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要打翻身仗(2/2)
在黑省大豆新品种推广大局已定之后,齐政回到了首都,并频繁出入于各部委之间。
他手中的“嘉豆13号”,是好东西,也势必不能敝帚自珍,但他更不希望浪费了这个品种的潜力。
大豆属于土地密集型农作物,适合大规模机械化种植。
以国内现在非国营非嘉谷体系的大豆种植者来说,几十亩大豆可能要分成五六块种植,而且,一亩地里可能有几个大豆品种,混种混收现象严重,既不能保证质量,也不能保证产量。
这不是农民重不重视的问题,而是受经营规模、机械不配套、技术使用不规范等因素限制,一些增产效果明显的先进技术根本无法大范围、规模化应用。
问题是,不趁着现在美国、巴西等大豆主产国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充分发挥“嘉豆13号”的高产潜力,让国产大豆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还等什么时候?
所以齐政需要胡其远这些政府中的“嘉谷派”帮忙进行游说和推动,让嘉谷来主导国产大豆的“翻身仗”。
现在看来,很有希望。
国内的主粮要基本自足,18亿亩的耕地红线有15亿亩要种大田主粮,也就是说只有3亿亩的腾挪空间,而这3亿亩也被安排得紧紧的,13亿人的蔬菜瓜果需求,也是天量。
换句话说,中国大豆产业要想崛起,想增加多少种植面积来实现是不可能的。只能在现有种植面积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提高生产力,才是国产大豆的唯一出路。
要不然,“嘉豆13号”的出现也不会让国人这么欢欣鼓舞了。
即使是这样,也只能说是降低大豆对进口的依赖,而不是说完全自给自足——没有必要,也不敢奢望,无论是齐政,还是政府。
除了“嘉豆13号”是由嘉谷培育出来之外,齐政有信心打动政府的另一个战绩,就是嘉谷在农村基层的动员组织能力。
在齐政推动政策出台的时候,公司也不是干等着。譬如要对“嘉豆13号”的种子、特种根瘤菌菌株进行提前储备,譬如……组建更多的大豆合作社。
嘉谷农业的负责人谢开济一面安排手下人启动大豆合作社组建工作,一面前往首都分部,向齐政报告情况。
“……东北地区的大豆种植体系已经较为完善,我们预计,换种‘嘉豆13号’之后,明年东北地区至少能生产2000万吨大豆。”
“现在我们要全力开拓的,是黄淮海地区和长江流域的大豆产区。我们在这两个地区虽然只有十多个大豆合作社,但通过针对性了解,对于这两个大豆产区,我们也是做了非常系统的一个信息分析。”
“如果这两个地区的大豆全部换种后,黄淮海地区有生产1300万吨大豆的潜力,长江流域有生产1100万吨的潜力……这样的话,加上东北大豆产量,基本能满足国内40%的需求了。”谢开济将公司的分析说了出来。
齐政微微颔首。如果再加上隔壁的远东地区,能满足国内50%的大豆需求,这个数字就让人放心多了。
但如果有业内人听到这个分析,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按照嘉谷的计算,4000多万吨才满足40%的需求,意味着嘉谷内部对于国内的大豆需求量估算为1亿吨以上。
要知道,今年全国的大豆消费量才7000多万吨,增长到一亿吨需要多长时间啊?
哪怕是发改委,也是按照普遍的5%或者6%的所谓高速增长来做模型,估计的时间越晚,错漏必然越多。
齐政知道的时候,都同情地想着:然而,你们还是低估了十几亿中国人的胃口。
不出五年,中国的大豆消费量就突破1亿吨,然后才慢慢地达到瓶颈。嘉谷内部的报告,是齐政综合了自己所知的走向,然后命令嘉谷战略部的十几个人,以既有的研究内容为蓝本,才估算出来,也是最符合历史走势的结果。
可惜,现在没有多少人相信就是了。
即使是谢开济,都半信半疑。
齐政却不在乎他的想法。如果还按照原来的走势,不出十年,国内的大豆进口量都逼近亿吨了。只有快速推广“嘉豆13号”,才有可能让这一格局发生根本性转变。
因此,沉吟片刻,齐政就决断道:“加快在黄淮海地区和长江流域的大豆产区的合作社组建速度,不管我们能不能拿到推广主导权。对了,人手还充足吧?”
“没问题,我们这两年招进来的年轻人,都安排到基层,一人跟进一个合作社,历练他们和农民打交道的能力,现在也该出师了。”谢开济定了定神,说道。
齐政满意地颔首。
在中国,假如你不能和农户顺畅沟通,你根本谈不上做合作社。
这涉及到中国的一个世纪难题——如何将农民有效组织起来?
从大的方面看,改革之初的“包产到户”是将村集体解散了。可是到了现在,时代的要求必须把农民重新组织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社会意义的变革,其意义不下于“包产到户”的社会意义。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这同样也适用,奇妙不?
可是环顾周边,除了嘉谷,很多致力于现代农业投资的企业,都会不自觉地拒绝和农民合作,核心出发点就是主观地认为纯粹的农民是无法实现有效管理的。
这当然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历史告诉我们,要想将农民组织起来,第一步是实现利益捆绑,譬如打土豪分土地;第二步是明确共同的奋斗目标,譬如如何保护和扩大这些既得利益。
所以,更准确应该是,组织农民成本太高而经济收益有限。
嘉谷之所以能承担这样的高成本,是因为嘉谷的效益也高得根本不像是做农业的——坊间戏言,嘉谷就是一家披着“农业皮”的“奢侈品”公司。
很显然,双倍增产的“嘉豆13号”,效益也不是一般的高。
但即使如此,谢开济还是提醒道:“老大,一年两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农民很难一说就同意加入合作社的……”
一般来说,农民会观望一阵子,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了,才会有所行动。但如果明年要实现大范围推广大豆新品种,从年底到明年初这段时间,就要将合作社组建起来,将人员培训起来,难度和工作量都不是一般的大。
齐政也知道这一点,想了想,道:“这样吧,合作社不是应该分红了吗?我让总部拨付一笔经费,用来组织两地的豆农参观我们的合作社分红。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找媒体做一些宣传。”
“哈?”谢开济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明白过来,乐道:“真要这么高调?”
齐政颔首道:“农民的核心诉求很简单,要增收,要可靠的增收。那么,还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有说服力?”
同时,也可以让政府中某些人看看,嘉谷将农民组织起来,可不是让他们成为被剥削的对象的——资本下乡,也要看是谁在组织,怎样组织。
……
第601章 总是要改变一些东西的
秋收过后,对于嘉谷系的合作社社员来说,又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分红就要来了!
今年,为了配合嘉谷农业公司的合作社组建计划,嘉谷系大豆种植合作社成为了最早一批进行分红的合作社。
为了安排好外来村民的参观和宣传,嘉谷农业上下忙得都要秃顶了。
在中国大地上,一个村和一个村表面上看都是相似的,但是细看,却各有各的不同,因此不同意加入嘉谷系合作社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
譬如有的村子是某几户村民不肯加入合作社,他们就像是村里的“钉子户”,往往是一两户可能就让整个村子的耕地连不成片;又譬如有的村子是村干部们,出于权力或利益的考虑,抗拒成立合作社……
还有的地方甚至连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的划分都是马虎的,比如村集体对土地的管理权是空置的,如果村民把土地撂荒了,县乡政府和行政村没有得到法律授权,无法把村民的撂荒地收回来,只能看着土地撂荒干瞪眼……
为此,嘉谷农业的工作人员组成了专门的评估小组,按照战略部设计的公式,对每个目标村子评估出一个“攻略指数”。
这个“攻略指数”,其实就是反映了该村子加入嘉谷合作社的可能性大小。很简单,只有一两户“钉子户”的村子,肯定比满村都是“钉子户”的村子更值得攻略。
而那些“攻略指数”较高的村子的“钉子户”或者村干部们,就是这一波参观嘉谷合作社分红的主力。
鲁省的老农民曹连福就是其中的一名典型代表。
他坐在嘉谷农业安排接送的大巴车上,前往嘉谷在鲁省最大的一个大豆种植合作社,心里波澜不惊。
他所在的村子,不是没有组建过合作社,而且还是村干部们亲自领导组建的,但结果怎么样?
不过两年时间,合作社最终因经营不善,负债累累,合作社所有财产(农机、设备及其他)一夜之间被债主们“抢劫一空”。
你能想象吗?一辈子和土地、庄稼打交道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不偷不抢,埋头干活,一年的劳动成果却比玻璃还要脆弱,拿孩子的学费、家人的生活费和老人的医疗费,向市场的汪洋大海,空打一个水漂——这样的合作社,要它何用?
自此以后,老农民曹连福一听到“合作社”都避之不及。
但村里的人们就是不知道吸取教训,当嘉谷的员工上门来游说的时候,纷纷被所谓的“钱景”迷得昏了头,嚷嚷着要加入嘉谷合作社,简直要气死他了。
呵,天下的乌鸦都一样黑,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力更生,他就看这家叫“嘉谷”的公司要玩出啥花样来——反正他们包路费和食宿费,权当是出来旅游了。
等到了合作社,他们被安排进入了一个小学的大操场。操场内的座椅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而在高台处,摆着一堆东西,上面还盖着布。
曹连福摸不清嘉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嘉谷员工的引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差不多是抵达会场的最后一批人了,没有等多久,仪式就开始了。
合作社社长在一片或热切或疑惑的目光中上台,言简意赅道:“……现在,我们开始进行分红,等会叫到名字的社员,请上台来领钱。”
话毕,他大手一挥,就卷起了面前的布。
下方,是一堆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一叠又一叠,一摞又一摞,紧紧密密,生动而又沉静,像是一张用钱做成的床。
会场内,猛的一静,静的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屏息凝视的人们,又齐刷刷的“呼”出一口气,整齐得像是训练出来似的。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钱,也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现金。
而这,正是嘉谷想要的效果——嘉谷系大部分合作社,每年随着分红金额的提高,已经改为银行转账了。但现在为了展现“壕气”,今年的大豆合作社再次采用现金分红。
很显然,一摞摞实实在在的百元大钞,确实比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更能震撼人心。
更加震撼人心的,是一个个上台领钱的村民。
“石良国,入股土地46亩,分得红利38180元;石良顺,入股土地63亩,分得红利52290元……”合作社社长挨个点名上台领钱。
“我的天哪,他们1亩大豆分红800多元!”台下的人群中不知哪位喊这一嗓子,话音刚落,人群就陷入了疯狂的讨论。
“多少?”曹连福拍拍耳朵,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的产量是有多高啊?”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合作社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分红了,这次主要是种植大豆的分红——鲁省地区大豆的播种时间一般于麦收后才进行。
他也种大豆,因此很清楚,他自己种植的大豆,即使不考虑土地和劳动力成本,在最好的年份,每亩收益也不过是在500元左右。
而这个合作社呢,已经是扣除包括人工成本在内的所有生产成本了,而且据说还只是按照盈利的80%进行分红,居然还能拿到差不多是他今年两倍的亩均收益。
前面的一位社员听到他的话,傲然道:“我们种植的是高蛋白大豆‘嘉豆9号’,今年的产量比去年还高一点,差不多每亩460斤吧。”
另一位社员也转过头来,认真道:“关键是合作社统一整地、品种、播种、施肥、田间管理、收获等规模经营,每亩成本至少降低了200元,而‘嘉豆9号’的收购价也比普通大豆每斤要高出五毛。”
“你舒服喽,除了每年有固定分红,还在合作社上班挣工资,哎,你今年工资加分红超过十五万了吧?”前一个社员问道。
“你又差到哪里去了?现在不种比自己种收入高出一大截,你还腾出身来打一份工。别说你今年的收入少于二十万……”后一个社员撇撇嘴道。
“唉,收入再多都不够花啊。我儿子今年要结婚,对方彩礼就要几十万,还要在市里买房,想想都头疼。”
“慌什么?社长不是说了吗?明年我们会种植一个新的大豆品种,据说产量能翻一倍,你想想明年分红会有多少?”
“嗨,我也听说了,要不然我儿子还真不敢买房……”
旁边的老农民曹连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什么神仙合作社?
还有,农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面了?
几十万的彩礼,至少几百万的市里的房子,都只是头疼而已——想想自己快三十岁还在打光棍的儿子……他都不敢想好吗?
恍惚中,他听到一句话“当初把土地交给嘉谷合作社的决定一点儿也没错”,顿时一个激灵。
想想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由得心跳加速:对哦,我好像,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在台下的人群中,他不是唯一这么想的。
最朴实的语言是最有力量的,不用嘉谷的员工去特意描述,在场诸人,都能从金钱的魔力中,体会到加入嘉谷合作社的“钱途”。
而他们憧憬的表情,被外围的摄影机清晰地记录着。
……
“这场面,煽动性太强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放上去。”同时在外围,央视的王导演对身边的齐政苦笑道。
这不是在采访,而是在拍摄纪录片。
刚收到央视请求的时候,齐政都陡然一惊。
纪录片是好东西啊,它虽然不赚钱,但格调满满。想当年,嘉谷一部《舌尖上的大米》,将“嘉谷大米”这个品牌宣传得家喻户晓,甚至成为了商学院经典的一个商业案例。
而央视的纪录片尤为高逼格,正如王导演拍摄的,是一部类似于《辉煌中国》的电视纪录片,全面反映新世纪以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的巨大成就。其中,嘉谷被选为“农业线”的典范之一。
对此,齐政当然是举双手支持了。而合作社分红的场面,就是拍摄组要记录的素材之一。
对于王导演的“抱怨”,齐政耸耸肩:“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看大叠钞票的直接冲击力。”
至于如何在纪录片中起到激励作用,而非引来仇富的目光,其中的尺度把握,就是王导的工作了。
王导演点点头,看着摄像机中一张张面带憧憬的脸庞,突然道:“我之前采访过袁老先生,他说过一句话,现在看来,真的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齐政也想知道水稻杂交之父是怎么评价嘉谷的。
“他说,嘉谷之于中国农业最大的贡献,可能不是培育出了多少新的作物,而是嘉谷的合作社组织体系。”王导演轻声道。
齐政张张嘴,又停了一下,最后摇头道:“……过奖了。”
王导演先是一笑,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倒觉得不夸张。我当年下乡到东北,在黑龙江边上种过地,也开过拖拉机,所以我知道什么叫机械化。那个时候我们一台东方红54的机组,三五个人,就可以种3500亩,当时就觉得效率已经很高了。但是你现在看看最现代化的,配了gps和数字地图的最先进的拖拉机,一昼夜翻地的规模可以达到5000亩。所以它一个作业季节,一个台套,至少要三万亩的作业规模,才可以充分让它发挥作用。三万亩,如果靠老百姓自己流转土地,要流转到什么时候?所以只有自上而下地将庞大而分散的小农组织起来,才是中国农业生产的‘二次革命’完成的希望。”
齐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作为一个导演,他还对于农业有这样的认识?
不过再一想想,又能理解了,如果不是对农业有一定了解,央视也不会让他来拍摄纪录片的“农业线”了。
“嘉谷系合作社现在有多少个了?”看到分红进入了尾声,王导演好奇地问了一句。
齐政想了想,说道:“目前,嘉谷在全国成立了1300多家农业合作社,平均每个合作社自主经营土地面积为6.14万亩;户均大中型农机2.8台套,至少比散户经营高50%……”
王导演轻吐了一口气,指着镜头里的社员们,问道:“真好。你知道我从他们脸上看到的是什么吗?”
齐政配合地摇摇头。
“是希望,是干劲,是崭新的精神面貌!”王导演哈哈大笑道。
看着那些抱着钱的社员们,笑得跟佛祖一样;仿佛他们拥抱的不是纯粹的钞票,而是新的生活,齐政不禁默默地点头。
特别是分红大会结束后,抱着钱的社员们,坐上了一辆辆汽车,渐渐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泛起的青烟下,显露出各自不同的脸孔。
这一幕也被央视的摄像组如实记录下来。
“这是?”王导演挑挑眉毛,看向齐政。
齐政摊手,道:“以他们的分红,拥有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很奇怪吗?”
“他们都有汽车?”
“想买的都有吧。嘉谷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统计。”
两人的对话,引来一阵古怪的表情。
现在的私家车,当然不算什么难得的东西了。
但是,如果车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是一群农民的话,那就有点违和了。
曾几何时,中国的农民,这么富了?
王导演意味深长地看向齐政,道:“看来,嘉谷啊,确实是改变了一些东西。”
“总是要改变一些东西的。”齐政远望着汽车离开的尾烟,微微昂首,“嘉谷总是希望大家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好的!”
……
第602章 服气的国营农场(1/2)
“可不是,嘉谷改变了太多东西了。”九三垦区的田仁里的笑声远远传来,只听他中气十足地说道:“我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在这边,过来试试看……呵呵,我的运气还不错。”
对于国营大豆农场来说,手握“嘉豆13号”的齐政现在就是散发着香气的肉灵芝,哪怕是不速之客,田仁里也是要做的。
齐政并不奇怪他能找过来,反倒觉得他的反应算慢了。
央视的王导演见状,笑着打了个哈哈,就带着摄像组先离开了。
“土地变股权,农民当股东。既能拿工资,还能得分红。”田仁里身边带了一位秃顶的中年人,打量着分红现场啧啧有声,道:“你们嘉谷合作社的社员,比我们国营农场的职工过得滋润多了。”
齐政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可不敢与你们国家队比拟,你看我这为了将农民组织起来,费了多少脑细胞?”
田仁里轻咳两声,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们国营农场,天然的就是农业规模化经营的拥趸,从这方面来说,与嘉谷大力组建农民合作社的目标一致。
但纵观国际,各国农民合作社的普及推广都是通过政府机构的有组织推进去实现的。
通常的做法是,地方政府通过自己的相关机构,如基层政府的各类涉农机构,一方面开展合作社的教育培训工作,为农民合作社培训专门人才和农民骨干;另一方面,派出工作人员直接帮助和指导农民建立并管理合作社。
但在国内,我们的基层干部,包括市区县和乡镇干部,普遍缺乏农民合作社基本知识,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能力指导当地农民建立比较规范的农民专业合作社。
碍于国企身份,田仁里不好对此多做评价,只好转移话题道:“齐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黄泛区农场的郭场长。”
田仁里身边的秃顶中年人与齐政握了握手,笑道:“久仰齐董大名了,听说嘉谷要在黄淮海地区推广‘嘉豆13号’,我就冒昧跟着田总过来打扰了。”
齐政摆摆手道:“哪里的话,我得感谢贵农场对我们嘉谷新品种的认可和支持……”
黄泛区农场是豫省唯一的大型一类农垦企业,常年种植大豆,此前还引进了嘉谷的高蛋白大豆品种,因此齐政对于他的上门也并不感到意外。
三人寒暄几句过后,话题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嘉谷合作社的分红上。
“好家伙,我算了算,加入嘉谷合作社的社员,投资回报率快达到40%了吧?”田仁里也旁观了嘉谷合作社的分红,简单一算,就得出了令人惊诧的结论。
齐政笑而不语。
嘉谷系合作社充分体现了合作社的基本性质和功能,即合作社大部分盈利最终为全体社员所分享,40%的投资回报率听起来夸张,但并不是天方夜谭。
而这落在田仁里与郭场长眼里,就是绝对的“稀有之物”了。
田仁里都不禁对齐政竖起大拇指:“真·合作社!”
他们对国内大部分的农民合作社还不了解吗?
区分鉴别是否是真正的农民合作社很简单,看它们的利益格局如何设置就行了。
那些打着合作社的旗号进行农业生产的,作为合作社社员的农户基本无法参与任何决策,也无法公平地分享收益。所谓的“合作社”,更多只是为能人大户、龙头企业或各类公司等创办主体带来独享利润,它就不是真正的农民合作社。
嘉谷系合作社能有今天,可不仅仅是一句“提高了农业生产力”就能概括的。
从生产力角度来看,它固然打破了小农生产的格局;但从利益分配角度来看,它是继承了中国农村长期以来的以代际分工为基础的“半工半耕”收入格局。
“半工半耕”,即年龄比较大的老一代在家务农,年轻人外出务工,由两代人同时务农和务工来获取两笔收入,从而获取相对体面的生存条件。
正是这种模式,使小农经营具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很多难以在城市里站稳脚跟的农民工并不会将耕地流转出去,更不用说会卖掉了,而是留给年老父母耕种。父母耕种小块土地,收入不多,却基本上可以应对家庭一般性人情社会支出,可以解决一家温饱问题。有了父母的务农收入,年轻人在城市务工收入就可以储蓄下来。
嘉谷系合作社设置的利益格局最妙也是最难做到的地方,就是没有剥夺农民从土地获得基础性收入的机会,反而把农民从艰苦且低效率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据田仁里的了解,很多上了年纪的农民把地交给嘉谷合作社去种后,每年稳稳地拿分红,同时可以为儿女照顾下一代,减轻儿女的压力,不知道减少了多少家庭矛盾。
如果不是嘉谷系合作社本身具备的“维稳”作用,田仁里敢肯定地说,在土地流转经营政策相对模糊的当下,嘉谷想将合作社安安静静地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做梦吧。
另一边,黄泛区农场的郭场长心情就相对更加复杂了。
几乎在全国所有省区,国有农场的农业机械化程度、科技水平、农业组织化程度、农业综合服务能力都好于地方。能以占全国不到4%的耕地,提供占国家定购粮10%的商品粮,一向是让郭场长这样的国农人骄傲的。
嘉谷资本刚开始自上而下通过合作社来组织小农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国农人还会警惕,农业资本家将农民组织起来,是不是想从农业中获得超额利润?
——因为这正是日韩的情况。他们强有力的综合农协,可以相当有力地控制农产品市场,农产品可以卖出好价;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国民也不得不承担着更加高额的食品支出成本。
也许有人会质疑中国农产品的质量不如日韩生产的,但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讲,也包括日韩普通人士来讲,首先是要有吃的,然后才是高质量的吃好。当经济收入很高的“高等人”在讲究吃的质量与品味时,经济收入一般的人们则首先要有得吃。
再怎么看,嘉谷也是走类似日韩农协的道路吧?
再然后,所有这样想的人,都被嘉谷“啪啪”打脸了。
嘉谷系合作社的大部分收益让社员分润也就算了,人家通过掌控全产业链降低成本,主要通过二次加工获利,这是人家的本事。
不断提高的生产力,才是让国营农场大写一个“服”字!
何谓“生产力提高”?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增产!增产!
以大豆来说,嘉谷系合作社之前能达到美国转基因大豆的产量水平,已经算是骚操作了,“嘉豆13号”一出,郭场长直接没有了比较的心思。
你是“改良”,人家直接是“革命”,不敢比,不敢比。
相反,他还要厚着脸皮前来寻求合作。
齐政就笑道:“你们是想问‘嘉豆13号’的事吧?”
田仁里干脆利落地说道:“没错,你得优先给我们国营农场留足种子和生产资料。”
“没问题。”齐政也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不说田仁里一直支持嘉谷发展国产大豆的交情,就冲着很多大型国营农场主动冲在“大豆振兴”的前线,齐政也不会为难他们。
“你还要派人教会种植技术,包学包会。”
“你们派人到嘉谷农业的培训基地学习好了,我会让谢开济安排的。”齐政呵呵一笑,道:“不过种子和特种根瘤菌制剂在价格上肯定会高出不少。”
“我理解。”田仁里笑呵呵道,他也不指望嘉谷供应给他们的价格,能与供应给合作社的价格一样。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说得难听点,嘉谷系合作社的大豆处置权都归嘉谷,但国营农场的不会。嘉谷不在种子、根瘤菌制剂上赚回来,凭什么要为你做贡献?
只要想想这些增加的成本,与翻倍的产量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田仁里就不仅能接受这个事实,而且还很振奋。
同样,郭场长也是这么想的。能否优先大规模引种“嘉豆13号”,意味着农场的效益能否翻倍,谁不振奋?
“有你的准话,我就有信心打好国产大豆的这场翻身仗了。”田仁里搓着手,表情有些古怪道,“我刚收到一个消息,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正准备公关我们的农业部,希望能加快转基因大豆新品种审批进程……”
齐政一愣,也一脸古怪地笑了起来。
……
第603章 不服的国际大豆联盟(2/2)
“我怎么觉得,中国人的态度奇奇怪怪的?”巴西大豆种植者协会执行理事希尔瓦回到宾馆后,微微皱眉道。
“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看好戏的感觉。”阿根廷大豆产业协会的主席祖比扎雷塔顺口接话道。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擦出了几丝电火花。
他们都是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的成员,此次前来中国,正是为了与中国农业部进行沟通,争取让中国农业主管部门在进口转基因法规审批上加快进程。
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是由美国、巴西、阿根廷、巴拉圭、乌拉圭等大豆种植者及行业协会代表组成,代表美国、巴西、阿根廷等大豆出口国的大豆产业利益。
但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诉求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譬如巴西和阿根廷,在大豆出口上就存在着分歧。
阿根廷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建设大豆压榨厂,当时还都是国有的,如今全部私有化了,产能严重过剩。今年整个阿根廷生产的大豆,即使全部留下来榨油也只能满足60%的需要,这就是为什么阿根廷希望中国进口更多的豆油和豆粕,减少进口大豆原豆的原因。
巴西则刚好相反,国内只有很少的几家榨油厂,所以巴西大力支持出口原豆。
当然,在推动中国加快转基因品种审批上,他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南北美洲作为大豆的重要产地,能满足了中国100%的大豆进口需求。“得中国者得天下”,在座的所有国家都不会有停止给中国出口的想法。
“但很显然,中国人并不积极。就我接触的中国官员来说,他们的态度相当模糊。”巴西的希尔瓦撇撇嘴,说出了自己的游说结果。
“我这边也差不多,中国人对于转基因大豆上市审批的态度很强硬,不要说缩短审批周期了,有人隐隐还透露出延长审批周期的意思。”祖比扎雷塔叹了一口气道。
“该死的利益保护!”两人异口同声地喷道。
跨国公司在转基因产品研发上和商业化种植上走得很快,新的产品能很快在美国、南美等地获批并商业化种植,譬如迄今为止,美国批准了13种转基因大豆品种允许商业化种植,这些都为孟山都、拜耳以及杜邦先锋所有。
但是在这13种品种中,中国仅批准了3种转基因大豆允许进口。
这就尴尬了——中国是全球最主要的转基因大豆进口国,他们所做的决定不仅会影响到芝加哥大豆的价格,还直接影响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农民种什么。在中国未获得进口许可批准的品种,农民是不该种呢,还是不该种呢?
这样一来,转基因品种的研发公司也面临着不小的风险与损失。
“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一直保持沉默的美国大豆出口协会理事米勒沉声道,“我得到一个消息,据说中国人打算通过鼓励他们国内的大豆生产,降低进口份额。”
希尔瓦一听,哑然失笑道:“中国人真是会开玩笑。”
祖比扎雷塔也笑了:“我能理解他们保护国产大豆产业的心情,但是,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笑话。”
中国政府一直有意识地在保护国内的天然大豆经济,他们是知道的。
譬如禁止国内生产转基因大豆。
这就造成和他们国家很不一样的局面——他们国家在短短的十来年中,已经成为被美国孟山都公司的转基因大豆所完全侵占的天下,其种植面积已经和美国同样达到所有大豆的90%以上,而全中国的天然大豆种植面积则基本维持之前的面积。
当然,这还不是中国大豆难言竞争力的关键。
大豆生产是占用相对较多土地和使用相对较少劳动力的农业生产,其单位面积产值较低。它的单位面积产值要远低于高值农产品——诸如温室蔬菜、水果和肉鱼养殖。
显然,在人多地少的中国,农业结构越来越多转向高值农产品,是一个必然趋势,这也是中国农业越来越依赖进口大豆和谷物的基本经济原因。
对南北美洲农业来说,地多人少的禀赋让他们可以轻松地划出大片区域种植大豆;而节省了除草所需劳动成本的转基因大豆,能使得他们的大豆生产成本相对低廉;加之天气利好大豆生长,单产水平不断提高,让他们有一百个理由傲视中国大豆。
即使是异军突起的俄远东地区,他们也并不太担心。很简单,俄远东适合种植大豆的土地面积已经不多了,而且,那货同样是不允许种植转基因大豆。
中国国内的蛋白需求依然呈上升趋势,但中国国内的种植面积能维持住现在的规模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满足国内新增需求的潜力?
“除非,中国人能让大豆的产量暴增。”祖比扎雷塔哈哈大笑道。
米勒却紧绷着脸。
祖比扎雷塔的笑声戛然而止。
希尔瓦也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不会吧,你是说……”
米勒一脸牙疼状:“我收到的消息,就是中国人培育出了一个大豆高产品种。”
“有多高产?”
“据说每公顷超过6吨!”
“非转基因品种?”
米勒回以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
“这不可能!”希尔瓦脱口而出。
“所以,这又是一个笑话吗?”祖比扎雷塔也淡定不能了。
迄今,转基因大豆并没有能够实现比天然大豆要高的单位面积产量。也就是说,全世界的大豆产量,都有一个上限,大概在每公顷3吨上下浮动。
每公顷相差几百千克,虽然对成本也有一定影响,却不算天差地别。但,产量翻一倍?
大概只有“呵呵”能表现两人的心情。
但米勒还是没有笑。
假如消息中的“高产品种”不是与嘉谷公司联系在一起,他可能也是同样的想法,甚至轻松地将此事搁置。
毕竟,作为大豆的故乡,中国的大豆品种繁多,而且中国人精耕细作的水平也高,小面积的试验中,大豆产量翻一番并非不可能。
但那是嘉谷公司啊!
一家独立满足了中国30%大豆需求的大粮商;一家让四大粮商掌控中国大豆产业落空的本土粮商;一家在国际上开始扬名的新兴大粮商;一家有着无限可能的国际大粮商……
结合中国人的奇怪态度,米勒越发不敢放松。
每公顷超过6吨的高产大豆品种,有太多的变数了。如果属实的话,可能会重塑全球大豆生产格局,不对,不是可能,是一定!
祖比扎雷塔和希尔瓦看到米勒沉重的表情,再次对视一眼。
“你是认真的?”
“只是一次夸张的传言吧?”
米勒摇摇头:“诸位,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笑话。但……还是详细调查一下吧,中国的嘉谷,并不是一家简单的企业。”
……
第604章 影响力的溢出(4200字)
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的成员再次碰头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中国人培育出了一个优良的高产大豆品种。
但是对于400公斤的亩产数据,联盟内依然分化出两种观点。
一种认为中国人在高产大豆品种的新发现,可能是世界大豆种植史上又一次新的突破,意义不亚于转基因大豆的出现……其中的代表就是美国大豆出口协会理事。
另一种却是怀疑中国人消息的真实性。毕竟,在他们国家个别经营较好、地力较好的地区,亩产也有可能达到300公斤;而以中国人精耕细作的“天赋”,能在个别地块实现400公斤/亩的突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一派的成员主要是阿根廷大豆产业协会主席、巴西大豆种植者协会执行理事等人,他们的特征也很明显——都不具有转基因大豆技术的自主知识产权,所有的种子和技术均来自美国,也即“拿来主义”。
毕竟无法拿到第一手数据,众说纷纭之下,难免真假难辨。
不过,400公斤/亩的产量,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比中国人现在种植的大部分品种高产,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否则,中国人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强硬。
而中国人只要能将本土的大豆平均亩产提升至美国平均水平,都会让他们对中国的大豆出口产生变数,且肯定是不太好的变数。
值得庆幸的是,从推广到普及,还要相当长的时间,起码可以让他们慢慢研究出真相,并想出应对之法。
这样一来,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此次对中国的游说变得虎头蛇尾,他们纷纷将消息传回国内,或者是相关部门,或者是本土粮商和种子公司,都因此对中国的大豆产业投以关注的目光。
而在嘉谷,齐政也很快知道了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的动作。
但齐政只是简单浏览了一下情况,并吩咐信息部保持关注后,就将相关情报放到一边去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嘉豆13号”能够完全保密,也没有必要。
“嘉豆13号”的高产特性,肯定会让其他大豆主产国垂涎三尺,对此齐政并不怀疑。但他们会不会一窝蜂地引进该品种?
齐政也可以肯定地回答,不会!
很简单,南北美洲的成熟的大豆生产体系,是建立在转基因大豆上的。且不说换种“嘉豆13号”后整个生产体系要做多大的改变,单单是以四大粮商和孟山都为代表的美国利益集团,就不会让“嘉豆13号”横行。
这个利益集团,在过去二三十年里对转基因大豆投入了上百亿美元的研发资金,完善了转基因品种的生产体系,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完成了全球转基因技术输出,根本无法轻易割肉离场。
在确认“嘉豆13号”的真实性之后,他们只会有一个动作——强自硬撑,并以“嘉豆13号”为亲本,想办法培育新的既高产又抗除草剂的转基因大豆。
但是……
如果他们检索了嘉谷的专利结构,就会发现,嘉谷为了“嘉豆13号”向全球上百个国家申请了育种及其栽培、检测的国际专利。
其中的必要专利,源自嘉谷实验室在“嘉豆13号”这个品种中发现的控制大豆与特种根瘤菌深度结合性状相关的基因“标记”,并提出了90多项专利保护请求。
嘉谷还学习了孟山都的“流氓”打法——围绕“嘉豆13号”大肆注册垃圾专利,譬如凡是可能被植入这些“标记”的转基因植物,诸如花生、苜蓿等,也列入专利保护范围,总之,让所有涉及到该基因“标记”的商业化应用都避不开嘉谷的专利池。
有通过的,有没通过的,但必要专利在手的嘉谷,无论是自己输出“嘉豆13号”,还是授权生产,都是进退自如。
齐政现在关心的,不在外,而在内。
……
国际大豆种植者联盟对中国大豆市场的野心,也坚定了中国必须为国产大豆打一场“自卫反击战”的决心。
在此前“大豆危机”中被批“行动迟缓,力度不够”的发改委,这次展现了雷厉风行的态度,在过年前就制定了《大豆复兴计划实施方案》。
方案有两份——一份是以嘉谷为实施主体的方案,一份是以农业部为实施主体的方案。
在最后的讨论会上,齐政受邀出席,同时与会的还有发改委主任、胡其远等发改委官员,卢副部长等农业部官员,以及国粮集团、三九油脂等大豆产业企业代表。
齐政刚一坐下,上首坐着的卢副部长,炯炯有神地看着齐政,问道:“嗯,你就是嘉谷集团的齐董吧?”
齐政稍欠身回答:“是的。”
卢副部长就点头,道:“看起来真年轻,年轻好啊,闯劲十足,嘉谷培育出的‘嘉豆13号’,令人印象深刻。你们做的,比多少科研机构做的都要好。”
齐政一愣,他不知道卢副部长说这话的真实意图,但这一竿子打下去,嘉谷肯定会得罪不少人,遂道:“嘉谷不敢担此言,‘嘉豆13号’的成功,也离不开农科所和农大等科研单位的帮助……”
卢副部长似乎是性情中人,说得兴起,他声若洪钟地道:“不用谦虚!谁都知道农业科技进步对农作物增产起着关键作用,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见谁能培育出革命性的大豆新品种,嘉谷却做到了,这就是你们的本事,谁也否认不了……”
在场不少人纷纷点头。
等卢副部长说完后,发改委主任才轻咳一声,打开面前的文件,道:“好了,我们今天讨论国产大豆振兴计划实施方案,主要是‘嘉豆13号’的推广工作。对大家来说,这大概是个新鲜事……”
新鲜的,当然不是“嘉豆13号”的推广本身,而是一家企业,还是民营企业,要与农业部“争夺”主导权。
更新鲜的是,企业还占据了上风。
但这对于农业部来说,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因此,讨论会刚一开始,农业部就有一位副司长向齐政发难了:“我看到嘉谷提交的计划,全面推广‘嘉豆13号’后,你们能保证大豆自给40%的红线?”
齐政淡定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可以。”
当“嘉豆13号”被纳入政府视野后,保证大豆自给40%红线的说法自然而然就提出来了。
从数据来看,现有的大豆种植产量只需翻一倍,就能轻易达到大豆自给40%的红线,刚好“嘉豆13号”能符合这个条件。
但现实不能这么算的。且不说同步增长的市场需求;即使产量达到了要求,大豆加工商也未必会选择国产大豆。
因为成本。
当进口大豆的价格比国产大豆低廉得多的时候,即使是政府,也无法硬性要求大豆加工商采购国产大豆。所以,要真正让国产大豆达到40%的自给率,不仅要能生产得出来,还有保证在价格上有竞争力。
但要知道,美国大豆的廉价,不仅仅是生产力先进的原因,还与美国政府的高额补贴是分不开的。
——市场营销贷款补贴、贷款差价补贴、直接补贴和反周期补贴等五花八门的补贴,使美国大豆的市场竞争力十足;而我国前几年才取消了农业税,开始实行粮食直补、良种补贴等惠农政策,但针对大豆的补贴极其不足。
毕竟,我们自给自足的粮食生产,与狗大户的“全球粮食战略”是完全不同的。农业部官员也算是暗暗表态了,要政策有,要人有,要钱是没有的。
但齐政依然毫不犹豫地对此打了包票。
开什么玩笑?“嘉豆13号”在产量上翻了一倍都不止,但生产成本不会因此翻一倍,如果按照嘉谷的规模化经营模式,齐政还不能保证价格比进口大豆低的话,他还谈个屁的“振兴国产大豆”?
说到底,农业部对“嘉豆13号”的产量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折扣,他们大概也不觉得超过400公斤/亩的产量是常态。
齐政懒得强调这一点,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密切关注齐政的人们也发现,他是真的没有指望国家的高额补贴。
那位站出来发难的副司长滞了一下,马上道:“空口无凭的,嘉谷怎么保证?”
“就凭嘉谷拥有超过一万人的农艺师,其中有不少于2000名的大豆种植农艺师。”齐政昂首挺胸,睥睨四方道。
有些人被惊住了,有些人则不理解这个数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在场的,无论是发改委成员,还是农业部成员,都能够看到嘉谷的营业数据。但是,仅凭营业数据,还不足以看清楚嘉谷的力量。
齐政需要让更多的人明白嘉谷的实力。
农艺师是农业系统职称的一个级别,其职称从低到高分技术员、助理农艺师、农艺师、高级农艺师(副教授)、研究员(教授),类似于中级工程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我国迄今为止注册农艺师大140万左右,全国农民按照6亿来算的话,平均420多个农民才享受到1个农艺师的技术指导,即使加上非注册的农技师,农技服务缺口仍然相当大。
嘉谷体系中,平均每38个农民即有1位农艺师进行技术指导;嘉谷一万多名的农艺师,是拿到证书的人数,而且还在以每年1000到2000人的规模在增长。
这并不是简单的数字堆砌,它的背后,含有大量的汗水,代表着一束束的企业的肌肉纤维。
嘉谷持续投入了十年,才形成了比较有规模和严谨的农技培训体系,在实践中将一代又一代的农艺师培养成才,他们同时也成为了嘉谷推动农业现代化进程的中坚力量。
就拿大豆种植农艺师来说,他们在种子精选、根瘤菌拌种、播量与密度、科学配方、田间管理、及时防治病虫上,说“无所不精”夸张了点,但得心应手基本没问题。
齐政和嘉谷管理层始终谨慎地控制着嘉谷集团的员工规模,但在嘉谷实验室以及农艺师队伍的积累上从不吝啬。同时,嘉谷的薪酬水平超过国内水平很多,而且有令人眼红的分红体系,旗下的员工为此也会非常积极的提高自己,考取农艺师证书,或者进修学历,亦是嘉谷人才库自我更新的一部分。
正是拥有这支庞大的农艺师队伍,齐政才敢保证在一两年内完成“嘉豆13号”的推广,才敢保证充分发挥“嘉豆13号”的高产潜力。
今天的齐政,注定不会谦让。
他的声音继续在会场内回荡:“还凭嘉谷在东北春播区的合作社,能继续巩固高油大豆优势区的生产结构;在黄淮海夏播区的合作社,能在玉米低质低效区改种耐贫瘠的高产高油大豆品种,扩大大豆生产;在西南间套作区的合作社,能推广玉米大豆轮作或甘蔗大豆间套作,发展优质高蛋白食用大豆……”
“还凭嘉谷合作组建的大豆产业联盟内,增长到79家的大豆深加工企业,增长到四百万吨的大豆深加工能力……”
齐政几乎是一口气数了嘉谷的七八项优势,惊得众人合不拢嘴。
不期然间,会场内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就连发改委主任,都悄然地点了两三次头。
农业部的卢副部长,微抬眼皮看了一眼齐政,也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国产大豆的复兴,不过是三句话——人要出来,钱要进去,货要上架。
只有农民出来了,耕地才能集中,规模经营才有可能;只有钱进去了,规模化经营才有资本;只有农产品标准化和上档次从而可以上架,资本化经营才有利可图。
齐政给出了一份令人惊艳的答卷:嘉谷的新品种能重拾豆农种豆信心;嘉谷的合作社能集中耕地;嘉谷雄厚的资本能吸引企业组成联盟;嘉谷的农艺师队伍能保证大豆的质量和产量……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发改委主任才站起来道:“就这样吧,由嘉谷集团作为大豆振兴计划的实施主体,农业部成立辅助小组,规划司、计财司、市场司、科教司、种植业司、种业司、农机化司、农田建设司、全国农技中心为成员单位,每个成员单位确定1名司局级干部为成员,并确定1名联络员。辅助小组要协助嘉谷将‘嘉豆13号’的推广任务分解到县、落实到田,帮助嘉谷解决地方上实施的困难和问题……”
三言两语间,嘉谷的主导地位就确定了。
没有人再反对。
齐政也舒了一口气。
这是嘉谷第一次,实现影响力在中央部委的溢出。
……
第605章 春耕始,“带薪休假”的土地
2013年的春耕在晴好天气中紧张开展,各地农田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今年发改委尤其关注国产大豆的播种计划,准确来说,是关注“嘉豆13号”的推广计划。
他们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东北——东北地区尤其是黑省,基本已经被嘉谷系大豆种植合作社以及国营农场所覆盖,大豆的规模化种植已成气候。如今的东北大豆农场上,到处是机械穿梭、抢时播种的火热场面。
反而是之前大豆种植集中度不高的黄淮海地区、西南地区等,也不知道嘉谷的春耕顺不顺利。
这可以说是发改委第一次支持将一个种植产业的未来交由一家民营企业来主导,即使这个产业比重不算高,那也是破天荒了,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因此,在春耕的关键农时季节,副主任胡其远就安排农经司几位工作人员,组成调研组,不动声色地奔赴黄淮海地区开展调研。
好巧不巧,第一站就是鲁省老农民曹连福所在的合作社。
曹连福与当地的几位村干部于去年年底参观了嘉谷系合作社的分红大会后,回来一宣扬,听到的人们心里那叫一个火热啊,让嘉谷农业的工作人员不费吹灰之力就组建起了合作社。这还被齐政作为“嘉谷组织能力较强”的一个典型案例。
在胡其远想来,在嘉谷组织生产的情况下,这边怎么也得忙得热火朝天了吧?
但是,并没有。
走进这个农业基地,目之所及,只见连片的农田里种满了各种草本植物——虽然没怎么种过地,但胡其远敢拍着胸口肯定,田里种植的绝对不是任何一种农作物,而是……草!
田边还搭了一排排简易棚舍,一群群鹅悠闲地在觅食吃草,倒是一派鹅肥草壮、生态盎然的景象。
一行五人的调研组面面相觑。
稍息,胡其远气愤得鼻子都要扭起来了:“岂有此理,嘉谷这是要干什么,将土地圈起来任其荒废吗?”
他支持嘉谷,可不是为了方便嘉谷荒废耕地或者改变耕地性质的。他相信齐政不是这样的人,问题是,上面的决策是好意,被下面执行起来可能就变成灾难了。
且看他随便抽取的一个试点,问题都这样“严重”,嘉谷的管理是有多么松懈啊!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噗嗤……”旁边有人发出笑声,在胡其远变黑的脸色映衬下颇有些刺耳。
调研组成员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眼神像是一把把刀子似的,剜向发出笑声的人。
这是一位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的小伙子,卷着裤脚,身边还跟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农。
小伙子打量了一下调研组,大概看出他们的身份不一般,于是笑容微敛:“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呃,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嘉谷农业的农艺师常斌,刚刚听到您的意见,不太正确。”
胡其远语气有些不善:“哪里不对?”
常斌淡定地一笑,然后指着“种草”的耕地说道:“这是休耕,并非让土地荒芜,而是不种农作物,让其‘休养生息’的同时,种植绿肥还田,以便让紧张、疲惫的耕地‘喘口气’。”
“休耕?”胡其远愕然。
“对。”常斌就像个老师似的,说话都不急不缓,“我们嘉谷组建合作社后,第一时间就开展测土配方,以科学调整种植结构。经过对这片地区的耕地进行微量元素全面测试后,我们公司对其地力评价为下下等,即种任何农作物都是相当低效的。”
顿了一下,他示意了一下同行的老农,道:“这位老乡连年耕作,对此最清楚不过了。”
旁边的老农正是曹连福,他也是嘉谷在当地合作社的骨干成员——虽然这些老农由于其自身文化程度限制,很难将自身的经验转化为有限的理论知识,但他们实践能力极强,往往能够有效地解决种植的实际问题,所以嘉谷的农艺师们很喜欢与经验丰富的老农交流,同时也在完善着自身的农技能力。
曹连福眼光更毒辣,他早就看出了调研组身份不凡,因此有些紧张地点头道:“常技术员说得没错,我们以前是小麦、大豆两茬作物连着种植,对地力的消耗很大。为了提升产量,只能施用更多的化肥和农药,一年年下来,对农田土壤的伤害也很大……”
胡其远严肃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嘉谷农艺师常斌面色如常,接着道:“田地里,是黑麦草,以及箭舌豌豆和苕子两种豆科牧草,按照不同比例混播,待生长到盛花期,我们就用大型机械深耕翻压还田,深耕晒垡增加土壤中的氮,同时分解土壤中多年积攒的毒素,提高土地质量。”
“不对,就算种植一季小麦的收益再低,也是实实在在的收入,老乡们怎么会同意你们休耕?”胡其远已经回过味来,一脸的不相信。
“保证农户的收益不降低就行了。”农艺师常斌简单的吐出一句。
胡其远闻言兴趣大起:“哦?你们是怎么保证的?”
农艺师常斌已经猜到调研组大概是官方身份,为免误会,也就详细地解释道:“这边的土地贫瘠,导致种植小麦每亩产值仅700元不到,注意,是产值,而不是收益。老实说,老乡们种地获得的微薄收入,还不够维持与修复环境……”
老农民曹连福忙不迭地点头确认。
“种植耐贫瘠的‘嘉豆13号’是个不错的选择。从经济效益上比较,每亩至少能增加经济效益一倍以上,且种植大豆能使土壤疏松,收获后根瘤菌落在土壤中,是天然的肥料。不过,就凭现在下下等的地力,是很难达到400公斤/亩的产量的。”农艺师常斌叹口气道。
他又指着田里的鹅群道:“之所以混种黑麦草,就是为了兼顾养鹅,一只70日龄的生态肉鹅,嘉谷农牧按照85元的价格收购销售,去除饲料等成本,一只鹅净赚45元,而一亩田能放养15只鹅,每亩田单单是养鹅的净收益就有675元。”
又顿了一下,他有点矜持地道:“……而且,我还帮他们向公司申请了,实行休耕的土地,一亩可获得集团250元的补助,加起来每亩收益远远比种植小麦要高,老乡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你们还提供补助?”胡其远都惊了。
却见曹连福一脸憨笑的表情,证明了常斌所说不虚。
“嘉谷舍得下这么大的本?”胡其远还是不敢相信。
农艺师常斌轻飘飘道:“鹅粪可有效增加土壤有机质,豆科牧草的根瘤菌可以固氮,都是提升地力的。休耕一季,再种大豆,大豆同样可以固氮;一年下来,每亩的化肥使用量减少35%以上,农药使用量减少50%以上,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真这么有效?”
农艺师常斌胸有成足道:“在我们嘉谷,像这样的薄田,只要轮作休耕三年,土壤摸上去都更加松软和富有质感,而且田里生态环境也越来越好,泥鳅、黄鳝、小螃蟹、青蛙什么的都多了起来……”
所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嘉谷这不是让土地荒废,而是利用绿肥让贫瘠的土地“带薪休假”,增加有机肥,减少化肥的使用,提高夏播大豆的产量。
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带薪休假”了。
胡其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目前国内大部分地区粮食生产一年两熟,南方多地一年三熟,土地长期高负荷运转,土壤得不到任何休养生息。
国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扩大耕地轮作休耕制度”的建议也一再被提起,但是要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不影响农民收入的前提下,试点规模很有限。
没想到嘉谷这不声不响的,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不,已经都不算探索了,明显可见是有了一套较成熟的方案。
这样想着,胡其远觉得嘉谷值得研究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顿时,他让调研组继续跟踪嘉谷大豆春播进展,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找齐政“唠叨”去了。
……
齐政此时正在干什么?
正在微调“四横两纵”的灵阵水利体系。
过去的2012年,末日没来,天灾依旧。
然后,“四横两纵”的灵阵水利体系建功了。
譬如去年降水总体偏多,但时空分布极为不均。长江、黄河、海河等流域先后出现明显汛情,而西南地区连续第三年有旱情,但是在“四横”连成串的“五斗**阵”调度下,汛情轻微,旱情缓解……
又譬如去年八月,“达维”、“苏拉”、“海葵”3个台风一周内接连登陆我国,但是在沿海“两纵”连成串的“天罡无极阵”调度下,台风的威力大为削减,造成的损失远逊于正常水平。
因此,在官方的总结中,去年是一个好年份——主要粮食作物产区光温水总体匹配很好,干旱、暴雨洪涝等农业气象灾害发生范围小,受灾面积均明显少于过去二十年平均水平。
尤其是在美国遭遇百年难遇的“超级干旱”对比下,简直是幸福感爆表。
而今年,印象中,气象灾害种类多,局地灾情重,而嘉谷的种植规模又扩大了不少,少不得要提前做一些微调了。
唉,请叫他齐·气象之子·政。
……
第606章 南方大豆新位势
发改委副主任胡其远找到齐政的时候,是在桂省的“甘蔗与大豆间作”推进会上。
桂省糖业产业协会会长在台上朗声赞道:“……嘉谷集团在推广应用甘蔗与大豆间作上效果显著,是目前我国甘蔗与大豆间作方面水平最高的企业……”
胡其远就突兀地来到齐政身边坐下,轻笑一声:“嘉谷真的在哪里都能干出一番成绩啊!”
听到有点熟悉的声音,齐政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来人:“胡主任,您真是无所不在呐,巧了不是?”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不过,貌似有好戏看?”
随着胡其远的目光看过去,是桂省一众糖企代表拉着的脸。
齐政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也就嘴上不情愿,但身体是很诚实的。”
胡其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却又莫名地觉得挺应景的。
去年,糖价延续了下跌的势头,国内糖企的压力也随之上升。
对于桂省的糖企来说,最让他们伤脑筋的还不仅仅是糖价下降,还有甘蔗原料生产成本的不降反升。
这时候,嘉谷的甘蔗基地就大放异彩了。
在嘉谷的甘蔗基地内,通过将甘蔗与大豆间作,取得了惊人的“双丰收”——甘蔗是适宜宽行距种植的作物,一般生产上的行距为0.8~1.3米,由于甘蔗苗期生长缓慢,从下种至封行期春植蔗有3~4个月的露地时间,造成大量的光热资源浪费,而矮秆作物大豆则可以有效利用这一条件。
当然,最奇妙的还是嘉谷种植的新台糖22号甘蔗良种和“南早大豆”优良品种,在生物波频上形成共鸣共生,产量双双“爆种”!
“我记得,嘉谷的甘蔗和大豆间作,甘蔗平均亩产能上到7吨,大豆平均亩产能达到220公斤?”胡其远歪着头回想道。
齐政笑笑:“那是老数据了,应用特种根瘤菌后,间作大豆平均亩产接近300公斤,而甘蔗的亩产也上升到8吨……”
这一数据,已经完美达到了桂省的高产高糖“双高”糖料蔗基地建设要求,实现了“吨糖田”目标,也由不得一众糖企不心动了。
任何时候,快速提高单产都是降低成本的一个有效途径,更不要说间作的大豆还能让一亩地的产出效益翻倍了。
多年来,桂省糖料蔗的亩产量一直在4~5吨左右,如果想要提升亩产,要大量投入基础设施建设,通水通路,哪有嘉谷的“豆蔗间作”增产来得直接?
同样的,桂省政府方面也是早就瞄准了嘉谷。
作为承担着保证国家食糖供给安全使命的桂省,每年都会从自治区层面将甘蔗种植和产糖量指标层层分派下去,相关的地市、县区和乡镇政府都设有专门针对糖业发展的部门,严格按照指标完成生产任务。
因此,嘉谷主导国产大豆振兴计划的消息一确定,最积极支持嘉谷的一方,反而是此前并非大豆种植大省的桂省。
胡其远啧啧问道:“桂省方面今年打算推广豆蔗间作的蔗田面积有多大?”
“政府的目标是1000万亩。”齐政随口答道。
胡其远算了算,如果都能达到嘉谷基地的平均产量水平,意味着单单是桂省的大豆产量就有300万吨,而这些大部分是高蛋白食用大豆——毫无疑问,这将确立南方大豆生产新位势。
“看样子,本地政府的支持力度还挺大的。”胡其远有些满意地点评道。
齐政撇撇嘴道:“‘新品种’、‘产量高’,只要这两项有一样达标,政府各种支持都会很顺畅的呀,至于加工企业的真正需求,嗯,你们最喜欢用‘企业的自主行为’来推掉……”
在目前的粮食管理机制下,政府更多是喜欢可以量化的“一年推出多少新品种”、“产量高不高”,譬如国产大豆,在嘉谷整合前,虽然新品种不断推出,各种指标貌似也在提升,但在市场表现方面却整体呈现出一种“品质退化”的局面。
胡其远颇有些无语地斜睨着齐政,你这地图炮不是开到自己身上了吗?
齐政摊手道:“嘉谷不一样啊,别忘了我们同时也有自己的大豆加工厂和榨糖厂,所以我们是量与质都一视同仁。”
胡其远揉揉眉心,好笑又好气地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怕其他糖企有意见?”
“意见肯定是有的。”齐政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们的目的,终究是降低成本提高综合效益,进而增强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有这个大前提,目光长远的人都能按下自己的意见不提。”
如果是一般的蔗农,在各方面上会受到糖企的制约——蔗种,要种糖厂推荐的,否则列你为淘汰品种;砍蔗,要等糖厂发下来蔗票才能开砍,否则不知什么时候来拉你的蔗;好不容易将蔗送进糖厂了,还要等糖厂有空了再慢慢地与你结算……
但如果蔗农都被嘉谷合作社组织起来后,大部分主动权反而掌握在嘉谷手上了,糖企当然有理由表示不满。
要知道,嘉谷的全产业链模式,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农业组织模式。在这个模式下,关联企业从原料采购,到组织生产,再到产品销售的一系列过程,都可能会受到嘉谷集团的监督和指导,很容易就不知不觉地受控于嘉谷集团。
可以说,齐政的嘉谷,可能只是改造了原料生产的效率,却隐性地获得了数个行业的支配权。
若是在欧美国家,嘉谷这样的控制方式,遭遇反垄断调查几乎是必然的。
但是,在中国等亚洲国家,集团公司本身就是财团的变种,只要不死并持续壮大下去,垄断是难以回避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相关企业的意见,在嘉谷提高的综合效益面前,在政府的决心面前,都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果不其然,一直到“甘蔗与大豆间作”推进会的尾声,桂省的糖企代表脸黑归脸黑,却没有谁跳出来表示反对。
至此,嘉谷在桂省的大豆攻略,砥定!
齐政对胡其远眨眨眼,这才问道:“对了,您大驾光临,别说是找我聊天的哈……”
胡其远左右看看,道:“本来就是要调研嘉谷的大豆振兴计划推进进度,顺便找你谈谈休耕试点的问题,不过,我刚收到一个消息,估计你暂时没心思顾及这些了。”
齐政皱了皱眉,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说,岛国方面的消息?”
胡其远点了点头:“受钓鱼岛争端影响,嘉谷今年对日的农产品出口,被设置了最严格的技术壁垒,你们怕是措手不及了吧?”
齐政却是眉头舒展,摇头笑道:“对我们有点影响,但是,措手不及的,最终还不知道是谁呢?”
……
第607章 针对嘉谷的贸易壁垒(1/2)
2013年,中日关系陷入全面恶化,跌入中日建交以来甚至是二战后的最低谷。
起因在于去年年中,在岛国国内日益嚣张的右翼**势力的推动下,岛国首相决定用政府的名义购买钓鱼岛,正式实施所谓的钓鱼岛“国有化”,至此,中日关系急转直下。
今年1月份,中日两国十余架战斗机在东海上空对峙,这是钓鱼岛争端发生以来双方最接近战争的一次。
而就在前不久,我国海军出动导弹驱逐舰以及护卫舰通过冲绳近海公海海域返航,并在我国钓鱼岛附近海域巡航;岛国海上自卫队也出动反潜巡逻机和驱逐舰在宫古岛附近海域对我国舰船进行跟踪和监视……双方的紧张气氛依然有增无减。
两国关系的全面恶化,也对两国的经济贸易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其中,作为中国对岛国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商之一的嘉谷,自然是首当其冲。
但是,掌舵着嘉谷这艘巨舰的齐政不慌不忙,愣是将嘉谷农业今年的大豆春耕计划巡视了一遍,才回到总部召开会议。
会议上,齐政神色不变地听着嘉谷国际的负责人钟华志介绍对日贸易的新状况。
“……截止目前,岛国厚生省将我们出口的猪肉的监视检查频率提高至50%,同时将我国猪肉进口关税税率提至最高;而对于我们的非转基因大豆进口检测,进一步修订了农药残留限量标准,堪称是世界上最最苛刻的农残比标准……”钟华志皱着眉头说道。
齐政挑了挑眉头,暗叹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要说岛国对中国出口农产品制造障碍,已经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情了。
最典型的,就是岛国06年实施的《食品残留农业化学品肯定列表制度》。
《肯定列表制度》实施前,岛国只对255种兽药和饲料添加剂在186种食品、农产品中设立了9321个限量标准。而《肯定列表制度》实施后,限量标准分别是过去全部规定的3倍、1.4倍和5.6倍;对没有设定限量标准的,更是执行“一律标准”,即含量不得超过0.01ppm(0.01毫克/千克)。
要知道,我国仅制订了137种农药的477项残留限量标准,98种兽药658项残留限量标准,与岛国《肯定列表制度》的差距极大。
毫无疑问,这是我国对日出口食品、农产品的一个极大的技术壁垒!
对于一般的生产商来说,为了满足岛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要求,必须投入新的人力、新的设备来满足标准的要求,并需要增加昂贵的检测费和认证费用等,从而大大增加了出口产品的成本,最后是降低了农产品出口的比较优势。
但总有一些高标准的生产商,是真金不怕火炼的。
譬如嘉谷。
嘉谷的农产品技术标准本就是参照国际惯例的标准,并提高了30%~50%,而基于全产业链的生产模式,质量安全体系也有保障,自然而然的,嘉谷成为了国内对日出口农产品的新星。
“我们去年对日出口规模有多大?”齐政认真听完钟华志的介绍后,问道。
嘉谷对日出口规模日渐增大,他还真的不清楚最新的经营数据,而且,你也不能指望一家营收数千亿的巨无霸的掌舵手对每一项经营数据了如指掌。
钟华志脱口而出:“我们对日出口最大的两种农产品,依然是非转基因大豆和猪肉,其中,去年对日出口了50万吨大豆,16万吨猪肉,还有稻米油等产品……总出口规模接近160亿元。”
听到这个数据,齐政摸摸下巴,突然很理解岛国对嘉谷系农产品的限制为何越来越严格了。
自从嘉谷在东北和俄远东地区建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非转基因大豆生产基地后,慢慢形成了非转基因大豆独立的贸易体系,把握了市场定价权和话语权。
从2010年开始,岛国从嘉谷进口的非转基因大豆数量逐年上升,到去年达到了新高。同时,岛国每年还要消耗大豆蛋白达60余万吨,而在嘉谷的大豆深加工产业联盟,大豆蛋白出口已经在国际贸易中占据55%的市场份额,岛国也有三分之二的大豆蛋白是从中国进口。
猪肉的情况更夸张。
此前岛国45%的猪肉依靠从美国、加拿大、墨西哥等国进口,进口量达70万吨出头,但这与嘉谷猪肉根本不是同一性质。
美国进口猪肉在岛国售价才30元/斤左右,嘉谷猪肉呢,进口价都达到了29元/斤,在岛国的售价更是与国产猪肉一样,达60元/斤。
坑爹的是,同等价位下,质量更优的嘉谷猪肉,愣是强压岛国国产猪肉一头;一向更青睐国货的岛国消费者,在嘉谷猪肉上破功了——毕竟,味蕾是不会骗人的。同等价位下,对国货的拥戴也扛不过吃货对美食的追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对日贸易的利润大概在36亿元左右吧。”齐政突然问道。
“36.3亿元。”钟华志补充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30多亿元,起码有三分之二是属于超额利润。
问题是,超额利润不是凭空产生的,嘉谷赚了,岛国方面肯定是吃亏了。
岛国的利益集团不是无所作为。一直以来,对嘉谷农产品的抽检都是最严格的。只是,常常成为岛国拒绝中国农产品进口的最大理由——卫生质量问题,对嘉谷根本不好使。
眼下,中日关系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对于嘉谷出口的遏制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齐政沉吟片刻,又问道:“你们预计的损失有多大?”
钟华志肉疼地说出了嘉谷国际的推测:“如果针对我们的贸易壁垒没有改善的话,今年对日出口规模起码直降60%,利润下降的幅度只会更大……”
以嘉谷猪肉为例,岛国在原来425项检测项目之上,还丧心病狂地增加了25项,导致检测成本上升至7万元;这样也就算了,更狠的是关税升级,嘉谷猪肉的进口关税已经上升到最高的482日元/公斤(折算为18.5元/斤),让嘉谷猪肉凭借更优品质建立起来的性价比荡然无存,嘉谷在岛国的合作方也扛不住了。
对于嘉谷的非转大豆,更是关税升级与关税配额双管齐下——从美国进口的非转大豆关税税率比嘉谷要低15%,而岛国大豆协会等三个团体甚至发出通知,要求控制进口没有任何安全质量问题的中国大豆数量——简直是歧视性壁垒。
当然,在管制最严格的大米和奶制品上,岛国对嘉谷的仙茗大米和嘉谷牛奶没有设置任何壁垒——虽然设置了也没卵用,嘉谷就没有大规模开放这两项资源的对日出口。
齐政“啧”了一声,有点心疼了。
虽然说,能让一个国家对一家公司制定了针对性的贸易壁垒,哪怕是在特殊的形势下,也够他自豪一分钟了。
但是,几十亿元的肥肉呐,就这么被岛国人“咔嚓”了,换谁都要痛不欲生了。
齐政却没心痛多久。
不是因为他视金钱如粪土,而是他知道,既然选择了攫取对日贸易的超额利润,就要相应承担两国摩擦所带来的风险——说到底,国际贸易从来就不仅仅是经济的问题,同时也是政治的问题。
但是,能理解,不代表着嘉谷就能吞下这口气。
既然不纯粹是经济上的问题,那就更好了。嘉谷瞅着日系粮商在国内的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政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大管家王昱业:“公司的反击方向是什么?”
“日系粮商的进口大豆。”王昱业吐出简单的几个字。
齐政会意地笑了起来。
当国产大豆振兴计划顺利实施之后,有一个问题被摆上了前台。随着国产大豆自给率的提升,进口大豆的数量肯定有所下降。
那么,最大的受害者会是谁呢?
而这个问题在中日关系全面恶化之后,已经自然而然地有了答案。
如果由国家出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但如果是嘉谷出手,谁又能对一个“受害者”说什么呢?
……
第608章 嘉谷之鞭(2/2)
钟华志如约来到鲁省程曦集团总部,见到了邵董事长。
虽然钟华志只是嘉谷旗下一家子公司的负责人,但是程曦集团的邵董事长完全是以平等姿态接待他。
从业务规模上看,承担着嘉谷体系进出口贸易的嘉谷国际,仅仅是在大豆上,就堪称是国内最大的大豆进口企业了,其去年从俄远东就进口了超过1000万吨的大豆。
程曦集团虽然是仅次于嘉谷国际的第二大大豆进口企业,进口量超过了两大油脂加工企业益海嘉里和国粮集团,但去年的大豆进口量也不过是600多万吨,与嘉谷国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钟华志的来意。
钟华志开门见山道:“邵董,您应该也听说了,国家今年正式推进国产大豆振兴计划,可以预见的是,国产大豆的自给率将会大幅提升,程曦集团不担心吗?”
邵董事长打了个哈哈,笑道:“国家能提高大豆自给率,肯定是好事啊。担心?我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国内还是需要进口大豆的嘛。”
钟华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绕圈子,道:“您说的也对。不过,如果我们合作呢?”
“钟总的意思是?”邵董事长呵呵地笑道,眼神闪烁。
虽然都是进口大豆,但是两者从根本上来说不是一个圈子的。背靠嘉谷体系的嘉谷国际,几乎可以说是自种自收,而且,还是清一色的非转基因大豆;而程曦集团,进口的是转基因大豆不说,还是从国际粮商手上采购的,归根到底,也就是一个“二道贩子”而已。
不过,想起嘉谷对美国粮商高鸿的收购,邵董事长自以为摸清了钟华志的来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邵董如果愿意,我们在俄远东的大豆基地可以承接程曦集团的订单。”钟华志微笑道。
“你是要我违约?”邵董事长如梦初醒道。
钟华志笑容不变,却分明就是表达了这个意思。
很简单,程曦集团正是丸红商社在中国最大的买家之一。
虽然丸红没能抢得过嘉谷,完成对美国高鸿的收购,但丸红对华出口大豆的份额依然可观,去年合计向中国出口了近800万吨大豆。
现在,钟华志就是要赤果果地撬丸红的墙角。
“与丸红商社毁约的话,是要损失大笔保证金的,我为何要这样做?”邵董事长沉声地点出了关键之处。
钟华志迷了眯眼,笑道:“也仅仅是损失保证金,不是吗?而且,据我所知,丸红的保证金远没有您说的那么高……”
两人说的,就涉及到国际贸易中的一个规则了。
在国际贸易中,通常,只有在买家开立保证付款的信用证后,大宗商品卖家才会开始装运。
信用证,是指开证银行应申请人的要求并按其指示向第三方开立的载有一定金额的、在一定的期限内凭符合规定的单据付款的书面保证文件。简单来说,就相当于银行出具的保函,只要货到了,银行就会打钱给卖家。
像嘉吉、邦吉等四大粮商,一般要求买家开立信用证后,才会进行贸易。但是丸红在中国市场为了追求快速扩张,承担了其他粮商做业务时不会承担的风险——放宽了信用证的要求,只要客户提供保证金,便供应船货。而且,丸红要求的保证金要远远低于其他供应商。
譬如,一批价值4000万美元的大豆船货,其他供应商要求的保证金至少为150万美元,丸红只需要48.2万美元的保证金。
不可否认,凭借着这个策略,丸红获得巨大的中国市场份额。但是,相应的,当买家要违约的时候,退出与丸红的交易是代价相对较小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不优先搞丸红还搞谁?
还有一个有利因素是,不论国外还是国内企业,对丸红在过去几年的这种贸易做法都有些看不过去,嘉谷搞了丸红,像四大粮商没准还会站在一边鼓掌呢?
当然,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对于程曦集团这样的订单规模来说,保证金还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有更大好处的情况下,让他们毁约既会损失金钱,也会损害公司声誉。
钟华志也没指望“振臂一呼”,程曦集团会“纳头便拜”,生意场上,归根到底是利益话事:“目前,国际大豆到港完税均价在4400元/吨左右,如果邵董改为向我们采购,我同意让利60元/吨。”
邵董事长心念一动,说是让利,其实就相当于嘉谷帮他弥补了违约的保证金损失。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毁约。
钟华志却气定神闲道:“邵董应该也知道,我们在远东种植的都是高油非转基因大豆,贵公司卖给国内压榨企业的话,无论是稍微提价,还是快速出手,我相信,都是稳稳的。”
听到这,邵董事长心里一跳。
去年,美国遭遇超级大旱,国际大豆的价格随之飙升,使得国内的大豆压榨行业形势颇为严峻。
如果今年的大豆价格不回落的话,更多的压榨企业会出现亏损,而他们作为大豆贸易商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但如果是嘉谷生产的非转基因大豆,那又另当别论了。
因为,经过多年的宣传,以嘉谷为首的国产大豆支持派已经对消费者完成了“非转基因教育”,也就是说,大部分消费者更愿意为非转基因食品买单。
一般的大豆压榨企业不是不想采购非转基因大豆,只不过是成本和产量问题——此前大部分优质且低成本的非转基因大豆都给嘉谷自己消化了,大家也只能眼馋着互相安慰,反正除了嘉谷,大家都是转基因不是?
但是随着嘉谷在全国推广“嘉豆13号”,产能开始向市场释放,势必在大豆加工业引起一番激烈的争夺。这种时候,手握着向嘉谷下的订单,程曦集团就不怕行业形势严峻而没有买家了。
而且,在目前中日关系越发紧张的情况下,与丸红毁约,说不定还能混个“爱国企业”的称号。
肉眼可见的,邵董事长就动摇了。
钟华志微微一笑,早有预料不是?
同一时间,嘉谷国际贸易部门的员工,化整为零,前往各个大大小小的大豆进口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大豆进口商的交易对象都是丸红商社。
要说丸红容易被搞还真不是冤的。丸红在中国市场的交易对象范围是很广,从压榨商到贸易商,规模从最大到较小不一而足。
但这些市场二三线的买家,底线同样也低,换句话来说,嘉谷撬墙角的成本也低。
当嘉谷稍微让出一部分利益,丸红商社的墙角几乎是摇摇欲坠。
所以,随着程曦集团率先宣布,取消约200万吨来自丸红商社的巴西大豆订单时,一家又一家的大豆贸易企业选择违约,违约针对的对象,都是丸红商社。
丸红中国业务部门震动!丸红总部震动!
短短半个月时间,丸红已有至少400万吨大豆进口合同毁约,总金额达到约24亿美元。
这不同于04年大豆危机中中国大豆加工和贸易企业集体违约,这次被针对的,只是丸红商社一家。
很容易的,丸红就发现是嘉谷集团主导了这一变故。
嘉谷这一“鞭”甩下来,不说让丸红痛彻心扉,但让丸红高层头痛欲裂是真的。
哪怕是平时,考虑到中国市场的重要性和执法难度,国际贸易商也很少诉诸法律行动或仲裁。更不要说现在随着中日钓鱼岛问题的白热化,两国间关系越发紧张,丸红有委屈都没地儿说去。
雪上加霜的是,似乎是在配合嘉谷这一行动,中国政府宣布,丸红商社旗下企业——哥伦比亚谷物商贸,有三名在华雇员因涉嫌偷税漏税问题被扣查……
一时间,丸红在中国的业务仿佛风雨飘摇。
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嘉谷的终极**oss齐政,已悄然抵达了巴西。
……
这一次,无论是嘉谷在岛国遭遇到的不公正待遇,还是岛国在钓鱼岛搅风搅雨,齐政都没想过在岛国本土动什么手脚。
天灾易得,但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就岛国这地震一年发生上千次的国家,什么灾害没经历过?眨眨眼,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要搞事,就直击命门!
岛国的命门是什么?
这次的钓鱼岛争端恰恰表现出来了——是资源输入。
如果不是钓鱼岛所在的东海大陆架自然资源极其丰富,岛国也不至于垂涎三尺。当然,这片大陆架在战略上和军事上也有重要意义就是了。
对本土资源有限的岛国来说,若没有资源输入,岛国的经济体系将不堪一击。
天然能源以及矿物资源就不用说了,岛国的自给率是个位数;哪怕是至关重要的粮食自给率,岛国在发达国家中也是最低的,只有40%左右。
中国此前的大豆自给率可怜吧?岛国的更加可怜,他们的大豆年需求量超过500万吨,但本土大豆产量只有25万吨。
当然,岛国人早早地开启海外布局,对海外粮食供应链的掌控不是国内可以比拟的。譬如齐政此刻脚下的巴西,每年为岛国提供15%的进口大豆——是完全掌控在岛国人手里的大豆。
在里约热内卢的嘉谷巴西分公司总部,齐政看着信息部巴西办事处搜集的相关资料:“……三井物产在2011年完成了对巴西大型粮食公司多样化粮农公司的收购,拥有了相当于东京23区约2倍大的耕地和港湾;在东北部的巴伊亚州,三井物产掌握着近30个直径为1.2公里的圆形大豆农场……”
“……丸红商社与巴西粮商amagg签署了多层面的合作协议,amagg最大的特点是不但拥有从农户处直接购买的渠道,还拥有320万亩的非转基因大豆农场……”
“……目前有150多万岛国后裔生活在巴西,分布在巴西各州的日系农协组织有62家,而日系农协组织、日裔一直是丸红等综合商社在巴西农业活动的重要支撑之一……”
齐政合上资料,若有所思。
他懒得查嘉谷在岛国遭遇的贸易壁垒背后有谁谁谁,反正,他对岛国几大综合商社都看不顺眼;随便挥鞭一打,估计也没有谁是无辜的。
岛国人对维持外部资源的稳定供应,一直有种不折不挠的追求,而几大综合商社正是这一目标的实施者。
为了满足岛国国内对非转基因大豆的需求,在中国和俄远东地区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岛国商社显然在巴西,在美国加大了对非转基因大豆的投入。
当这些原本只出口转基因大豆的国家也加入了对岛国出口非转基因,中国大豆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当然这是在“嘉豆13号”出现之前。
于国而言,小岛国就是老美放在中国身边的一条恶犬;与己而言,日系粮商是嘉谷崛起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而齐政要做的,就是打散岛国海外粮食的稳定供应体系。
第一步,就从巴西的大豆开始吧。
……
第609章 草!(1/2)
几乎在齐政抵达巴西的同时,丸红商社的谷物部部长若林哲也来到了巴西利亚。
当中国的大豆正开始春耕之时,巴西的大豆已经进入了收割尾声。
不同于初来乍到的嘉谷,丸红商社的势力扎根在这块土地的时间比嘉谷集团成立的时间还要长。
在巴西中部,有一大片亚热带稀树高原,巴西人称其为塞拉多,巴西大豆新增的播种面积主要集中在这里。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岛国就与巴西政府签署了合作开发塞拉多的备忘录,虽然这一项目开发的农地面积不到塞拉多总面积的3.5%,但岛国人在这一地区抢先实践大豆种植的方法,发挥了开发引擎的作用,也让日系粮商的脚步顺利踏入了巴西内陆。
经过30多年的不断扩张,再加上岛国后裔在巴西的支撑,丸红得以在巴西拥有了较可观的大豆购销份额。
以往,丸红一半的大豆调配额是分给中国市场,即使这样也难以满足中国市场的巨大需求,还要通过四大粮商之手采购大豆销往中国。
但现在,丸红的大豆业务可能遭遇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情况。
丸红在中国的大豆合同被大范围毁约,被迫将部分原为中国市场预留的船只转为他用,此外还要暂停其他停泊在巴西港口船只的装运,以便争取时间寻找替代买家并最大程度减少亏损。
若林哲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嘉谷的齐政也来到了巴西,他现在需要同行吃下被中国拒绝的大豆。
不同于丸红的大豆业务一直主攻中国市场,三井物产主攻欧洲新市场,与三井合作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
岛国几大财团之间虽然也有竞争,但在进军海外的时候,从来不会单打独斗。本身几大财团就是一个网状结构,然后他们还交叉在一起。无论人们是褒扬,亦或是贬责,都无法小觑岛国综合商社集团式进攻的强势。
轻车熟路地找上了三井物产在巴西的食品部副部长平野茂,若林哲不太客气地说道:“我们今年的销售需求出现了延误,在巴西的200万吨大豆调配量,可以转给你们销售。”
平野茂似笑非笑地看了若林哲一眼:“我也收到了消息,早说了,你们愿意放宽合同要求,与熟悉程度较低的客户做生意,在市场不稳定时肯定是第一个出场。”
虽然从职权上来看,被“发配”到巴西的平野茂比若林哲低一级,但双方又不在同一个商社内,何况现在若林哲还有求于他,平野茂忍不住就嘲笑了一句。
若林哲表情淡漠。
在他主持的丸红并购美国高鸿惨败于嘉谷后,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同级的或者稍低一级的同行,说话更难听的都有。
但是,即使如此,也还轮不到平野茂嘲笑他。
若林哲冷淡地瞥了平野茂一眼,道:“可笑!你以为这是丸红的策略失误吗?我有准确消息,中国嘉谷主导了中国的大豆产业复兴计划。这次煽动我们的客户毁约,不过是中国人复兴大豆产业的第一步而已。”
平野茂一愣,随即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中国人的大豆产业复兴计划,听说杀手锏是一个超高产品种?呵,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若林哲用看傻子的眼光打量着平野茂,摇摇头道:“你果然是在巴西待太久了。我对嘉谷太了解了,他们既然采取了如此积极的扩张策略,必然是有十足的底气。四大粮商势大,嘉谷可能不会直接硬碰硬,但是对于我们的谷物业务,中国人是不怕硬碰硬的……”
平野茂被怼得脸色有些涨红。
但是正如若林哲所说,他近年来都驻扎在巴西,对嘉谷的了解只是商社情报上的一些文字描述,很难对若林哲进行有效反驳。
“而且,以现在两国的关系来说,我只怕面临硬碰硬竞争的,可不止我们丸红一家。”说罢,若林哲意有所指地扫了平野茂一眼。
平野茂沉默了。
嘉谷在岛国遭遇最严苛的贸易壁垒,三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知道的;而两国关系的恶化,即使他在巴西,也是能感受到的。
政治交恶影响经济交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即使是三井,也不敢说能在如今的氛围中安然无恙。
不是说畏惧竞争,但是,与嘉谷这种地头蛇硬碰硬,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我们不能失去中国市场。”平野茂突兀说道。
无论是丸红,还是三井,在谷物或铜铁等大宗商品业务上,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而只有中国才有办法和胃口吸纳他们的供应。
若林哲点点头:“没有人希望失去中国市场,我们丸红即使在大豆贸易上受损,也会继续跟中国交易。但未来会怎么样,只有时间能告诉我们。”
今时今日的中国人,不同往昔;你打了人家一巴掌,就别指望人家会忍气吞声。
想到三井也可能面临着与丸红同样的状况,平野茂再也无心与若林哲交锋,就此与他开始了寻找大豆替代买家的方案。
而他们的方案,显然都不是以最好的情况来讨论的。
料敌以宽,中外皆然。
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们的大豆业务全面失去中国市场。而如果中国人的大豆自给率提高10%,最糟糕情况发生的几率几乎是翻倍上升。
但是,即使他们料敌以宽,依然没能猜中结果。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啪”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两人同时不满地眯起了眼。
但不等平野茂开口呵斥,三井派驻巴西的首席技术专家先是再三鞠躬,然后才喘着气说道:“大事不好了……”
——在三井的巴西大豆农场内,大地镶嵌着黄竭和深黑色两色,田里铺满了收割后干枯的大豆茬子。
但如果凑近仔细观察的话,便可以看到上面还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阔叶杂草幼苗。
闻讯赶来的平野茂和若林哲瞳孔一缩:“这是……”
三井的技术专家声音苦涩道:“这是一种称为‘苋菜藤子’的杂草,在美国,它还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号——超级杂草!”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
第610章 草!草!(2/2)
作为丸红的谷物部部长,若林哲当然知道美国“超级杂草”的名号,因此他非常清楚,麻烦大了!
如果说,“种植转基因抗除草剂作物会使别的植物变成无法控制的杂草”的说法,以前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自从三年前“超级杂草”苋菜藤子在美国东部大豆农场爆发后,就让上述说法得到了证实。
三井的首席技术专家一脸凝重地介绍道:“三年前,在美国马萨诸塞州,这种超级杂草第一次出现,它们生长在大豆农田里,它们比大豆长得高,它们争夺大豆所需的水分和养分,降低大豆的产量。据统计,一亩长满超级杂草的大豆田,大豆产量至少下降一半……”
“最令美国农业学家头痛的是,这种超级杂草还在持续进化,对市面上常用的除草剂都产生了抗性,你根本没有办法轻松除掉这些杂草。美国是第一个面对超级杂草危机的国家,而现在巴西也要面对这一重大的挑战了。”
三井的平野茂傻眼了:“关键是,这玩意儿是怎么蔓延到巴西的?”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该死的玩意是怎么进入巴西的。”背后有人声若洪钟地接话道。
却是巴西大豆研究所所长博萨斯闻讯赶至。
博萨斯脸臭臭地看着田里的苋菜藤子幼苗,嘴上不停顿地说道:“从转基因技术进入巴西以来,我们就一直进行跟踪研究。同时,我们对转基因大豆的种植有着严格的规定,每个种植转基因大豆的农场,必须有至少20%的非转基因大豆,目的是作为‘庇护所’,让杂草、害虫有存活空间,不会迅速变成抗药性更强的品种……”
“但是,谁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博萨斯不仅面色难看,内心更是将眼前的岛国人骂成了狗。
一直以来,巴西自诩对转基因大豆的病虫害以及杂草管理卓有成效。
譬如巴西的“无大豆期”——在大豆收获后,几乎所有主要的大豆生产州,都有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无大豆期”,在此期间,所有活的大豆都必须被销毁。
这是旨在限制大豆锈病的发病率。大豆锈病可从一个生长季节延续到下一个生长季节,但大豆锈病的孢子在没有宿主植物的情况下存活不到60天,大豆植物是他们最喜欢的宿主植物。因此,如果所有活的大豆都被根除,那能够感染下一季大豆的孢子就会减少。
但病虫害通常是偶发的,而杂草则是无处不在的,超级杂草更是无解的。
看出博萨斯的态度极为不友善,若林哲试探地问道:“博萨斯先生,您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博萨斯“哼”了一声,怒道:“为什么?因为你们岛国人。”
“什么?”
“不可能!”
若林哲和平野茂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现在,半个塞拉多大豆种植区都出现了这种超级杂草的身影,但是,最初的源头是在你们投资的大豆农场。”
若林哲和平野茂面面相觑。
“要么,是你们从美国进口的生产资料中夹杂了超级杂草的种子……”博萨斯恶声恶气道。
“不可能,我们进口的生产资料,都是经过贵国相关单位严格的检查,绝对不会夹带任何外来的物种。”平野茂断然否认道。
想起三井提供给豆农的新种子,平野茂心底微沉,但是他绝对不能接受博萨斯的这个指控。
让外来物种,还是一种对农作物生产高度危险的物种,侵入一个国家,这个罪名太严重了。
博萨斯又“哼”了一声:“要么,是你们农场内的杂草发生了像美国那样的进化……”
总之,锅是你的就对了。
若林哲:“……”
平野茂:“……”
当超级杂草爆发的源头出现在他们投资的农场时,就注定了他们“背锅”的结果。
不对,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研发出了转基因作物的孟山都才对啊!
当孟山都公司耗费了70万人时,历经7年筛选,经过几万次重复实验,才成功将抗草甘膦基因“轰入”大豆体内,大家都说这是一场科学的胜利,也是一场商业胜利——转基因种子改变了美国以及其他国家,尤其是巴西和阿根廷经济作物的种植模式。
只是,人们知道一粒种子改变一个世界,但他们不知道改变后的世界是什么。
博萨斯现在知道了。
尽管将锅砸到岛国人身上,但是这并不能让他心情轻松多少。
巴西是种植转基因大豆规模最大的国家之一,每年都对大豆施用草甘膦除草剂,使得农田变成了绝佳的“抗性进化实验室”。
之前巴西与美国一样,出现了多种具有草甘膦抗性的杂草,但危害都谈不上“灾难级”。然而,“超级杂草”苋菜藤子的出现,又一次提醒了巴西人,人类是无法超越自然界进化速度的。
若林哲硬着头皮道:“博萨斯先生,我想,现在不是追究超级杂草来源的问题,而是如何解决它们的问题……”
博萨斯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解决?你来告诉我怎么解决它们。”
若林哲哑口无言。
在过去三年,无数的科学家和农业公司,都对这种超级杂草进行了研究,但至今还没有发现能针对这种超级杂草的有效成分。
过去五十年到现在,人们都主要依靠化学除草剂来控制杂草。但是,即使马上发现了一个新的除草化学成分,也要经历一个至少10年的检测期才能推向市场——十年的时间,这玩意儿都不知道扩散到多大的区域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美国人对抗这一超级杂草的最佳方案,除了应用毒性更强的除草剂如百草枯等,最有效的就是“人工除草”了。
但是,人工除草?一想到这个可能,博萨斯就眼前一黑。
别看现在大豆收割后,对于这些超级杂草甚至可以任性地一把火烧了;但当你以为已经将它们铲除之后,下一场雨它们又会冒出来。
如果没有有效的除草剂,待种上大豆后,这些生命力极强的玩意儿分分钟能卷土重来,与大豆争夺营养、水分和关照。
巴西的大豆何去何从?
“所长,好消息,好消息!有一家中国公司,研发出了一种能对这种超级杂草起作用的生物除草剂……”博萨斯的助手一路呼喊着跑过来。
“你说什么?”惊喜来得太快,博萨斯无法置信道。
“是真的,他们愿意提供样品给我们测试。”他的助手笑得像个二哈一样。
不知怎么的,若林哲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中国公司,叫什么?”
“嘉谷,中国嘉谷。”巴西人清楚地用英文念出嘉谷的名称。
听着熟悉的称呼,若林哲只觉蛋疼兼窒息:玩我呢?
……
第611章 你走开!(4600字)
巴西大豆研究所,要对嘉谷的抗“超级杂草”苋菜藤子除草剂进行公开田间试验,吸引来了大量的参观者。
西装革履的岛国人来了,只穿衬衫不打领带的美国人来了,穿着花衬衫的巴西人成群结队来了,穿着牛仔裤的阿根廷人也来了……
对于抗“超级杂草”除草剂,感兴趣者大有人在,即使在巴西没有驻点的粮企或者生物技术公司,也会从国内公司派驻员工过来巴西考察。
这一番骚动,只因为直接威胁到大豆的超级杂草。
大豆是目前蛋白质含量最高的主要作物,为人类提供了30%的脂肪和60%的植物蛋白质,是最具经济效益的作物,是在农产品贸易领域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的作物。
在国际粮商眼里,大豆稳定的产量永远是最重要的。
毕竟,在南北美的整条大豆产业链上,豆农的融资大部分来自国际粮商,大豆生产所需的资金、农药、化肥,也大都由他们来提供。等到大豆收获的时候,豆农才以大豆来偿还。
如果是不可控因素造成产量骤降,哪怕有保险公司兜底,无论是对于豆农,还是国际粮商,都是难言之痛。
“超级杂草”苋菜藤子,正是这样的不可控因素。
这玩意儿生命力强,适应能力更强;对大豆的抑制作用比任何一种杂草也都要强,被认定为是转基因大豆产业的头号危险性植物。
具有与转基因有关的除草剂抗性的杂草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最后都能通过改变除草剂予以灭除。坑爹的是,“超级杂草”苋菜藤子打败了当今市场上几乎所有的除草剂。
这种杂草已经是美国东部豆农的眼中钉,也是跨国粮商的眼中钉。但是,各大粮商以及生物技术公司还没有很好的办法。
中国嘉谷有,各大公司自然想知道真实与否。
因此,随着巴西大豆研究所完成了对嘉谷该生物除草剂的毒理试验,正式启动田间药效试验后,试验田区域已经挤满了代表或观察员。
一群人瞪出眼珠子似的,瞪着套着白大褂的巴西研究人员在试验田喷洒除草剂。
然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研究员施施然地喷完药剂后,剩下的就是观察。
除草剂田间药效试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等待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要长,但等结果出来后,往往是一目了然。
各家的代表或观察员就这样等呀等的,直到一周之后,各自心中有了答案。
在露地和温室环境中,巴西人为试验田设置了十多个对照组。
实验证明,当用不同类型的除草剂来处理这种超级杂草时,效果不一。
譬如最常用的孟山都的农达(即草甘膦),使用三倍于标注用量的草甘膦时,这种超级杂草是受损伤的,但是,一周后,就能看到,新的健康的组织又生长出来。
——不说这样的效果有多弱,也不说这样的成本有多高,单单是注定会超标的草甘膦残留,就足以让所有人将这个方案扔进了垃圾桶。
同样,仍有一些除草剂是有效的。譬如高浓度的百草枯,能使这种超级杂草完全灭杀,但是,确认过眼神,百草枯是要你命的狠——试验田内的大豆也一同被灭杀了。
即使在大豆种植前使用百草枯灭杀这种超级杂草也不好使。事实证明了,在大豆生长过程中,这种超级杂草随时可能“复苏”,而它该死的超强生命力往往能“后来居上”,挤压大豆的生存空间。
而在施用嘉谷生物除草剂的试验田内,葱葱郁郁的大豆苗和枯黄死亡的超级杂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政顶着众人或灼热,或佩服,亦或警惕的目光中出现在了现场。
邦吉南美分部ceo施罗德也出现在了现场。
其他公司的代表看到齐政和施罗德齐至,顿时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邦吉公司在南美,绝对算是一尊大佛了;施罗德这个ceo,相比于在场的代表或观察员,手握的权力也更大,往往能临场做出重要的决定。
施罗德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触齐政,他盯着施用了嘉谷生物除草剂的试验田看了一会儿,问身边人道:“药效试验过程标准吗?”
“标准的,我们一直记录数据,也从头到尾观察了整个实验。”他身边的员工回答得很快。邦吉在巴西的势力要比其他公司强大得多,收集和分析资料也要全面得多。
“也就是说,这种除草剂是确切有效的?”施罗德先要确定嘉谷的筹码。
他的手下轻轻点头,道:“从目前的实验来看,是有效的。”
“原理是什么?”
“嘉谷研发的是一种微生物除草剂,活性成分是一种镰孢菌属的真菌,中国人命名为‘苋霉菌’。在适宜的施用条件下,接种8小时后完成初侵染,从苋菜藤子细胞间隙及细胞中央直接侵入,分解出某种特定的物质破坏细胞结构;20小时后细胞破坏严重;施药3天后苋菜藤子肉眼可见地发病变黄,并逐渐死亡……”他手下的笔记本记了很多页,此时不停顿地给出了答案。
“这种生物试剂外观为灰色疏松粉末,每克菌剂含有孢子数约0.5亿个左右,孢子萌发率在80%以上;由于只会感染苋菜藤子,不污染环境,不产生药害,对人、畜都安全,是一种有发展前途的杂草生防技术。”
施罗德沉吟片刻,又问道:“对环境条件的敏感度如何?”
和其它生物农药一样,生物除草剂由于其发挥作用的主要是**微生物,对温度、湿度等气候条件极为敏感。
“效果较稳定。”手下停顿了一下,感慨道:“虽然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做到的,一般来说,微生物除草剂和化学农药不能同时施用。但是,这种生物除草剂能与草甘膦相互作用且对双方有利……”
施罗德目光一凝,也就是说,只针对超级杂草的生物除草剂,并不影响针对普通杂草的草甘膦,这无疑是有助于该生物除草剂的大面积推广。
“我们能复制吗?”施罗德沉声问道。
“还不知道苋霉菌菌体的具体性质,很难说。”手下犹豫了一下,说:“我们的研究小组已经在做相关的研究了,但由于发挥作用的是活的生物体,为不溶于水的颗粒物质。这种颗粒性和疏水性将直接影响其制剂的润湿性、分散性和悬浮性等物理性能,使其剂型加工比化学除草剂更加困难……”
“这么说,这款生物除草剂值得我们拿下了。”施罗德有了决定。
“呃,我们也许需要更多的观察和试验。”手下小声建议道。
施罗德却不再犹豫,摆手道:“机会是不会等人的。我去跟嘉谷的董事长聊聊。”
说罢,施罗德就热情洋溢地走向另一边的齐政,伸出手道:“请容我自我介绍,鄙人施罗德,负责邦吉的南美业务,听说嘉谷做出了一种了不起的生物除草剂,我立刻前来,希望能考察一番,没有打扰到您吧。”
齐政身边的巴西研究人员在施罗德的扫视下,识趣地与齐政道别。
齐政与施罗德轻轻握了握手。
他知道这厮。
众所周知,南美洲是邦吉战略版图的重中之重。因此,在邦吉领导层中大多数有南美洲的背景。而再过两年,施罗德将从南美分部ceo升任为邦吉的ceo。
从现场各家的代表来看,也只有他的地位与齐政稍微相当,其他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相谈甚欢”。
但其实,齐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营养的谦虚话,施罗德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营养的恭维话。
齐政是不急着了解施罗德的来意,而施罗德,则是在心中默默地评估着嘉谷这种生物除草剂的价值。
通过这几年的研究,美国科学家已经发现,“超级杂草”苋菜藤子体内可以增加解毒酶的生产,也就是说,在除草剂破坏重要的细胞过程之前,这些酶可以中和除草剂。
不幸的是,哪怕知道了“超级杂草”的这个抗除草剂策略,由于可能涉及数百种解毒酶,代谢阻力很难识别,甚至更难对抗。
正如他所说,嘉谷另辟蹊径,从微生物着手,探索出了一条可行的道路,确实了不起。
微生物除草剂归根结底其实是杂草的致病菌,也正因为如此,生物除草剂的靶标专一性较强。但是,农业生态系统是复杂的,杂草种类繁多,一般来说,只能防除一种杂草的微生物除草剂价值并不算高。
可惜,“超级杂草”苋菜藤子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有证据显示,苋菜藤子进化的趋势仍在持续。
就像医学家们最害怕的抗生素耐药传染开来一样,在这个扩大粮食生产受到许多技术限制的世界,传染开来的超级杂草是灾难级的。
别的不说,就该生物除草剂目前展现出来的效果,已经足够他重视了。
施罗德重视之余还有点可惜,邦吉旗下的技术部门,还有与邦吉合作的其他生物公司,这三年投入近千万美元在抗超级杂草技术上,怎么就没有如此明显的成果?
他却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货。
——三年前,齐政在美国东部首次“催生”超级杂草苋菜藤子时,只是打算破坏美国人的非转基因大豆生产体系,增强东北非转基因大豆的市场竞争力。
但是,正如某部电影里说的一句话——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当美国人用各种除草剂对抗超级杂草的时候,苋菜藤子适应了“青竹百灵阵”带来的高强度自然选择力,瞬间腰也不酸了,肾也不虚了……咳,总之就是在持续进化的路上一路狂奔。
短短两三年时间,苋菜藤子就已经“百毒不侵”了。
当然,如果是齐政出手,任你再百毒不侵,团灭也是翻翻手的事。
只是,反应过来后,齐政又怎么会放过这个能加强嘉谷在国际大豆产业中的话语权的机会呢?
“百毒不侵”的超级杂草现身美国后,世界各国科研机构纷纷对其展开了研究,嘉谷实验室自然也不例外。
在某人的“帮助”下,嘉谷实验室成功诱变了一种苋菜藤子病原真菌——苋霉菌,并对其固体发酵产孢技术、剂型加工技术等进行了系统研究,成果就是巴西人正在试验的生物除草剂。
嗯,巴西的超级杂草蔓延也是齐政的手笔。作为“超级杂草之父”,齐政如果“火力全开”的话,让超级杂草在短时间内爬满巴西的农田也不是什么难事。
施罗德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奸商”,脑海里正在转着“邪恶”的念头,当看到手下拼命地向他打眼色的时候,对齐政说了声“抱歉”。
带着手下走到一边,施罗德才问道:“说吧,什么情况?”
他的手下看了看四周,才低声汇报道:“……研究小组传来消息,苋霉菌不易繁殖,产孢量低,孢子活力极差。由此看来,苋霉菌是需要特殊的生长产孢条件……”
耳聪目明的齐政“恰好”听到邦吉员工的话,瞥了面不改色的施罗德一眼,淡淡一笑。
苋霉菌确实需要特殊的“催生”手段——无他,唯灵阵尔。
奸商就要有奸商的觉悟,怎么会留下明显的漏洞呢?
刚好,现场有丸红的代表站了出来,道:“齐董事长,能否提供多一些样品,让我们再多了解一些具体效用呢?”
“当然可以。”齐政答应得异常爽快,道:“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找我们要样品,拿回去自己做验证。”
老外们毫不吝啬地给予齐政掌声。鼓掌又不花钱,西方人最喜欢了。
只有施罗德心底一沉。
这正是施罗德一直以来担心的,嘉谷根本不怕有人能复制这种生物除草剂。而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这一点后,他要得到该生物除草剂,难度就完全不同了。
不能再等了。
施罗德咬咬牙,又回到齐政身边道:“您这样公开展览,是想要推销该生物除草剂吧?”
“嗯?”
“超级杂草目前只出现在美洲,中国国内根本用不上这种生物除草剂,不是吗?而要在南北美洲销售该生物除草剂,嘉谷还需要各国的商业化许可。我们邦吉,能帮助嘉谷顺利获得商业化许可。”施罗德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
对此,齐政是不怀疑的。
邦吉的主要势力范围在美洲,特别是南美洲。虽然农药不是邦吉的主业,但是邦吉在美洲农业的行业地位和市场话语权,都是杠杠的。
如果有邦吉的推动,起码在巴西,齐政相信嘉谷生物除草剂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政府的审批,获得商业许可。
但是,齐政抬了抬眼皮,轻笑道:“你说得对,反正在中国我们也不需要该除草剂,所以我也不急啊,商业化许可申请什么的,慢慢来就好。”
施罗德嘴角一抽。
你丫的当然不急了,你们嘉谷的主场又不在美洲,但邦吉却不能不急。
不说蔓延至巴西的超级杂草可能会导致大豆产量的暴降,美洲还是世界上粮谷出口量最大的区域,超级杂草极易潜伏在大宗的植物商品尤其是大豆中,侵入大豆进口国。
虽然大多数国家不可能完全拒绝粮食进口,但如果他们严阵以待,跨国粮商的贸易成本必然打着滚上升,这都是他们的钱啊!
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源头解决“超级杂草”的威胁。
施罗德终于忍不住,问道:“齐政董事长,向邦吉转让该除草剂的话,您想要什么?”
齐政笑笑,等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如果,我想入股邦吉在巴西的出口码头呢?”
施罗德眼睛都瞪了起来,真想说“你走开!”
但在几番思量以后,还是乖乖忍住了。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已。
何况,如果任由这超级杂草肆虐下去,大豆大减产了,码头的价值也暴降了!
……
第612章 逮着日系粮商欺负(4000字)
站在邦吉物流布局地图前,才能清晰明白四大粮商到底有多强大。
拥有各类交通工具的邦吉,货车每年运输次数达到90万次,发货次数超过17万次,拥有各大洲港口的码头数以百计。
其他地方先不说,只看巴西。
在过去的十年,巴西是接受邦吉投资最多的国家。投资的方向一是扩大大豆的生产,二是投向粮食运输领域的基础设施布局。
巴西共有23个农产品出口港口,主要分布在南部、东南部和东北部,其中在集中了巴西78%的农产品出口份额的南部和东南部地区的港口中,邦吉均设有自建码头;在巴西的铁路、公路与亚马逊河支流相交的转运节点,邦吉拥有众多的转运泊位……
这些物流布局点有多重要?
这么说吧,如果完全避开邦吉的运输路线,从巴西北部区域运往东南沿海口岸的农产品只能靠卡车陆运,而运费是从东南沿海口岸运往中国海运费用价格的四倍。
你看,如果不能控制物流,哪怕通过与农民直接建立采购关系切入这个市场,单单是运费一项就能让你的商品竞争力荡然无存。
嘉谷国际在巴西的资产包括食糖加工厂,十多个内陆储藏库,港口设施只有帕拉纳瓜港的一个合资码头,与邦吉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良久后齐政才暗暗叹口气,“投身这个世界还是太晚了!”
齐政当然恨不得将邦吉在巴西的雄厚资产收入囊中,但嘉谷现在的实力和影响力,都还不足以掌控这笔庞大的财富。
所以齐政也只能按捺下心底的垂涎,选择小步快走的扩张策略。
能灭杀“超级杂草”的生物除草剂是一张好牌,不同于其他核心技术,嘉谷对于这款生物除草剂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拿来换好处。
邦吉第一个上钩了。当然,如果嘉谷想凭着一款生物除草剂狮子大开口,入股邦吉在巴西的所有物流设施,恐怕得到的只有呵呵。
齐政的目标,也仅仅是入股邦吉在巴西北部新启用的巴卡雷纳港码头。
巴西目前通过南部港口诸如桑托斯港出口大部分的农作物,导致港口常常发生拥堵。近几年来政府加大公路投资力度,为北部港口开辟了一条路线。
巴卡雷纳港位于托坎廷斯河入海口附近,托坎廷斯河纵贯巴西南北,与巴西大豆的主产区塞拉多地区相连。通过政府开辟的新路线,将大豆运输至托坎廷斯河转运到海港,装到大型货轮上出口,比运费奇贵的卡车陆运更加节省时间和运输成本。
几乎所有的跨国集团粮商和巴西本地农产品经营商,都在积极地投资巴西将粮食北运,通过北部港口运粮出海的基础设施建设。邦吉作为巴西的地头蛇,理所当然占据了c位;而现在,嘉谷想要从中分果子。
当然,邦吉这样的巨头多少是有些自尊的,或者说,他们还稍稍能矜持一下。巴西本地的一些农产品经营商,就没有什么顾及了。
随着巴西各州进入“无大豆期”,超级杂草苋菜藤子在空旷的豆田内一目了然,而巴西的豆农为了灭杀这种超级杂草,也是手段百出。最粗暴的,甚至引起了森林火灾。
而经过多家研究所证明,嘉谷的生物除草剂绝对是超级杂草的克星,且无毒无害,最关键是,没有人能复制该试剂,或者说,能大规模低成本的复制。
大大小小的粮商对于新的化学除草剂不抱有任何期待了。新的化学除草剂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充分测试和优化不说,成本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随着研发时间的增长,在正式面向市场之前,公司可能需要花费上亿美元的研发费用——在效果非凡且价格相对低廉的嘉谷生物除草剂出现之后,没有公司还会投入这样的研发费用去冒险。
更何况,虽然超级杂草现在更多只是威胁大豆的生产,谁知道它会不会威胁到更多的作物呢?作为农产品生产大国,没有巴西人愿意悬一口剑在自己头上。
一时间,拜访者如过江之鲫。
不是每个到巴西投资的公司都能受到巴西人欢迎的,全球投资者都想参与巴西的繁荣盛宴,这块蛋糕非常大,所有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最终却未能分到一口羹的公司数不胜数,巴西每年都有一批外国公司折戟沉沙。
但是像嘉谷这样,既拥有巴西需要的关键技术,又拥有庞大的市场,才是值得交往的投资者。
各种酒宴和舞会的邀请雪片般的飞来,也让齐政充分体验到了巴西的“热情”。
巴西有全世界最美的沙滩,也有最大的贫民窟之一,贫民窟甚至是巴西一景,当然,齐政是不会去欣赏这种“景色”的。
那地方天天枪战,整个巴西每天被打死上百人,根本没人当回事,齐政没有任何兴趣以身试“枪法”。
听起来这个国家是不是乱七八糟的?
恰恰相反。就齐政接触的奢华之地来看,奢华到让他以为在某发达国家。
巴西这个国家,上帝明显是很爱他们的,资源富足,基本没有挑战者和竞争者,自然失去了进取心。
坚持搞了几十年工业化,卵用没有。原因也不复杂,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种气质,宁愿混一天算一天;同样一件产品在中国一个工时搞定,在巴西要一天。成本太高,让巴西产品在国际上没有任何竞争力。
木事,还可以继续卖橡胶、铁矿、大豆等原料,反正“上帝保佑巴西”。
但不可避免的,这种资源型模式就形成了“少量巨富+剩下的人赤贫”——一部分人富得流油,剩下的喝汤。
将齐政奉为座上宾的,自然是巴西富得流油的那一小撮人。他们豪掷千金,提供醇厚的美酒,提供漂亮的女人和……帅气的男人,提供只有齐政想不到没有他们搞不到的娱乐活动,也是牛逼。
一直到嘉谷国际的负责人钟华志从国内赶来,齐政答应了几家公司讨论合作,才被解放出来。
齐政揉揉脸,苦笑道:“老钟,你老板我保持没**,意志也是够坚定的了。”
深知巴西富人底线能低到什么程度的钟华志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老实说,如果是为了享受,他们的安排自然是贴心的不得了,所谓“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但如果是要在巴西的地盘上强势分羹,就要小心温柔乡变成英雄冢了。
好在,对于齐政的意志力,钟华志这样的嘉谷高层,是百分百有信心的。
闲话说罢,齐政抛开所有杂绪,问道:“国内的情况怎么样了?”
“丸红商社在国内的大豆订单大部分已经被毁约,空出来的市场份额已经被国产大豆填补上了。受此影响,像是国粮集团这样的大型大豆压榨商,都向我们咨询国产大豆的预估价格以及产量,好对大豆进口量进行削减。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只要国产大豆产量跟上,今年将大豆自给率提高10%不成问题……”钟华志说道。
“除了日系粮商,四大粮商没有反应?”
钟华志呵呵一笑:“他们现在也没法顾得上国内。今年,美国西部继续大旱,而东部的超级杂草对大豆生产的威胁明显变得严重,美国大豆减产已经成为事实。现在巴西也不是净土了,如果超级杂草不可控,别说我们暂时只是填补日系粮商的市场份额,就是四大粮商都无法保住自己的市场份额。”
这一切都离不开齐政的身影,所以他淡定的一批。
这种时候,就体现到嘉谷崛起所带来的变数了。
多年前的大豆危机中,因为嘉谷收购了多家大型油脂企业,国内大豆压榨业的局面没有进一步恶化。
至今,在中国大豆压榨企业前十名中,嘉谷粮油以20%的市场份额占据绝对的头把交椅,其后是外资益海嘉里,第三到第六名又都是中国企业——以嘉谷为首的民营企业大豆压榨量占整个行业的40%左右,国企约占30%,外资只占不到30%,形成“民营企业主导、大型国企次之、外资补充”的三足鼎立的市场格局。
这在原时空是无法想象的。
原时空60%以上的大型油脂企业被跨国粮商所参股或控股。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油脂企业本身,而是推销大豆——我是你的股东了,那么选择大豆供应商的时候,首先选择股东的大豆,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现在,中国本土的资本在产能上已经远远领先于跨国粮商,相应的,就拥有了选择大豆进货渠道的权利——说换了你的进口大豆就换了,你能咋的。
丸红商社亏就亏在这一点,它对于中国大豆加工商进货渠道的掌控力,几乎为零。它不第一个出局,谁第一个出局呢?
国产大豆行业与原时空最大的不同,也是因为嘉谷。
在国内的大豆行业,嘉谷已经成为了一个强有力的牵头企业。
蛇无头是不行的。
铁矿石谈判中,好歹有宝钢可以代表中国钢企进行谈判。但在嘉谷之前,大豆行业中就没有哪个可以带头的企业。
大哥不是那么好当的,既要有承担风险的勇气,也要有承担风险的实力。
大豆加工或许是利益分化最严重的一个行业了,在食用油生产和销售的利润率已经低至个位数的背景下,各企业之间存在着严酷的竞争。因此,团结、联合的利益或许大家可以共享,但风险谁愿意承担?
是嘉谷承担了。
想想,如果今年国产大豆遭受天灾**而没能达到预期的产量和成本,主导国产大豆振兴计划,包括替代进口大豆计划的嘉谷,将会有多惨?
嘉谷承担了这样的风险,自然也就成了众望所归的行业大哥。
而这个行业大哥,已经不局限于国内的话语权,还要争取在国际上的话语权。
“国产大豆有‘嘉豆13号’,当高产潜力彻底得到释放后,势必会替代相当一部分进口大豆;再加上超级杂草横行美洲,国际大豆行业将进入一个动荡期,这就是我们的机会。”齐政对钟华志安排道:“四大粮商的势力根深蒂固,要慢慢渗透;但日系粮商,还是挺好欺负的……”
钟华志忍俊不禁:“我们是逮着日系粮商使劲欺负了是吧?”
齐政耸耸肩,不言而喻。
正如齐政所说,在南美,日系粮商还真的是最弱的一方。
譬如在巴西,农产品种植已高度系统化。怎么“系统化”?就是农产品运营商主要采用订单农业模式,控制农产品原料。
四大粮商就不用说了,他们与当地种植户有长期合同关系,他们的物流设施完善,他们控制了巴西70-80%的大豆产量。
嘉谷也不用多说,只要超级杂草一天没根除,手握生物除草剂的嘉谷注定是无法替代的。
只有日系粮商,或是通过向巴西农民贷款控制农户,或是以高于四大粮商的出价吸引农户,抢夺大豆购买权,与新兴的粮商竞争那20%-30%的大豆份额。
至于巴西本地粮商?哦,没人会将他们当做竞争对手。
钟华志心领神会。
接下来,由他率队与齐政接触过的公司开展具体谈判。
四大粮商中,邦吉对于嘉谷入股新启用的巴卡雷纳港码头没有太大意见,要谈的是具体的股份问题;日系粮商就惨了。
以获得商业化许可后优先供应抗超级杂草的生物除草剂为饵,嘉谷国际相继入股了巴西著名粮食生产销售公司gcb公司、amagg公司、slc公司……
股权不多,从10%到15%不等,看上去就像是“掺沙子”。
但日系粮商却是被恶心坏了。
三菱商社买下了gcb公司20%的股份,正准备增持更多的股份将gcb公司变为自己的子公司;丸红商社与amagg公司签署了合作协议,正在谋求签订惟一购买权协议;三井商社正在和slc公司商谈合资成立一家种植大豆的公司……现在被嘉谷这么一“掺沙子”,不是那味了。
更恶心的是,他们不服只能憋着——日系粮商在巴西开发的农场,被实锤了是巴西超级杂草爆发的源头,他们才是第一个想要获得抗超级杂草除草剂的粮商。
钟华志的答复是——等着,现在没空理你!
八嘎,你丫的没空?你专门逮着我欺负还叫没空理我?
……
第613章 亚马逊大火与大豆
“在全球粮食贸易表现活跃的背景下,谷物争夺战正日趋激化。大豆出口量超越美国的巴西成为主战场,而中国人正在步步紧逼。”
——《岛国经济新闻》
“三菱商社私有化巴西商贸公司gcb受阻!”
“三井在巴西扩种大豆计划因超级杂草爆发而破产!”
“中国嘉谷与国际粮商邦吉联手,占据巴西北向运输物流开发先机!”
从巴西传回岛国的粮食贸易争夺战消息,除了坏消息,还是坏消息。
在岛国粮食行业看来,与岛国签订了移民协议的巴西,拥有约150万日侨和日裔的巴西,岛国粮商是有领先优势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巴西政府加强了对外资获得农耕用地的限制后,岛国粮商已经在巴西或自建或合作建立起了大片的农场,虽然控制力比不上美国跨国粮商,但比起其他投资者已经领先不知多少步了。
只不过,嘉谷向他们诠释了什么叫“先赢不叫赢”,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中国市场的强大购买力,令购买量“相对少”,但又挑剔品质和价钱的岛国粮商显得格外脆弱;嘉谷凭借着抗超级杂草除草剂的“杀手锏”,更是轻易地后者居上。
身在巴西的齐政就能清晰地体会到这一点,巴西固然与岛国交好,但不意味着就要中国交恶。相反,在南美,无论是巴西,还是阿根廷,都跟中国走得越来越近——未来他们的国运都和我们关联在一起。
事实上,对巴西越熟悉,齐政越是知道,即使没有“杀手锏”,嘉谷在巴西加入大豆角逐同样少不了支持。
很简单,在巴西的资源出口经济中,外国资本的活动占着中心的地位。但粮食供应商太过集中,是对经济和食物安全最吓人的威胁。所以巴西政府也鼓动本土企业和四大粮商以外的跨国巨头加入谷物争夺战。
岛国人之前在巴西的“顺风顺水”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此,换做资金与技术实力同样雄厚的中国嘉谷,日系粮商的领先优势就不够看了。
除了往巴西本土粮商中“掺沙子”,遏制日系粮商的扩张速度外,嘉谷国际整合了之前收购巴西糖厂附带的运输车队以及收购美国高鸿获得的巴西资产后,也通过向豆农提供相对优惠的贷款等手段,与大豆农直接签订大豆采购合同。
然后,齐政就见识到了巴西人的“刀耕火种”。
巴西有一条163国道,全长4400公里,从雨林直通到亚马逊河,连接大豆产地与世界动脉的相接,国道上运送大豆的卡车每天川流不息。
齐政和钟华志在一支车队中,驶往亚马逊雨林中一个因种大豆而新兴的小镇。
“巴西国内资金相对短缺,融资成本较高,大豆种植者基本要靠外资贷款解决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投入问题,无论是四大粮商,还是日系粮商,亦或是我们,对巴西豆农的控制主要是通过贷款。”钟华志侃侃而谈道。
齐政微微颔首。
各方给巴西豆农的贷款,就没有低于10%的,而且一般都会在合同写明,利率是用大豆来还。所以,跨国粮商是几头赚钱,再大的豆农,都是为资金实力雄厚的跨国粮商们打工的。
如果收购巴西本土粮商,与邦吉联合投资物流码头,都属于“明争”;对个体农户的控制就属于“暗斗”了。
这是无声的硝烟:四大粮商为了保证货源,对于违反合同的农户不惜对簿公堂;日系粮商为了吸引农户,商社的部长亲自请大农户们吃饭,提出的收购价要高于四大粮商;嘉谷国际为了建立自己的收购渠道,也要在盘根错节的利益控制下寻找自己可以下脚的地盘……
巴西南部大都是小农场,大豆种植历史较长,因而有许多合作社,豆农卖豆的自主性相对大一些,不是嘉谷国际这样的后来者可以强行突破的;但在中西部地区就不同了,大豆种植历史短,很多农场主甚至没有仓库,只能与大粮商合作。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样一块“新”区域。
一下车,齐政就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雨林边缘,一条火线在向着密林深处推进,浓烟升腾,大地一片焦黑。
地球的另一边,中国在倾力植树造林;地球的这一边,巴西却在让大片大片的雨林消失。
看到齐政蹙起了眉头,时常在巴西奔波的钟华志却是视若无睹:“boss,看不惯?在巴西,这真的是常规操作。”
“现在是旱季,大型农业公司习惯于采用‘砍伐树木-点燃林火’的方式清理树根和动物,驱赶缺乏法定所有权的本地牧民和保留区可能存在的原住民,这相比其他看起来更‘安全’的方式远为高效和廉价,焚烧后的草木灰能够肥地,而沿线的公路则天然地充当了火情隔离带……”钟华志见怪不怪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齐政却瞬间想起了数年后成为全球新闻焦点的“亚马逊火灾”。
当其时,在各路社交媒体上,“为亚马逊祈祷”都成了热门话题;但在今天看来,那时让世界媒体“心痛”的所谓“新闻”,从未停止在这里上演。
钟华志告诉齐政一个数据,09年以来,平均每年亚马逊焚毁面积约1.1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每四年烧掉一个丹麦。
亚马逊雨林的重要性,齐政能给出一箩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面对此情此景,他却无法说出任何谴责的话语。
只因根本没有立场!
嘉谷还在大举收购巴西的大豆,中国正在大举消化巴西的大豆,甚至于,只要世界还需要大豆,那些存活了6500万年的雨林变身为大豆农田就不会停止。
当然,这绝对不是中国一家之责。
现代巴西找到的每一种发展经济的方法,出口的每一项大宗商品——大豆、玉米、牛肉、铁矿等等——都在和亚马逊雨林过不去。
开采更多的铁矿,砍伐更多的木材,种植更多的作物,铺设更多的路……所有这些的背后都是强大的利益驱动——不仅仅是巴西人的利益,更多是西方资本的利益。换言之,没有人是无辜的。
巴西人却也不在乎。
譬如前来迎接嘉谷一行的大豆农场主们,动辄拥有几千公顷的农场,而且还在不断扩张。他们对于正在燃烧的森林瞥都不瞥一眼,反而在手掌上托着饱满的豆粒,热情地对齐政和钟华志等人推销道:“我们种植的大豆生吃都很好吃,这样的土地不种大豆太可惜了……”
钟华志也淡定自若地与他们商谈贷款利率,签订惟一性购买权协议等,至于为亚马逊祈祷?那是什么鬼?
同样,齐政也没有说教的兴趣。
在经济驱动的亚马逊雨林开发中,嘉谷就算不是直接推手,但也是局中人;“既当婊子又立碑”虽然是合格资本家的本色,但不代表着齐政喜欢这样做。
看着仍在燃烧却无人关注的雨林,他只是暗自感慨,国产大豆的振兴,可不仅仅关乎到国内的大豆自给率高低的问题;“嘉豆13号”的高产潜力,也不仅仅是缓解13亿人口的食用油和肉食需求问题,可能还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关系全球气候的亚马逊雨林。
……
地球的另一边,中国桂省。
国产大豆迎来了第一波丰收。
蔗农们看着嘉谷推广的套种“甘蔗+中早熟大豆”的蔗田内,暴增的大豆产量,根本不关心远在天边的劳什子雨林破坏与否,他们内心只有狂喜——跟着嘉谷有肉吃!
……
第614章 “豆”争(上)
甘蔗未长成,大豆先丰收,桂省蔗农心中乐开了花。
虽然人工将种在甘蔗地里的优质大豆收割捆扎很忙很累,但对于很多蔗农来说,今年是甘蔗生长期间心情最好的一年。在桂省的各个甘蔗主产区,走到哪儿都是蔗农的欢笑声、赞扬话。
在甘蔗主产区重左市,出现了往年甘蔗榨季类似却又完全不一样的热闹。
本地的粮企,外地的粮企,摩拳擦掌,携款入市,谋求着收购大豆。
宋连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加入重左市的“抢豆大战”的。
宋连城是一家粮食贸易商的员工。从6月份开始,他就被派往桂省,公司给他的任务只有一项——“抢豆”。
在重左市,他看到不少粮库门口贴着告示,上面写着:大量收购早熟大豆,每市斤2.15元,水分13.5%。
宋连城嗤笑,就这样,还想“抢豆”?开什么玩笑。
对于粮食公司来说,有粮就有效益。在粮食丰收季嗓子冒火地到处抢购优质粮源,宋连城可谓是身经百战。
不过重左市的情况又有点不一样。
宋连城以前抢粮的方式多是依靠当地的粮食经纪人,但重左市以前主要是产甘蔗,而甘蔗往往是分区由糖厂承包的,不需要所谓的粮食经纪人。
这难不倒宋连城。自己走街串村,现场与种植户商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直接收购粮食拉到公司,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相反,要想抢粮,地头收购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好吧,说白了,宋连城所在的公司就是一粮食“二道贩子”。
他们瞄准桂省的大豆,自然是有利可图。
在第一批国内大豆上市之前,受美国持续干旱与超级杂草蔓延的影响,进口大豆的均价已经连续三个月上涨。
而我国大豆的对外依存度较高,国产大豆没有定价权,所以,进口大豆价格上涨势必会拉动国内大豆价格的不断上涨。
现在农民、企业、客商都相当一致地看好后市,大大小小的加工企业纷纷出动,外地的客商和本地的粮企也都加入了抢“豆”大战,各路兵马厮杀,被哄抢的大豆价格一路走高。
宋连城深知,这种情况下,你就是与种植户谈好都没用,只有亲自收购到手的大豆,才是自己的,要不然别人在半路上可能就把它们给截走了。
宋连城按照计划,开着卡车找上了老蔗农杨福堂。
杨福堂堪称是重左市第一批加入“甘蔗-大豆”套种合作社的蔗农,他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到一大批蔗农,对于“抢豆”的各方来说,他就是一块“唐僧肉”。
刚到杨福堂家,就看到有大老板模样的人前脚刚离开,宋连城仿佛嗅到了同行的味道,不由得心中一紧。
面对主动上门的宋连城,老蔗农杨福堂稳当得很。
“杨大爷,你们合作社的大豆还没有卖出去吧?”宋连城笑眯眯地确认道。
杨福堂不置可否:“才刚开始收割,不急。”
“那您套种的大豆品种是嘉谷的‘南早大豆’吧?”
“嗯。”
宋连城内心先是一松,又是一紧。
喜是因为,杨福堂他们种植的果然是嘉谷的大豆品种,而且还没出手。
在市场上,不少南方地区大豆价格高于东北品种和黄淮品种,形成了南高北低的大豆价格体系。因为南方更接近豆制品消费市场,高蛋白大豆供不应求。
嘉谷的高蛋白大豆品种尤为受欢迎——蛋白质平均含量达到47%,最高达54%,加工豆制品产量高、品质好,可以说不愁买家。
好吧,只要是嘉谷系大豆品种,无论是高蛋白品种,还是高油品种,都不愁买家——就拿后者来说,含油率不逊色于进口转基因大豆也就算了,同样是一吨豆粕,嘉谷高油大豆豆粕做饲料产生的效率都比进口大豆高。
这也是桂省出现大面积的嘉谷大豆种植区后,各路买家蜂拥而入抢收的主要原因。
但杨福堂的平静反应,让宋连城感觉不妙了。
他怕是想要更高价而“捂豆惜售”了。
对于买家来说最怕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各市场主体都积极收粮,但价格越高农民越不卖,“一户有豆,多家出价”,被哄抢的大豆价格一路走高。
宋连城果断出价了:“杨大爷,你把大豆卖给我,2.55元/斤,有多少要多少。”
“2.55元/斤?”杨福堂双眼微眯。
“对,装多少货直接给现金。”宋连城爽快道。
做生意,尤其是做粮食生意,有时候不需要技术含量,胆大敢赌就行了。
宋连城所在的公司,认为优质国产大豆的价格还会蓄势上扬,所以敢囤货赌价。
宋连城开出的,已经是公司的底价。他知道,当农民出现了惜售心理后,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收购价。否则越是拖下去,豆价上涨局面越容易出现失控局面。
就他所了解的,应该没有比他出价更高的了。
也确实如此。
杨福堂都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半是感叹道:“也有几家企业上门找,老实说,你是出价最高的。”
宋连城心里一定。
“但是……”
宋连城心里一揪,他最恨“但是”!
“但是,我还是不能卖给你。”
“杨大爷,你还是嫌价格低吗?我们公司已经是最有诚意的了。不怕说,估计不会再有比我们开价更高的了。”宋连城信誓旦旦道。
“我信。”杨福堂点点头,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合作社是与嘉谷合作的,我们种植的大豆,一般是由嘉谷收购的。”
宋连城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微笑道:“我知道。不过,杨大爷,我想嘉谷的收购价也不会比我们公司更高了吧?能多赚点钱为什么要说不呢?至于与嘉谷的约定,您放心好了,嘉谷这样的大公司,不会因为你们违约而告你们……”
这方面宋连城已经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了。
在国内,无论是农民合作社,还是种植大户,订单生产并不是万能的。只要收益更高,毁约是经常可见的。而企业往往也不会为了农民的毁约而大动干戈。
但杨福堂摇摇头:“你不懂。”
“你知道今年我们的大豆套种亩产有多高吗?接近600斤。去年才多少?400多斤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提升?是嘉谷提供了新技术。”
“就是之前的400多斤,种子也是嘉谷提供的,条件就是与嘉谷签订惟一采购协议,所以我们的大豆在还是种子状态的时候,就已经是人家嘉谷的了。”
“我也信你说的,卖给你嘉谷应该也不会喊打喊杀,但明年呢?说话不算话,还指望嘉谷与我们合作吗?如果没有嘉谷的种子和技术,顶天了也就300斤/亩,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有人将豆子卖给你的。所以,你想买豆,只能跟嘉谷谈。”杨福堂语重心长道。
宋连城傻眼了,“……你不早说?”
老蔗农杨福堂一脸无辜地憨笑道:“呵呵,我也想看看,我种的大豆有多欢迎嘛。”
宋连城差点被气了个倒仰,笑你个憨憨啊,糟老头子坏得很,白浪费我表情和口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