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偷听
玉易莲越听越心惊,没想到在这会听到太子和二爷夺嫡的秘辛。这皇室的斗争实在可怕,所有表面的和谐,都是内里波涛汹涌,暗藏杀机。只听得这两人还在继续沟通,陈大人费尽三寸不烂之舌要说服赵文泉。
陈大人一字一句地说:“赵大人,你是九门提督,又是京师治署最高文官,可是你可知道,你这九门提督只是虚位。很快就要被拔掉。你以为你可以管天下事,但有个新单位,比你知道更多,手伸得更深?而你却管都管不了他。”
“什么意思?”赵大人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东门七卫你听过吗?”
赵文泉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单位,从这院子挂牌设立的第一天,他就如坐针毡。没有人知道这东门七卫是做什么的,但是却人人都有一块皇家铁卷,出入皇宫入去无人之境。而且曾经东门七卫其中一人半夜要出城,拿着铁卷恐吓城门守卫,硬闯关卡扬长而去,第二天,应天府将这事写成奏折送入大内,要参东门七卫一本。但这奏折却无声无息,没有下落。要换做几年前,此人无令出门,那是明定收押禁见,等候秋决。可见这东门七卫背后的人势力有多大。
“难道。。。。。。这东门七卫是汉王管的?”赵文泉颤抖地说。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这是汉王管的,那就太可怕了。再加上汉王私自练兵三千人,这两股势力加起来,可能连自己这个九门提督都挡不住。。。。。
陈大人阴恻恻的说:“呵呵,赵大人,汉王不会忘记你的,只要你。。。。开西华门。。。。世袭。。。。”说到这里,陈大人的声音很小,几乎跟蚊鸣差不多。玉易莲听不清楚,估计是陈大人附在赵文泉耳边说的。玉易莲想要靠近一点,仔细听一下内容,却不小心碰到条桌!
碰的一声,在这空旷的练武堂分外明显。
“谁!”陈和赵同时惊喊。
玉易莲见已经曝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单臂掩住耳鼻往门外冲。聂萧萧见玉易莲行动,也跟着往外冲!
这两人功力卓绝,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外。赵文泉只见到两道黑影冲了出去,完全看不清是谁。
见这两贼消失不见,赵文泉气得跺脚,这九门提督府竟然有人潜伏进来听他们谈话,却无人发现!
“你害得我好惨!陈刚!”赵文泉指着陈大人骂。骂完还不等陈刚回答,就冲出门外喊人捉贼。
陈刚则拿了火折子点了桌子上的蜡烛台,四处检查是否有贼人遗留之物。等看到条桌,却发现一整排刀架,有两个是空的。
赵文泉回到练武堂,大声地说:“陈大人,你不方便在这里,快走,我不送了。”
“赵大人,你看,是本来就少了两把刀吗?”
赵文泉看这两个空的刀架,背上突然一股冷汗直流,头上也冒汗,心跳加速不已。
因为丢的是胜邪剑和芒种剑。
赵文泉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因为,胜邪是朱瞻基赐的,芒种剑是郑和寄在这里的。为何贼人单单拿走这两把剑?难道是太子的人?这是在暗示,偷听的人是太子的人?
赵文泉抿着嘴,忍不住语音发抖地说,“少了。。。皇太孙殿下。。。的剑,和。。。三宝太监。。。。的剑。”
陈刚一听大惊,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朱瞻基,那是太子朱高炽的长子,而三宝太监郑和是皇帝亲信。如果偷剑的人跟此二人有关,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刚跌跌撞撞的想要赶紧离开,他的脸色惨白,脑袋里跟被烟火炸过一样,无法思考。冲出大门时,甚至忘了有台阶,一整个人扑倒在院子里。此时夜凉如水,草叶上都是水珠,弄得陈刚的朝服沾满了泥泞。
陈刚支支吾吾的喃喃自语:“是东门七卫,难道是东门七卫。。。。糟了,糟了。。。。”一路哭丧着喊听不懂的话,不顾朝服脏乱,也不跟赵文泉说一声,径自离去。
见到陈刚慌乱失措的情形,赵文泉却一点也不意外。刚刚陈刚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只要你后天别锁西华门,汉王的人就会进去勤王,杀死太子,擒永乐帝,逼其逊位。。。那未来你就是世袭振远候。”
赵文泉经过一阵慌乱,反而清醒了,丢了殿下和三宝太监的剑,他这乌纱帽是难以保住了。且陈刚夜探提督府,这事传出去,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太子势必认定他是汉王的人,要不然就是皇帝以为他是汉王的一份子,还有汉王,不知道会怎么发作这件事。
眼下的情况只留给他一条路。
他走向条桌,拿起其中的一把利剑。
赵文泉想起,他曾遇过一个倭人。倭人说,倭国的武士都是在樱花树下,用切腹来表示武士的精神。
他那时觉得可笑,可现在他觉得,有时候也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
赵文泉将那剑高举过头,用力的刺入自己身体,一声不吭,颓然倒地。
【第144节】追剑
玉易莲和聂萧萧并不知道赵文泉在练武堂自尽的事。这两姑娘亡命般的冲出提督府,在大宅院中间的小巷狂奔。玉易莲轻功远胜聂萧萧,一路奔出比她快了约十步的距离,不停回头催促。
就在一个转角,聂萧萧突然感应到后方有一股强大的气劲接近,她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有一黑衣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心里觉得,此人似乎就是刚刚伏在梁上的贼人。
聂萧萧不假思索,回身一掌拍向来人。这贼人见聂萧萧隔空拍出,并未当回事,隔空打牛一直是江湖传闻。却没想到聂萧萧拍出来的气劲,真能伤人。这一掌的内力打在贼人肩头上,他吃痛叫闷哼了一声,但却未退让,反而加快速度跟上来。
这贼人轻功速度极快,竟然一个大跨步追上聂萧萧,凌空跃起就是一掌轻柔柔地打向聂萧萧的脑门天灵穴。
聂萧萧马步一扎,双掌鼎天用力推出,和贼人的双掌硬碰硬的接了一招。
贼人的内力高强,而且借了凌空之力下压,劲力非凡。聂萧萧接此掌,顿时胸口气血汹涌,但随之一口浊气呼出,混元内力立时补上,全身内力从丹田迸发出,如海水倒灌般,全力打了回去。
贼人没想到聂萧萧的内力随传随到,被这一掌推了有两楼之高。此人应变无数,竟然在空中提溜地打了个转,身形美妙,又一掌凌空向聂萧萧攻去。
这次聂萧萧借着月光看到这贼人带着黑布头巾,蒙住口鼻,根本看不清脸。她见来势凶猛,决定先侧身避开。贼人见聂萧萧不接此掌,他人在空中无法施力变向,竟用单掌触地,借由此掌触地反馈的力道做了一个大回旋,借此站直身子。随即一招跟上,攻向聂萧萧腹间,竟是要取芒种剑。
这贼人的手如铁箍一般,速度还飞快,竟然一手就抓住剑柄,就要夺剑而出。聂萧萧不假思索,变招奇快,立时扣住剑柄,将芒种剑往回夺。两人的内力相近,一时竟斗个平手,无人能夺走剑。正当两人僵持时,一把黄灿灿的金刀从右侧劈了过来,刀势夹着奔雷般的内劲,逼得贼人只好放手,倒退几步,弓爪环步,伺机而动。
两人预看是谁来干扰,原来是金还圣赶到了。
金还圣在亭子里就见到了他们在练武堂的所有情形。可由于角度问题,金还圣没能看到梁上的人。当聂萧萧和玉易莲冲出提督府时,金还圣随即跟上,却讶异竟有一黑衣人紧追在后。待见到这黑衣人的功夫卓绝,深怕聂萧萧被袭击,金还圣毫不迟疑地一刀砍出,出手解救。此时玉易莲听到后方传来打斗声,也掉头回来帮忙。形成三人围攻一人的局面。
玉易莲最先出招,双手连放,叮叮咚咚,四针无影银针就分两拨向贼人飞去。这四只银针就是玉家的甘露玉手绝技,方位是事先测算好的,避了第一波,势必会中第二波。贼人“咦”了一声,以极其巧妙的身法躲过前面两支,却用掌风打偏后面两支。轻松就破解掉甘露玉手的暗器绝技。
玉易莲更是讶异,此人竟能轻松辨别这两笔银针的奥妙。聂萧萧跟玉易莲说了一句:“小莲,小心他要夺剑。”双手一搓,一股焦木味传出,揉掌便上。
贼人喊了一句:“烧焦味,你这是什么功夫?”
聂萧萧神功一出,内力如张开的大网,罩住贼人的四周。金还圣也不遑多让,抡起金刀,向贼人攻去。
这是当今世上两大高手联手围攻,旁边还有甘露玉手的银针暗器蠢蠢欲动。这贼人心知不妙,只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十数招过去,贼人已经捉襟见肘。如果一对一,此人武功不输聂萧萧或金还圣任何一个。但是遇到燃灯手和金刀刀法同时进攻,既有金刀招数之精妙,又有连绵不绝内力灌输的燃灯手,就算是当世第一的姚广孝或郑和都不会觉得轻松。
可这贼人的身法十分俊美飘逸,总是能在危急之际,以绝妙的身法避开险恶的招数。且他的掌法如神仙一般,有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跟燃灯手的功夫截然不同。
金还圣的金刀速度较在湖州时更快了不止一倍,旁观的玉易莲连金刀的刀锋和招数都看不清。贼人已经感到气力不支,聂萧萧的燃灯手还可应对,但金还圣的刀实在太快,好几回都差点被削到。
金还圣看准贼人已经穷途末路,一刀十字对切笼罩贼人周边破绽,贼人不得已只得后退避开。此时聂萧萧抓准时机,隔空一掌拍向贼人脑门。贼人头一侧避开了此掌,可是掌风呼啸,竟将贼人面罩打碎,扬空而飞。聂萧萧和玉易莲看得清楚,此人面熟,竟是前日遇见的柳沐雨。
“是你,柳沐雨。”聂萧萧见是他,掌力留住不发,停了下来。金还圣见聂萧萧不继续进攻,也将刀收了起来,问道:“你们认识?”
柳沐雨见身份暴露,索性揭掉剩下的面巾。“快把胜邪剑还给我。”
【第145节】讨剑
玉易莲见是柳沐雨,便将银针收了起来,“姓柳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还你胜邪剑?胜邪剑是你的吗?”
柳沐雨咬牙切齿地说,“‘胜邪剑是殿下的,我得替他拿回来。”
此时,唯一搞不懂情况的是金还圣,他不清楚这两位姑娘和柳沐雨白天发生的事。但实话地说,其实聂萧萧和玉易莲也只比他多知道一点点而已。
柳沐雨打不过这三人,讨剑无望,所以气势有点弱,但仍不甘心地说:“胜邪剑是我家的剑,送给了殿下,但没想到殿下送给了赵文泉。我从小看着这把剑,心有不甘,就想抢回来。”
玉易莲笑了笑说,“哦,那这是你们家传之剑?你少胡说了,胜邪剑是欧冶子铸造的,一共有五剑,分别是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此五剑都送给了越王勾践,是越王五大名剑之一,除非你们家是越王之后,否则这并不是你家的剑。而且如果你说胜邪是你家的剑,那湛卢呢?巨阙呢?鱼肠呢?都属于其他家族的。所以何来一说,胜邪属于你家传之剑?你姓勾,还是你姓越?”
“你胡说,胜邪剑本来就是我段。。。。。”柳沐雨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现在胜邪剑在人家手上,夺也夺不回来,自己也说不过玉易莲。原本在理的事情好像又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另一方面,他心里也觉得奇怪,为何玉易莲对于胜邪剑如此熟悉?
柳沐雨可不知道,他面对的这几人是来自春秋战国年代的家族,姬家的先祖就是鱼肠剑的第一代主人专诸。说起来刺客家族比柳沐雨更了解这段历史密辛。
“谁?你说啊?你们家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玉易莲追问。
“这把剑真的对我很重要,能不能求你还我这把剑。”柳沐雨一脸哀戚地问。
聂萧萧看柳沐雨苦苦哀求,本想开口说好。
但金还圣决断的说。“不行!”
玉易莲踌躇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一定要抢这把剑,但是我们这几天需要,所以呢。。。。。。”
“所以什么?”柳沐雨一听这看来有转机。马上追问,深怕机会稍纵即逝。
此时,突然附近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看来是士兵在挨家挨户的搜寻盗贼。金还圣喊了聂萧萧和玉易莲赶紧撤。
玉易莲抱着胜邪,正要离去,却回头开口道:“这样吧,三日后,这个时辰,你在这里等我们,我把剑还你。”
柳沐雨一听大喜,忙拍额称谢。他看着这三人飞檐走壁离去。心里本来的失落一扫而空,喜滋滋的穿越巷弄而过。
此时一黑衣人从隐蔽的巷子里走出了黑影下,月光沐浴在他身上,可是浑身包扎的严实,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
在这四人打斗的同时,竟然无人注意到旁边藏着一个黑衣人,他从提督府就跟着,全程关注着他们之间的经过。可未出一声,也未被发现。他看着柳沐雨离去的方向,吐出一句:“云水宫和端木家?”
这黑衣人眼里隐藏着末世的悲伤和愤世嫉俗的仇恨。如果你能盯着他的双眼超过数个弹指,从他的眼神传来的情绪,将能毁掉你的自信,也能击碎你的乐观。
眼中含雪,冷酷无情,形容的就是这黑衣人。他不发一语,施展轻功朝着玉易莲他们的方向飞去,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院落的距离。
【第146节】泄气
柳沐雨拿出腰牌,穿过守卫,从东华门进入春和殿。此时朱瞻基在书房里,还在看着各地的邸报,试图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学习掌握帝国的脉动。
他看到柳沐雨进来,只冷冷的说了一句,“拿到了吗?”
柳沐雨摇摇头。朱瞻基见状,一句话也没说,用冷漠回应了柳沐雨。
良久,朱瞻基才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系,那就算了。”说完,拿起这些奏折,继续看着里头的文字,没有再搭理柳沐雨。
柳沐雨不知所措,他知道朱瞻基失望。他是帝国的皇储,天子一怒,九州喋血。他的一声叹息,已经道尽人臣无能,未能为君主分忧解劳。
看着朱瞻基的对他的表情和态度,柳沐雨感到非常的挫折。
柳沐雨为何处心积虑拿回要胜邪剑,说来还是跟朱瞻基有关。柳沐雨是朱高炽向其父讨来保护朱瞻基。当年柳沐雨的父亲带着他来皇宫的,除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就只留给柳沐雨那把胜邪剑。胜邪剑是柳沐雨跟家里的唯一情感联结。
胜邪剑较鱼肠剑略长、略宽,当年欧冶子做胜邪剑时,说胜邪太邪气了,不能打成长剑,再长这邪气会毁掉此剑。所以胜邪才会是一柄短剑。至于鱼肠剑更细更短,所以能藏在鱼腹中,谓之鱼肠。
朱瞻基当时年幼,见猎心喜,竟跟柳沐雨的父亲开口要胜邪剑。碍于太子朱高炽的颜面,其父也只得忍痛答应。
柳氏族人可是把胜邪剑当成宝物一般供着,柳沐雨还记得家族长辈口沫横飞的说着欧冶子铸造胜邪的历史,却没想到,就如此轻易地落入了皇家手中。
可是当今的皇太孙开口要,有哪一个家庭敢拒绝。
朱瞻基知道胜邪剑送出去,柳沐雨必定心有不甘,因此送出去前先跟柳沐雨说了一声。后来回府后,他轻轻的跟柳沐雨说了一句:“去拿回来吧,拿回来就是你的。”
这是一着险恶的部署。
偷剑的是柳沐雨,失手了,他可以撇的一干二净。如果成功偷走了,他可以兴师问罪赵文泉,一报今日之仇。朱瞻基是未来的皇储,他岂能容忍一个三品官员对他下指导棋,留住把柄。
身为未来的皇帝,他接受不了,更吞不下这口气。况且,以柳沐雨的功夫,偷这剑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柳沐雨看着这位殿下,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刚到喉头,又吞了回去。
可惜的是,朱瞻基今日不该扇了柳沐雨一巴掌,柳沐雨因这事心里有个疙瘩,就没把今日听到的话告诉朱瞻基。赵文泉和陈刚的那段话,才是今日的精华。相信对于朱瞻基来说,跟他的皇位有关的信息要远重要于一把短剑。
目前大明王朝的夺嫡之乱,主要斗争在于两个人,太子朱高炽和二爷-汉王朱高煦。
永乐帝朱棣早早就立了长子朱高炽为太子,本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朱棣却常常吐露出不寻常的信息,让汉王心有难捱。
太子朱高炽体肥,但宅心仁厚,却不是一个勇猛善战的人。这一点和朱棣的个性大相径庭。朱棣喜欢打仗,喜欢御驾亲征,觉得男人就是要在战场上才有活着的感觉。与太子相反,汉王的个性和行为更像永乐帝朱棣。
当年靖难时,太子朱高炽留守北京,朱棣带了汉王去南京勤王。朱棣在浦子口被南军击败,幸好朱高煦率军赶到,奋勇杀敌,救了朱棣一命。朱棣欣喜,竟脱口而出:“太子体弱多病,好好做,有一天会轮到你。”
朱高煦把这几句话当做是争夺太子之位的信号,从此觉得永乐帝朱棣心中真正所属是自己。也因此,展开了十数年来,太子与汉王的帝位之争。
【第147节】圣孙
太子朱高炽虽然外貌不讨喜,但是他是一个仁厚的人,待人诚恳正直。
汉王朱高煦骁勇善战,却个性残忍。在其征战的过程中,时常滥杀无辜,绞杀战俘。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的武将推崇汉王,可多数的文臣都拥戴太子朱高炽。
解缙就说过一句:“汉王有戾气。”因为这个评语,朱高煦甩都甩不掉。他恨死解缙,发誓要把他往死里整。
可为何永乐帝朱棣明明不喜朱高炽,却十数年来不换太子?
原因就在朱瞻基身上。
永乐帝朱棣曾几次想要废朱高炽,立汉王为太子。但总是被文臣阻扰。在一次深夜密谈中,朱棣曾问彼时还受圣眷的解缙,“该立谁为太子?”
解缙摸摸胡子回答:“立圣孙。”就这句话,让朱棣想起了朱瞻基,那个他非常喜欢的皇孙。也因此坚定了太子留任的机会。
解缙这一句话,给朱瞻基立了不败之地。
也因为这样,解缙被划为了太子帮,朱高煦恨之入骨。再加上先前的评语,朱高煦开始时常找机会构陷解缙。有次,解缙回京去见了太子,朱高煦乘机跟朱棣咬耳朵说内阁大臣结交太子,恐有谋反之心。生性多疑的朱棣遂下令逮捕解缙,将其杀害,妻儿发配边疆。就有了后来解公子和胡幼兰的婚约之事,也延伸出刺客家族的伍一心决定下手刺杀朱棣。
世间的事,就是一环扣一环,几年前的一句话,竟牵动了后来的层层变化。
朱瞻基从小聪慧,很得皇帝的心。朱瞻基出生的那一天,朱棣梦到明太祖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他。自古大圭代表国器,这也坚定了朱棣觉得自己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而朱瞻基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国之大圭。
朱瞻基不止懂文,还习武。柳沐雨在其身边除了护卫,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陪朱瞻基习武。
朱棣知道朱瞻基懂武功,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朱棣喜欢朱瞻基到什么程度,他从未带过朱高炽出征,但却带着年幼的朱瞻基去过两次西域亲征,带着他指点永乐帝的江山。
由此可见,朱瞻基才是这个帝位之争的关键人物。
汉王不是不知道朱棣喜欢太子的这个儿子,可他不相信,一个小屁孩,竟能决定谁能做下一个皇帝。所以汉王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扳倒太子,完全忽略这个皇孙。有个人向朱高炽进谏,建议找个高手来贴身保护朱瞻基。于是就有了柳沐雨。
进谏的这个人就是郑和。郑和年轻时就照顾皇子们,他深刻体认朱高煦的无德无能,因此义无反顾的靠向太子朱高炽。
柳沐雨和朱瞻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柳沐雨略长几岁。但是随着年纪渐长,本来深厚的友情渐渐变化为君臣之礼,不再是平起平坐的朋友。柳沐雨现在跟朱瞻基像隔层膜一般,摸不透他的想法,更像是朱瞻基的贴身护卫。
皇位上,是没有真心的朋友,这一点,他的爷爷朱棣早就告诉他了。
跟朱高炽和朱高煦相比,朱瞻基才是真正的可怕人物,就像是从小调教好的天选之子,未来就是要当皇帝的。
【第148节】魔鬼
如果说,朱瞻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过自负,太高高在上。这不能怪朱瞻基,他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默许为未来的天子。从小深藏皇宫,学**王心术,自然而然产生一股常人难以接近的贵胄气质。也随着年龄渐长,越来来越难以亲近。
帝王之家深似海,骨肉亲情间还有权力纠葛。皇家之间是难有膝下承欢,含饴弄孙的情景。
朱棣跟朱瞻基说过,皇帝就是要做到别人猜不透天子在想什么,才能掌控朝臣,玩弄人心。朱瞻基在这门学问上学得很好很快,他默默的在观察着局势的走向,随时准备帮助他父亲,铲除异己。
柳沐雨在皇宫中过得越来越不开心。他比朱瞻基更痛苦,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皇宫就像一座大鸟笼,你进的来,但你出不去。柳沐雨时常望着墙上的琉璃绿瓦,渴望那一幕未曾发生,他未曾被送来紫禁城。
他在这里没有知心的朋友。父亲也不再联系他,他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曾经记得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一两岁,两人曾携手在春日出游,追逐蝴蝶,做孩子该做的一切事情。但是离开家乡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柳沐雨不知道父亲和朱高炽是何关系?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太子说什么,他爹爹都答应。私底下,段的父亲一再交代离姚广孝越远越好。
柳沐雨对于皇宫寒心还有个原因,朱瞻基的心里底层住着魔鬼。
由于长期陪着朱瞻基,柳沐雨看到很多朱瞻基不为人知的一面。皇宫里的婢女,几乎都被朱瞻基玷污了,而且还无例外的都是被强行占有。且兴致来时,一夜数女。这跟朱瞻基平日温文儒雅的形象完全不符。可他是未来的天子,按照太监轻描淡写的说法,皇帝都是这样,这些婢女本来就属于皇帝的财产,他想要怎么办就这么办。
还有数次,朱瞻基会杀猫杀狗,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朱瞻基双手鲜血,拿着一把小刀,一直刺,一直刺,那只猫早已断气,但朱瞻基咧着嘴,透着一股狠劲,脸上一条肌肉不自觉的抽动着说:“你还凶我,你还动,你还动。”
那一幕深深吓坏了柳沐雨。
朱瞻基的春和殿里,曾有个婢女长得很美。朱瞻基很喜欢她,对她特别温顺,就算这个婢女撒了水在他身上都没事。
可是有一回,朱瞻基的皇弟来探望他。在朱瞻基还没到正殿来之前,这弟弟闲来无事,说了几句淫秽笑话,调笑了这个婢女几句,婢女也被逗得吃吃的笑。朱瞻基站在门外,听到了这几句话,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但就那么一下下,那股狠劲就消失了,朱瞻基脸上浮现笑容,态度自然的走入正殿,接受皇弟的问好。
可当晚,那个婢女就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她,连尸体都没见着,宫里只能报失踪。但柳沐雨隐约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第149节】胜邪
玉易莲、聂萧萧和金还圣回到剑雨楼,走进了伍一心在的包间。聂萧萧随即把腰间的剑拿出来,放在桌上。众人见此剑,纷纷惊呼,“芒种剑!”
玉易莲呵呵一笑说道:“还没完,你看这柄剑!”
玉易莲掏出胜邪剑,往桌角一削,一块木头整整齐齐第掉在地上。曹一尔拿出了一块斧头给玉易莲。玉易莲往斧头上一剁,竟将这铁斧头切为两半。
姬水坤抢了过来,拿来比划了一下,非常满意地说:“太好了,这真是把好剑。谢谢玉家师妹。”
“不客气,咱们三个今天真的是,遇上奇事了。我们撞见了白天遇到的那个年轻人,还听了一大段秘密。”玉易莲将今晚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清楚交代。
玉易莲说得活灵活现,金还圣没听到练武堂那一段的对话,也听得聚精会神。
玉易莲说了一长段,还把柳沐雨的武功赞扬了一番。“虽然这柳沐雨打不过我们,但是我觉得他也算是武林中一流人物。是吧?萧萧!”
听玉易莲这样说,聂萧萧得意地笑着,反正拿回了芒种剑,她心满意足。
伍一心听完这整段故事,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这皇室里,斗得那么凶!”
玉易莲惋惜说:“可惜没听到他们两个最后说了什么,感觉那才是重点。”
姬水坤问道:“一心姐,现在胜邪剑拿到了,我们计划如期进行吧。后天白日,我们假扮河道工去削断栅栏,当晚,潜入皇宫行刺永乐帝。”
伍一心长吐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嗯,朱棣四处征战,一下北征,一下南洋,还要迁都,重建北京紫禁城。这花的都是民脂民膏。四处加税,弄得民不聊生。而且这皇室乱得一塌糊涂,兄弟阋墙,争夺皇位。如果汉王上了,对于百姓更是不利。我们刺杀永乐帝,了结汉王和太子之争,太子是个醇厚之人,扶太子上位,对国家有利。”
曹一尔见事已至此,只能前进没有后退之路了,用拳头敲了桌子,接口道:“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是场硬仗。”姬水坤兴奋地握拳道:“明日看我表现!”
隔日,曹一尔带着金还圣、姬水坤、玉易莲和伍一心,来到河道工曹爽的家。曹爽怕死,已经安排妥当,让原本的河道工都安排休息。此六人穿着破烂的工服,到了北面的玄武门。曹爽解开小船,远方的锦衣卫看到了曹爽,热情的打招呼。
“自然点!”曹一尔吩咐曹爽。曹爽有点苦笑地挥手跟锦衣卫致意。由于是每周的例行公事,锦衣卫不疑有他,放行让这一队上了船,划向西北角的内筒子河入口。
待一驶近,果然看到碗口粗的栅栏横在城墙下的河道中。上面挤满了水草和杂物。曹一尔等人学着曹爽清除这些堵塞物。姬水坤乘工作时,由曹一尔给他做掩护,避开巡逻的锦衣卫目光,拿出胜邪剑灰向栅栏。
胜邪剑果然是削铁如泥,很轻松就切开了栅栏。姬水坤小心翼翼的切除了水面下的一小段栅栏,由于河水黝黑,根本看不清。
曹爽本来不清楚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看到他们的动作,立时联想起难道他们要潜入紫禁城。这可是谋反的大罪,曹爽心一惊,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伍一心见曹爽不对劲,低吼了他一句:“别动作,你敢出声,就杀了你。”曹爽吓得都快哭了,手连镰刀都拿不稳。
待得一切清理完毕,曹一尔架着曹爽回到他家。姬水坤一个挥手,就放出了小彼岸香。曹爽本还要说什么,就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这回儿他要睡个一天一夜,以免他出去说事。”曹一尔说道。他先前就跟姬水坤说好,要把这工头迷倒,以免节外生枝。
此时一番忙乱后,已是午后,众人回到剑雨楼休息,等待今晚的行动。
【第150节】潜入
当外头打更的敲下二更响时,姬水坤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的心是热的,血哗啦哗啦的流着,贴在胸膛的胜邪剑都被蕴热了。
曹一尔和伍一心陪着他肩并肩走向皇宫,金还圣、聂萧萧和玉易莲尾随其后。夜色墨黑,但天上独悬一轮明月,照在这几人背影上,姬水坤突然觉得热血沸腾。
进去紫禁城的只有姬水坤。金还圣和曹一尔要帮忙声东击西,吸引锦衣卫的目光,让姬水坤有机会潜入水中。
行到接近玄武门时,玉易莲、聂萧萧和伍一心分别散开,躲在民宅的屋檐上。金还圣和曹一尔拿出装酒的陶罐,假装喝醉的汉子,走着颟顸的步伐,一步一步往着玄武门走去。
此时姬水坤躲在外筒子河边上等着曹一尔的信号。
曹一尔和金还圣说话越来越大声,玄武门外的锦衣卫已经注意到这奇怪的两个汉子。曹一尔见已经吸引了锦衣卫的目光,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跟金还圣打了起来。
锦衣卫见状,立即大声叱呵:“别打了,要打去别地方大。”这群锦衣卫看过醉酒的,没看过来玄武门醉酒闹事的。
玉易莲远远的看着曹一尔和金还圣演的挺像的,要努力的捂住自己嘴巴才能忍住不笑。她回头看了聂萧萧一眼,发现她也捂着嘴巴偷笑。
曹一尔的力气巨大,几个锦衣卫都拉不住他,慌乱中,金还圣一拳甚至打中了曹一尔的脸颊。曹一尔怒极,边跑步边一拳打向金还圣。可是曹一尔实在太醉了,竟然挥空,一个不小心,跌入了城墙外的外筒子河。
这就是信号。
一听到曹一尔落水的声音,姬水坤跟着潜入水中。
由于所有人都看着曹一尔落水,没人注意到西北角处,有一摊小小的水花涟漪。
姬水坤潜入水中,屏气凝神,一路游到栅栏处,轻轻一推,顺利的穿过城墙,进入了内筒子河,也就是紫禁城内城的西北处。
这内筒子河一路由西北角蜿蜒经过奉天殿前,到春和殿,从东华门下方出城。
由于城墙外戒备甚严,寻常人进不来,夜晚内城里的巡逻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锦衣卫。姬水坤一路慢慢前行,终于到了九五飞龙殿。
九五飞龙殿旁边是一杂物人员使用的暗巷,可以接到西宫和御厨。姬水坤偷偷上岸,稍作休息,并把手脚衣服上的水拧干,以免滴滴答答露出马脚。姬水坤看到御厨后方的西宫,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待得清理干净,姬水坤脱去外衣,仅留下贴身黑色内衣。隐入黑暗中,往御厨去。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姬水坤没花什么功夫就到了乾清宫宫顶。但今天风较大,天空没有乌云,姬水坤待在黄色琉璃瓦上,特别明显。
西宫是皇后住的地方,但此时皇后已经年老色衰,早早歇息了。只剩下值夜的婢女在院子里,昏昏欲睡。锦衣卫不能进西宫,因此反而没有人巡逻。只有打更的太监,从远远敲着锣,看来还有一段距离。
姬水坤蹑手蹑脚的在屋檐上慢慢前进,深怕被发现。但一路过来,竟然都没有人。就连御厨都只有一个老厨师打着盹,一盏豆灯陪着。可能值夜,万一等皇帝或太子想要用夜膳。
姬水坤觉得运气不错,但是一路进来如此顺利,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待得几重匍匐前行,姬水坤攀到了月华门的上方。前方就是乾清宫。
此时宫里的打更太监刚好打出了三更的声响。一切都跟曹一尔计算的时间一样,分毫不差。
姬水坤看准了乾清宫的位置,从月华门一跃而下,落在乾清宫院子里。他一个鸟窜,就奔到乾清宫的宫殿边上。靠着窗棂,查看四周。
乾清宫一片死寂,连蝉鸣鸟叫都没有。估计怕打扰皇帝休息,都被太监清光了。
姬水坤从窗户捅破了一个小洞,看到一个太监正在鎏金炉子里添着薪火,龙榻上有个穿着金丝睡衣的人。
姬水坤想,能在这睡的估计就是永乐帝。
姬水坤掏出坏里的彼岸香,环顾四周,才发现竟没有灯火。
原来永乐帝畏光,竟然不许点灯,导致整个乾清宫竟然没有蜡烛或油灯。
姬水坤暗骂不好,幸好早有准备,他出发前,细心的用油布包了一个火折子。他取出来,点燃了彼岸香,对着窗户小洞,把烧出来的烟香灌进屋子里。
当姬水坤对着小洞吹香时,突然西华门的方向传来了声响。貌似一大群人正冲了进来,众人喧哗。皇城戒备森严,怎么可能现在会有军队入城,难道外头的人事迹败露?
此时有一人拍着乾清宫大门,大喊:“不好了,父皇,有人造反,有人造反。”
姬水坤一惊,赶紧收拾,将彼岸香从洞里扔了进去,转身逃离。
【第151节】造反
赵文泉昨晚自刎,造成了朝野震荡,众臣议论纷纷。但只有当晚也在现场的陈刚知道真相。
陈刚是汉王朱高煦最重要的谋士,可是经过昨晚的事件,他还惊魂未定。汉王这边接到消息后,府中大乱,一时间没了主意,本来设定好的兵变,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奇特的是,内阁方面反应出奇得快。九门提督负责守卫紫禁城的安全,内阁当日就下条子说九门提督一职由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暂代。纪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为锦衣卫里最高的领导,也是三品大员。纪纲就是当年冻死解缙的人,所以纪纲绝对不是太子帮的人。从杀死解缙那一刻起,纪纲就被归为汉王的人马。
因此,当知道纪纲被列为九门提督时,汉王握紧拳头,兴奋地说,“这一个任命可掉入了我的手里。”汉王自己都不敢相信,内阁竟然送了一个天大的宝物给他,难道内阁里有人?
纪纲得令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汉王复命。朱高煦见纪纲忠心耿耿,心里十分得意,将全盘计划托出,要纪纲領軍,攻入西華門勤王,剷除奸邪太子。
纪纲十分兴奋,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他也掉入了汉王的圈套。
汉王的谋士给了一计,何不让纪纲做先锋,攻入皇宫,杀死太子。然后汉王再率领一批军队,歼灭纪纲的队伍,换得永乐帝的信任。
纪纲答应了下来,回去将这讯息告知了他管辖的锦衣卫镇抚使路龙之。此人负责紫禁城的防守要职,西华门的钥匙在他手上,纪纲交代要他明晚开西华门等他入宫。
路龙之是个聪明的恶人,他知道这道命令不简单。他听了纪纲的吩咐后,内心如沸水般炸了,他知道纪纲要反。
路龙之返家后,将自己反锁书房里,不吃不喝,独自思索。当晚也没有叫人侍寝,弄得小妾以为他病了。路龙之一晚辗转反侧,不知道该不该开西华门。
一大早,他唤来家中亲信,伸直了腿,要家仆用力的打下去。
这家仆愣是没听懂,又再问了一次。路龙之怒了,抓起棍子就打上去。“叫你打!你就打。”
家仆被骂的没办法,狠心一棒,竟将路龙之打瘸了。路龙之痛的眼泪直流,但又大笑着说:“打得好,打得好。”
原来,路龙之在搞一出苦肉计。他不敢去开西华门,怕谋反。纪纲势力太大,他也不敢去告密,只好假装摔断腿,没法去处理晚上的事。
纪纲不知道路龙之演了一出戏,半夜三更在西华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发誓要杀了路龙之。他问陈刚怎么办?陈刚自从那一晚后,魂不守舍,竟然没听清楚纪纲的问话,一问三不知。
陈刚觉得是天意,不应该再往前一步。而纪纲这几年一路一马平川的高升,觉得人定胜天,不能在此却步,他蛮横的个性此时充分显现出来。纪纲扬起鞭子,领着五百军队,要硬闯西华门。
也就是同一时间,姬水坤到了乾清宫。而同一时间跑进来喊救命的人是太子朱高炽。
当纪纲在西华门鬼吼鬼叫时,离西华门仅有数十步之遥的武英殿中,太子朱高炽正与户部大臣挑灯夜战,算计着当年的税收与财政支出。朱高炽跑到了西华门边,听到了门外的纷扰,更听到了纪纲怒吼着:“来啊,把门给我撞开!”
朱高炽知道出事了,纪纲反了。
【第152节】纪纲
朱高炽第一时间,捧着他肥大的肚子,一拐一拐得全力往乾清宫奔跑。武英殿位于紫禁城的西南角,乾清宫在奉天殿之后。他拖着肥胖的身躯,足足跑了有快半里路,沿路又拉了几个锦衣卫一起,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终于到了永乐帝休憩的宫殿。
太子累地跪在地上,但仍努力地拍着大门大喊,立时把殿里所有的太监惊醒。内务府的太监打开大门,只见太子朱高炽帽子落在一旁,朝服不整,汗湿了前襟,见门一开就直往乾清宫冲。
此时朱棣已被惊醒,他掀开锦被,厉声质问太子:“谁反了?”
见皇上一醒,太监马上来准备给皇上更衣。
朱高炽冲了进来,跪在地上颤抖地说:“纪纲,锦衣卫纪纲。要冲撞西华门。”
朱棣脑中嗡的一声炸了,整个人如灌凉水般醒了。他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对着宫外喊着:“传东门七卫!”
朱棣回到龙床前,坐了下来。先稳定一下心情,开始吩咐朱高炽:“现在西华门开了吗?”
朱高炽头也不敢抬地回道:“禀父皇,还没开。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朱棣略为沉思,立即回道:“纪纲反了,那表示锦衣卫不能用了。但是他进不来西华门,表示锦衣卫还没有全造反。立刻,打我乾清宫的烟火和令牌出去,传禁卫军救驾。你让东门七卫带禁卫军往西华门攻。你跟我在这守着。”
此时由于乾清宫里所有的灯都点起来了,一个太监点灯时,看到靠近窗户的地上有一段香正烧着,捡了起来闻了闻,有一股清香味。他推窗一看,窗外地上有一片湿漉漉的水渍。正是姬水坤留下的。
“有人来过?”太监嘟囔了一句。
由于朱棣不喜欢禅香、沉香这类东西,因此太监便顺手把它掐灭了。可掐灭了这段香时,这太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失去知觉,蹦的一声,面朝地的撞在青石地面上。
众人听到,吓了一跳。
姚广孝由于是内阁重臣,随时会被皇帝召见,因此获准歇息在武英殿附近的书房。此时姚广孝听闻宫外造反,也赶了过来,和永乐帝、太子合谋参详。
看到太监昏迷,姚广孝察觉有异,走过去拾起那段香,扳开太监的眼睑,一看就惊呼,“有毒!”
昏迷的太监眼中有着泛黑的雾色,很明显与常人不同。
姚广孝急喊:“皇上、太子,快撤,离开这里。”
永乐帝一听,赶紧起身,衣服也不换,立即起驾。“姚大人,去哪里?”
姚广孝说:“向北走,去坤宁宫,那里离玄武门近,可攻可守。”
坤宁宫是正宫皇后的寝宫,但是皇后已于永乐五年仙去,所以此时坤宁宫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太监平日负责清扫。
一群人簇拥着皇帝,走进了坤宁宫。此时大家精神亢奋,没有睡意。朱棣属于战场上的人,遇到危难更显沉稳。
反之,朱高炽由于惊吓,明显眼神涣散。朱棣看了很不满意,本要出声呵斥,但还是忍住了,想着还是给太子留点颜面。
姚广孝前来,说了一句,“皇上,微臣给皇上搭脉。”姚广孝伸出食指,搭上皇帝的脉搏。
脉象相当平稳,可是当姚广孝输入真气时,发现皇帝的脉象越来越慢,越来越窒碍。
姚广孝心想:“莫要是中毒了?”
他看到半截香时就担心是中了**香。但是这看来不是普通的**香,而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让人中毒却不自知。如果不是那个太监拿起了那段香,导致急速中毒,根本很难发现。
姚广孝低声跟皇帝开口道:“皇上,您中了一种很奇特的毒,需要微臣来替您祛毒,请容我运气为您疗毒。”
朱棣素知姚广孝之能,点点头,“不碍事。”
姚广孝运起御古两仪功,他已经练到了第四层,阴阳相济,功力远高于柳闻志。柳闻志拔除郑和的天地罗华花了好一段时间。可姚广孝运起神功,很快就能拔除彼岸香的毒素。
在姚广孝专心为皇上疗伤时,六个人鱼贯而入,分别是东门七卫中的白龙王、汤八右、师无艳、乔三郎、陆青山和云中岳。
“东门七卫叩见皇上!”六人跪地大声行礼。
此时朱棣正接受姚广孝的真气拔毒,无法开口,他手摆了一下,让众人平身,并示意朱高炽下达命令。
朱高炽清清喉咙,拿出自己的令牌,一块黄澄澄的纯金令牌,上面写着东宫皇太子。这六人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先前只耳闻永乐帝在东华门外新设了一个特务机关,直接禀报奉天殿。
“东门七卫,现指派你们,拿着东宫的令牌,统领禁卫军,前往西华门,剿灭叛军。将为首的人,捉拿问罪。”
“臣遵旨!”白龙王上前领了令牌,率领众人退了出去。
【第153节】祛毒
姚广孝脸色煞白,看来是全力运功。待得一炷香时间,才虚弱地张开眼睛对皇上及太子说:“皇上,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虞了,稍后,我再开一帖药,每日运气疗伤,应该能处理。”
其实,姚广孝没说实话,他全力运气拔毒,但是总是有最后一点毒素,十分顽强处理不了。他用了神功全力逼毒,还是未能竟其功。但是他知道目前看来是性命无忧,只是日后不能再染毒,恐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不是纪纲造反引得太子前来敲门,且那个倒霉的太监掐断了彼岸香,且宫中竟有懂御古两仪功的人可以疗毒,今日永乐帝势必休矣。此中的命运交替,没有人参得透。就连姬水坤都误以为自己已经得手。
当姬水坤潜入内筒子河时,听到西华门外吵闹依旧。待得从原来的路潜出外筒子河时,他回头看了玄武门的方向一眼,竟然只剩两个锦衣卫在门口,本来巡逻的队伍都没了。
他看到正对面的屋檐上,有个人跟他打招呼,定睛一看,正是曹一尔。他快速的尘夜色爬上岸,跟曹一尔汇合。
姬水坤一看其余众人都跟曹一尔在一起。
曹一尔将他抓进暗巷,忙问他:“得手了?”
姬水坤点点头,但是刚刚一整个过程实在紧张,他呛了水,咳着嗽,说不出话来。
伍一心低声说:“出事了,你知道吗?西华门锦衣卫造反。”
姬水坤小声回道:“难怪,我在宫里施毒的时候,听到喧哗声,有人冲进乾清宫喊造反。”
刺客家族的人整夜受灾外面,初听到西华门外的吵架声时,他们以为事迹败露。后靠近一看,才发现竟然锦衣卫窝里反,指挥使纪纲和西华门的锦衣卫军队在叫板。
伍一心关切的问姬水坤,“你确定你没事吧!”
姬水坤感激的回答:“一心姐,我没事,但是我遇到他们的人,我情急之下,把彼岸香一丢就先撤了。”
“没关系,人活着最重要,我们先回去吧,这万一打起来,靠近皇宫都危险。”曹一尔示意大家赶紧回剑雨楼,再议下一步。
夜色中,六个功夫卓绝的年轻人,在月光的照耀下,飞驰回玄武湖畔。
就在西华门前,纪纲实在想不透怎么会带出一群死脑筋的属下,门口的锦衣卫不见腰牌不开门。连三品大员锦衣卫都指挥使,大明王朝特务机关的最高首领纪纲,都过不了自己下辖的门卫。见时间一分一秒就过去了,纪纲无计可施,下达命令,杀人硬闯。
西华门仅有十余个锦衣卫守着,五百人的军队向前杀去,根本挡不住,很快的,那十几个锦衣卫就身首异处。
可西华门是紫禁城最重要的四个门之一,其余分别是正门朝南的午门、东华门和北面的玄武门。这门又重又厚,连着城墙,足足有一手臂那么厚,上面还绑有锻造铁条,坚不可摧。
由于没有钥匙,纪纲等人,只能拿着攻城的工具硬闯,在这一段上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大门还未完全破坏成功,禁卫军来了。
来了不止一波,竟然来了两拨禁卫军,一从南边,一从北边进来,都往西华门而来。
【第154节】勤王
南边的禁卫军有白龙王统领着,北面的禁卫军-其实不是禁卫军,而是三千营,是由汉王统领的。
汉王本来兴致勃勃是要进紫禁城来勤王,岂料来早了,看到了一出好戏。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卡在西华门前。汉王懊恼兵变无效,纪纲蠢到极点的行为更令他哭笑不得。本来兴致勃勃,好整以暇的漫步前来,但现在看来有些不合时宜。
汉王朱高煦也是应变极快,见前方有另一不认识的将领率领禁卫军前来,怕纪纲说了什么话事迹败露,低声吩咐旁边的神箭手,“等会我一说完,射死这纪纲。”一交代完,朱高煦赶紧大声说:“纪纲,你这大胆反贼,我收到线报就赶紧前来救驾,还不快束手就擒。”
纪纲瞠目结舌,暗骂此人做贼喊抓贼。这下知道自己上汉王当了,纪纲挥着皮鞭大骂:“你奶奶的,汉王你。。。。。。”
话音刚落,一支白羽箭从汉王身边破空而出,一箭射穿纪纲喉头。纪纲试着捂住喉咙射出的血箭,但他不能呼吸,随即失去意识,跌下马来,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纪纲带来的军队其实是朱高煦私练的兵,如果查了出来,汉王难以善后。一不做二不休,竟要三千营歼灭这五百人。一声令下,三千营冲入这五百人的列阵,由于人数相差悬殊,且纪纲已死,军心涣散,这五百人没多久都灰飞烟灭。
白龙王见汉王已经料理了这批人,遂不插手,率领着禁卫军在南边看着。当三千营铲除完所有的叛军后,白龙王才上前叩见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不认得他是谁,但是白龙王可认识汉王,这等亲王他万万惹不起。。
“微臣东门七卫之白龙王,叩见汉王。”
“你们是什么部队?”汉王虽然不认识白龙王,但是早早就听说过这个东华门外的神秘机构,今日一见,竟能率领禁卫军,可见皇帝对他们有多信任。
“东门七卫乃奉皇上的命令,率领禁卫军打退叛军。但是汉王英勇,还是汉王抢先一步,成功救驾。”白龙王深谙官场的道理,不如把这功劳送给汉王,再大的功,都没有血缘亲。
汉王朱高煦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下了马来,拍打着大门要从西华门进。西华门里的锦衣卫目睹了整个过程,居然严实不肯开门。朱高煦心想:“这老纪脑袋不行,调教这锦衣卫倒是一板一眼的,我刚刚砍完人,还是不给开门。”
白龙王走到门前,亮了东宫太子的令牌,锦衣卫见此人带着春和殿主人的令牌,竟毕恭毕敬的开了大门。
这一举动看得汉王好不嫉妒,他虽为皇家的二长子,但是还是距离东宫太子很远。那张令牌彰显了太子的地位,毕竟太子才是真正住在紫禁城的人,汉王虽是皇亲国戚,但不是紫禁城的主人。
白龙王躬了个身,邀请汉王一同入内。
汉王满意地点点头,后面的三千营都亦步亦趋跟着汉王。白龙王停了下来,用冷峻的眼神看着汉王,“汉王,只能你一个人进。”
汉王闻言,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除了锦衣卫和禁卫军外,其余任何军队都不能踏入皇宫一步。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不能破坏。“好,就我进去。”
白龙王示意汉王先行,他跟在后面,后面还有东门七卫的其余人。
【第155节】坤宁
白龙王上前,附在汉王耳边告诉他,“皇上在坤宁宫静养,请汉王前去觐见。”
朱高煦瞪了白龙王一眼,说了一句,“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告诉白龙王,我可是大总管,自然知道这些事,想用此句话把自己的地位夺回来。汉王迈开步伐,大摇大摆地往坤宁宫去。他一人孤身在前,但其实心里忐忑,不知道精明的父王会说什么话。
皇帝朱棣正在坤宁宫歇着,心中万马奔腾,可是仍旧毫不显露。当了天子多年,朱棣知道,就算你再惊讶,都不能表露出来,让人家知道你的弱点。
朱棣本就认为纪纲就是条狗,有些张扬,心理有问题,但没想到此人竟明目张胆要攻紫禁城。他不禁想起,是谁推举纪纲做九门提督的?竟然把皇城的最重要一道关卡送给了逆贼,此人是设计要谋害朕?朱棣环顾四周的人,各人面上表情不一,他更有一种强敌环伺的警惕。
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刻都不能松懈。
他看着旁边坐着哈哈喘气的朱高炽,肥胖的太子的确不是他的首选,这孩子跟自己差太多了,可是其余诸皇子也难以担当大任。众人皆说二皇子朱高煦跟他最像,说其勇猛善战。可朱棣心里清楚,汉王朱高煦有勇却无谋,当年西征时就看出来了。
统治天下,可不只是砍人而已,更重要的是运筹帷幄,掌握朝局,内控文臣武将,外平边疆鞑子。打仗是外家功夫的活,驾驭政治才是内家功夫。他调理自己的气息,刚刚中的毒,令他有些不太舒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其实他不担心纪纲造反,禁卫军在自己手里,锦衣卫在人数及装备上不是对手。白龙王应该能料理纪纲。
此时皇太孙朱瞻基进来,按照君臣之礼叩拜皇帝。
朱棣看到朱瞻基,登时宽慰不少。所有的子孙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长孙。朱瞻基开口道:“陛下洪福齐天,听说外面反贼已灭,局势太平,”
朱棣和颜悦色地挥挥手,让朱瞻基靠近一点。“来,我有话问你。”
听闻此语,朱瞻基心里呵噔了一下,难道是皇上知道了什么?莫要是让柳沐雨去偷剑的事被发现了。他一直觉得赵文泉的死有些蹊跷,难道是有什么内情?跟今晚的事有关,如果皇祖父质问,他该怎么回应。朱瞻基一颗心九个玲珑洞,一瞬间转过了好多念头。
“好孩子,你吓到了吧?”
听闻朱棣用家常的问话问自己,朱瞻基登时放宽了心,赶紧答道,“谢谢皇祖父,这也是孙儿一个经历,增长见闻,观察陛下如何处理国家机密要务。”
“嗯嗯,好孩子,赐座,休息一下。”此时太监挪来了一只官帽椅,排在朱高炽的下位。
朱棣招招手,示意太监将朱瞻基搬到他旁边。
这是个意义非凡的动作,皇家的位置代表了权力的界限。举凡任何时候,太子应当是仅次于皇帝的下一位,但此时皇太孙越过了太子,更靠近皇帝一步。
朱瞻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向太子,也就是他的父亲请示了一下。太子朱高炽默默地点了头。朱瞻基才敢往皇帝身边靠。
朱瞻基心想:“难道皇祖父忘了规矩吗?我怎么能比爹爹还靠皇帝那么近?”
就这个细微的动作,引发祖孙三代心里的涟漪时,汉王和东门七卫进来了。
汉王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皇上啊皇上!儿臣救驾来迟,皇上无恙吧?我一见纪纲,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东西,简直就是逆贼,应当刮千刀,凌迟处死。”
朱棣微微一愣,怎么回事,竟是汉王进来了。
见他大呼小叫,打扰坤宁宫的安宁,朱棣有些生气。更何况,此处还是徐皇后生前的住所。朱高炽和朱高煦小时候就是在这坤宁宫抚养长大的。
父子三人相见,气氛非常凝重。汉王不安好心,心里又担忧父皇会发现他的阴谋。朱高炽自从当了太子,一直如履薄冰,怕极了皇帝和汉王。他怕皇帝摘掉他的太子位,也怕汉王的虎视眈眈。这么多年来,朱高炽都是战战兢兢,深怕一个错误,就跌落紫禁城的权力深渊。
朱棣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他要时常担心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要篡位,毕竟他自己就是篡位的始作俑者。更别说建文帝在他心中的疙瘩,他的龙椅从未安稳过。
突然朱棣一口气不顺,自从今晚中了那莫名其妙的毒以后,他的心和肺似乎受损,没法正常的呼吸,好像有一块小石头塞在胸下,堵住了呼吸。
朱棣心想,“自从搬到南京京城,住进了紫禁城,就没睡过好觉。总是刀影憧憧,一颗心在这南方就是定不下来。”他突然有个念头,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56节】迁都
汉王朱高煦一进来就喧宾夺主,绘声绘影的说着西华门兵变的发生经过,当然他加油添醋了自己率领三千营歼灭纪纲的英勇事迹。但这浑人始终没注意到朱棣的脸越来越暗沉。
朱棣可是当年靖难打了整整四年的,领军人物,从北京御驾亲征一路打到南京。而后又于永乐八年西征鞑靼。朱棣的心里雪亮着,朱高煦怎么能未卜先知突然出现,还率领着三千营勤王。
三千营驻扎在玄武湖东边,距离紫禁城还有好几里路。汉王竟能预知军情,及时率领军队赶到。
朱棣心里冷笑,“这狗子竟是要反,我竟生出了个好孩儿。”
但朱棣知道现在还不是料理汉王的时候,如果说本来汉王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接太子位,在此时已经烟消云散。
朱棣心里发现一个很大的谜团,几件事绕在一起,似乎背后有个人或是团伙在作弄玄虚。而这人并不是汉王。汉王没有这个本事。
前晚,应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赵文泉自刎身亡,内阁上了个奏折,建议紫禁城安全不得一日无人,应通知吏部快速批准纪纲暂代九门提督一职。
内阁里有胡广、杨荣、杨士奇、黄淮、胡俨。是谁在作怪?
而隔一晚,纪纲就兵变了。谁主张纪纲接九门提督?谁杀死赵文泉?汉王知道多少?
太子跟这件事有关吗?
朱棣张开眼皮看了看姚广孝。姚广孝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对他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是好时机。
朱棣平心静气的听完汉王的胡说八道,才缓缓地说:“很好,回头叙一下,请内阁论功行赏。另外,查清楚,纪纲以外有没有同谋。这件事交给。。。。。”
朱棣没说是谁,看了一圈,才说:“。。。交给汉王来办。”听到这,太子脸上微微变色,按说这事应该交由太子来处理政务,怎么会交给了汉王,今晚竟然亲疏有别至此。
姚广孝听到这个安排也大感惊讶。但转念一想,如果交给太子,太子周边的人必定会大张旗鼓的盘查,打击汉王。届时恐打草惊蛇,惊扰朝政。也许皇上是故意要压下此事,不要炮制兄弟阋墙夺嫡的故事给外界知道。想到这,他抬头看了看朱棣,发现他僵着笑容,脸上一阵黑一阵红,证明其实他心里大乱。且姚广孝修炼内功,他能感应到朱棣呼吸紊乱,看来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及压力。
汉王则是心里乐开了花,查处纪纲的事交给了他,那他更可以为所欲为,毁灭罪证。
朱棣低下头,有点累了,他说:“乏了,都退下吧,姚广孝和白龙王留下保护我。其余人,都撤了吧。”
众人听闻此语,纷纷依序退出坤宁宫。
此时坤宁宫里,只剩下三人,安静地连白龙王额头流汗的声音都能听见。
朱棣闭着双眼,思考着这一团迷雾。
良久,朱棣开口道:“朕决定迁都,不待南京了,近日,我将启程赴北京,姚广孝,明日下一道旨,你赴东营,接管三大营,由你亲自率领三大营护驾北上。”
姚广孝佩服朱棣顷刻间就想出了释去汉王兵权的好办法,借由北上迁都的理由,调动京军三大营,等于是让姚广孝把握住了最强的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千营。这是整个南京最强的军队,将三大营调离汉王之手,也调离太子之手,是最安全的做法。
而汉王的蕃地在福建,他应该要回南方,和北方无关。这个军事调动合情合理,让汉王无法拒绝。
“你明日拟议一下,把奏折拿来给我看,就签核了,越早走越好。”
“遵命,陛下。”
“你也先回去吧,有白龙王守着我就行了。”
此时,姚广孝知道皇帝还有其他任务要交给白龙王。他听说过东门七卫这个新机构,神秘的无以复加。此刻听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这东门七卫是皇帝亲率的新机构,连姚广孝都不能知道。
可皇帝已经开口逐客,姚广孝不得不走。
等到殿里只剩朱棣和白龙王二人,他低声地说:“你们去查查,汉王、太子和皇孙,谁跟今天的事有关系。还有纪纲有没有同谋?查到任何信息,只能告诉我,你可以随时密折觐见。”
“遵旨!”白龙王很讶异这名单上竟有太子,今日人人都看得出来,汉王过分张扬,看起来反而心虚。而太子一言不发,谨守本分,可没想到皇帝也不放心他。最最令人震惊的是,皇帝竟连皇太孙都不相信。看来,这紫禁城里真的没有亲人,为了皇权,父子互相不信任。
白龙王领旨而去,可这里头暗藏的涵意,让他不寒而栗。
【第158节】还剑
隔日,刺客家族的人去查探了皇帝的行踪,才发现刺杀行动没有成功。皇帝仍然上朝,且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姬水坤感到不可置信,他明明下了彼岸香,但是怎么会能一点伤害都没有?
“难道宫中有人能解毒?”姬水坤不解地说。
伍一心安慰他说:“也许,真的有大内高手,能解你家的毒,也许朱棣命不该绝,他根本不在殿里?谁知道呢?搞不好真有什么厉害的太监,可以处理这彼岸香,别忘了,曾听说前朝曾有太监,武功冠盖武林,无人能敌。”曹一尔也拍了拍姬水坤的背,要他不要责备自己。
但姬水坤还是难过了好久,这是他第一次的暗杀任务,但是却没有成功。他感觉丢了姬家的脸。众人
刺客家族刺杀朱棣的行动到此告了一个段落,姬水坤虽然成功潜入紫禁城,但是功亏一篑。
可是这彼岸香对朱棣、姚广孝及朱高炽还是造成了伤害。在日后,他们的其中一人如果再中了彼岸香的毒,就算是姬家拿出解药,也解不了。
众人决定各自返回归程,玉易莲及聂萧萧还记得与柳沐雨的约定,他们二人当天深夜,携了胜邪剑去赴约。
当走到那晚打斗的现场时,竟看到朱瞻基和柳沐雨两人在暗巷里,踱步着。
朱瞻基一见玉易莲,立刻驱前一步说:“姑娘,我两等了你们好久。能否赏脸,共饮一杯无?”
玉易莲已经知道朱瞻基的真实身份,心里百般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瓜葛,缄默没有做任何回答。
聂萧萧递出胜邪剑转向柳沐雨说:“呐,还你了。”
柳沐雨大喜,“谢谢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聂萧萧对着柳沐雨拱手道:“不用谢,萍水相逢,后会有期。”她的意思是不留姓名。
柳沐雨和聂萧萧对过几掌,对她的功夫十分佩服。柳沐雨修炼家传内功有成,在春和殿里与大内高手或锦衣卫过招,都是轻松取胜,但唯独聂萧萧是他至今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聂萧萧其实也是对柳沐雨惺惺相惜,两人拱手一笑,竟在不言中。
这厢朱瞻基却是对玉易莲念念不忘,当知道今晚柳沐雨要和聂萧萧等人见面,便硬要同行,可没想到玉易莲对他不理不睬。
“姑娘,您。。。不愿意跟我们聚聚?”朱瞻基不死心地问。
“陛下,我们一介草民,攀不上金枝玉叶,皇家贵胄,就此别过。”
“当日,我为姑娘出头,一直想要一聚,难道姑娘不愿意看在我曾出手相救的面子上,一起喝杯茶?”
堂堂皇太孙,把话说到这份子上了,实在也是拉下脸来企求了。他拿出当街相救这件事出来,玉易莲倒真不好拒绝,一时踌躇了。
“姑娘,你们盗了胜邪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昨晚,外筒子河的铁栅栏,估计是某人拿了某把神剑做的好事。”
朱瞻基修**王心术,总是想着要威逼利诱,吸引人就范。可毕竟还年轻,不懂得娇蛮姑娘的心,竟拿官场政治那一套对付玉易莲。
本来玉易莲都要给个面子答应了,听他这么一说,脸立即垮了下来。
“恐吓我?你以为我怕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难道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玉易莲冷笑一声,“去说吧,且看你两拦得住我两吗?”说完这话玉易莲甩身就走,绑的飘逸的长辫一甩。朱瞻基感受到发梢的一股少女幽香扑鼻而来,登时意乱情迷。
朱瞻基情不自禁上前拉住玉易莲,玉易莲见状,甩开他。柳沐雨见主子受辱,说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要知道,朱瞻基平日在春和殿是予取予求,天下的女人如其囊中之物。柳沐雨想起那日朱瞻基甩了他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又回到眼前,随即柳沐雨驱前一掌拍出,要逼玉易莲退后。聂萧萧见柳沐雨偷袭玉易莲,岂能容忍闺蜜受辱,一掌隔空拍出,逼得柳沐雨不得不退。
两大内家高手一试即退,柳沐雨感到聂萧萧浑厚的内劲,自知双方势均力敌,没有人有绝对把握能打赢。且柳沐雨刚刚才从聂萧萧手上拿回家传之剑,他万分不愿意和聂萧萧对掌。希望双方能和平离去。
玉易莲实在是对这朱瞻基没兴趣。他是皇太孙还是未来的天子也好,玉家是流传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家产丰厚,家底殷实,衣食无忧。能够做个自由自在的武林人,更好过于紫禁城的禁锢之鸟。
但就是这种得不到的感觉,让朱瞻基觉得新鲜、好奇。才会对玉易莲念念不忘。
“我告诉你,别再缠着我,姑奶奶不吃这一套,你该干嘛干嘛,别再跟着我们。今天是念在柳沐雨的情面上,不跟你计较。萧萧,我们走。”两人幡然飞上屋檐而去。
“姑娘,至少留下芳名!”朱瞻基犹不死心。柳沐雨却记住了那个名字--萧萧。“原来她叫萧萧。”
可这两位美丽姑娘,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中,隐没在南京城攀攀叠延的各色屋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