廷的救兵应该就能到,我们要养好精神才成。”

    大家纷纷点头,都各自寻了褥垫靠着墙坐下来。

    醪凡一夜不敢歇,就怕那些人再出现,可是后半夜极其的太平,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直到天亮之后河面上船只渐渐多了起来,他才松了口气,撤了巡视去和太后回禀。

    “对方什么人还不确定、”醪凡沉声回道,“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朝廷的人。微臣猜测,很有可能是水匪!”

    太后凝眉想了想,颔首道:“让大家小心一些,我们还有一天半的路程便就能上岸,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波折,这个时候都要养精蓄锐,积存体力,其它的人事能避开就避开。”若是这个时候真的遇到了水匪,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极大的麻烦,所以,能忍也就忍了,尽量不要起冲突。

    醪凡也深知太后的顾虑点头应是,又道:“宋太太……还要不要杀?”

    太后并没有想到水匪的事和幼清有关,这两天还算太平,她便想了想道:“再留她一天,多派两个人盯着,不要让她耍花招。”醪凡应是,昨晚宋太太临危不乱的样子,确实令他印象深刻,这样的女子他也见过许多,可那都是江湖上走动身怀绝技的女子,像宋太太这样养在深闺,锦衣玉食的娇小姐也能如此的镇定,实在是少见。

    太后不再说幼清的事情,而是道:“你派去京城打探的人,今日应该回来了吧。”

    “若是顺利,他们中午就能回来。”刚上船时,太后因为记挂徐配书,所以命醪凡派人回京城打探,如今过去了一天两夜,想必应该有消息回来了。

    太后微微颔首,又见醪凡眉宇间露出疲惫之色,便道:“你也辛苦了好几天了,趁着这会儿平静,你抓紧休息一下!”

    “是。”醪凡抱拳出了房间。

    太后端着茶慢悠悠的喝着,徐大奶奶自门外进来,太后向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炎意好些了没有?”

    “昨晚醒来说了几句话,惦记着京城还有父亲的安危。”徐大奶奶在太后身边坐下,低声道,“娘娘,妾身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凝眉,颔首道:“你说!”

    “当初我们出城时,应该将左夫人也带上。”她若有所思,说着顿了顿,道,“她病了一个多月,亦没有去宫中和您说话,粤安侯那边联系最多的还是左二奶奶。这个女人什么脾性您也知道,粤安侯那边恐怕早就不将她当做自家人了,所以,妾身担心,粤安侯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说的这件事哀家也想过,所以,前些日子哀家还曾试探过,一直都派人盯着他们。不过回来的话都没什么问题,哀家就没有再疑神疑鬼,毕竟我们往后接触的机会很多,若总这样,岂不是寒了别人的心?!”太后说着一顿,又道,“至于左夫人,她生病的缘由哀家也猜到了,是为了避开左二奶奶,不愿意婆媳二人争锋相对,在京城给人看笑话。连走前哀家是打算将她一起带走,可去侯府时她并不在家中,后来才知道她为了亲手除害而去了宫里,反倒是错开了。错开便就错开了,她是聪明人,若是我们无路可走,粤安侯这么多年做的事情也断遮掩不住,到时候他们一样脱不开身。”

    徐大奶奶依旧有所顾虑,她怕粤安侯为了立功向朝廷表态,而派兵去攻打福建,抓了徐竞,这样一来也算是将功赎罪,至少一家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若真是这样,对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

    但是,尽管心里这么想,徐大奶奶却不敢和太后说,一来广东那边并没有传来消息,她也不过是猜测,二来,太后恐怕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您说的对。”徐大奶奶不再多言,应该还有时间,她要再仔细琢磨一番,想到这里,她说起方幼清的事情来,“听说昨晚出现了水匪?宋太太没有处置?”

    太后颔首,将情况和徐大奶奶说了一遍,徐大奶奶点了头和太后道:“要不然……妾身去试探她一下。”

    “不用。”太后摆着手道,“不必这么麻烦,将她看管好了,又是在船上,量她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徐大奶奶没有再说什么,和太后告辞回到自己房里。徐炙虚弱的躺着床上,断臂的疼让他痛不欲生,他紧皱着眉头望着徐大奶奶,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昨晚的到底是水匪还是什么人。”

    “现在还不知道。”徐大奶奶在床边坐下来,低声把自己的担忧和徐炙说了一遍,“……若是二弟那边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徐炙的眼里立时露出愤怒,他冷声道:“那便是死,也要拉上他们做垫背。”徐大奶奶安抚他,低声道,“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横渡去基隆?”基隆离福建近,她左思右想觉得去基隆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留住这条命,总有一日能东山再起。

    “不行。”徐炙回道,“莫说海上风险难料,但便就是我们去了基隆往后要如何生存?我们在那边可什么都没有安排。”

    徐大奶奶不以为然,只有有手有脚有脑子,不管在哪里都会闯出一片天来。

    “你……”徐炙突然冷漠的看着她,低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打算丢开大家自己逃命?”

    他的话一落,徐大奶奶顿时冷了脸,她回道:“什么叫我一人逃命,这个时候你竟然不相信我。”徐炙没有说话,徐大奶奶就腾的一下站起来,斥道,“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跟着你在这里,你还与我说这样的话。你可想过,我们逃走了,我父亲和母亲他们怎么办?靖国公那么多年的名声和经营很有可能因为我而毁于一旦,一想到这些我心里便如刀子在割,可你呢,还这样说我。”话落,坐在一边低声抽泣起来。

    “对不起。”徐炙知道自己的话不对,“我心里不好受。”

    徐大奶奶没好气的回道:“你心里不好受,难不成我就舒服了!”话落,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醪凡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又重新梳洗站在了船尾,后面紧随着的是他们的船,连着四艘的行在一起,他目光扫过去,忽然一顿,就发现在不远处有一艘船不远不近的随着他们……

    那船一共三层,比他们的略大一些,船上挂着一面旗幡,像是外邦的字他有些看不清,船身吃水不深,船底有八只桨探出来,走的不快不慢,和他们的距离维持的刚刚好。

    他心头一提,立刻让人拿了千里眼过来,握在手里去打量那艘船,可是除了刚才那些东西外,他什么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但是多年的直觉告诉,这船有些古怪。

    难道是水匪,或是朝廷的人?

    醪凡转身往太后房里而去,将这件事告诉太后,不一会儿太后亦拿着千里眼站在船尾,果然如醪凡所言那船行迹很可疑。

    “要不然,微臣试探一番?”醪凡不放心,侧目看着太后,他后凝眉道,“先不着急,再留意观察一番。”

    忽然,一股浓烟自舱底飘了出来,随即太后就闻到了一股焦味,她心头一跳看向谢嬷嬷吩咐道:“是不是哪里走水了?你去看看。”谢嬷嬷应是刚转身要去,已经有侍卫跑了过来,急着抱拳回道,“太后娘娘,我们的粮仓起火了,幸好火扑灭的及时,没有烧到外头来,不过粮食却没了。”

    “粮食怎么会起火。”太后脸色骤冷,侍卫还没有来得及查证也说不出原因,醪凡却是一回头看向那艘船,忽然就看到船头站着一人,正打量着他们,他立刻拿了千里眼过来去看那个人,一看之下更是吃惊,太后见他如此,便问道,“怎么了?”

    “是个外邦人。”醪凡满脸的狐疑和不确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运河上有外邦的水匪,只有早年见漕帮的三当家是个外邦人,但是他已经不在漕帮,消失了许久,此人应该不会是漕帮的人。

    更何况,漕帮前些日子被应天巡抚围剿,早就元气大伤,想要复原出来作乱没有个十年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是什么目的。

    “先派人来盯着这里,看他们有什么动静。”太后沉默了一刻,道,“前面是不是有个码头?”

    醪凡点头,回道:“有个小码头。”太后想想了想,道,“先把粮仓收拾出来,稍后等到了那个码头,你带着人迅速上去补给。一炷香之内,你可能办的妥当?”

    “能!”醪凡抱拳,余光一扫忽然看到后面的船在向他打着手势,他摆摆手回了对方,一来二去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冷,太后看不懂可是从醪凡以及两边侍卫的神色看的出来,这件事,恐怕不是好事。

    醪凡停了下来,回头过来意味不明的看着太后……

    太后心里咯噔一声。

    幼清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张澜和她解释道:“这里再往前去就到了山东境,杂家记得是有个小码头的。”

    “嗯,还有一天半的路程,太后定然会靠岸。船一旦靠岸我们再动手,无论是打还是逃都要方便很多。”她和老安就是这样商量的,而且,岸上老安也派了人来接应他们,且,老安也通知了宋弈,宋弈应该也很快就会到。

    “宋太太。”大皇子妃看着幼清,问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历,可靠吗?”

    幼清淡淡一笑,敷衍道:“来历到不大,至于别的事,还请大皇子妃放心!”

    大皇子妃见幼清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再问,静静的坐在床边,叮嘱两个孩子:“一会儿若是生乱,你们切记的要跟在娘还有郑夫人身边,若真的被冲散了也别怕,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除了娘不管什么人要带你们走,你们都不可以,记住没有?!”

    赵颂平懂事的点点头,赵颂安却是听不懂,嘻嘻满房间的乱窜。

    船离张澜所说的码头也越来越近,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着船靠岸,可是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越走越快等到了那个码头,竟然毫无停留之意的错开而过。

    “怎么回事。”单夫人奇怪的道,“难道太后打算去下一个码头?”

    张澜摇摇头,狐疑的道:“进了山东境内,几个码头都是大码头,按理说太后不敢停在那边的。”他想不明白,朝幼清看去,问道,“难道是朝廷的救兵赶到了?太后不敢留?”

    幼清沉冷没有说话,忽然端起地上的杌子朝着封着窗户的木条就砸了过去,她这个举动惊了大家一跳,张澜忙接了杌子来帮着幼清砸,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公公。”幼清帮着他一起,很快就砸断了一根木条,张澜徒手掰下来,房间里也因此变的明亮了几分,幼清未停边砸边解释道,“恐怕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顺利,太后那边很有可能知道了福建的事情了。”一起要去福建的不是太后一个人,也不单是徐氏的族人,还有那么多五军营的人包括醪凡在内,只要那些人知道福建出了事,大家无路可走,就必定会恐慌,一旦这种情绪蔓延,最危险的就是她们这一屋子的人。

    张澜的动作一停,脸色也骤然变冷,他深知太后和五军营的人若是知道广东和福建和出了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会吧。”单夫人不确定的道,“徐氏的根基都在这五艘船上,太后若是要孤注一掷,对于她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这样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又道,“福建去不了,可她们只要入了海,就能去基隆,还可以远渡倭国的。”单夫人话落,这边大皇子妃阴冷的道,“以太后的性子,恐怕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也不愿意被人抓住,或是再逃去他乡。”她太了解太后了。

    张澜也觉得大皇子妃说的有道理,他掰断了两根木头,和幼清道:“现在怎么办?”

    “老安他们的船应该离的不远。”幼清从怀里拿了个帕子出来,从窗户里伸了出去,低声道,“只能改变计划提前行动了。”话落,她在空中摆动了几次手帕,又忽然松了手,那帕子便随着风飘远,最终落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浪浮浮荡荡。

    剩下的就看老安的了,若他没有发现异常,她也只能在最后的关头再想办法。

    房间里众人再次紧张起来,戒备的看着门口,生怕一会儿有人发疯冲过来,拿她们其中的哪一个人祭刀,单夫人拉着幼清的手,紧紧握着,道:“宋太太,若是我死了,请你将这个交给我家大人,就说我死的时候一点都不苦,让他好好活着,不必念着我。”她塞给幼清的是手上一直戴着的镯子,那是她成亲后,单超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这么多年她一直未摘下来过。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幼清将镯子又重新套在单夫人的手腕上,微笑道,“不到最后死的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

    单夫人抿唇,微微点了点头,道:“说句黑心的话,这一次幸亏你也在这里,若不然她们就是不杀我,我也要死在这里。”

    幼清看看张澜又看看郑夫人,视线落在小小的赵颂安身上,笑道:“这是我们大家的缘分!”

    赵颂安好像感受到了大家紧张的情绪,瘪着小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赵颂平紧紧抿着唇握着拳头不说话。

    似乎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这时门幼清听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随即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徐鄂快步跑了进来,一把就要去抓幼清的手,幼清微微避开,徐鄂急着道:“快走!”

    “出了什么事。”幼清凝眉看着徐鄂,徐鄂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和严肃,“方才太后娘娘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京城事情已经平息,我父亲和所有五军营的人都被抓了。”他说着一顿,盯着幼清,道,“最重要的是,我二哥……被粤安侯的杀了!”徐鄂心里很痛,他和徐竞是同胞兄弟,感情自然比和徐炙要好很多,现在突然的道这个消息,不但只是他们无路可去的悲凉,更有着失去亲人的哀痛。

    “徐二爷死了?”虽然幼清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了惊,她和张澜对视一眼,又对徐鄂道,“三爷节哀顺变。”

    徐鄂现在满心里担心幼清有危险,他急着道:“你快和我走。我身边有个常随自小水性很好,我让她带着你下河,他一定能护送你顺利上岸的,等到了岸上你就快跑,找当地官衙的人救你。”这件事不是有人先回禀给太后,而是自后面的船传过来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已经去不了福建了,这无疑会引起恐慌……接下来,幼清她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太后不杀这些人质,醪凡以及五军营的人也会动手。

    只有杀几个人安定军心,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有时间去考虑。

    幼清看着徐鄂,即便是前一世,他也从未再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认真,严肃,没有半点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会通过自己的能力,推断出她们现在的处境,她心头微暖却是摇头道:“我若走了,张公公和单夫人他们怎么办!”反而激怒了太后,让他们更危险。

    “你别管我们。”单夫人急着道,“有机会走就走,更何况,太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会这么快就杀我们的。”她作为就想幼清跟着老安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大家死在一起要强。

    幼清可以不管大皇子妃,可以不管郑夫人,但是不能不顾单夫人,她坚定的和徐鄂道:“我走不了,现在只能见机行事。”

    “你怎么这么固执。”徐鄂叹气,不由分说的拉着她道,“这事儿三爷我做主了,你必须走。”他硬拉着幼清出了门,对着外头候着的常随就道,“我把她交给你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让她给你救命的钱,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常随噗通一声在徐鄂面前跪了下来:“三爷……”

    “少啰嗦。”徐鄂摆着手,道,“不过,你要想要钱要活命,就只有把她安全带上岸,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常随应是,朝徐鄂磕了三个头看了幼清一眼,郑重的作了保证。

    “走吧。”徐鄂回头看看幼清,蹙眉道,“他们的死活我管不着,现在三爷的能力就只能保你平安了,你快走,走!”

    幼清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的感觉如打翻了五味瓶,她从来没有对徐鄂抱过任何一丝期盼和希望,即便是这几天他细心照拂她,可想起前一世她还是要极力压抑着心里翻腾的厌恶,但是,就在此刻,那种感觉忽然淡了……

    就在这时,一阵奔跑的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随即许多人出现,数张弓在他们对面拉开,一支支黝黑的箭头指着他们,幼清一怔,徐鄂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望着醪凡就喝道:“醪凡,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做什么。”

    “三爷,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醪凡目光似笑非笑,越过徐鄂落在幼清身上,“到这个时候,三爷还惦记着美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性命,自家的人的性命,竟会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顾!”

    “这不关你的事。”徐鄂喝道,“老子想救谁就救谁,你还管不着!”

    “哀家呢管不管的着你。”徐鄂话一落,忽然太后由谢嬷嬷扶着,缓缓的走了出来,徐鄂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太后就眯着眼睛冷冷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哀家对你太失望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她,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变成今天,一无所有,颠沛流离!”

    徐鄂才不管这些,他回道:“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女子,即便做了什么力量也羸弱,您若是杀她,不觉得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太后扶着谢嬷嬷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和徐鄂道,“朝阳,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若还念着我这个姑母,念着家里人的性命,就给我过来!”

    徐鄂回头看看幼清,幼清和他道:“徐三爷回去吧,我自有主张!”她不想连累徐鄂。

    “不行!”徐鄂道,“您要杀就杀其他人好了,方幼清不准杀!”

    他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现在大家心里都恐慌的很,连她都没有办法压制,若不让他们杀几个人泄愤,接下来死的很可能就是她们,她可不想被自己的人反噬,是以,太后大怒紧紧攥着拳头,这个时候,醪凡身后的侍卫以及五军营的军士就大喊道:“就是这些人害的我们无路可去,就是这些人断了我们的退路,今日我们便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们垫背!”

    有人带头,所有人都被鼓动起来,醪凡举着弓一步步逼近,冷笑着道:“徐三爷,你最好识时务点,这个时候,便是你,我也敢杀!”他带着三千人追随太后,最后只剩下这五六十人,他醪凡已经愧对兄弟,现在决不能再让他们寒心。

    太后的命是命,徐鄂的命是命,他所有的兄弟的命也是命!

    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算个什么东西。”徐鄂喝道,“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谁都管不着。”他回过头吩咐常随,“带她走!”

    幼清紧紧蹙着眉,望着太后就道:“太后娘娘,追兵未到你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您现在若将我们都杀了,等一日追兵上来,你们又当如何自保?”她说着一顿,又道,“还有,现在你们的人并不多,既然福建去不了,为什么不立刻集思广益想办法寻求生路,反而在这里窝里斗,岂不是自绝生路。”

    太后当然也不想,可是眼下她必须平定了军心才成。

    “少废话。”醪凡身后的属下就嚷道,“我们是死是活都和你们没有关系,反正这仇我们必须报。”他的话一落,就跟点火似的,群情又再次变的无法收拾,幼清上前一步,望着众人,就道,“你们还没死就想着报仇?我若是你们,就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行报仇之事。”一顿又道,“我若是你们,此刻就立刻各司其职全速往南方而去,先攻下一城一县占地而居。不到最后,谁又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你们又怎么知道你们一定没有活路。”她的话落,众人便露出深思的样子来,幼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杀了她们是解恨解气,可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只为泄愤而错过最后自救的时机,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醪凡回头去看自己的属下,大家手里抬着的弓便有些耷拉了下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自幼清身后的船侧忽然平行驶来一艘船,船头上除了立着一个女子,并没有人,大家神情一顿朝那女子看去,随即,就看到那女子朝着幼清喊道:“夫人,我们来救你!”她的话一落,就见她自手心中寒光一闪,一柄飞刀朝这边飞射过来,醪凡反应很快,当即抬弓,箭若闪电似的射了出去,和那柄飞刀在空中相撞。

    幼清只听到叮咚一声,一箭一刀相继落入水中,她脸色冷若冰霜的望着对面船上的女子,随即,她就看到老安跑了出来,一把拽过那个女子推搡在一边。

    是元瑶,她还真把这个女人忘记了。

    元瑶的刀无异于是浇在火上的油,就在这几息的功夫,原本松懈下来的对着她的弓箭,呼啦一下抬了起来,醪凡重新搭上箭讥诮着看着幼清,道:“宋太太好筹谋,原来不声不响就已经联系到人来救你了。想必昨晚水底的那些人就是他们吧。”

    幼清紧紧抿着唇,心里飞快的转着。

    “幼清。”单夫人站在房门口想要过来,幼清朝她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她抬头朝醪凡看去,醪凡很怕她再次开口,当即手中的箭一脱,幼清就听到呼啸之声响起,快若闪电直奔她而来。

    幼清本能的朝后退了两边,转身就要往河里跳,她不会枭水下水就是死,可是有老安在她活下来的可能性比受醪凡一箭可能性要大。

    容不得幼清多想,她翻身正准备落水,忽然,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哼传来,她脸色一怔飞快的转头过来,就看到徐鄂一动不动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一箭距离很近,醪凡又狠又准,是以,幼清站在徐鄂后面,都能看得见那穿胸而过的箭头,黑黑的打磨的非常锋利……

    幼清没动,就这么看着徐鄂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从来都相信徐鄂不会害她,但是她却不相信,徐鄂会为了她而不顾生死,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着平躺在地上,目光虚无的望着他的徐鄂。

    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朝阳。”太后也没有想到徐鄂会帮幼清挡一箭,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上前一步,照着醪凡的脸就抽了过去,骂道,“混账东西!”她再恼徐鄂,可他也是她徐家的骨血。

    醪凡无动于衷,沉默的站在原地。

    徐夫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徐鄂抱在怀里:“我的儿……”醪凡的剑射的很准,自左胸而出,甚至因为速度太快而没有流多少血,干干净净的躺在那里,徐夫人喊了几声,徐鄂都没有反应,他直直的看着幼清,目光中露出期待。

    徐夫人忽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幼清,视线像是一条毒蛇,落在幼清的面上,幼清没有去看她,而是慢慢的在徐鄂身边蹲了下来,徐鄂抬起头抓着她的手,颤抖着想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幼清沉沉的一字一句道:“谢谢!”

    徐鄂摇了摇头,幼清问道:“你想说什么。”她话落,徐夫人照着她的脸淬不及防的抽了过来,单夫人惊呼一声跑了过来一把将徐夫人推开。

    幼清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看也不看徐夫人,盯着徐鄂道:“你想说什么。”

    徐鄂的声音很低,幼清弯腰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徐鄂断断续续的道:“……美……美人,若……若下辈子再遇到……你……你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幼清看着他,微微一笑,在徐鄂的耳边低声道:“下辈子不知道,但是上辈子我们是夫妻!”

    徐鄂一愣,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很难看,像随意撕裂的棉布……可依旧拦不住在他的嘴角一点一点消失……

    “朝阳。”徐夫人抱着徐鄂推着他,徐鄂阖着眼眸一动一动,徐夫人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醪凡等人重新搭了箭,指着幼清和单夫人,也指着对面越靠越近的船,仿若紧绷的弦在众人对死亡而恐惧的拨动下,随时会断裂,而让他们像个疯子一样,红了眼睛,见人就杀!

    醪凡知道,朝廷的追兵不远了,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他们的死期也不远了,说不定就在下一刻。

    太后一看情形不对,立刻由谢嬷嬷扶着逃回了房里,徐夫人也避在了一边。

    “杀!”醪凡一摆手,幼清最后看了一眼徐鄂,立刻拉着单夫人快步退回房里,砰的一声关了门,随即门上就穿来叮叮咚咚的声响,醪凡大怒,正打算踹门,就看到自己的属下来报,“大人,后面的四艘船……船……”

    醪凡听着一顿,探着头朝后面看去,就看到随后的四艘船全部都是浓烟滚滚,船上的人纷纷往外逃,而等人逃出来便是一支支凌空而来如雨幕般的箭射过来,随即噗通声响不断,那些人中箭之人悉数倒在了水里或是没入大火之中。

    醪凡顿时红了眼睛,他大怒,打算将人质悉数抓出来押在船头,回头一脚要去踹门,就在这时,一支箭飞射而来,速度之快宛若电闪雷鸣,噗嗤一声没在他踹门的脚踝上,他疼的闷哼一声跌倒在地,砸在了徐鄂的尸体上,醪凡恍然回头去看,就看到一艘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近,而船头上站着的人,正是宋弈!

    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细布道袍,明明眉目温润,可眼神却冷的骇人,带着浓浓的杀气。

    “杀!”醪凡原地翻身,继续去撞门,这个时候能救他们的就是房里的这些人质,在他的引呼之下,他的属下手中的箭纷纷射出去,可就在那一瞬间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立在船头的宋弈忽然不见了,醪凡四处目光四下搜索,忽然耳后一冷,他立刻大呼一声,拍地一跃而起,抽了剑回身去挡,就听到铛的一声,他的剑险险的挡住了宋弈的长剑!

    他没有想到,宋弈一介文官竟然会武功。

    醪凡武艺本不如宋弈,腿又受了伤,不过两个回合,便不得不得往后逃去……阿古带着人上了船,随即郑辕的船也从另外一边靠了过来!

    幼清靠在门上,眼角微红,徐鄂的死是她想不到也不愿意看到的,就算这一世做不了夫妻,他也希望他像前一世那样逍遥自在的过下去。

    ------题外话------

    好吧,我们的三爷永别了…

187 回家

    醪凡交给江淮和江泰,宋弈收了剑目光落在毫无生气的徐鄂身上,眉头紧锁。

    徐鄂死了,并且是救幼清而死,宋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除了感激他的相救之外,还有着淡淡的忧心,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敲响幼清所在那间房的门,轻声喊道:“幼清!”

    门毫不犹豫的便打开来,随即一个身影飞扑了出来,宋弈伸手一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宋九歌。”幼清第一次喊宋弈的名字,“我好害怕!”她紧紧揪着宋弈的衣襟,眼里蓄积的泪水和心头的害怕委屈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宋弈心化成了水,又愧疚又懊悔又心疼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我来了!”

    郑夫人等人也相继出来。

    幼清闷声点着头,缓缓抬起头来朝宋弈的脸看去,他瘦了许多,下颌上还长了点青青的胡茬,显得成熟了几分,多了一丝疲惫和沧桑,她哽咽着,道:“徐三爷他……死了!”她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对徐鄂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若没有交集大家相安无事,但此刻对方为你而死,就宛若心口被人刺了一刀,除了痛还有愧疚。

    “我知道了。”宋弈柔声道,“他的救命之恩我们铭记在心,稍后我会安排人将他的尸体带走,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他!”徐家的人若是活着便要见到人,若是死了就要收到尸,所以,他将徐鄂的尸体带走,也算是给他留一个全尸。

    人死了,她就是再伤心也无济于事,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幼清闻言点了点头,偎在宋弈怀里哽咽的道:“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再给他立一个长生牌!”

    宋弈理解她的心情,就是因为理解所以才更加的心疼,她从来都不想有交集的人,竟然在意外中迫不得已欠了他一条命,得了他一个救命之恩,人已经死便是想报答都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自责和愧疚,他无奈的搂着幼清在怀里,叹了口气,道:“别伤心了,你好好活着,才不负他舍命相救。”

    难道老天是觉得徐鄂欠了她的,所以这一世就让徐鄂来还她的情?若真是这样,她宁愿他们当初从未见过,至少,徐鄂还有一线生机。

    她忍了情绪朝宋弈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杂家陪你们一起去。”张澜站在门口,望着相拥的小夫妻,又看看地上孤零零的徐鄂,无奈的道,“徐三爷这一辈子,恐怕这件事做的是最清醒也是最正经的了。”

    幼清擦了眼泪,回头朝张澜福了福。

    “这几日,多谢公公照拂拙荆,此番恩情宋某铭记在心。”宋弈朝张澜抱了抱拳,目光真挚。

    “宋大人客气了。”张澜回礼,看了眼幼清笑道,“若说照拂应该是宋太太照拂杂家才是,杂家在这里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话落,朝宋弈夫人两人行了礼。

    宋弈和幼清避开,回了张澜的礼。

    这边,郑辕抱着赵颂安正在和郑夫人说着话,郑夫人抹着眼泪,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激动,而大皇子妃牵着赵颂平淡淡的站在一边,仿佛察觉幼清在看着她,她转头过来,朝着幼清微微点了点头。

    幼清回了礼。

    郑辕和郑夫人说话的动作一顿,视线亦是朝幼清这边看了过来,方才幼清从房里扑过来时他也在旁边,离的那么近,幼清脸上的依赖和欢喜他自然也看的很清楚,此刻他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郑辕目光飞快的动了动,又落在躺在地上的徐鄂身上,没想到这个浑人到最后关头竟然还能对方幼清舍身相救……以往彼此所有的不快和隔阂也随着徐鄂的死烟消云散,他再讨厌不起来,反而此刻看着他,心里头却不由自主的生出感激之意。

    或许,他和徐鄂是一样的吧!

    即便方幼清永远都不会爱上他,可只要她幸福,只要宋九歌对她好,他便就能如现在这样,远远看着就足够了,若有一天方幼清需要他,他亦能义无反顾的在她身边护着她。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心里的放不下,成全自己的那份难能可贵的心动和记挂。

    “宋大人。”张澜担忧的看着宋弈,问道,“后面几条船上的人都处理了?”

    宋弈点点头,张澜又道:“那太后娘娘和徐氏的人怎么办?”

    “此事,圣上会亲自处理。”宋弈说着,目光微侧,幼清和张澜以及众人的视线就顺着过去,这才看到离她们不远处有一艘三层高的画舫,雕梁画栋奢华靡丽,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桅杆上飘扬的旗幡以及船头至船尾上密密麻麻站着的侍卫,阵势威严。

    张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侍卫中间的赖恩,以及走过来瞄了一眼的钱宁,他脸色一变惊讶道:“圣上亲自来了?”

    “嗯。”宋弈颔首,视线落在幼清面上,又看向单夫人,圣上说他要亲自抓住徐氏一族,包括太后娘娘,且不留活口一律格杀勿论,他微顿,牵着幼清的手,低声道,“随我去见圣上,我们先回去。”

    幼清点点头,大事已定,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收拾,更何况,还有圣上亲自坐镇。宋弈离开最好,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太后,想必圣上也不愿外人听到皇家的秘辛之事。

    宋弈就拉着幼清的手,朝单夫人看去,单夫人点点头随着两人往对面而去,张澜和郑辕和郑夫人以及大皇子妃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三个人去了对面。

    这边,醪凡已经在不远处被人擒住,而他的属下也仅剩下三五个,此刻皆被人控制,五花大绑的丢在甲板上,阿古和方徊站在断臂的徐炙面前,那一夜便就是他带着人冲进宋府,若非今日圣上在,他们一定手刃了这个人,以报那夜之仇。

    两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徐炙由徐大奶奶搀扶着,他亏欠的朝徐大奶奶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看来,最终还是我欠了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徐大奶奶无所谓的笑笑,“世人皆有一死,我们享尽荣华活了近半百的年纪,便是死了也比那些穷困潦倒一生的人要幸运。夫君不必遗憾,事已至此唯有死才是我们的解脱。”

    “还是你想的透彻。”徐炙无奈的笑着,用仅剩的一只手牵着徐大奶奶出了门,两人一出去便有七八个侍卫围了上来。

    谢嬷嬷跪在太后面前,哭着道:“娘娘,奴婢下辈子再来服侍您。”

    “哀家活不了,可你却不一定。”太后悲切的看着谢嬷嬷,“你要好好活着,替哀家活着才是啊。”

    谢嬷嬷摇着头,回道:“若娘娘身去,奴婢绝不会苟且偷生,奴婢这一生为您而活,死亦要守在您身边,全了我们的主仆之情!”

    太后惨笑几声,扶着谢嬷嬷起来,道:“那就如你所言,望我们来生还能相遇。”话落,由谢嬷嬷扶着出了门,外头,郑辕带着人站在门口,见着太后出来,他眉眼都未曾抬一下,太后目光微挑,视线一转落在站在不远处冷漠看着她的大皇子妃,她心头微动,望着大皇子妃道,“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这皇位不是承彦的,也不一定就是承煜,说不定不用几年,咱们就又能再相见了。”

    郑辕听着没有多少的反应,大皇子妃却是眼睛一眯,冷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想必您是不知道了,太后娘娘还是放心的去吧!”

    太后冷笑几声,昂首挺胸的走到甲板上,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赵承彦,这两日他或许心里还惦念着周文茵的缘故,都闷在房里没有出来走动,此刻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望着对面的画舫,难掩眼中的惊恐之色。

    “祖母!”他看到了太后,抬脚艰难的移了过来,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一会儿见着皇帝,你只要哭就成了。先留住性命,以后再行图谋之事。”这或许是太后和赵承彦说的最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赵承彦泪眼朦胧的看着太后,噗通跪了下来,朝着她磕了三个头,又起身回道,“是承彦太过愚钝,辜负了您的栽培!”

    太后笑笑,这一场输在哪里她心里太清楚了,虽说赵承彦不聪明,可当初她看中的就是他的不聪明,现在再去怨也无济于事了。

    “别哭了,不要忘了你是皇子。”太后摆摆手,视线落在对面的画舫上,又微笑着和郑辕道,“走吧!”

    郑辕做出请的手势。

    两条船已经用铁链相连,中间的间隙搭了个似楼梯的木板,稳稳的固定在上面,太后由谢嬷嬷扶着一路上去,在船的甲板上,她就看到正由宋弈扶着,面色苍白的方幼清。

    两人站在圣上面上说着什么,圣上打量了一眼方幼清,和宋弈道:“既然她不舒服,那你就速速带她回去吧,朕这里有人守着,你不必挂心。”又看着方幼清,道,“这一次能找到他们,你功不可没,等事情处理好,朕亲自赏你!”

    张澜亦在一边附和,道:“……这一回老奴的性命亦是得亏了宋太太。”

    圣上微微颔首,和两人道:“去吧,这里有朕。”他说完,就看到太后和徐氏的人被押上了船,宋弈也看到了,他和圣上抱拳,“圣上,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嗯?”圣上看着宋弈,宋弈就道,“徐三爷的尸体,能否让微臣带走,他虽该死,可却在临死前救了拙荆一命,若没有他,微臣此刻只怕……”他不舍的看了眼幼清,圣上闻言就蹙眉道,“徐朝阳死了?”

    宋弈颔首,张澜亦是道:“是,他替宋太太挡了一箭。且在这之前,他也一直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此人也算异类。”圣上对徐鄂并不在意,死不死对大局都没有影响,他不如顺手做个人情,全了宋弈夫妇的一片心,他们夫妻能在这个时候不避嫌,可见二人的忠诚和坦荡,他颔首道,“就依你了,徐鄂的尸体随你处置吧。”

    宋弈和幼清双双行礼,和单夫人一起和圣上告辞,张澜原本也想一起去的,想了想还是和幼清点了点头,站在了圣上的身后,幼清颔首随着宋弈而去,正好与太后以及徐氏众人错身而过,徐夫人一看到她就红了眼睛,指着幼清骂道:“贱人,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儿子!”

    幼清垂着眼帘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嘴,那边就有侍卫上来不由分说的堵了徐夫人的嘴,徐夫人呜呜的喊着满眼血红。

    徐大奶奶脚步微顿,落在幼清面上,幼清淡淡扫了她一眼,随着宋弈而去。

    赵承彦看了眼幼清,随即露出满脸的自嘲,周文茵和她说宋太太一副狐媚的样子,可他今日亲眼看到了宋太太,却不觉她有何不妥,相反还很貌美与宋大人亦是男才女貌……周文茵真的是处处在骗他!

    太后领着徐氏众人以及赵承彦过去,除了太后之外众人都跪在了地上,圣上看着太后问道:“朕虽非你亲生,可一直敬重你,即便偶有不快,朕在孝道之上也从未有过逾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没有逾矩那是你的事。哀家若在乎这些,以哀家的能力,早就让你情真意切的喊哀家一声娘。”太后淡淡的面带嘲讽,不屑的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压抑着怒火。

    若是别人,钱宁和张澜还能呵斥一番说出语狂妄不敬,可对方是太后,即便是阶下囚,他们也不能训斥。

    “好。好的很。”圣上腾的一下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太后,冷笑道,“看来你只在意朕的这个皇位了!”他说着一顿目光落在赵承彦身上,“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父皇。”赵承彦受了太后的嘱咐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闻言跪了下来,膝行了几步,道,“儿臣没有……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臣想要的,只是父皇的关注和喜爱,仅此而已。”

    圣上根本就不相信,可是尽管不信,赵承彦的话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他不再看自己的儿子,望着太后,目光又扫着徐氏的众人,厌烦的摆摆手什么都不愿意再说,赖恩就走上前来,和太后道:“娘娘,请!”是让他们再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

    太后停都没停,转头往回走,徐夫人吓的腿都软了,由侍卫半扶着往下走,徐二奶奶骇的晕了过去,被人拖着下了楼梯……

    众人一上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桐油味,一时间大家吓的大哭起来,求着圣上饶命,太后径直进了船舱,在椅子上坐下来,和谢嬷嬷道:“我的发髻乱不乱。稍后见到先帝,可不能让他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才成。”

    谢嬷嬷给太后略整理了一番发髻,又将簪子插的稳固一些,主仆两人一坐一站像一幅静止的画。

    赖恩将众人捆好丢在了甲板上,他带着人上了对面的船,站在高高的画舫上,他将火把递给圣上,赵承彦哭着爬了过了过来,跪在地上紧紧抓着栏杆吓的说不出话来。

    圣上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火把抛了下去。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艘船装满了徐氏族人的船被大火吞没。

    画舫迅速驶离,退开数丈之外,圣上负手而立看着船上翻滚着的一个个火球,眼眸微眯,他转头过来,看着郑辕视线又落在站在角落里由大皇子妃领着的两个孙子身上,冷漠的和郑辕道:“太后尸骨无存,回去和礼部说,皇陵就不必入了!”

    不让太后入皇陵,这便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和否定,若是以往或许还有人反对,可如今太后逼宫兹事体大,恐怕没有人敢站出来提出反对的意见!

    宋弈和幼清以及单夫人上了老安的船,接着乘船原路返回,一上船单夫人贴身的丫头婆子以及两个儿子悉数迎了上来,一家子人是劫后余生的又哭又笑,而幼清这边亦是被周芳和采芩几个人围住,老安和阿古等人远远站着。

    “太太。”绿珠哭的稀里哗啦,“您能平安回来可真的是太好了。”她话落,面朝西方跪下伏地给菩萨磕了几个头。

    幼清让采芩拉着绿珠起来,望着戴望舒道:“我走的时候你受伤了,伤势好些了吗?”

    戴望舒抿着唇摇了摇头。

    幼清放了心,又和方徊老安几个人打了招呼,单夫人一家子在这里,他们有的话不便多说。

    绿珠抹了眼泪,就看到江泰和江淮抬着个尸体上来,她惊讶的道:“这不是徐三爷吗?”

    “嗯。”幼清沉着脸点了点头,采芩见幼清脸色不对,就扯了扯绿珠不让她再问,江泰和江淮将徐鄂的尸体安置在顶层,开窗通着风,幼清望着宋弈道,“我们是不是就近选一处地方,天气太热,我怕……”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呼啦一下起了大火,众人一阵惊呼都朝那边看去,就看到太后他们乘坐的船烧了起来,火势蹿的极高,紧接着便有焦臭味飘了过来。

    圣上站在船头看了一眼,随后画舫驶离,远远看着。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徐氏一族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运河之上,莫说全尸,便是连入土安葬都成了奢侈,她撇开目光正好和单夫人对上,单夫人有些害怕,走过来携了幼清的手,道:“你们说着话,我带着他们先进去。我们也不着急回去,你们要办事尽管办,不必顾忌我们。”

    “夫人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吩咐她们办!”幼清说完,目送单夫人由婆子丫头簇拥着回了船舱。

    幼清转头和老安道:“能不能让船走快点?”她不想留在这里。

    老安应是,下去吩咐。

    待单家的人一走,戴望舒和阿古以及方徊忽然在幼清面前跪了下来,幼清一惊朝宋弈看去,宋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方徊就道:“是属下护主不力让夫人被人劫走,请夫人责罚!”

    “快起来。”幼清扶着戴望舒起来,又朝江淮和江泰打眼色,兄弟二人过来将方徊和阿古扶起来,幼清道,“那晚形势紧张,你们护着大家不受伤,我已经感激不尽,千万不必如此,莫说责罚,我实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属下惭愧。”方徊满脸惭愧,阿古手臂还缠着纱布,此刻亦是无地自容的样子,幼清叹道,“这事就过去了,我们都还活着已经是皆大欢喜,该高兴才是。”

    几个人依旧无法释怀,垂着头应是。

    幼清叹了口气,求救的看着宋弈,宋弈便咳嗽了一声,阿古和方徊便行了礼退去了一边,戴望舒走到周芳身后站定,

    “放开我。”忽然老安带着个元瑶自舱底走了上来,她被绑了手,边走边愤怒的瞪着老安,等走了过来,她看也不看幼清,直勾勾的盯着宋弈,就道,“爷,属下是一心想救夫人,并非故意的,老安他冤枉属下!”

    幼清懒得见她,也不想和她费什么口舌,便和宋弈道:“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刻。”

    宋弈微微颔首,目送幼清而去。

    元瑶余光看着幼清,心头冷笑了几声,抬头期待的看着宋弈,宋弈并不看她,和老安道:“断了她的筋脉,派人送回元氏去,告诉他们,今年内我要的东西若拿不出来,这便是他们全族人的下场!”

    老安一愣,随即点头应是,同情的看了眼元瑶。

    元瑶大怒:“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弈摆摆手,示意老安将她带走,元瑶被老安扯着往外走,她甩着老安的手,对宋弈质问道:“宋九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虽入了望月楼,可我却是元氏的大小姐,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又道,“对,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那个女人……她哪里能配得上你,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心窍。”

    宋弈目光一眯冷冷的看着元瑶,挑眉道:“那我是否要成全你,亲自动手?”

    “你!”元瑶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你……你不会这么做。”

    宋弈淡淡的,眼眸中除了冷意没有元瑶想要看到的半丝不舍:“自以为是。”话落,抬步欲走,元瑶真的害怕了,她跳了脚喊道,“宋九歌,你今天这么对我,你不要后悔!你当初为何留我在望月楼,难道你忘了吗,没有我,你要的东西永远也拿不到!”

    宋弈头也不回的进了船舱。

    元瑶歇斯底里,戴望舒走了过来,讥诮的看和元瑶,她们宿怨已久,当初她被废武功时元瑶幸灾乐祸,如今轮到她看她的笑话,戴望舒讥诮道:“你没听爷说吗,你太自不量力了,你元氏的东西重要,可那也并非别人做不到的,你安心去吧,好好回去做你的元氏大小姐。”话落,冷笑着而去。

    元瑶呸了一口,却是骂不出来,她哀求的看着老安,老安耸肩,无奈的道:“爷的命令,你没的选择。”

    “可……可你要为爷想想,若你真断了我的筋脉送我回去,我爷爷还有爹娘一定会与你们为仇的,到时候你们就会麻烦不断,你们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元瑶看着老安急切的说着,老安不以为然,“那也要你们有这能办到才成!”话落,让人拖着元瑶便去了船尾。

    “她这是……”方徊指着元瑶的背影,露出不解,他并没有看到元瑶今日的行径,老安就低声和他们解释了一遍,方徊顿时怒了起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爷让她来漕帮已经是对她的容忍和开恩,她竟然不知感激,还做出这等事情。”

    “说这些没有用。”阿古若有所思道,“将元瑶杀了或是送回元氏都不是问题,关键是爷要的东西还能不能拿到?”

    老安顿了顿,回道:“爷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想好了对策,再说,那东西能不能用的上还是未知数!”话落,便勾着方徊的肩膀和阿古道,“我们进房说话去!”便走了。

    幼清和采芩以及绿珠在房里坐了下来,戴望舒和周芳相继进来,幼清原本想问采芩方明晖如何,可是一想她们走陆路到这里来,肯定也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定然不知道方明晖如何。

    几个人在房里说了一刻的话,幼清确实有些累了,便靠在床上说着话睡着了,恍恍惚惚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站在锦乡侯府的海棠苑里,徐鄂笑眯眯的从门口进来,两手不落空的提着各式各样吃的东西,一见到她就献宝似的道:“我买了你最爱的福寿包子,还是热的!”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就回了房里,徐鄂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笑着道:“我昨晚要回来的,可惜被他们留住了,实在脱不开身,我说的是真的。”又道,“我真心实意的和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她抬眸看着他,冷冷的道:“说吧,要有多少银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呢……”徐鄂顿时沉了脸,她就道,“不要银子那就算了,吃食留下来,你去后院随便寻一房歇着吧。”

    徐鄂一见她如此,立刻又开了笑脸,笑嘻嘻的凑过来,伸出两根指头:“两百两,这一回有点多,下次我尽量少点!”

    她盯着他,心里的火烧的她心肺绞着疼,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个无耻的人拍死才好,可是,就在这时,徐鄂的脸忽然晃动扭曲起来,眨眼功夫竟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鬼,那鬼龇着牙笑着,朝着她扑了过来,她害怕的缩到炕上,手胡乱摸着抓到了一把剪刀,就朝他的胸口扎去。

    就这么不偏不移的,正扎进了他的心口,竟然还对穿而过,那剪刀尖头黑黑的冷冰冰的……

    幼清惊的醒了过来,满眼恐惧的望着头顶的船板发呆,忽然,身边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宋弈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做恶梦了?”

    “嗯。”幼清翻身过来抱着宋弈,缩在他怀里,道,“我梦见我亲手将徐三爷杀了,是一把剪刀,他直挺挺的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幼清是觉得徐鄂是她害死的,才会心存愧疚做了这样的梦,宋弈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前面就是沧州了,我们将在徐鄂葬在那里好不好?”

    “行吗?”幼清抬着头没了主心骨,“他……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会不会怪我。”

    宋弈摇摇头,道:“不会,他为你挡开那一箭时,他就不在乎这些了。”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们请一些裱花匠多为她扎一些美人银器,这样,他有人陪着也不会寂寞了。”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慰生者的,可幼清心里还是好受了一些,她抱着宋弈柔声道:“谢谢你。”她对徐鄂感觉不敢告诉宋弈,几个人能接受前世今生之说,这样的秘密还是留在心里好了。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宋弈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声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救了你我也很感激他!”

    幼清点了点头,偎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们要快点回去,爹爹肯定担心死了!”她话落,宋弈便道,“我已派人回去报信,你别担心。”

    “那京城现在如何了,那些人又杀人又放火又抢劫的,是不是一片狼藉了?”幼清忧心的看着宋弈,宋弈颔首道,“确实如此,两条街上财务损失很严重,死伤百姓已近百人,封氏医馆如今已是人满为患,连子寒都回去帮忙了。”

    幼清叹了口气,在这点上她真的是对太后的决策不能苟同,便是逼宫也不必如此,其实,最关键的是她用了江湖的游侠,那些人见钱眼开一点纪律都没有,才不管后果如何,只顾着自己的腰包,杀那些无辜的人。

    “都抓了么,我听说东城兵马司也参与其中了。”幼清说完,宋弈回道,“都抓了,大部分在打斗时剿清了,至于宫中遗留的人,留给兵部的人处置,等我们回去时,逼宫之事应该已经清楚了。”

    不知徐展云了如何作想,他才进内阁,板凳还没有坐热,就要面临丢官丢命的事!

    “还有一件事。”宋弈淡淡的道,“薛二爷和左二奶奶在宫中死了。”

    幼清听着一愣,坐了起来望着宋弈,道:“薛明也死了?”宋弈点点头,将他知道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幼清听着只觉得悲哀,薛明怎么这么蠢,都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相信周文茵的话!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有周文茵,不知道她死前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她若真的嫁给薛明,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儿女相伴,夫妻和睦生活美满呢。

    “那周大人呢。”幼清想到了周礼,这个宋弈还没有留意,他回道,“云南布政使他不肯去,便已经撤销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想必他的仕途也到了头了。”

    不知道周礼作何感想,还有薛梅,她会回来吧?如今他们能求的人就只有薛镇扬和薛霭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朝堂的事,外头就听到绿珠道:“老爷,太太,船已经靠岸了。”

    幼清应了一声。

    周芳就带着采芩先上岸租好了客栈,方徊等人去安排徐鄂入葬的事情,幼清和宋弈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夫妻二人和单夫人一起上了岸坐马车去了客栈。

    客栈很大,他们租了两间院子,和单夫人一人一间,关了门和家里的区相仿,采芩和绿珠烧了热水,幼清舒服的泡了个澡,躺在了软软的床上,宋弈笑着拉她起来,道:“一会儿饭菜送来,你吃点东西再睡。”

    幼清还真的饿了,这几天吃的都是硬邦邦的馒头和冷菜,喝的茶也都是冷冰冰的,如今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她的肚子便咕咕的唱起了空城计。

    “好!”幼清爬坐起来,重新穿好衣裳去了院子里,采芩几个人正忙忙碌碌的不停,幼清和宋弈在院子里坐下来,盛夏的夜晚繁星似锦,幼清抬头看着天,孩子气的问道,“你说,人死了会真的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或许吧。”宋弈喝着茶,淡淡的道,“若真能如此,死有时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幼清看着天上,没有说话。

    晚上大家开了两桌吃了饭,方徊将安排的事情与宋弈和幼清回禀了一遍,幼清听着没什么问题,便去歇了,宋弈则在院中和老安说起漕帮的事情,老安道:“属下来时留了个心眼,虽带着了些人,可分成了几拨,事定以后属下就让他们先散了回去了。”

    “嗯。”宋弈颔首,又道,“漕帮的事你处理的很好。不过以往余留的人若能留就留着,不能留就遣散了!”幼清说了她是怎么引起老安注意的,虽说幼清成功了是幸事,可也侧面体现了这些人的脾性,往后的漕帮可以做生意,可以为了地盘和人打斗,但决不允许在运河上做出抢夺杀人的勾当。

    老安明白宋弈的意思,应道:“属下明白,此番回去便着手处理此事。”

    宋弈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幼清就和宋弈一起去了沧州的铁佛寺,在那里给徐鄂做了法事点了长明灯列了牌位,在寺中停灵三日,等到第四日才在寺中僧人的诵经中,将徐鄂安葬在铁佛寺后的一处群墓之中。

    幼清在墓前待了许久,她看着上头刻的名字叹着道:“下辈子……希望我们不要相遇,你能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平安喜乐的过一生!”她说完,朝墓碑行了礼,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宋弈,朝着她走了过去,宋弈牵着她的慢慢走着,低声道,“我们今天启程回去?”

    她是该回去了,幼清点头道:“嗯,回去吧,单夫人也等了我们好几天了。”她回头看了眼徐鄂的墓碑,青灰色的清清冷冷,毫无生气,而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嬉皮笑啦的缠着她,喊着她美人了……

    希望,他真的能成为天上的星星吧。

    幼清回客栈收拾了一番,便和单夫人一起重新上了船,行了两天到了通州,又换了马车隔天终于回到了京城。

    其实没有很久,但幼清却觉得隔了很久似的,望着几处或坍塌或成了焦灰的房屋,她和周芳道:“回头去打听看看,若有困难的人家,就记下来,我们能帮就帮一把。”

    周芳颔首应是。

    幼清的车进了府里,她走的时候外院几处树木被点燃,墙也塌了几处,家里也不比外头好多少,一片狼藉,此刻几处已经收拾干净,烧掉的树木花草也悉数清理干净,和以前并没有不同,宁静祥和,有着家的温暖。

    “妮儿。”幼清听到方明晖的声音,她迫不及待的掀了车帘,一眼就看到站在车前的方明晖,幼清眼睛一红就钻出车里急的要跳下去,宋弈失笑手臂一揽将她抱了下来,稳稳的放在地上,幼清扑进方明晖怀里,方明晖也红了眼睛,按着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受伤了没有?”

    “没有。”幼清摇着头,“我一点事都没有!”

    方明晖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放了心,摸摸她的头和她道:“快和祖母还有姑母姐妹兄弟们说说话。”

    幼清这才看到薛家一家人都站在垂花门的门口。

    ------题外话------

    八月的最后一天…。

188 家人

    一家人进了幼清的正院,在正厅里坐了下来。

    薛思琪好奇的看着她,问道:“他们穷途末路,你害怕不害怕?”

    “嗯。怕的!”幼清微笑道,“我和张公公轮流,总有一个人是全身戒备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生怕太后发了疯冲进来将我们都杀了!”

    薛思琪听着却没有和平时一样笑出来,叹着道:“这也就是你,要是我的话早不知所措了。”

    “这话说的太不吉利了。”薛老太太皱眉,她这几天心情很不好,薛明死了,刘氏当夜拖着薛明的尸体去了水井坊,若非有人看见阻止,刘氏就很有可能一把火将那边的宅子烧了,薛镇世和加上外头那对母女都要死在里头。

    但尽管如此,刘氏还是将那边打砸的一塌糊涂,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京城里平息了,她才得知了事情,让周长贵亲自去了一趟,帮着刘氏将薛明的尸体小殓送到法华寺停了七日,昨天才将棺椁入殓。

    薛家的二房,就这样没落了,她真的是又心疼又无奈,尤其是看着薛镇世那绝情的样子,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才好,一个好好的男人,在那个狐媚子的挑唆之下,就变成这个样子。

    薛老太太打算这个月就回去,不但她要回去,也要将薛镇世带走,留着他在京城,不出几年就要死在那对母女手中。

    “我不说了,不说了。”薛思琪说着勉强笑笑,幼清这边则转过去看茂哥儿,她有好些天没有看到茂哥儿了,这会儿再见就觉得他又有些不同,小脸越发的圆润透白,眼睛圆溜溜的非常可爱。

    “听说徐氏的人都死了?”祝士林朝宋弈看过来,宋弈回道,“嗯。”便大概说了一遍当时的情景,祝士林听着一愣和薛霭对视一眼,大家都显得很惊讶,这边,薛镇扬道,“你是说,那把火是圣上亲手放的?”

    “是!”宋弈回道,“圣上当时去的意思,便就是如此!”

    薛镇扬面色微变,大家都知道徐氏一族没有留一个活口,可是没有人想到,他们竟然是圣上亲自动手杀的。

    他们还是小看圣上了。

    “靖国公府和这些相关联的府邸圣上是如何裁夺的。”幼清很好奇的看着薛镇扬,薛镇扬回道,“靖国公罚没了爵位,长兴侯以及江宁侯贬为庶民!”他语气很淡,但这短短一句话的背后牵连了多少人的前程、性命以及三个近百年的大家族彻底的没落。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薛镇扬站了起来,和宋弈道:“说起来,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在这里说不方便,你和我一起去外院吧。”话落,他看着方明晖,道,“子修,你也一起来吧。”

    幼清听着一愣,父亲已经很久不关心朝堂的事了,他应该不会去吧,可不等她说话,幼清就看到方明晖微微点了点头,她一愣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薛镇扬领头出去,薛霭和祝士林也随即出了门,这边就剩下家里的女人还有一个薛潋。

    “听回来报信的人说,徐三爷是为了你挡了一箭所以才死的?”薛潋凑过来,一脸的好奇看着她,幼清点点头,回道,“是,当时若非他挡着,我或许已经……”

    方氏听着便心惊肉跳的,道:“太后是不是疯了,徐三爷怎么说也是她的侄儿啊。”

    “倒不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幼清缓缓的将当时的情形和她们说了一遍,方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道,“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不管以前怎么样,他现在为了幼清舍了自己的性命,可见他对幼清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

    “二表哥的事……如何了?”幼清还不知道薛明的事情,她的话一落,薛老太太眼睛便红了,大家将这几日的事情说给幼清听,幼清听的心情也很低落,不管薛明以前怎么可恨,人死为大一切都成过眼云烟了,没有必要再记着。

    幼清没有再问别的事情,将茂哥儿接过来抱在怀里,这世上最可爱的还是孩子,她低头逗着茂哥儿,在薛思琴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豪哥就蹬蹬的跑了过来,“玩,玩!”

    “豪哥会说话了啊。”幼清高兴的看向薛思琴,问道,“我前头看到他的时候,他还不会说呢。”

    薛思琴掩面而笑,回道:“就这两天的事情,还会喊娘了!”幼清很惊喜,抱着茂哥儿低头看着豪哥儿,道,“豪哥,姑母会不会喊?”

    豪哥就奇怪的看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满眼的好奇。

    幼清哈哈大笑,心情一下自疏朗起来,正厅里一直压抑的气氛也随之变的轻松,薛潋就不高兴的道:“豪哥,快喊一声舅舅!”

    “不!”豪哥小嘴巴一撅,掉头就往薛思琴那边跑,脑后那个小纂儿的碎发就颠啊颠的,屁股摆着一头扎进薛思琴的怀里,委屈的和薛思琴告状,“欺……欺……”他的意思,幼清和薛潋在欺负他。

    豪哥的样子很可爱,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薛思琴将他抱起来搁在腿上,解释道:“姑母和舅舅不是欺负豪哥,而是在和你玩,你要不要喊他们一声?姑母……舅舅。”

    “不!”豪哥皱皱鼻子,歪在薛思琴怀里,就是不肯喊人,薛思琴无奈的道,“他就是这样,自己主意大的很,要是他不愿意的事,你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说动他。”

    幼清倒觉得豪哥非常的可爱,笑着道:“他不喊便不喊,我们要尊重他的意愿才成。若是逼急了,以后都不理我们了怎么办。”

    “小孩子懂什么。”薛老太太笑道,“他这脾气倒是像极了他大舅舅,倔的很。”

    薛老太太说着,赵芫掩面而笑,想到薛霭的性子,还真是倔的很。

    晚上,大家要留在宋府里用膳,幼清梳洗换了衣裳在暖阁里见蔡妈妈和几个管事婆子,蔡妈妈抹着眼泪和幼清道:“大老爷在家里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奴婢也是,您一不在家,我们就没了主心骨,现在您安安全全的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幼清看着大家,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蔡妈妈点头应是,幼清又道:“今晚你们也自己开几桌,好好慰劳大家。”

    各人和幼清道谢。

    吃过饭,幼清将薛家一大家子人送走,她和宋弈陪着方明晖去了他的院子,幼清道:“封神医那边可还好,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虽有点忙,但精神头很好,我前儿还去看他的,说过了这两日就回来。”方明晖笑着道,“封氏医馆这一回分文不收,很得京中百姓的赞扬,单阁老还亲自题写了牌匾给他们送去。”

    “那就好。”幼清说着一顿,想起什么来,看着方明晖和宋弈道,“姑父那么严肃,和你们说什么事了,是朝堂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宋弈回道:“是朝堂的事情,二皇子被圈禁在十王府,大皇子过不了几日便会回京,姑父的意思,是不是写奏折建议圣上立定储君。”她话落,幼清脚步一顿,看着宋弈,道,“那你的意思呢?”

    宋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方明晖一起进了房里,长海上了茶他才啜着茶淡淡的道:“后宫中,还有两位皇子,此事并不着急!”

    “你是说十一皇子?”这件事幼清一直没有问他,因为只要等到二皇子被排除在局外,那么答案就会显而易见,今天宋弈直言不讳的说起来,她便问道,“我记得,他今年是九岁还是十岁,会不会小了一些?”

    “所以说,此事并不着急!”宋弈话落,幼清就去看方明晖,她见方明晖的神色有点奇怪,便问道,“父亲也知道十一皇子吗?”

    方明晖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幼清,又飞快的转移了视线,道:“知道。”

    幼清觉得很古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但是她一向对宋弈和方明晖是无条件的信任,所以,她便不再质疑,而是道:“若是要支持十一皇子为储,这条路怕是不好走。大皇子如今立了大功,膝下两个嫡子也渐渐长大,二皇子又出了这样的事,圣上应该会比以前信任和喜欢他吧。”

    “慢慢来吧。”宋弈望着幼清微微一笑,显得从容不迫,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一次夺宫,京城伤了元气,至少也要个两个月才能恢复如初,并不着急。”

    幼清哦了一声,想起左夫人来:“她回广东去了吗,圣上对粤安侯可有表态?”

    “左夫人似乎回去了。”宋弈慢条斯理的说着,“粤安侯功过相抵。不过兵权暂时缴没了,他们毕竟也伤了根本,如今能虚惊一场,已是不易。”

    幼清点点头,将许多事在心里理了一遍。

    她觉得在十一皇子的事情上,宋弈有事在瞒着她,并非是不想和她说的隐瞒,而似乎是难言之隐。

    到底是什么?幼清低头喝着茶,第一次正视这件事。

    “想什么?”宋弈打断幼清的思路,笑看着她,幼清微微一愣,回道,“没什么,只是对储君的事有些不解,可要让我说,我却又无从说起。”

    可真是聪明,宋弈其实不敢和她说太多,他怕自己再说一句,幼清可能就会发现了背后的事情,这些事他现在还不想告诉她,至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想了想,道:“我和十一皇子之间有些渊源,这事以后再和你说,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幼清点点头没有再问。

    “岳父累了。”宋弈笑着和幼清道,“我们早点回去吧。”

    幼清应了和方明晖告辞,由宋弈牵着出了门,夫妻两人在院子里漫步,宋弈的手宽宽的让她很安心,她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路:“大皇子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嗯?”宋弈挑眉,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幼清就想了想回道,“这一回我在船上和大皇子妃待在一起,两位郡王很活泼,尤其是长子,非常聪慧!”

    宋弈有所了解,闻言微微颔首,道:“粤安侯的事虽是我们事先安排好,可到广东后到底如何交涉,没有细致落实,这些事都是大皇子到了那边以后再着手办的。”他淡淡说着,并没有刻意去评价的意思,“包括去福建的事,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他却办到了!”

    这么说,大皇子在政局上能力不算强,可上了战场生死关头,到还有几分能力和魄力,她点头道:“立储的事,圣上会问你的意见吗?”

    “想什么呢。”宋弈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忽然将她抱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幼清个子不算矮,可在宋弈怀里便显的像个孩子似的,他凑在她脸上亲了亲,打趣的道,“我若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何故行走在西苑,不如辞官陪你去关外放牧。”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拍了他的手,道:“谁说我要和你去关外,那里有狼,我才不要去。”

    宋弈望着她,眉梢在月光银辉中高高一扬,深潭似的眼眸里流露出不怀好意思的笑意,仿佛在说,对,我就是那匹狼!

    幼清噗嗤一声歪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半天才缓了劲儿道:“快放我下来,叫别人看了。”

    宋弈才依依不舍的放了她下来。

    第二日一早,幼清将宋弈送出门,她便在府里各处转了转,胡泉跟在她身边将这几天他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过什么事详细的说给她听,两个人刚走到垂花门,路大勇回来了,幼清惊喜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庄子里有什么事。”路大勇在帮封子寒种草药,已经有些时间没有回来了。

    “小的才听到您出事的消息。”路大勇上下打量着幼清,“太太没有受伤吧?”他知道后便连夜赶了回来,直到此刻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幼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道:“你看看,我好的很。”

    路大勇才放了心,幼清就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去陪父亲说说话吧,也顺便在家里住几日。”

    “好,正好这几日庄子里没什么事,小人也想留下来住几天。”他笑着道,“那小人先回房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去拜见大老爷。”

    幼清颔首,目送路大勇而去。

    过了一刻,赵夫人听闻幼清回来的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进门和大家一样打量幼清,拍着胸口的道:“可真是担心的我几夜没有睡好,幸好安安稳稳回来了。”

    “让您费心了。”幼清歉意的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受了点惊吓罢了!”

    赵夫人坐在幼清对面,叹气道:“这也是你,若换做我了,只怕就不是惊吓了。”又道,“听说,是你想办法通知的宋大人,大家才找到太后的船,你可是立了大功啊。今儿早会,圣上难得出席,还夸了宋大人有个好的贤内助呢。”

    幼清掩面一笑,道:“我也不过碰运气罢了。”又道,“单夫人也回来了,您去过单府吗。”

    “还没有。”赵夫人微笑道,“等看过你我再去单府看看!”赵夫人话落,采芩就笑眯眯的进了门,和幼清道,“太太,单夫人和郭夫人来了!”

    赵夫人闻言就朝幼清挑了挑眉,微笑道:“看来,我也不用去单府了。”就和幼清一起去垂花门迎。

    单夫人笑眯眯的从车上下来,幼清和赵夫人过去行礼,单夫人笑道:“别了,咱们之间就不用这样客气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别因我年纪大,你们就格外让我一些。”她轻轻笑着,赵夫人笑道,“您是不在意,可我们不能失礼了。”

    单夫人就指着赵夫人无奈的摇着头。郭夫人携了幼清的手,道:“你们大家能平安回来,我听着几乎快要欢呼起来了,可真是上天保佑!”

    “那是什么上天保佑。”单夫人唏嘘道,“是托宋太太的福,若非她机智,我们说不定真的就死在那里了。”她边走边将那几天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遍,郭夫人和赵夫人听的心惊肉跳,骇然道,“可真是九死一生,历尽险难。”

    几个人一路说着到内院,幼清让人上了茶,大家才将话题从劫走的事情上转移到朝堂,郭夫人道:“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朝堂的官员就跟那割草似的,每个几个月就清出去一批人,原本好几处都没填上,如今空缺了更多,可真是令人唏嘘。”

    “正是大好是时机。”单夫人道,“如此一来那些个升迁无望没什么门路的人,就有机会得到重用,对于他们来说,如今的形势是一片大好。”历朝历代也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郭夫人点点头,又看着幼清,问道:“这一回,九歌会不会再升一级?”

    幼清到觉得宋弈很可能暂时不想挪位置,若真的升,大概也还是留在詹事府的:“再升似乎也太快了些,他如今又在西苑走动,怕太惹眼了。”

    “现在还好,若是换做以往他确实是惹眼的。如今大家都差不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单夫人笑道,“空了那么多位置,事情总要有人做,总不能再等着谁熬个三五年上来吧。”其实这一次还算好,有些牵连的不在要职的都没有再动,只有像徐展云这样的才被薅了。

    幼清轻笑,很期待薛镇扬会不会再跳一级。

    “太太。”采芩跳着进来,高兴的道,“圣上和皇后娘娘两处的赏赐一起来了。”

    幼清眉梢微挑,朝几位夫人看去,单夫人就道:“定是赏你立的大功之事。”推着她出去,“去换件好看的衣服,领旨去。”

    幼清点点头回房梳洗换了身银红的素面褙子去前院领旨,西苑是张公公亲自来的,幼清见着他便微微笑了起来,张澜虽没有多少的表情,但眼睛里亦是落了笑意,两人颔首打了招呼,幼清又去看皇后宫里的来人,也是她曾见过的,在皇后身边很得力的端姑姑……

    赏赐很丰,绫罗绸缎堆在两边,都是女人家的用的东西,幼清谢了礼请张澜和端姑姑去喝茶,张澜就道:“杂家的事情办妥了这就回宫复命了,好几日不在京中,如今手中还积压了好些事没做完,就不打扰宋太太了。”

    幼清也不强留他,笑着道:“那我送您出去。”张澜摆摆手,看了眼端姑姑,“不必了。”便上了轿子……

    “我也不多留了,内务府的人在宫里修葺,娘娘身边好多事情离不开人盯着,改日宋太太得空去宫里坐,我们再好好说话。”端姑姑说着望着幼清善意的一笑,虽显得有些客套,可话听在别人耳朵总归是舒服的,“宋太太留步。告辞!”说着,也上了轿子走了。

    幼清目送他们离开,又和采芩吩咐道:“你和蔡妈妈一起登记上册,送到库房里收好了。”宫里出来的东西,既不能卖也不能典当,不过是充个门面罢了。

    蔡妈妈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似的,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宫里的赏赐,今儿托太太的福了。”她转头来朝幼清福了福,道,“恭喜太太!”

    “你也和我来这套。”幼清摆摆手,道,“你们忙着,我回去陪几位夫人说话。”便回去了。

    路大勇听闻幼清被圣上和皇后分别赏赐露出满脸的笑容,他陪着方明晖说了许久的话,两人在后院的菜地里转了几圈,才高兴的回了外院,又拿了包袱去街上兜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然后就埋头在房里,也不知道做什么,一直忙活了三四天才出来。

    路大勇让小瑜帮忙,将戴望舒请了出来。

    “你找我什么事。”戴望舒远远走过来,见路大勇站在抄手游廊上,手里捏着个包袱,她面无表情的过去立在他对面,路大勇就将包袱递给她,笑着道,“听说你的鞭子断了,我给你做了一根,你瞧瞧用的合手不合手,若是不成我再上街帮你寻根成品回来。”又道,“西大街那边有个胡人的铺子,里头有这样的鞭子卖。”

    戴望舒奇怪的看着他,伸手接过包袱,当着路大勇的面拆开来,就见里头有一根几乎和她原来的一模一样的鞭子。

    她抖开来,在手里摆划了一下,又缠在了手腕上,不长不短刚刚好!

    “你做的?”戴望舒打量着路大勇,路大勇颔首道,“有些匆忙,是不是太粗糙了?”

    戴望舒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原来他前几天躲在房里,就是为了她的鞭子!

    戴望舒收了鞭子,挑眉看着路大勇,问道:“你为什么要费神给我做鞭子。”她话落定定的看着他,目中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路大勇毫无察觉,很自然的道:“你是为了太太才折断了鞭子,我给你再做一根理所应当的。”

    “知道了。”戴望舒将鞭子缠在手腕上,转身就走,路大勇早就习惯了她脾气捉摸不定的样子,摇了摇头便也要走,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耳后一阵鞭梢声传来,他本能的避开,随即,就看见戴望舒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他刚刚站的地方。

    “你这孩子。”路大勇愠怒,第一次露出不悦的表情来,“你有话好好说,即便要动手也该说一声才是。”

    戴望舒就眯了眼睛,冷笑着道:“谁是孩子?你长我几岁?”

    “你在我面前怎么不是孩子。”路大勇皱眉。

    戴望舒不说废话,鞭子一收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路大勇莫名其妙的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走。

    隔了两日,原宋弈的顶头上峰马大人高升到工部,詹事府詹事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宋弈顺理成章的成了正三品大员,虽没有实职,但在历朝历代像他这样年轻的三品大员宛若凤毛麟角,不会超过三个。

    一时间,宋府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但他们家中,薛府亦是,薛镇扬在大理寺正的位置也没有待几天,就挪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朝堂的调动就跟那下棋似的,看的人眼花缭乱,也精彩万分。

    赵承煜自广东凯旋而归,圣上当着文武朝臣的面夸赞他勇武,还将他早年穿的一件战甲送给了赵承煜,这似乎应该是一个信号,圣上要立储的信号。

    朝中隐隐有些骚动之像,亦有人写了奏疏,请圣上立储。

    可奏疏宛若石沉大海,圣上依旧和从前一样只字不提,整日里和张茂省潜心炼丹。

    赵承煜什么都没有说每日老老实实的去文华殿读书,回家养孩子或是在皇后的宫中走动……

    除此之外,各处都在修葺,幼清和几位夫人结伴找了兵马司的人相助,问清了京城有哪些人在这一次的混乱中受了损失,她们便聚在了一处,凑了许多银子给那些人捐助了一番。

    等到过了七月半的中元节,京中里各处已经丝毫找不到那一夜的痕迹,而昔日辉煌的锦乡侯府,门口已经静静的被蜘蛛织起了无数的网,幼清无意路过,心头一阵唏嘘,两世里她其实都没有想到,锦乡侯府有一天会变成这副光景。

    随着京城的各处痕迹的消失,景隆三十五年由太后徐氏发动的宫变,历史上称为“徐氏之乱”的逼宫之乱,也在人们的视野中悄然淡去……

    这一年的夏天很短,到这个时候天气已经非常的凉爽,廖薛两家的婚期也正式定了下来,最后还是如薛老太太当初说的那样,把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的日子。

    幼清回了薛府,在烟云阁以及智袖院略坐了坐后,便去了薛思琪的房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在发火:“这根线断了就断了,根本就不用修补,左右不过穿几个时辰罢了,有什么关系。”

    “二小姐,陆妈妈说这样不吉利,说无论如何都要重新修补一下。”春荣苦口婆心的劝着,薛思琪就拍着桌子道,“一会儿我去说,你不要管了,一直在我耳朵跟前嗡嗡的叫着,烦死了。”

    “你这是烦什么呢。”幼清笑着进了门,薛思琪一见到她就忧心忡忡的道,“她们做事情完全抓不住重点,一点小事她们揪着不放,大事上反而不管不问的,你说我能不气么。”

    春荣满脸的委屈。

    幼清失笑,拉着薛思琪坐下来,笑着道:“你这是心里不踏实吧?要不要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这样闷在房里也无济于事啊。”

    “算了。”薛思琪朝后躺了下来,腿在炕上摆了摆去,“我还是待在房里比较好,若不然一出去又会有一堆的事情找上来。”

    幼清无奈的摇摇头,又道:“要不然你陪我去看茂哥吧!”

    薛思琪眼睛撇着她,咕哝道:“你可真粘人。”说着翻了个身坐起来,道,“走,走,我陪你去。”

    幼清掩面而笑和薛思琪相继出了门,幼清问道:“二婶近日回来过吗。”

    “没有。”薛思琪摇头道,“三妹妹要跟着她一起住去水井坊,她不让,如今她一个人住在那边,好些日子都没有过来看三妹了。”

    看来是和江姨娘斗法去了,她不大了解江姨娘,不过以刘氏的为人和心智,应该是不会吃亏的。

    “三妹也不小了,二婶就没有说什么打算吗。”路过烟云阁时,她朝楼上看了一眼,薛思画越发的不愿和她们说话了,整日待在楼上,薛思琪就道,“不是说婚事早有安排了么,她不说我们哪里知道。”

    两个人说着话,去了赵芫的院子里,赵芫身边的胡妈妈见着她们过来,亲自打了帘子,赵芫正将茂哥儿放在罗汉床上,让他练习抬头……茂哥已经四个月了,脖子还是有些软软的,趴在罗汉床上,好半天才能抬头朝大家看两眼。

    不过他不舒服也不闹腾,就吭吭哧哧的一会儿抬一下,累了就趴在原地直哼哼。

    “你今儿怎么回来了。”赵芫吩咐丫头上茶,请幼清和薛思琪坐,幼清则去了茂哥身边蹲了下来,趴在罗汉床上卧着他的小手,和赵芫道,“茂哥好像比前几日好一些呢,头能抬的时间也长一点。”

    “是,我这两天,每一天都让他练一会儿,他的进步立竿见影呢。”赵芫见茂哥实在有些累了,就将他抱了起来,幼清在她身边坐下来,朝茂哥拍了拍手,“到姑母这里来,好几天不见,姑母可想你了。”

    茂哥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她,手指一动一动的,朝着幼清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幼清高兴的道:“大嫂你看到了没有,他冲着我笑了呢。”

    “是吗。”赵芫和薛思琪都凑了过来,三个人望着茂哥儿,茂哥儿左看看右看看,眼里露出好奇的样子来,又冲着几个人咧了咧小嘴,赵芫喜极而涕,道,“他真的笑了。”

    薛思琪亦点着头道:“要是娘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茂哥儿的发育很缓慢,所以,哪怕他露出一点笑容,或者是翻了个身,抬一次头,都会令他们欣喜不已……

    “哎呀。”幼清忽然觉得腿上一热,她惊呼一声朝赵芫看去,道,“大嫂,您没有给他垫尿片吗?”

    赵芫一愣忙将茂哥接着来抱在手里,一摸他的小屁股果然湿漉漉的,再去看幼清,幼清的裙子上亦是湿了一大块,赵芫哈哈大笑,道:“我方才忘记给他换尿片了,不过他才尿过没有多久,没想到你抱这么一会儿就中彩了。”

    幼清哭笑不得,薛思琪道:“让大嫂赔你衣服。”赵芫见薛思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将茂哥往她怀里一放,和茂哥道,“让你二姑母陪你一会儿!”

    薛思琪一摸茂哥的小屁股,顿时手上就沾了一手的尿,她立刻喊嚷着道:“怎么能交给我呢,奶娘呢!”

    “你都快成亲了,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趁着现在你多陪陪茂哥吧。”赵芫掩面而笑,一副狡黠的样子,可等到薛思琪的婚期真的近了的时候,她却是哭的最厉害的那个人。

    八月初七的晚上,赵芫头一回将茂哥交给奶娘看着,她和薛思琴以及幼清还有薛思画窝在薛思琪房里说着话,几个人从以前说到现在,赵芫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出嫁了,往后家里可就剩我一个人了,就是想找个人说话,还要坐半天的车。”

    “不还有三妹吗。”薛思琪给赵芫擦眼泪,“你和三妹作伴。再说,我们也不是不回来,尤其是幼清,几乎隔一日就回来待半天,你有什么好寂寞的。”

    赵芫反驳道:“那哪能和大家住在一起相比。”

    “难不成我还不嫁了。”薛思琪翻了个白眼,“我要真不嫁人,到时候你又得着急了,说我这个小姑子天天赖在家里吃你的饭。”

    赵芫被薛思琪气的破涕而笑,捏着她的脸道:“没良心的,我这么伤心,你还笑话我。”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一直到花娘进门,她们都没有睡。

    薛思琪紧张的被花娘带到净室去沐浴,薛思琴下了床,道:“等她好了也要一个时辰,我先回去看看豪哥,也不知睡的怎么样,闹了没有。”

    “那我也去吧。”赵芫也穿鞋下来,和幼清以及薛思画道,“你们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待着,大半夜的外头凉,你们就别出去了。”

    幼清和薛思画双双应是。

    “方表姐。”薛思画看着幼清,幼清嗯了一声,回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薛思画低声问道:“你知道周表姐最后葬到哪里去了吗?我打听过,姑父当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虽然恨周文茵,可是觉得刘氏将她剥光了尸体留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太残忍了。

    “不知道。约莫是皇后娘娘收拾宫里的时候,和那些尸体一起装着送出埋了吧。”幼清并不关心这些,道,“你别理这些事,人各有命,她不管结局如何凄惨,那都是她自己走出来。”

    薛思画点点头叹了口气,又道:“我娘回水井坊的事您知道了吧?”幼清点点头,薛思画又道,“还有件事您大概不知道,文姐儿她……进寿山伯府了,做了郑六爷的妾室!”

    “啊?”这点幼清还真是不知道,她惊讶的道,“做了妾?二叔和江姨娘做的主?”薛家的姑娘即便是个庶女,也不该嫁去做妾室的,哪怕入了不了高门大户,嫁入小户的人家,也能做个正经的太太啊。

    这样,也太作践薛思文了。

    “是……是我娘做的事。”薛思画脸有点红,“她设计让把文姐儿送去郑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总之文姐儿现在是郑六爷的妾室了。”她真的很心虚!

    幼清点点头,想到两年前见到薛思文时的样子,又想到了郑辕的样子,她迟疑的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郑辕还灭有娶正妻,这个时候纳妾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就是昨天。”薛思画道,“大家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暂时不要说,三姐成亲,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幼清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赵芫和薛思琴回来了,薛思琪也沐浴好出来绞干头发,这边丫头拿着乳膏在她腿和胳膊上细细抹着,薛思琪躺在软榻上笑眯眯的极其的享受:“我就是说幼清那时候怎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没想到还真的很舒服。”

    “花娘平日也不只帮新嫁娘打理。”薛思琴微笑道,“你若喜欢,等花娘闲了便请她去家里帮你就成了。”

    薛思琪点着头,歪着头和花娘约着时间。

    过了一会儿,赵夫人和全福人陈老太太进来,薛思琪上妆,盘发,忙了一通之后,天色已经大亮,幼清几个人去前院前院吃了早饭,就留了薛思画帮着薛思琪守着门,她们则各自帮着方氏忙活去了。

    辰时不到,外间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有人喊着:“新郎官到了!”

    ------题外话------

    昨晚我知道好多人坐在电脑前盯着咱们的票,我也知道好些姑娘特意为我攒了好多票,我无以为报,能做的就只有码字,尽自己做能写好故事,不辜负大家!

    好吧,其实我不会煽情,我还是安静的做一个逗比合适。

    这个月我会加更,加多少哪天加我不知道,但是一定加…啵一个,亲爱的们。

189 新人

    幼清想起来她出嫁那日的情形,薛潋起哄让宋弈倒背女戒,廖杰口若悬河的狡辩……不知道,今天轮到他倒背女戒,他要怎么狡辩。

    “当初就是他帮着宋大人挡的吧。”赵芫笑眯眯的道,“今儿这旧账新仇一起算,三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更何况,还有我哥呢,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屋顶都能掀翻了。”

    赵子舟的婚期也在八月,不过薛思琪在月头,他在月尾!

    幼清掩面而笑,想到廖杰的样子觉得很有趣,赵芫就好奇的拉着幼清的手,道:“现在没什么事,咱们去看看吧。”

    “不去,一会儿他们就要进来了。”幼清拉着赵芫,“你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一到这种热闹的时候,你自己就变成孩子了。”

    赵芫哈哈笑着,道:“我怎么不是孩子了,我和我的茂哥儿一起长大不成啊。”话落,正好有婆子来回事,她就马不停蹄的又去忙活了,幼清这里也不得闲,来的女眷她和薛思琴迎着看顾着,来来往往的她都不知道跑了几趟了。

    辰时差一刻的时候,外院的门开了,薛潋抱着豪哥很得意的回来,拍了幼清的肩膀,幼清一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新郎官进来了吗”

    “看看。”薛潋将豪哥的小手一松,又从豪哥的怀里拨拉了几下,舅甥两个人抓出十来个封红,幼清接了一个过来拆开,发现里头都是十两或二十两的银票,一小叠估摸着有七八张的样子,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道,“这是特意给豪哥的封红,还是进门的封红都包成这样?”

    “都是这样的封红。”薛潋挑着眉头道,“保定廖氏可真是财大气粗,迎亲的红包也敢这么厚。”

    幼清也觉得,她现在有点担心薛思琪的婚房会布置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也是珠光宝气的金玉满堂的样子?

    “廖大人背女戒了没有?”幼清笑着摸摸豪哥的小脸,薛潋就道,“当然得背,你别看他平日口若悬河,今儿可害怕了,一副拿不出手的样子。”

    幼清掩面而笑。

    开完了席面,廖杰便到了内院,幼清远远看着,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弈的身影,隔着那么多人那么远,宋弈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立刻转头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幼清轻轻笑了起来,宋弈也是满脸的笑意。

    薛思琪的妆当然谈不上好看,但是却很可爱,圆圆的脸粉粉的嘴唇,穿着大红的喜服,像极了贴在门上的福娃……她和廖杰一起给薛老太太磕头,给薛镇扬以及方氏磕头,由薛霭背着上了轿子。

    京中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场面,街道上许多百姓都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廖杰高坐马上,一派器宇轩昂的样子。

    薛思琪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她将头上的盖头扯下来,自怀里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从昨晚开始她的肚子就有点饿,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捞着东西吃,还好上轿的时候,春荣给她塞了几块点心,她能吃着压一压饿。

    薛思琪吃完,又小心翼翼擦完嘴,盖上盖头一本正经的坐着,眼前就浮现出廖杰的样子。

    稀里糊涂的,轿子停了下来,薛思琪由廖杰用大红绸牵着进了门,男眷们围在喜堂中观礼,薛思琪看不到人,但是却能盖头底下看到一双双的鞋面,以及耳边传来或高或低的笑声,她和廖杰三叩九拜的折腾出一身的汗,终于入了洞房。

    喜房里也很热闹,薛思琪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尽量露出镇定从容的样子,脚步缓慢的在床上坐了下来,全福人念着祝词儿,随即廖杰将她的盖头用秤挑开,她很满意的听到了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呼声。

    薛思琪抬头去看廖杰,他亦是穿着喜服,浓眉星目,气质温雅,和她想象中的样子没有差别,而廖杰也正望着她,嘴巴忍不住抽了抽,呵呵笑了两声!

    这妆容也太难看了,连原来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廖杰心里头非常的嫌弃。

    薛思琪看出来,难不成他还嫌她长的不好看?她都没有嫌弃他,他还有胆子嫌她,好,好的很!

    薛思琪不冷不热的撇了眼廖杰,廖杰在全福人的示意在薛思琪身边坐了下来。

    屋子里的女眷一阵闹腾,抓着花生莲子往两个人身上丢,廖杰眼捷手快的接着,薛思琪就显得意兴阑珊的,时不时撇他一眼!

    夫妻二人喝过了合卺酒,廖杰要在东床上压坐半个时辰,来闹房的女眷们便纷纷告辞走了……薛思琪是一个都不认得,不过她也不着急,该认识的她总会认识的。

    房间里只剩下廖杰和薛思琪,几个丫头也关了门退在外面,只有桌子上的喜烛跳动着。

    薛思琪看廖杰,廖杰侧过脸来看看薛思琪,皱眉……薛思琪暗怒昂着头望着他,问道:“你那什么表情?”

    “我?”廖杰看着薛思琪,想了想道,“没什么,你的妆有点……有点花了!”

    薛思琪一愣,腾的一下站起来,顶着凤冠跑到镜子前头,随即啊的一声捂住了脸,她爱出汗,方才闷了一路这个时候脸上的粉早就花的跟只猫一样,难怪刚才房里的那些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原来叹的不是她的美,而根本是在嘲笑她的狼狈,她气的指着廖杰:“你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廖杰皱眉,还是很客气的道:“你若觉得难看便去洗洗脸,我帮你喊丫头来?”

    “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薛思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人家成亲都是美美的,只有她出了这么大的丑不说,廖杰还一副嫌弃的表情的看着她,她真的气的不得了,“你不出去,我走!”话落,猛地拽了头上的凤冠丢在床上,开门就要走。

    廖杰早就听说薛思琪的脾气不大好,今儿就算见识了,他忙赶过去拉着她,赔着笑脸:“你现在丑了,在房里只有我一人看见,可若你现在出门,可是家里所有人都会看见的,你可要想好了。”

    薛思琪杏目圆瞪,廖杰干干的扯了扯嘴角,看了看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前头陪客,你……早些歇着吧。”顿了顿又道,“那个……床上的床单重新换一下,脏死了。”

    薛思琪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她就听到他说一句她丑死了,等廖杰出去,她砰的一下将门关上。

    春荣和沁兰等人进来,薛思琪忙重新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薛思琪气呼呼的道:“去找点吃的,我饿了。”春荣应是,不一会儿从刚外头端了个托盘回来,里头摆着几样小菜和一碗饭。

    薛思琪吃过,坐在桌边喝着茶,心里才觉得舒服了点。

    “奴婢好像听到您和姑爷拌嘴了?”春荣见薛思琪一脸不悦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哄着她,薛思琪闻言就道,“谁和他拌嘴,他那是嘴贱!”没见过像他那样说话的,是谁说的他口才了得的,她非得找那人理论去。

    春荣其实也听到了,她笑着劝着道:“”……可见姑爷没有把您当外人,若不然他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那还是当外人比较好。”薛思琪皱皱眉,伸了腰和春荣道,“我先歇着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明儿还有好多事呢。”她今天粗粗看了一眼,估摸着廖府来了不少人,明儿认亲应该要花些时间。

    春荣笑着应是,低声道:“您浅浅的打个盹儿,姑爷还没有回来呢。”

    薛思琪点点头,趴在枕头上不过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春荣摇摇头放了帐子,带着沁兰几个人退到了外间守着,过了约莫三四个时辰廖杰才踏着夜幕被人扶着回来,一进门他便拂开扶着他的小厮,看了春荣一眼,春荣带着几个丫头行礼:“姑爷好。”

    原来是薛思琪带来的丫头,廖杰微微颔首,转头对自己的常随道:“给我送些热水进来。再把我的衣裳拿来!”说着,就自己去解外头的喜服,解了一半发现春荣几个人还面红耳赤的站在对边,他摆手道,“都回去歇着吧,今儿也累了一天。明天起来老爷再给你们打赏。”他温文尔雅,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面色又很柔和,春荣几个人都觉得这个姑爷好。

    廖杰在门外将衣服脱的只剩下中衣,换了鞋子才进了卧室,让人打了水细细的洗了澡,他披着头发出来,原想看会儿书,可听到了床上轻轻浅浅的鼾声,他便有些坐不住,撩开帐子朝床里头看去。

    卸了妆的薛思琪皮肤白白嫩嫩的,圆圆的小脸在枕头挤成包子似的样子,很可爱,可廖杰很惊讶,从来没有想过女子睡觉还能睡成这样的,他咳嗽了一声,薛思琪没有什么反应,廖杰又咳嗽了一声,薛思琪似乎嫌吵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

    她嫌热,上身穿了一件到大腿间的中衣后,下面便只着了一条裹裤,原本腿放在被子里还好,如今翻了个身,顿时一条肉呼呼白花花的大腿就从被子里滑出来,异常显目的落在大红色的锦被上,非常的赏心悦目。

    廖杰嘴角又抽了抽,几不可闻的吞了吞口水,觉得口干舌燥!

    “咳咳……”廖杰又咳嗽了几声,薛思琪依旧没有醒过来,他走到桌边喝了口水,想上床去睡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在床边上来回走了好几遍,最后心一狠躺在了床上。

    他动作很大,想着这样总能惊醒薛思琪了吧,可他不知道,薛思琪昨晚就没有睡,今儿早困的眼皮黏在一起了,就算这会儿打雷,也惊醒不了她。

    廖杰伸出根手指,想找个能戳的地方,戳一下,可是手指从薛思琪的后脑勺移到脚底板,他也没有下的去手!

    廖杰还是翻了本书出来,靠在床头看,余光时不时撇一眼薛思琪显目的大腿,半天都翻不了一页,他看着那大腿直发愣,就在这时薛思琪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翻了起来:“哎呀,完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还记得今天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被她睡过了。

    廖杰结结实实的被她吓了一跳,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道:“还早,你若是累了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看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前面的嘲讽,薛思琪顿时就没了气,抓着被子将自己的腿盖上,有些尴尬的道,“不好意思,我方才睡着了!”

    廖杰笑笑,道:“没事,我也正准备睡了。”

    “哦!”薛思琪目光闪烁,指了指枕头,“那个……要不一起睡?”

    廖杰一愣,点点头:“好,一起睡。”

    薛思琪就拥着被子,拱啊拱的移到枕头上躺着,廖杰也躺了下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闭上了眼睛,薛思琪心里砰砰直跳,满脑子都是昨晚看的那本书里的图画,虽画的不算美可该有的全部都画出来了,而她该懂也都懂了。

    要是廖杰翻身过来,她是要顺势搂着他的脖子朝着他笑呢,还是欲语还休的故作矜持一下?

    廖杰心里也砰砰直跳上,他睁开眼,瞧见薛思琪正闭着眼睛,不过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着,显然是没有睡着,他咳嗽了一声,身子朝薛思琪那边挪了挪……想了想,一咬牙翻了个身趴在了薛思琪身上。

    薛思琪骇了一跳,睁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一个上一个下大眼瞪小眼。

    廖杰不再说话专心脱衣服,薛思琪很配合的伸手去解他的衣领,廖杰一惊看着她,薛思琪没注意很认真的去解他的扣子……

    本来以为她会害羞,没想到她还挺大方的,廖杰喜欢薛思琪的性子,就越发的来了兴致。

    两个人就着烛光,一会儿工夫就将对方剥的赤条条的,薛思琪的目光自上往下一扫,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顿时满脸通红,她害羞廖杰却不曾,扑着她情再难自禁。

    等水到渠成时,薛思琪疼的哀嚎一声,道:“你不能轻一点啊,疼死我了!”

    “疼吗,哪里疼?”廖杰也很紧张,哆嗦着满头的汗,他伸手去摸,薛思琪就一脚抵在他胸口,喝道,“不准乱摸!”

    廖杰哦了一声,再压抑不住……薛思琪疼的又挠又咬又叫的。

    春荣在外头听的脸红心跳,加上心惊胆战的,她真怕一会儿两个人在里头打起来,二小姐的脾气,那可真是说来就来的!

    过了一刻,春荣听到廖杰要水,她垂着头忙喊了个小丫头抬水进去,余光飞快的撇了眼帐子里,就听到薛思琪在里头直哼哼:“我不洗,我要睡觉,明早再说!”

    “这怎么行。”廖杰满身满薛思琪挠的火辣辣的,他嘶嘶的吸着冷气,哄着道,“快去洗,乖!”

    薛思琪翻了个身趴着不动,又困又累又疼,她咕哝道:“你要洗你就洗,别吵我。”话落,下上眼皮打架,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廖杰用力忍着,起身自己去洗了澡,然后又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衣裳,等回来时看见乱糟糟的床便实在忍不住,他用被子将薛思琪裹住放在软榻上,喊了春荣进来换了被单,然后又将薛思琪放回去,拿毛巾给她从手指头一直擦到脚趾。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觉得的舒服了一些,靠在床头打了个盹儿。

    廖家这边很热闹,但寿山伯府中,却是阴云密布,郑辕和郑夫人相持不下,房里的丫头婆子们骇的没有人敢说话,过了许久许久,郑辕才了口:“人是你接进门的,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孜勤。”郑夫人叹了口气,道,“思文长的很漂亮,性格又温顺,你先去试试好不好?”又道,“你不肯成亲娘也不逼你,可你身边也没个照顾,娘怎么能忍心呢。”她见到薛思文时,便就觉得那个姑娘还不错,长的很清秀,笑起来安安静静的,虽算不得端庄大方,可做一个妾室,以薛思文的姿色和才情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她明知道刘氏是故意整这个庶女的,她也当做不知道,将薛思文接进了门。

    她什么都不求,只盼着薛思文有这个本事将郑孜勤的心留住,或者说,让他不要一根筋到底的把心思放在方幼清身上!

    “我的事不用你管。”郑辕撇了眼郑夫人,大步出了门。

    郑大奶奶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着郑辕越走越远的背影,她扶着郑夫人道:“娘,您这样逼着他没有用,他若是真有这个心思,外头那么多女子,他总能看中一两个,再说,即便良家的看不上,不还有那些青楼楚馆的吗,可是您瞧,他是连那种地方也不去。”

    郑夫人叹气,她和方幼清接触的越多,就越觉得方幼清像个闪闪发光的明珠,心里越懊悔,可是事已至此她便是再懊恼也无济于事……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郑辕不要死心眼,方幼清再好可已经是宋太太了,惦记着她只有让自己难过。

    比方徐鄂,竟然为了方幼清舍生忘死,她真的怕哪一日遇到这种情况,郑辕也能和徐鄂那样,舍生忘死的。

    郑夫人叹了口气,和郑大奶奶道:“你抽空让你房里的梅儿去那边走动走动,都是妾室,说话或许方便一些,教教她如何勾住男人。”

    郑大奶奶心道郑夫人可真是急糊涂了,和她说妾室勾男人……她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打包发卖了才好,想归想,她还是应了一声,道:“娘,我知道了!”

    郑夫人无奈,觉得无计可施了。

    郑辕径直出了府,负手在城里漫无目的的走动,等他回神过来时,竟然发现自己站在槐树胡同口,再往里面走几步,便就是宋府。

    他叹了口气,可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的看着胡同里影影绰绰的几盏灯,过了一刻,从另外一个胡同口有四顶轿子走了出来,提着灯笼一行人有说有笑,郑辕朝暗处移了移,那四顶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姐夫,大姐,要不你们晚上住我们那边去吧,省的来回的奔波。你们倒无所谓,可别累着豪哥儿了。”说话的声音一出来,郑辕就听出那是幼清的声音,他心里大喜,目光落在那顶轿子上,果然,就看到她的脸从里头探出来,笑眯眯的满脸的喜色。

    郑辕想起今天是廖薛两家的办喜事的日子,难怪她这么晚才从薛府回家。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薛思琴和祝士林带着豪哥从胡同里出来往家去,幼清则和宋九歌拐弯进了槐树胡同!

    郑辕又站了一会儿,直到街面上传来更鼓的声音,他才转身离去,独自一人,长长的影子在夜风中孤零零的移动着,他走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泛着白,他径直转道去了十王府,在十王府门口碰见个小内侍,探头探脑的朝里头看,一件郑辕就滋溜一下躲在了马车后面。

    “你哪个宫里的?”郑辕负手,看着小内侍,面色威严。

    小内侍哆哆嗦嗦的从车后走了出来,拢着手道:“奴婢是乾西的十一皇子身边的小武。”说着,撇了眼郑辕。

    “十一皇子?”郑辕微微一顿,“既是在宫里当差,为何又到十王府来?”

    小武就恭恭敬敬的回道:“圣上说我们主子十岁了,问他是要继续住在宫里,还是到十王府来住。”

    “圣上问的?”郑辕愣住,眼眸微眯,他怎么不知道十一皇子见过圣上的事情,“是你时候的事?”

    小武就回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们皇子现在还在西苑服侍圣上呢。”

    谁安排十一皇子进西苑的?张澜?钱宁?还是单超,或者……宋九歌?

    郑辕打量了眼小武,不再多问,大步进了十王府。

    “小武”等郑辕离开,就捂着嘴笑眯眯的跑了,径直跑到一条死胡同里,他呼呼喘着气停下来,立刻就有个同样年纪大小男孩跑了出来,一把拉着他道:“殿下,您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他摇着头,笑着道,“我们快回去吧,要不然母亲会担心我的。”他说着,飞快的将自己身上穿着内侍服脱下来,两个人互相换了衣服,“小武,回去可千万不能和娘说,知道没有?”

    “奴婢知道了,肯定不说。”小武点着头,朝外头看了看,问道,“那您还去宋大人家里吗?”

    “不去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今天偷偷跑出来,一定会生气的。”说着他拉着小武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了,等到了西侧门他又直起腰来,和小黄门亮了腰牌,小武道,“圣上请十一皇子去西苑的,尔等看清楚了。”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十一皇子赵承修,所以,忍不住想要多打量几眼。

    ------题外话------

    话说,谢谢秋心,一下子送五百大颗的钻钻,太厉害了,土豪,请让我抱大腿吧~!

    要放假了,祝大家三天玩开心。

190 闹腾

    “这个匣子里是两万两的银票。”廖夫人将一个红木匣子交给薛思琪,“摆在你手边,你自己买点什么,或是想置办什么,不必省着用。若是花完了就托人带信去保定,娘让人给你送来。”

    薛思琪一愣,看看廖夫人,又开了匣子,就看到里头果然摆着一叠的银票,她立刻推辞道:“娘,我手边有钱,再说,我有十万两的陪嫁没有列在单子里,您尽管放心,我不会亏着自己和夫君的。”

    “你这孩子。”廖夫人笑着道,“莫说十万两便是百万两那也是你的体己银子,你小心留着,女子手中有钱腰杆才能挺的直。”她将匣子推给薛思琪,低声道,“保定具体何时回去,我来安排,到时候你跟着少仲就好了。”

    “娘!”薛思琪很感动,这话方氏和她说过,可是她没有想到,嫁过来的第四天廖夫人就和她说了同样的话,她红了眼睛走过去抱着廖夫人就道,“谢谢您,我的运气真好,遇到您这么好的婆母,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她就像个小孩子说着稚气的话哄着大人高兴似的。

    廖夫人是真的高兴,她摸摸薛思琪的头道:“我没有女儿,往后你就是我的闺女,少仲若是有什么地方对你不好的,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他欺负不了我。”薛思琪抹了眼泪嘻嘻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能欺负我的,不过,倒时候我若是欺负他,娘可不准不喜欢我。”

    廖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的脾性,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她料定了两个人大概是半斤对八两的水平,不分高低,便坦然的道:“当然不会怪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两个不管怎么闹腾,但日子一定用心过,不能离了心。我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纵是薛思琪再没心没肺,听到说生孩子的事情还是红了脸,道:“这……这事儿还早着呢。”

    “是不着急。”廖夫人微笑着道,“过两年生对你身体恢复是好事。我说的重点是,你时刻都要记着少仲是你的夫君,男人啊,不能用一种方法对待,时柔时刚才是最上乘的手段,你若一味的只知道硬,若哪一日他在外头遇见个温柔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薛思琪一愣,顿时就要反驳,可是当着廖夫人的面她还是忍了下来,点头道“知道了。”要是廖杰真的敢在外头养外室,她非一把火把他给烧了。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骗她。

    “我明天就和你几个嫂嫂还有弟妹回去了。”廖夫人说着一顿,就听到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了门,就看到外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的很华丽的女子,朝着她一笑,道,“娘,我们明天是不是回去了?”

    “大嫂!”薛思琪站了起来,廖大奶奶就笑着打招呼,“原来弟妹也在。”

    廖夫人淡淡点点头,道:“明天就回去。”说着见廖大奶奶要进来,便让开了门,廖大奶奶笑着进了门,目光在薛思琪身上一扫,又落在摆在桌子上的匣子上,她眉梢微微一挑,看着薛思琪道,“弟妹等闲了可要回去看看,若是二弟没有时间,你就自己回去,我们都在家里你不必担心不自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保定廖氏不喜欢她吗?这点薛思琪知道,若不然这一次她和廖杰成亲,也不会只来了个几个妯娌应景,连廖杰的父亲都没有到,不过,这些不需要里廖大奶奶告诉她!

    “自己的家。”薛思琪笑着道,“有空一定回去。”说着昂着头走到廖夫人身边,挽了她的胳膊,道,“娘,您没事一定要常来京城,我和夫君都会想您的。”

    廖夫人很受用,薛思琪在她眼中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喜欢不喜欢就摆在脸上,她颔首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常来!”

    薛思琪嘻嘻笑了起来。

    廖大奶奶就走过去,指着红木匣子道:“娘,这是送给弟妹的吗,里头装的什么?”话未落,就已经打开了匣子,随即愣一愣,道,“哎呀,娘可真是偏心,给弟妹体己钱,我这里您却是不管不问了。”一副很吃醋的样子。

    “你当初嫁进来时我怎么没有给你。”廖夫人有些不高兴,“更何况,你和少傥手里有生意,不像他们夫妻两个,靠少仲那点俸禄过日子,争这个做什么。”

    廖大奶奶脸色一僵,干干的笑了两声,又拉着薛思琪的手,道:“娘说的也对,是大嫂吃干醋了。往后你们要是手头紧,来和大嫂拿,千万别客气。”

    “好!”薛思琪懒得和她说,更何况她刚进门还没摸清楚脉路,不好撕破脸,但是她不喜欢这位里廖大奶奶,太小心眼了。

    廖夫人不想再聊下去,便和薛思琪道:“这几日你也累了,趁着少仲还没下衙,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用膳时我们再说话。”

    “好!”薛思琪点着头,和廖夫人告辞,又和廖大奶奶点点头,转过去抱着那个匣子就笑嘻嘻的出了门,等她一出去就垮了脸,春荣好奇的问道,“奶奶,太太给了您什么东西?”

    “银票。”薛思琪挑挑眉,“不过惹的有人眼红了,又不缺钱,还摆出这副臭脸来。”话落,哼了一声。

    春荣是见识过廖大奶奶了,所以就低声道:“您忍一忍,她们明天就回去了,往后交集也少,能不闹翻就不要闹翻。”

    这一点薛思琪还是懂的,她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将手里的匣子交给春荣,道:“收着吧。”便大摇大摆的要回房,刚到门口春荣拉着她,“您……要不要换身衣裳?还有鞋子。”

    “哪有这么多事。”薛思琪一脸的不高兴,觉得廖杰太麻烦了,她还没见过有人进房一套衣服,一双鞋,出来一套衣服一双鞋,手不管碰过什么都要洗,睡觉前像狗似的到处闻……

    “姑爷爱干净,您就顺着他一点,也不费事。”春荣说着拿了鞋和衣裳来,哄着薛思琪换,“您不也有各种各样的习惯吗,夫妻两个成亲,总要一个让着一个,要不然岂不是天天闹。”

    薛思琪瞪眼,气呼呼的道:“算了,我不进房总可以了吧。”说着去了暖阁,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不搭理春荣,翻个身就睡着了,春荣叹了口气拿毯子给她盖上。

    晚上廖杰下衙回来,梳洗换了衣裳望着春荣道:“奶奶呢。”

    “在暖阁里呢。”春荣给廖杰倒茶,廖杰看了看她的手,又看看茶盅,转身进了暖阁,就看见薛思琪夹着大迎枕睡的又沉又香,他摇了摇头正想喊她,却看见一丝晶莹剔透的银丝挂在她嘴角,廖杰脸色一变走过去将薛思琪推醒,薛思琪睁开眼迷蒙的看着他,“你回来了。”然后很自然的拿衣袖在嘴角一擦,翻身坐了起来,“我怎么睡这么久!”

    廖杰咧着嘴看着她,那样子就跟薛思琪做了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愕然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帕子,你怎么能用衣服。”然后指着她的衣服,“快换了。”

    薛思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沉了脸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你在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廖杰见她生气了,语气便有些缓和下来,“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觉得你明明可以用手帕的。”

    这三天薛思琪觉得自己已经成受气包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瞪着廖杰:“怎么着,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用袖子擦嘴?帕子是布衣服不也是布,只有我舒服用的顺手,你管的着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廖杰指着她的袜子,“你的袜子也是布你怎么不擦?不管什么东西都它原本的用处的!”

    薛思琪被气笑了,她噗通在炕上坐下来,开始脱鞋子,然后脱袜子,廖杰指着她:“你……你打算做什么。”薛思琪就拿着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袜子,道,“我今天就要告诉你,袜子也可以擦嘴!”说着,抓着袜子就真的要去擦嘴。

    “你真是疯了。”廖杰一把抓着她的衣袖,又想起来她刚刚用衣袖擦嘴的,立刻松开,薛思琪见他这样,就气是随手将袜子丢在廖杰身上,廖杰恶心的一蹦老远,指着薛思琪道:“你还有没有点礼貌规矩,你平日就是这样与人相处的?”

    “错!”薛思琪赤脚站在地上,叉腰道,“我只对你这样,对别人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们不会和我计较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更不会抓着我私事说个不停。”

    廖杰瞪她,拂袖而去。

    薛思琪哼了一声,坐在炕上,越想越气,她光着脚就追了出去,喊住正走到门口的廖杰“廖少仲。”

    廖杰回头看她,薛思琪就昂着指了指卧室,廖杰还没有反应过来,薛思琪就穿着一只鞋露着一只脚,蹬蹬的往卧室跑,边跑边道:“我非要恶心你。”

    “站住。”廖杰反应过来,忙追了过去,在门口一把将薛思琴拦腰抱住,薛思琪踢着推着,“你放我下来。”

    廖杰狠狠的道:“不放!”然后把她压在自己怀里,抽出一只手照着她的屁股就打了下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让你故意!”他打的并不重,可是薛思琪气的不行,一使劲儿就从他怀里拱到了地上,“你太可恶了。”蹭的一下溜进了房里。

    廖杰不能忍,追了进去,薛思琪就朝床上跑,她今天不但要踩,晚上她还要睡着上面,廖杰接着搂着她,弄的急了眼也不知该怎么收拾她,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来。

    薛思琪一愣,顿时又踢又掐又推,廖杰死死的将她搂在怀里。

    方才她们这么一闹,家里半数的人都听到了,丫头婆子站在院子往房里看,廖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可房门口一站,看到的不是两个人打架,而是在亲热,她顿时失笑朝大家摆了摆手,道,“都忙去。”亲自替他们关了房门。

    薛思琪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廖杰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薛思琪缓过起来怒目瞪着他,廖杰觉得就道:“咱们……出去说?”

    “不行。”薛思琪的气还没消,今儿她要不赢了,以后一辈子都得被廖杰压一头,她不能忍,想到这里她转身就往床上爬,廖杰扑着她,薛思琪一转身就将他反摁在床上,骑在他身上照着他的屁股就打了两下,“你敢打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别闹了。”廖杰觉得自身浑身如针扎似的难受,薛思琪眼睛就骨碌碌一转,想到了个主意,她不怀好意的笑着,开始去剥廖杰的衣服,廖杰捂着拽着,“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她脱不动廖杰的,就开始脱自己的,三两下就脱的只剩下胸前红艳艳的肚兜,上头绣着胖头娃娃,圆滚滚的非常可爱,裹在在薛思琪浑圆白皙的胸前,就和熟透的苹果一般,耀眼夺目。

    廖杰呼吸一窒。

    薛思琪趁其不备,就把他外套就给解开了,再是中衣……

    照着廖杰亲了亲,然后就道:“我没刷牙,没洗脸,没洗澡,我脚上还有泥,你要不要?”说完,啪嗒一下解开了肚兜,廖杰咕咚一声咽了口水,“先……先洗澡……”

    薛思琪开始脱裙子,问他:“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然后趴在了他的胸口。

    廖杰就觉得自己抱了个脏兮兮的煤球在怀里,可是……他望着薛思琪娇俏的小脸,忽然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上:“管不了了,你这个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薛思琪顿时乐了起来,这才对,她要不把他掰过来,往后她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两个人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等事情一完廖杰就喊春荣:“打水来。”春荣早就提着热水在外面等,虽觉得两个人有些胡闹,可新婚夫妻感情好,闹腾点也没什么,便垂着头提着热水进来,一会儿又埋头出去。

    廖杰看着薛思琪,道:“你去洗洗,我让让换床单,再将房里好好清扫一遍。”

    “不要!”薛思琪困了,抱着枕头道,“我不想动。”她今天就是整他的,这个时候不能认输。

    廖杰看着她这样儿,又舍不得再去打她,想了想拦腰扛着她就往净室走,边走边咕哝道:“……谁知道娶了这么个母夜叉!”

    “你说谁母夜叉。”薛思琪大吼一声,照着他的肩膀就咬,“跟我道歉!”

    廖杰疼的嘶嘶的抽气跨进了浴桶里,将薛思琪也丢了进来,哄着道:“好,好,我道歉!”

    薛思琪这才松了口。

    第二日廖杰去朝堂,在金水河边碰到了祝士林和宋弈,三个连襟互相抱了抱拳,祝士林就指着廖杰的腿,道:“少仲,你这腿怎么了?”

    “没事。”廖杰当然不会告诉祝士林,这是他昨晚和薛思琪一起沐浴时,将浴桶打翻了磕着他的腿才弄的,这要是说了,往后他在两个连襟面前还怎么抬的起头来,“走吧,我娘今儿回去,我去点个卯还要回去送我娘。”

    祝士林就和宋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就想到了薛思琪的脾气,又见廖杰这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大约猜到了。

    宋弈入了西苑,圣上见着他就道:“你这两日没来,朕见着承修了!”说着一顿,道,“若非张澜领着,朕还认不出他就是承修。倒是这孩子不错,还和朕论经说道!”

    宋弈挑眉,微笑着道:“微臣似乎记得十一皇子今年十岁。”他和圣上前后走着往万寿宫而去,圣上回道,“朕问了他,说是十岁。还算懂事乖巧,比他那几个哥哥好多了。”

    “父子连心。”宋弈捧着道,“便是没有见过,他也知道和圣上亲。”

    圣上深以为然,颔首道:“或许是朕年纪大了,你说这话倒入了朕的心。”话落,又道,“朕正想问问你,他年纪也不小了,若不然让他搬去十王府?”

    “圣上英明。”宋弈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此乃您的家事,微臣不敢妄言干涉。”

    圣上就喜欢宋弈这一点,比严安还要聪明,不该说的事一律不说,不该参与的事他从不冒进逞能,可若他需要他时,他却又能说出自己的独到的见解。

    “稍后你也看看他。”圣上说着顿了顿,道,“前儿朕问他可识字,他说他不识。朕打算给他启蒙,稍后你见着曾学士,和他说一声!”

    宋弈颔首应是。

    晚上回去,幼清到院门口来迎她的,笑眯眯的道:“什么事这么高兴?”他见宋弈眼底都是笑意。

    “倒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宋弈和幼清并肩往里面,微笑道,“今日早上在金水河边碰到少仲了,他拐着腿,似乎是受伤了!”

    幼清听着一愣,看着宋弈,道:“怎么受伤了,严重吗?”话落,就想到了薛思琪,惊愕的道,“不会是两个人闹起来了吧?”

    宋弈不置可否。

    幼清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担忧的道:“二姐脾气上来,是谁都不认的,她要不把心里的那口气给出了,是断不能消停的。”说着一顿,又道,“廖大人如何,没有和你埋怨吧?”

    “没有。”宋弈进了卧室,幼清服侍他换了衣裳,两个人又结伴去了暖阁,采芩上了茶,宋弈道,“少仲有些太过爱洁,但性子很好,鲜少会发脾气,应该不会和姨姐闹腾。”

    廖杰不会,可是薛思琪会,尤其是薛思琪最怕麻烦,像廖杰那样进门换鞋出门换衣,一天洗手不下百十次,她定然是忍受不了的,她几乎能想象两个人是怎么“斗智斗勇”的。

    其实,吵也好,闹也好,只要有个度其实倒无所谓,不但不会离心反而感情越发的浓厚。

    两个人说着话,外头就听到了脚步声,随即蔡妈妈笑着探了脸进来,和幼清道:“太太,寿山伯府来人给您送请柬!”

    “请柬?”幼清听着一愣,就和宋弈对视一眼,她道,“有件事你可听说了,郑六爷纳了二叔在外头生养的文姐儿。”可是毕竟是纳妾,总不会大张旗鼓的摆酒席吧。

    宋弈听说了,挑了挑眉,笑道:“那实该恭喜郑六爷才是。”

    幼清便和蔡妈妈一起去了宴席室,在里头见了郑家的婆子,婆子将请柬给幼清,道:“是我们三小姐,婚期提前了!”

    是郑玉?不是婚期定在明年吗?这个时候就要嫁了啊,还是远嫁到江阴这么远的地方。

    幼清就想到了上次郑玉做的事情,估摸是郑夫人现在得空,要处理这件事了。

    嫁了也好,轮不着她来心疼她替她鸣不平,更何况,她即便是远嫁郑家也不会亏待她的。

    “到时候一定去喝喜酒。”幼清笑着应了,婆子打量了一眼幼清的神色,想到来前郑夫人吩咐她的,让她留意宋太太,不论她高兴不高兴都要回来回禀,如今见宋太太满面笑意,婆子便暗暗记下,行了礼告辞,“奴婢的差事办了,便不打扰宋太太,告退!”

    “蔡妈妈送这位妈妈出去。”幼清看来眼蔡妈妈,蔡妈妈就笑着送婆子出了门。

    幼清拿着请柬重回了暖阁递给宋弈看,笑着道:“还真以为他们会请我去喝郑六爷纳妾的酒。不过也是我多想了,郑夫人怎么也不会送这样的请柬给我。”

    “八月二十二?”郑辕微愣了愣,笑道,“倒是和赵家的婚事前后的日子。”

    幼清一愣这才想起来,赵子舟的婚期就是八月二十六,前后相差几日的功夫,且两个人也是,一个嫁去江南,一个娶的是江南的女子。

    “不过喝个喜酒。”幼清将请柬收了,和宋弈道,“我们去用膳吧。”

    宋弈颔首,幼清就吩咐采芩去请方明晖和封子寒。

    “我正有事和你们商量。”封子寒一进来就道,“天气渐冷,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草药不受冻?”

    其他三个人都愣一愣,幼清问道:“要如何不受冻?”

    “那草药养在温热地方的,现在天气冷了,它们这几日就蔫了,我怕被冻死。”封子寒一脸的苦恼,“若是下雪,岂不是一棵都保不住。”他挠了挠鸟窝似的头发催着大家,“快帮我想办法。”

    “搭个房子好了。”幼清笑着道,“将他们都移去房子里待着,就跟那花房似的,里头还能烧个炉子。”她话落,封子寒就摆着手,“我这里问题解决了,那路大勇那边种了那么多怎么办!”

    “这个……”幼清也想不到,路大勇那边好像种了半亩地的样子,那么大的面积,要弄起来还真是不容易,而且,可能也来不及!

    封子寒唉声叹气的道:“是我考虑不周。”

    “能种多少便是多少吧。”宋弈淡淡的道,“有你那一些已经够用了。”

    封子寒摇着头:“不行。”想了想他道,“若不然你派人去元氏那边看看?”

    宋弈微微颔首,道:“也可!”两个人就没有再说。

    幼清觉得有些奇怪,元氏不就是元瑶的家嘛,前头元瑶才被宋弈安排人送了回去,后面她就没有再听说过元氏的事情,不过……最近也没有看到方徊和阿古几个人,难不成都去陕西了?

    晚上她和宋弈洗漱完躺在床上,幼清好奇的问道:“方徊和阿古是去陕西了吗?”

    “嗯。”宋弈微微颔首,解释道,“顺便去办些事情。”

    顺便办些事情,那就是去收复元氏的了?他将人家嫡出的小姐收在自己麾下,如今又将人打断了筋骨送回去,元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宋弈要一不做二不休将元氏收了才成。

    “那你早些时候怎么不办?”幼清想不通,宋弈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所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元氏便就是那小人,这些人元瑶心甘情愿的留在望月楼,元氏便不敢找我们麻烦,如今我将元瑶送回去,元氏定然会兴风作浪。”京城的人不知道元氏在陕西的作为,但凡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他们便会阴招百出,不置人于死地誓不罢休。

    “你当初留着元瑶,不单是为了控制元氏吧。”幼清撑着下颌看着他,“是为了元氏的什么东西吗?”

    宋弈挑了眉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微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解释道,“元氏有道独门秘术,从不外传。早年我偶尔得知后,曾上门求教过……”他说着微微一顿,幼清就坐了起来,惊奇的看着他,“所以,你就打算用抢的?”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倒也不算抢,算是交易吧,只是他们得了便宜却反悔了,我自然就会再客气了。”

    “原来如此。”幼清重新躺了下来,靠在宋弈的肩膀上,道,“要不然我还奇怪你为什么留着元瑶呢。”却没有问他元氏到底是什么,但总感觉和封子寒种的草药有关,还有她曾听说过老安说去元氏拿什么东西,应该也是和这个相关。

    “睡吧。”宋弈在她额头亲了亲,抱着她躺了下来,幼清拱了拱,道,“眼见就要进九月了,远的地儿我开始准备年节礼了。”她趴着看着宋弈,长长黑黑的青丝披散在如玉似的肩头,道,“临安宋府……要不要送节礼?”

    “送不送都成。”宋弈微微一笑,幼清便道,“那就不送了,省的麻烦!”

    宋弈的视线落在她的面颊上,她正对着自己笑,笑容间自然而然便流露着独属于她的清雅和娇媚,勾的他心头一跳,眸色便暗了暗捏着她的下颌便吻在她的眉眼,鼻尖,唇瓣……

    幼清咯咯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宋弈啄了啄她的唇,宠溺道:“真甜!”

    “是吧。”幼清也回亲了他一下,撒娇道,“我吃了糖的。”

    宋弈就捏了捏她的面颊:“糖在哪里,给我尝尝。”便顺着她的唇瓣一路找了下去,幼清笑着推着他道,“那有你这样的,分明就是流氓行径。”

    宋弈笑,手探进她的衣襟里。

    第二日一早,幼清尽管累的很,可还是强撑着起了床,刚梳洗换好了衣裳,赵芫来了,幼清迎着她进门,问道:“你来了,怎么没有带茂哥儿?”

    “我来有事和你说。”赵芫说的有点急,道,“我才听说,前儿琪儿和廖大人在家里打架了。”

    幼清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咳了起来,她用帕子擦着嘴,道:“还真动手了?”她昨天晚上还担心薛思琪和廖杰脾气不合会动手,没想到今天就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愕然道,“那二姐受欺负了没有,廖大人动手了?”

    “她还能吃亏!是廖大人受伤了。”赵芫掩面一笑,道,“听说腿被琪儿踢肿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幼清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刻想起廖夫人来,问道:“廖家的人是不是还没有走,二姐这样,廖夫人没有说什么?”

    “廖夫人走了。”赵芫回道,“我倒是没有听到廖夫人说什么,但是娘知道了就让陆妈妈去了一趟,将琪儿训斥了一顿,她正堵着气呢,说八月十五也不回家了。”

    幼清叹气,无奈的道:“等她气消了就好了。”赵芫就道,“我看我们两个一起过去一趟劝劝吧,这样下去,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幼清还没有去过廖府,想了想就应了,笑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爹爹还有封神医说一声。”

    过了一刻,两个人就坐了马车往棋盘街的方向而去,廖家的宅子位置很好,廖杰每日去衙门都能比别人少走点路,车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廖府,薛思琪听到了便在垂花门迎她们。

    宅子并不大,是个小小的三进,四个院子,薛思琪住在正院里,幼清和赵芫随着薛思琪进了房里,赵芫一坐下就急着问道:“你和廖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上朝机都一瘸一拐的。”

    “我就踢了一下。”薛思琪皱着眉道,“没想到踢成这样。”她为此这两天都依着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反驳。

    赵芫叹气,道:“你都成亲了,可和在家里不同,若是一直这样,什么样的感情能禁得起消磨。”

    “知道了。”薛思琪一副认错的样子,又看着幼清,道,“你不说我两句?”

    幼清失笑,道:“我可是妹妹,不敢说你。”薛思琪这一世没有和孙继慎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至于别的事,她也就干涉不了了。

    薛思琪抽抽鼻子,诉苦道:“你们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将廖杰各式各样的习惯说了数落了一遍,最后道,“换做你们,你们也受不了。”

    幼清和赵芫就听着她说了半天,也听的瞠目结舌,算是明白了薛思琪为什么会忍不住!

    “那你就慢慢来吧。”赵芫也没话说了,道,“一口吃不了胖子,你得用点手段才成。”

    薛思琪眼睛一亮,点着头道:“对哦,大嫂将大哥收的服服帖帖的,幼清和宋大人可谓是如胶似漆,看来你们都有各自的法子,快和我说说,我也学一学!”

    幼清和赵芫皆是笑了起来。

    在廖府用了午膳,幼清和赵芫才告诉回去,两个人在胡同口分开,幼清回到家里,刚到门口便碰到一顶宫轿从门里出来,对方也看到了她索性停了下来,幼清也掀了轿帘朝对面看去。

    是凤梧宫的端姑姑。

    “端姑姑!”幼清笑着走了出来,端姑姑朝她行了礼,道,“宋太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请您到宫里去一趟,没想到您不在,这本打算回去复命呢。”

    幼清讶然,道:“我去外面了,真是对不住。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若不然我现在换身衣裳随姑姑去宫里?”

    端姑姑笑着道,“其实没有要紧的事,宋太太不必紧张。您知道宫里一直在修葺,直到现今儿才算有点样子,娘娘就想着请几位太太去宫里坐坐,一来她还没有向您道谢,当初在照拂大皇子妃和两位小郡王的恩情,二来,也和众位夫人乘着在中秋节前小聚一番!”

    现在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她办起事来自然也就比以前更自在一些。

    “是!”幼清点头应道,“那妾身明日一早便去宫中。”

    端姑姑笑着应是,告辞上了轿子,幼清站在门口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子,眉头微蹙。

    恐怕以后和皇后打交道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题外话------

    简红装同志到南京来找我玩,这会儿在客厅等我,我急着和她一起出去,所以今天就写这么多了…。

    另外,写了一段幼清和宋弈的汤汤水水(你们懂的)放在群里了,想看的可以去v群里直接看,以后汤汤水水就都放群里了。

    群啵一个!加更的事我这两天尽量写出来…情节稍微过渡一下,后面就上正菜。

190 打架

    幼清第二日一早将宋弈送出府,便回房换了衣裳,在梳头时想起什么来,对绿珠道:“今儿你就别和我一起去了,你的婚期越来越近,得抓紧时间筹备。”

    “也没什么事。”绿珠将首饰盒里各式各样的发钗出来,摆在桌子上挑着,咕哝道,“……奴婢都不想成亲了。”

    成了亲至少得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幼清身边做事,她不想这样。

    “说傻话。”幼清白了绿珠一眼,叱道,“你不想成亲和江泰说去,别在我面前嘀咕,我可不想给你做主。”

    绿珠嘻嘻笑了起来:“太太别生气,奴婢就只是说说。”话落又道,“其实奴婢不去,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

    幼清不和她啰嗦,转头去吩咐采芩:“你喊周芳和玉雪还有小瑜随着我一起去。”

    采芩应是而去。

    幼清梳了一个牡丹髻,别了一支赤金的石榴花发钗,脑后则是一只玉质的梳篦,穿的是橘色撒红花的滚边褙子,下面是条鹅黄的马面裙,清清爽爽的出了门,玉雪和小瑜有些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因为有采芩和绿珠在,两个人虽跟着幼清好些年,可都只是做院子里的事情,幼清的身边事依旧是插不上手的。

    今儿,她们是头一回跟着幼清去宫里。

    周芳倒是很镇定,简单拾掇了一番朝幼清行了礼,四个丫头便簇拥着幼清往垂花门而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戴望舒的鞭子声,幼清微微一愣回头望着周芳:“路大哥不在,她一个人在练吗?”

    “是!”周芳也朝那边看了看,只能看得到戴望舒孤零零的影子,“她都是独来独往,出了找路大哥练鞭子,旁的人她都是一概不找的。”其实家里有些人可以陪她练的。

    幼清想了想,和小瑜道:“你去把戴望舒请来。”小瑜提着裙子跑过去,过了一个戴望舒缠着鞭子快步走了过来,超幼清行了礼,并不知道幼清找她什么事。

    “倒是没有要紧的,我要出门,见你在这里练功,便喊你来说说话。”幼清望着戴望舒,仿佛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路大哥受封神医之托种的草药,怕是不能过冬,可以他的性子,指不定就要在庄子里搭棚子护着草药,可他一人肯定是忙不过来,你若是闲着可愿意去庄子里帮帮他?”

    戴望舒一愣,看着幼清:“夫人……奴婢不想去。”她的话一落,周芳就皱了眉头,幼清倒是没有什么,微笑道,“这事儿随你的意思,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

    戴望舒点点头。

    幼清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戴望舒这个人的性情很古怪,独来独往不说还常会得罪人,但唯有和路大勇一来二去反而越来越熟,渐渐的她便生了点别的想法,路大勇一直一个人生活,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戴望舒对他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她很高兴也很愿意撮合一番。

    现在看来可能是她想多了。

    “走吧。”幼清不再多说踏着脚蹬进了马车的车厢,采芩和玉雪以及小瑜也跟着上了车,周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撇了眼戴望舒,坐在了车辕上,赶车的婆子挥了鞭子,马车得得的动了起来,戴望舒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刻她忽然快走了几步,“夫人!”

    马车停了下来,幼清坐着没动,就听到车外戴望舒低声道:“奴婢愿意去!”

    这是心里经过纠结交战的结果吗?这么说来,她没有看错?幼清心头一喜,声音却没有方才的热情了:“你不要勉强,庄子里日晒雨淋的,比家里艰苦多了。”

    “奴婢从来不在乎这些。”戴望舒蹙眉道,“奴婢不愿意去是因为不想看到路大勇。”

    那现在怎么又想去了呢,幼清扬眉,谁知道戴望舒接着又道:“奴婢现在想去,是……是怕他忙不过来。”

    不管什么原因,幼清都不在乎,她笑着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干涉不了的,你若真打算去庄子里,今儿便收拾准备一番,明天就去。走前跟蔡妈妈说一声,我让她给路大哥准备了冬衣,你一并带过去。”

    戴望舒应了一声。

    幼清出了家门,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皇城的西侧门,周芳过去报了家门,小黄门没有半分为难和阻拦,便放了她们进去,依旧是并不陌生的长长的甬道,幼清走的不快不慢,引路的内侍时不时回头好奇的看看幼清,又垂着在前头带路,走了一刻便在一道角门口停了下来,众人穿过那道门,幼清就看到凤梧宫的牌匾,有凤梧宫的女官迎了出来,小内侍笑着告辞而去。

    “宋太太好!”女官行了礼,“皇后娘娘在正殿和几位夫人说话,宋太太请进!”

    幼清笑着应是,目光在凤梧宫外一睃,就看到凤梧宫里外似乎都翻新了一遍,门上的漆游廊上的主子甚至地上的地砖,都是崭新的,看来那次宫变中,凤梧宫也受了不小的冲击。

    “四位姑娘去旁边的坐着喝茶。”女官和幼清做了请的手势,又朝守在门口的内侍打了个颜色,内侍机灵的领这周芳几个人到旁边的茶房里去坐着歇脚,里头已经坐了好些丫头,有几个人采芩还曾见过几次。

    幼清进了正殿,一眼就看到高坐上位的皇后,比起以前相见时她眼中的凛厉和气势上的怒张,此刻的皇后面色祥和笑容亲切随和,有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是啊,被太后压制了这么多年,又不得圣上的宠爱,皇后能熬到此刻,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拨云见日,看见了曙光。

    所以,她才会突然年轻了许多岁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幼清缓步走着,想到了宋弈和她说的话……若真的如他所言,凤梧宫以后她也不会再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幼清上前行了礼,皇后摆手道,“宋太太免礼,请坐!”

    幼清谢过起身,这才看到皇后的下首坐的是哪些人。

    首位的自然是大皇子妃,她穿着件桃红的立领宫装,气质略显得清傲,淡淡的朝她这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在次位上坐着的是郑夫人,她很高兴的和幼清打招呼……在郑夫人对面坐的是单夫人,再往后则是郭夫人,郭夫人身后的杌子上郭秀乖巧的坐着。

    除了这几位夫人,还有“二杨”的两位杨夫人,以及戴文魁戴阁老的夫人和她的长孙女。

    幼清一一和众人见了礼,走过去在末位坐了下来。

    “夫人早就到了?”幼清和郭夫人低声说了句,郭夫人颔首,“一早和单夫人一起来的,你路上还顺利吧。”

    幼清点点头,视线一转就看到郭秀正觑着她,她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和郭夫人接着道:“老夫人没有来,她老人家身体挺好的吧。”

    “挺好的。你知道的,她鲜少出门也不大喜欢应酬,索性就……”郭夫人说着顿了顿,朝上位看了一眼,“稍后我们一起回去,你也去我家坐坐。”

    幼清笑着点头:“我也正想去看望老夫人。”

    郭夫人颔首。

    “经过那一夜,宫里的妃嫔们也死伤了好些,如今剩下来的也都心灰意冷了。”皇后略显得哀伤的样子,“原是热闹的地儿,没成想成了最冷寂的地方。本宫也没个人说话,所以就把各位夫人请来了,大家一起聚一聚,各位夫人就权当舍点时间,陪陪本宫了。”

    皇后的姿态摆的很低,笑容满面的和各位说着话。

    “皇后娘娘客气了,往后您若是觉得闷,便随时召我们入宫。只是妾身本口拙舌的,就怕不但不能陪您解闷,反而添闷了。”单夫人说着掩面一笑,郑夫人就道,“单夫人太谦虚了,单凭您这番话,就可见您不是那笨嘴拙舌的。”

    众人轻笑,皇后端了茶慢慢啜着,戴夫人开了口道:“夫人再不擅言辞也比妾身好,论说着不擅言辞的人,满朝的夫人里,恐怕没有人比妾身更呆笨的了。”

    众人就顺着话题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幼清静静坐着喝着茶,不知不觉,大家的话题就说到子女的身上,杨维思的夫人就问郑夫人:“说是三小姐月底出嫁,还是嫁去江阴这么远的地方,要我说郑二夫人也真是舍得。”

    “姻缘如此,便是不舍得也要舍得。”郑夫人淡淡说着,并不是很关注的样子,杨维思的夫人听着一愣,因为早先听说郑家对姑娘格外的看重,因为儿子多女儿少,一个长女还进了宫,府里就只剩下两位小姐,郑二小姐早几年出嫁后又早逝了,便只有郑玉这么一个宝贝在府里,所以,家里的人一直舍不得将她嫁出去,亲事更是挑了挑去,直到过完年才定下来。

    可如今看郑夫人的样子,并不是很喜欢郑玉的样子……杨维思的夫人便知道这话头起的不对,索性撩开了看向戴小姐,和戴夫人道:“……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可定亲事了?”

    “还没有。”戴夫人无奈的道,“她老子和娘舍不得,还想多留两年。我想着也是,家里孩子本就少,若是把她嫁了,可真是太冷清了。”

    幼清听着就朝戴小姐看去,戴小姐个子很娇小,眼睛不大,但一头的青丝很好看,乌溜溜的高高的堆在头上,连假髻都没有用……人似乎也显得很娇羞,怯生生的躲在戴夫人的身后。

    皇后看到戴小姐心头便是微微一动,朝郑夫人看去,郑夫人就摇了摇头,皇后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知道郑夫人给郑辕纳妾的事,可过了好几天了,也没圆房,什么好赖话都说了,他就是无动于衷,还说家里子嗣茂盛,不少他这一房。

    这都说的什么话,让她对郑孜勤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皇后又朝郭秀看过去,郭秀长的很漂亮,个子又高非常的惹眼,她心里头还是很满意的,可一想到郑辕那个样子,莫说郭家愿意不愿意,就算娶回去,若是郑辕还是这样,岂不是得罪了郭家。

    皇后想了想和郑夫人对视一眼,这边杨维思夫人已经道:“说起来裘大人家中有个次子,长的非常的周正,且已经是孝廉,如今在国子监读书,那孩子我瞧过,长的可真是不错,私心里还想着,哪一日有机会一定要牵根红线做回冰人才好。”

    戴夫人听着就朝郭夫人看去,郭夫人仿佛没有在意似的,一门心思的喝着茶,戴夫人只好接了话,道:“那我就先贺夫人,能促成一对佳偶眷侣,郎才女貌!”

    杨维思的夫人淡淡的笑了笑。

    话题便又变成了做冰人的事情上来,忽然,戴夫人就朝幼清看过来,笑道:“宋太太和宋大人成亲时,请的媒人是郭夫人?”

    “是!”幼清笑着应了,和郭夫人对视一眼,戴夫人又道,“还是宋太太和宋大人好,两个人住一个大宅子,上无老奉养下无小缠膝,说不出的自由自在啊。”

    幼清笑着,单夫人就顶了回道:“这哪是自由自在,两口子年纪都小,家里也没个老人指点,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办,是孤立无助才是。”话说着又是一转,笑着道,“不过,说起来,她还有薛夫人指点,姑侄二人情同母女,可真让人羡慕。”

    大家附和着笑着,郑夫人就问道:“说起来,薛夫人今儿怎么没有来。”

    “天气忽冷忽热的,姑母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正巧祖母也要回临安,姑母正忙着给她老人家准备回乡的物什。”幼清笑着和众人解释,“特向皇后娘娘和众位夫人告罪。”其实方氏和皇后已经说过了,郑夫人问一句,不过是让幼清向大家解释一遍。

    众人皆明白的点点头。

    这样有的没的聊了近一个多时辰,皇后脸上便露出倦容来,郑夫人见着便起身告辞,大家也就不好再久待,随着郑夫人一起告辞出了凤梧宫,大皇子妃走在前头,淡淡的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道:“我去文华殿看看郡王,就不和各位夫人同行了。”便微微颔首,带着人走往另外一边走去。

    幼清和郭夫人以及单夫人一起前后走着,大家各自聊着天,脚步或快或忙,等走到甬道时,戴夫人和郑夫人一行人便渐行渐远,郭夫人低声和幼清以及单夫人道:“前几日圣上在西苑见过十一皇子的事,你们知道了吧。”

    “听说了。”单夫人好奇的看着幼清,低声道,“可是宋大人安排的?”

    幼清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弈安排的,她含笑道:“这事儿我并不知情,不过,料想夫君起先应该是知道的。”没有否认是宋弈安排的,可也没有肯定。

    单夫人和郭夫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几个人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单夫人回头去看,就看到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从另外一边跑了过来,个子高的那个穿着内侍的衣裳,个子略矮些的则是穿着间潞绸的夹棉直裰,眼睛乌溜溜的很讨喜的样子。

    单夫人心头一转,就立刻才出来来人是赵承修,就拉着幼清和郭夫人以及避在了一边,赵承修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发现三位夫人站在路边,他停了下来朝三人行了礼,道:“请几位夫人先行!”

    单夫人听着一愣,抬起头来,就看见赵承修一脸真挚的看着她们,她心头一动想到赵承修一直养在后宫里,连门口的院子都不曾出来过,约莫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的,便笑着道:“妾身不敢,还请殿下先行。”

    赵承修朝身边的小武看去,小武点点头,低声道:“好像是殿下可以先行的。”

    赵承修似懂非懂。

    幼清垂着微抬了眼帘朝对面看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承修,皮肤很白,有些瘦,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且有神,黑黝黝的能照出人影来……

    这就是十一皇子赵承修,宋弈最终的目的吗?

    幼清收回目光,对面赵承修也朝她看过来,挑了眉头忽然就道:“你……你是宋太太?”

    “是!”幼清心头一愣,“妾身参见殿下。”

    赵承修就嘻嘻笑了起来,和小武道:“我认对了。她们说要是在宫里见到了外头进来的夫人,最漂亮最年轻的就一定是宋太太,果然被我猜对了。”

    “殿下。”小武觉得赵承修这样评价外命妇有些不妥,索性赵承修不再说,而是道,“那我先走了,几位夫人慢行。”又忍不住看了幼清一眼。

    幼清惊愕,倒觉得赵承修很可爱。

    郭秀冷哼了一声。

    赵承修带着小武如来时一样蹦蹦跳跳的往外头跑去,单夫人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低声道:“他们这是……去西苑?”因为在这之前,十一皇子是不被允许出宫的。

    “应该是。”郭夫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和单夫人都看着幼清,幼清也摇摇头,道,“这事儿我也不知情!”

    “怎么,宋大哥什么都不和你说吗。”郭秀嘲讽的看着幼清,“看来,你在宋大哥眼里也不怎么样嘛。”

    郭夫人脸色一沉,低声喝道:“你怎么和宋太太说话的。更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的你胡言乱语的放肆。”郭秀就昂着头道,“我又没有说错,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不是宋大人嫌弃她不告诉她,就是她防备您和单夫人不和你们说。”

    郭夫人真的气脸色都白了几分:“闭嘴!看我回去怎么罚你。”话落,转头过来朝幼清歉意的笑笑。

    “走吧,时间不早了。”单夫人做和事老,拉着幼清走在前头,几个人出了宫门,郭夫人也不好意思邀请幼清去郭府,便尴尬的道,“等过了中秋,我们去看你。”

    幼清也不想去,便淡淡的应是,和众人告辞上了马车,车刚到家门口,恰好碰到方明晖从侧门出来,幼清听到方明晖和周芳说话的声音,便奇怪的掀了车帘:“爹爹,您是要出去吗。”

    “你姑母方才差人来报信,说薛家大姑奶奶回来了。”他拧了眉头,低声道,“周大人被撤了职,却一直没有离开京城,如今薛大姑奶奶回来,一家子人就求去了你姑母那边,说求你姑父帮忙。”

    薛梅这么快就到了?那看来她在京城出事的时候就从广东出发了才丢,真是没有想到她还真又脸回来!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她们除了求薛镇扬,也没有人可以求了,幼清冷笑了一声,望着方明晖道:“那我和您一起去吧。”

    方明晖颔首,就和幼清一去了薛府。

    在垂花门迎她们的是赵芫,她和方明晖行了礼,低声道:“舅舅,周大人和父亲在外院呢,姑母在祖母房里。”

    方明晖其实并不在乎薛镇扬到底要不要帮周礼,他在乎的是方氏会不会在薛梅手中吃亏,想了想他看向幼清,幼清颔首道:“我会护着姑母的!”

    “那成。”方明晖不再多言去了外院,幼清就和赵芫结伴往内院走,“姑太太是什么意思,让姑父帮着周大人复职?”

    赵芫撇撇嘴颔首道:“在烟云阁里又哭又求又诉苦的,还说起周文茵,说怎么怎么命苦,粤安侯府如何如何没有良心之类的话……”幼清听着就低声道,“派人去请二婶了没有?”

    赵芫一愣,顿时抚掌道:“我怎么没有想起来。”话落就对胡妈妈道,“快派人去那边请二婶回来。”

    胡妈妈应是而去,赵芫就挽着幼清的手道:“你可真聪明,一来就想到了办法,要不然我真怕祖母会心软。这个时候要是父亲真的帮周姑父,那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二婶来了好,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弟的命就断在周文茵手里,二婶见到了周家人肯定恨不得扒皮抽筋才好。”

    “是。”幼清点头道,“周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帮的。”这样的人,指不定哪一日又会为了升迁不择手段。

    根本就不懂得感恩。

    幼清和赵芫说着话进了烟云阁,端秋见幼清和赵芫进来,便打了暖阁的帘子,幼清笑着进去,薛老太太坐在炕头上,方氏坐在下首,薛梅穿着一件半旧略发黄的姜黄色素面褙子,梳着圆髻,头上简单的别了两只玉簪,听到声音她回头过来,幼清就看到她脸上新添的皱纹,比起两年前的保养得当,肌肤莹白,此刻的薛梅脸色发黄显得又老又落魄。

    在薛梅身边还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长的还算清秀和周文茵有几分相像,只是瘦瘦的看人时略斜着眼睛,很倔强的样子。

    少年应该就是周文原,周文茵的同胞兄弟。

    “姑母!”不管怎么样不喜欢,幼清还是上前和薛梅行了礼,薛梅见着幼清哭的红肿的眼睛顿时露出一丝凶光来,可还是生生压了下去,敷衍的道,“是清儿来了!”话落,拉着周文原道,“快来见过你方家表姐。”

    周文原打量了幼清一眼,抱了抱拳,咕哝似的喊了句什么幼清没有听清就直挺挺的重新坐在了杌子上。

    “你这孩子。”薛梅叹了口气,幼清微笑道,“原表弟年纪小不懂事,姑母不必责怪他。”幼清说着走到薛老太太身边,薛老太太关切的问道,“上午去宫里了,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指示?”

    “没有,不过是随便聊聊家常。”幼清轻轻笑着,道,“去的也不是我一个,郑夫人,单夫人都过去了!”

    薛老太太颔首,没有再接着问。

    薛梅听的目瞪口呆,她没有想到皇后娘娘找人进宫聊天,都会请着幼清一起……她立刻就想到了周文茵,不知比方幼清好多少,可是现在呢,方幼清借着自己的婚事越爬越高,而她的女儿却连最后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薛梅紧紧咬着牙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若不然她真的怕她脾气上来,点了火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烧死为周文茵陪葬!

    “娘!”薛梅很清楚此刻什么才是重要的,她哀求的看着薛老太太,道,“您和大哥若是不帮我们,那我们可就真的要露宿在街头,您忍心看我们挨冻受饥颠沛流离吗,我是您的女儿,原儿是您的外孙啊……”

    薛老太太皱着眉看着薛梅,冷冷的道:“既是到了这个地步,官做不做也没什么可强求的了,我看你过了中秋和我一起回临安吧,省的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娘!”薛梅擦着眼泪,在薛老太太勉强跪了下来,“娘,我不想回去,我现在若是回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绝对不能回去。”

    薛老太太就冷笑一声,道:“你还讲究脸面?你若真的讲究,今儿就不会到这里来为难你大嫂了,快给我起来!”话落,就转目去看着周文原,“把你娘拉起来,十二岁的孩子了,还木楞愣的跟个呆子似的。”

    周文原听着脸一红,腾的站起来过去强硬的去扯薛梅的胳膊:“娘,您快起来,我们就是饿死也不求她们。”

    “原儿住手。”薛梅推开周文原,望着薛老太太,忽然就从头上拔了只簪子抵在喉咙上,哭着道,“娘,您怎么能这么偏心呢,大哥他们是您怀胎十月生养的,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我们是一家人,您们不帮我,谁来帮我……既然你们要逼死我们,那我们今儿就死在这里吧,往后没有我们碍眼,祝您长命百岁!”话落,就要刺下去。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自己生的,薛老太太惊的站起来,喝道:“把簪子放下来!”

    “娘。我求求您。”薛梅满脸的绝望放了簪子拉着薛老太太的腿,“女儿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女儿活不成了啊!”

    薛老太太撇过头去,终归有些不忍心,薛梅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薛老太太动容了,立刻就道:“娘,女儿若不是心疼您白发人送黑人,女儿早就来的路上死了,娘啊……”

    “起来,在小辈面前像什么样子。”薛老太太拉薛梅起来,薛梅这个时候当然顾不得这些东西,而幼清和赵芫也没有避出去,若是旁人或许还会,换做薛梅她们只当没有看见。

    方氏也是一声不响的坐着未动,垂着眼帘克制着自己不要心软。

    “娘!”薛梅哀求着,又去拉周文原,“快……快来给祖母磕头。”周文原甩着脸坐着没动,很嫌弃看着薛梅。

    薛老太太长长了叹了口气:“真是孽障。”正要开口,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惊喝,“谁今天要是帮她,就是和我刘素娥过不去!”话落,刘氏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薛梅,三两步就跨了过去,揪着薛梅的脸就扇了一个耳光!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揣着满腔的怒火,耳光抽的极响,大家也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

    “刘素娥。”薛梅被打倒在地,顿时火了,立刻就要站起来就还手,陶妈妈见着这个情况,立刻上去将薛老太太扶着后退了几步,薛老太太气的骂道,“都我住手,发疯了是不是!”

    刘氏才不管薛老太太说什么,她现在为了存着一口气就只为了薛思画,不管是谁她都不放在眼里,她趁着薛梅爬起来的时候,照着薛梅的胸口就踹了一脚:“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的泰哥儿!”

    薛梅咚的一声栽在了地上。

    没有人去拉刘氏,赵芫和方氏都坐在炕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刘氏,幼清则坐在一边喝着茶,只当没有看见。

    刘氏还要再上脚,就在这个时候周文原站了起来,使了力气猛然将刘氏一腿,满目血红的喝道:“不准打我娘!”话落,刘氏蹬蹬后退了几步身子砸在了多宝格上,晃的多宝格上的瓷瓶玉器咚咚掉了下来,刘氏也跌坐在地上。

    “都住手。”薛老太太喝着,朝方氏看去,“你死了不成,快把人拉开。”

    方氏站了起来,过去将刘氏扶起来,刘氏摔的不轻,眼前直犯晕,周文原也扶着薛梅起来,两边就对峙起来!

    “娘,您不要忘记了泰哥儿是怎么死的。”刘氏指着薛梅对薛老太太喊道,“就是她养了个人尽可夫的女儿,才送了我泰哥儿的命,他可是薛家的骨肉,二房的长孙哪!”

    薛老太太一怔,想起薛明来,眼睛也红起来。

    “他要死管文茵什么事,我还没找你要女儿,你今儿反倒有礼了。若非薛明死皮赖脸的救缠,文茵会被逼无奈委曲求全吗,若非薛明几次三番的骚扰,文茵能死吗,你还有脸来和我较真!”薛梅好不相让,“刘素娥,你的心肝早就被狗吃了,人面兽心的东西。”

    刘氏啐了一口:“你还有脸回来,我真当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脸回京城了。怎么样,当初在西山脚下你还没有被肏的舒服吗,你是惦记着特意赶了回来?”刘氏的话说的非常直白粗俗,众人听的都愣了一下,薛老太太脸色一变看向薛梅。

    薛梅顿时跳了起来,她没想到刘氏已经恶心成这样,当着周文原的面说这样的话,她推开儿子露出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来,抓着桌上的茶壶,朝着刘氏就砸了过来:“你这个贱人,我今天非要撕了你的嘴!”

    刘氏才不怕,立刻就冲了上去,方氏被推的拐了几步,幼清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姑母,您别管,随她们去吧”

    刘氏和薛梅扭打在一起,薛老太太气的抚着胸口指着陶妈妈道:“快叫人来把她们分开!”陶妈妈应是,喊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将两个人强行分开。

    薛梅脸上脖子上被挠的一道道血痕,刘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揪掉了一缕头发,手背上咬了一块血淋淋的牙印。

    两个人皆是狼狈不堪!

    “胡闹什么。”薛镇扬大步跨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周礼,薛镇扬走了过来,目光凌厉的看看刘氏又落在薛梅面上,“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以往学的东西都喂狗了不成。”

    薛梅有求于薛镇扬,不好和她顶着来,便哭着道:“大哥,是她先动手的,您看看我的脸!”

    “你的脸早丢光了。”刘氏冷笑一声,看着薛镇扬道,“大哥,你可不要忘记了他们是什么人,一时被人迷惑了,好心反被人利用。”她话落,又看着幼清,“还有方子修,当年他出事,我承认我背后使了阴招,可是周家的人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若不然周礼当年会升迁!?这个时候来装好人,不要笑掉了牙!”

    “住口。”薛镇扬蹙眉道,“谁让你来府里的?给消停点,出去!”

    刘氏眯了眯眼,狠狠的瞪了眼薛梅,又转头冷冷的看了眼周礼,推开拉着她的婆子,转身就走,她方到门口,楼梯上薛思画追了下来:“娘……”眼巴巴的看着刘氏。

    刘氏回头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你快回去歇着,娘过几天再来看你。”话落,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思画坐在楼梯上默默的垂着泪。

    薛梅将薛镇扬将刘氏赶走,心头便高兴起来,她扶了扶歪在一边的发髻,和薛镇扬道:“大哥,我们真的和太后那边没有任何的关系,您就相信我们!”一顿又道,“都是文茵那丫头,被粤安侯府坑了,连累了我们。”

    “现在不是我帮不帮你们的事。”薛镇扬冷声道,“妹夫的差事是内阁拟的票递进西苑,圣上亲自朱笔批红的,莫说我没有这个本事,便是有也不会这个时候去冒险。”他微微一顿,“你们消停两年,还是好好把原哥儿培养成才,到时候周家还有希望。”

    薛梅听着露出满脸的绝望,又朝周礼看去,周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大哥……”薛梅还要再说,薛镇扬摆手打断她,“过了中秋节,娘便要回临安,你们若是无处可去就和娘一起回去,若是不愿意,那就随你们。帮,我是绝对帮不了你们的。”

    薛梅跳了起来:“你……你们太狠心了。”她说着视线一转忽然落在幼清面上来,指着她和薛镇扬道,“是不是方幼清不让您帮的,她一直和茵儿和我们过不去,小小年纪,心比蛇蝎还要毒。”

    幼清喝茶的动作一动,无辜的看着薛梅,不知道她怎么说着说着就绕到她身上来了。

    “你怎么扯到幼清身上去了!”薛镇扬一连的不悦,薛梅冷笑连连,道,“她可不是省油灯,干净不到哪里去。”又咬牙切齿的看着幼清,“你不要太得意,这天下总有能收拾得了你的人。”

    幼清不置可否,没有顺着薛梅的话回嘴。

    “走吧!”周文原拉着薛梅往外拖,“你嫌丢人还丢的不够吗,他们要真想帮你,当初就不会害你了,你现在就是自取其辱。”话落,强硬的将薛梅拖出去,周礼负手看了众人一眼,跟着出了门。

    一家三口闷声的回了福满楼,周文原气鼓鼓的回房歇着去了,周礼和薛梅站在房里,薛梅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这个时候不求,往后你就真的没有希望了,难道你真让我们母子跟着你回乡种田啊。”

    周礼冷冷的撇了一眼薛梅,想到刘氏方才在暖阁里说的薛梅在西山的事情,他攥着拳头忍着怒:“如今,只能回去,等他日再想办法!”话落,他走到柜子里收拾自己的衣物,“走吧,今天就走!”

    “不行。”薛梅过去拉着周礼,道,“我不走。”

    周礼转头过来看着她,冷漠的道:“你若不走便留在这里,我和原哥儿回去。”话落,将薛梅推开!

    薛老太太气的喘着气,方氏请了郎中来,忙活了好一会儿,等薛老太太吃了药睡了,大家才从烟云阁散了,幼清望着薛镇扬,问道:“姑父,我爹爹呢?”

    “在正院歇着的。”薛镇扬指了指智袖院,幼清便和方氏一起往智袖院去,在院子里就看到方明晖负手站在抚廊下,在他对面,春杏不知在说什么。

    方明晖的脸色很不好看。

    “爹爹!”幼清皱眉几步走了过去,视线警告的看着春杏,春杏一见大家进来,匆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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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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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闺玉堂:
十二岁的方幼清,从姑母家重头再来。
谁害父流放,谁夺她性命,谁让她一生努力化为乌有?她誓要查清这一切缘由,再不让今生重蹈上世覆辙。
然上有姑父朝堂大员,一家之主;中有婶母虎视眈眈,机关算计;下有姐妹心机叵测,手段层出;另有仆妇丫鬟迎高踩低,狐假虎威。
她这位表小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从寄人篱下中拼搏而出?
春闺褴褛,玉堂锦绣。
圆上一世的遗憾,补这一生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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