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赶超欧美的种子选手(1/2)
宴会后,当齐政向嘉谷美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卢志威转述杜邦的谋算后,卢志威笑得十分欢乐。
世界上最爽的事情就是今天对我爱理不理,明天让你高攀不起,现在美国分公司就面对这种情况。
之前,虽然限于形势,卢志威爽快地应下齐政停产有机食品业务的决定,但终究还是心有惴惴:市场份额会不会彻底丢失?事后有机食品业务还能不能挽救?分公司会不会濒临破产?
不仅仅是他,整个分公司内部都一度人心惶惶。
但很快,之前“抛弃”嘉谷的有机食品采购商,纷纷回过头来跪舔分公司,才让大家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分公司的很多员工,包括卢志威,这才发现,啊,原来我们生产的有机食品已经是无可替代了呀!
事实证明,只要你的产品牛到一定的程度,即使只做一个幕后供应商,在行业的地位也是难以动摇的。
譬如全食超市,在有机食品领域,全食超市公司是一个领先者,同时也是嘉谷有机食品最大的采购商之一。在美国有这样的说法:富人去全食超市,中产阶级去“好市多”量贩店,穷人去沃尔玛。不过,在分公司遭遇信任危机后,全食超市也是第一个将嘉谷踢开的采购商。
如今,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消费者,是那么的怀念嘉谷有机食品。面对庞大的商机,全食超市又是第一个麻溜地“吃回头草”的有机食品超市,充分将“要钱不要脸”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但现在,轮到嘉谷拽了呀!
齐政交代道:“我让杜邦的人联系你细谈,不过不要急,慢慢谈呗,反正现在我们又不缺合作者,杜邦的影响力是不错,但沃尔玛也不见得差多少……”
是的,在杜邦之前,沃尔玛也深刻意识到了嘉谷有机食品的稀缺性,也在磨着卢志威想要投资分公司的有机食品业务。
卢志威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应道:“没问题,这回我一定要好好敲诈……哦,不对,是要好好找个有诚意的合作伙伴。”
对于在美国扮演一个奸商的分公司来说,自己的产品独一无二,求合作的投资者不止一家,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待遇,哪里会痛快地答应“卖身”?
卢志威的意思也很明显,钱不够,我们就已经滚远了;只要钱给够,别已经滚远了,哪怕滚到外太空都能搭降落伞回来的,金钱那玩意天生就把节操吃得死死的。
“很好,反正现在急的不是我们。”齐政哈哈大笑道。
事实上,也确实急不来。
要想将有机食品业务这块蛋糕做大,分公司势必要扩大有机农场的面积。齐政本来是打算趁着美国遭遇“超级干旱”的灾害,收购一些农场的;但是,后来却发现,今年的历史性大旱固然使美国农业遭受严重打击,玉米、大豆等主要农作物都面临严重减产,美国农场主今年的收入却并没有急剧下降。
一来,是粮食价格飞涨的影响。只要不是颗粒无收,种植业者都会在价格被推高三到四个百分点的粮食涨价潮中,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弥补。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得益于美国联邦政府支持下的农作物保险体系。
——在美国现行农作物保险体系中,主要险种不仅针对农作物产量削减,还针对价格变化,而联邦政府是主要投保方和再保险方。
简单来说就是,美国大部分保险公司为农民实行的是“收成保险”,在发生风险赔付时对造成农产品产量的损失,根据保险合同约定的单价,对农民进行赔付,收成保险的保障水平能覆盖农民收入的60%-70%。
而且,一方面,美国政府会为农场主承担60%的保险费;另一方面,又会为农业保险赔偿进行补贴。
看出来没有?在这个体系中,付出最大的就是美国政府。而在粮价高位和保险的双重保障下,大部分农场主都能基本实现减产而不减收,一些人的收入甚至能够超过年初的预期。
这样一来,嘉谷“趁旱”收购农场的计划,就只能推迟了。
不过齐政倒也不太担心没有了机会。虽然美国农场主看似没有多少损失,但灾难就是灾难,对整体经济造成的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
在过去十年中,美国农作物保险项目的理赔金额一直低于投保额,联邦政府因此并未在该项目上进一步增加开支。今年则大不相同,保险商的理赔额度初步估计将高达250亿美元,将面临数十年来的首次亏损。这对处于“财政悬崖”边上的奥黑政府来说,又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何况,没有人比齐政更清楚了。美国,尤其是中西部,即使没有他的作怪,干旱也不止今年一年,至少明后两年,干旱的幽魂依然在中西部盘踞。更妙的是,明年美国财政赤字堆积如山,奥黑政府一度破产“关门”,届时,农作物的保险项目的理赔还能不能有今年的干脆……你猜?
实力薄弱的美国农场主终究会大片破产,不过那都是未来了。在当下,让齐政感叹的是,中国农业和美国农业的差距,从农业保险体系这一项就可见一斑了。
国内农业保险目前还是“成本保险”为主,保障程度低,发生灾害时仅能针对种植中的物化成本,如化肥、种子等费用进行赔付。
而即使是这样的保险制度,也未能覆盖全国——目前中国尚未有统一的农业保险制度。
对比美国,最关键的一个掣肘,就是国家财政不足。美国政府可以大肆借债度日,即使是破产了,也有全世界为其买单,但我们国家政府没有这样的条件。
说到底,中国农业和美国农业的差距,不如说是中国国力与美国国力的差距。
这样的差距,不会让齐政感到沮丧,反而能更加激发他的动力。
国家之间的竞争,实际上就是大企业之间的竞争;企业兴,则国家兴!
而嘉谷,已经是中国在农业领域,赶超欧美的种子选手了。
不谦虚的说一句,嘉谷兴,则中国农业兴!
……
第586章 蛟龙吞象(2/2)
要令嘉谷兴,就不能只龟缩在国内,更不能只靠齐政一个人。
纵使齐政有能力把美国变为焦土,但如果嘉谷自己在海外立不起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任何一家国际一流粮商的成功道路上,都少不了国际化人才的身影。没有国际化人才的支撑,就不可能有全球资源的布局;没有国际化人才的积累,就不可能抓住全球化的发展先机。
譬如四大粮商中的adm,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其多达近40位的超实力公司高管。其中,老布什政府的驻俄大使、巴菲特的儿子、美国多位议员、多位华府成员和加拿大前总理等都是其董事。除此之外,众多华尔街金融巨头和实业界牛人都在adm占有一席之位……
又譬如四大粮商中的邦吉,高层似乎没有adm那么大的阵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实力不够强大。纵观邦吉的全球高管,其中不乏出自美国常青藤高校的优秀人才,如邦吉全球农业综合部的执行ceo和邦吉的首席开发官都来自哈佛商学院,而邦吉亚洲区ceo则出自耶鲁大学;高层中也不乏来自“世界500强”的实力派人物。
高鸿虽然在美国粮食贸易界中排行第三,但高层实力与四大粮商相比,还是弱了一个层次。
不过,比上不足,比下就有余了。
起码,对于跨国经营人才匮乏的嘉谷来说,高鸿已经足够消化了。
嘉谷虽然完成了收购,但是如何整合高鸿,让其与嘉谷形成协同效应,也是一个难题。
齐政亲自坐镇,保持了原有管理层的稳定,实现了企业交割的平稳过渡。但真正的整合,是嘉谷国际的负责人钟华志以及他带来的三十多人的嘉谷国际化团队进驻高鸿。
占据高鸿20%股份的沙特人,只派了一名代表进驻高鸿董事会,而且只对公司财务保持关注;而钟华志,则实实在在是以嘉谷管理层的身份,来对高鸿进行整合。
当然,钟华志一开始并没有大刀阔斧,而是将带来的团队打散在高鸿的重要部门,而且也不是直接插手具体业务,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旁观学习。
这批三十多人的国际化团队,都是从国内选派出来的精英。
嘉谷国际化的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并购澳洲糖业公司,再到收购巴西糖厂,还有到美国收购牧草出口公司,嘉谷的国际化团队也伴随着嘉谷的海外收购一路成长。
当然,之前的成长,只能说是培养了他们的国际视野、过硬的外语及谈判能力、对组织要素的把握能力等,真正让他们的跨国农业供应链管理能力实现蜕变的,还是在高鸿的学习。
要说嘉谷并购高鸿最大的好处,除了收获到的在美洲粮食产区的仓储设施和车队船队等物流设施以外,也就是能当场上手了解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的管理了。
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的管理,是非常容易被中国企业忽视的一环,这也是中国企业崛起所必须交的学费。
以往我们总是认为,老老实实地搞制造业,提供生产品质,加大投入研发技术,把产品卖出去就可以获得利润。
而不管是国际粮商对中国大豆的围剿,还是全球矿山巨头及其背后的金融资本对中国钢厂的大涨价,都给我们上了一课:大宗商品供应链是制造业重要的一环,一个制造业大国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供应链掌控权。
中国累计付出的学费是以万亿人民币为单位。但也没有多少中国企业有机会接触到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的管理,更别说是深入接触了。
嘉谷很早就开启的在俄远东的大豆生产贸易并不算真正的国际大宗商品贸易,毕竟,从生产到运输再到加工销售,都是只为嘉谷体系服务。管理松一点,严一点,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真正的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管理却不是这样的。
譬如跨国运输环节,为了成功达成大宗商品的交易,必须要及时地交付货物,但是天气和产品问题等不可预见的挑战经常会影响到产品运输的效率。这就意味着意外或紧急的计划变更会导致商品受损或过期,因而会对企业造成巨额的损失,有时还会影响信誉。
因此,随着嘉谷国际化团队学习的深入,对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管理的了解越多,兴趣就越大,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
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
美国高鸿在全球商情体系的完整性和数据的持续性方面,在跨国粮食贸易经营管理方面都是模范;嘉谷国际化团队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国际粮商真正的资源——生产要素的组织能力。
高鸿的原有管理层,原本对于嘉谷国际化团队还有些不屑一顾,但是,看到中国人一天沉迷工作十几个小时,还是吓得心肝颤。
虽然即使是最自大的美国人,都不认为体量是高鸿几倍的中国嘉谷,对前者的收购是“蛇吞象”,哪怕最挑剔的美国媒体,也只能形容这宗并购为“蛟龙吞象”。
但是,高鸿原有管理层在面对嘉谷人时,还是有一定的心理优势的。国际大宗商品供应链的管理能力、经验和人才,都是嘉谷的薄弱环节。他们自认,离开了他们,即使是“蛟龙吞象”,也很可能会消化不良。
然而,嘉谷这条过江的蛟龙,并不是吃素的。开启国际化步伐多年的嘉谷,已经练就了一身熟练的“吞象技巧”——打铁还靠自身硬。
于是,在亲眼目睹了中国人学习的拼命程度,还有那肉眼可见的进步程度,无不让他们绷紧了神经——他们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可能短时间内,嘉谷国际化团队还很稚嫩;但是,只要经过一两年的锤炼,中国人甚至可以将高鸿原有团队全部更换。
当然,这种企业大变脸是跨国并购的大忌,嘉谷如此操作的几率不大,但所有的原有管理层,都觉得自己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齐政对这种变化极其满意。
自古以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可以将高鸿原有管理层的待遇提高15%,以保障他们换了上司之后的利益;但决不允许他们凌驾在嘉谷管理体系之上。
何况,“蛇吞象”如果消化不良还可以原谅,“蛟龙吞象”消化不良的话……他齐某人还要不要面子啦!
……
第587章 从农家子到跨国经营新星(4000字)
“纳斯,从今天起,就由你带一个团队吧。”美国高鸿的大豆贸易部经理塞尔西,对王航宣布了这项任命。
“没问题。”具备了职场应激反应的王航迅速做出了标准回答,在他意识到这是来自美国人的认可之前。
28岁的王航,是嘉谷国际化团队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纳斯”,是他的英文名。
王航出生于东北一个农民家庭,五年前毕业于一家中专,说起来,他的学历在嘉谷中没有任何突出之处。
但是,加入嘉谷并从基层干起的王航,第一年就展现了非凡的外语天赋以及管理能力,自此得到了嘉谷的重点培养。
他在嘉谷开拓俄远东大豆生产基地时期的大招聘中投奔嘉谷的,在俄远东做了一年多的基层干部之后,被调到总部进行培训进修,此后先后经历了对澳洲糖企的并购、对巴西糖厂的整合,差不多轮了一圈以后,再次进修,被挑选来到美国辅助整合高鸿公司。
在嘉谷集团,基层干部的水平都是远高于一般农企的,甚至能达到其他农企中层干部的水平。
这一方面是因为嘉谷基层工作的经验性强,有利于基层人员的积累和进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嘉谷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它极少桎梏,更不存在玻璃天花板,在晋升机制畅通的情况下,这些优秀的基层干部会以很快的速度晋升,并拿到与才华和努力相适应的薪酬待遇。
特别是拿到股权激励的优秀员工,即使依然留在基层位置,每年拿到的红利也比普通的管理层还要多。如此一来,基层的完整性也能够得到保证,基层干部也不会盲目追求晋升管理层。
毕竟,后者的上升空间虽然更大,但工作要求却是不同的,若是不能适应,不仅难以晋升,反而有可能从“股权激励清单”上落下来,对嘉谷员工而言,能不能上清单,至少是三倍以上的收入差距,这对于大多数工作只是为了赚钱的人来说,再重要不过了。
就履历和贡献而言,28岁的王航无可挑剔。他既获得了集团的股权激励,又充满了进取心。也是依靠着履历和进取心,他才能得到整个嘉谷体系最重要的培训机会,若无意外,以后嘉谷的跨国经营团队,都会有他的身影。
千载难逢的机会,王航又哪里会在乎辛苦不辛苦?
嘉谷很多干部都是农家子弟,但能通过基层锻炼、内部双选会被特意挑选出来,获得名牌大学出身的学生都无法拥有的晋升与进修机会,绝对不多。
这让王航充满了干劲。到达美国后,他就成为了嘉谷国际化团队有名的“拼命三郎”。
他起早摸黑,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摸透了从谷仓地带到港口的流通机制和从业者的经营情况,以及美国粮食流通的机制。
从到达内布拉斯加州的第二天开始,王航就开始游走在中西部各州了解情况,一方面不断与有名的经纪人接触,逐渐成为朋友的同时也逐渐掌握美国粮食市场的竞争体系;另一方面,他驱车到各州广阔的田地间,直接听取农民的意见。甚至有时一直跟在满载粮食的大卡车后面,认识了所有隶属与高鸿的系列粮仓。
即使是在努力得过分的嘉谷国际化团队中,王航此举也堪称疯狂。
要知道,在遭遇超级干旱的美国中西部,室外温度有时能上升到40c,一周下来,人都能被晒掉了一层皮。当一个月后,王航到高鸿大豆贸易部经理塞尔西的办公室来汇报工作时,塞尔西差点就被他黝黑的皮肤亮瞎了眼。
等了解到王航的工作强度后,塞尔西一个劲地庆幸:“上帝保佑,幸好纳斯你没有猝死……”然后强烈要求王航压缩工作时间。
这时候,就体现出中美文化的差异了,或者说,对于劳动权益的高度关注,才是中美员工之间真正的差异。
在美国,打点上下班是最基本的要求。当然,粮食贸易这一行又不太一样,譬如在粮食丰收的季节,所有人员都会陷入一片忙碌,自然也无法做到准点上下班了。不过这是行业特性,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而且工作的时间长,忙碌过后休息的时间也长。
但如果不是在忙碌的季节,特别是在天气如此难熬的情况下,哪怕保持王航一半的强度工作……
塞尔西扪心自问,年轻时期的自己,能做得到吗?
答案:我做不到!
这种天气下,不要求延长休息时间都算敬业了,还自动加班加点?真当自己是牲口吗?
再看看嘉谷国际化团队中,其他人虽然没有王航这般疯狂,但同样是沉迷工作无法自拔,塞尔西就用极为复杂的语气问王航:“中国人,都是这么工作的吗?”
虽然这符合大多数美国人对中国人的一个印象——天性勤劳。
中国“世界制造工厂”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制造业是最能体现工人“勤奋与否”的产业,追求更高效率、更统一质量、更低成本的制造业,最适合的管理方式就是军事化,把人异化成工业流水线上的机器,像一个月休息两次、几年回家一次、强迫性加班、集体化生活……简直是信手拈来。
但嘉谷这帮“牲口”的勤奋程度,未免太吓人了。塞尔西其实更想问的,就是嘉谷的员工,都是这么工作的吗?
如果是的话,塞尔西都考虑要不要辞职了。给再多的钱,他也受不了这种工作强度啊。
王航倒是笑了。
哪有这么可怕?
首先,中国人也并非天性勤劳的。
刚刚改革开放时,一些应邀来华的国外专家对中国国营企业工人的最大印象,就是懒惰,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要三个人干;不管任务有多急,午睡时间雷打不动……
只不过,经过三十多年来的改造,中国的所有产业都几乎是被制造业“改造”了——饭店的服务员要做广播操,白领要参加拓展洗脑,互联网公司还有首席价值官……无论是华为比亚迪,还是bat,所有企业都是按制造业进行管理,核心都是“更高的效率、更统一的质量、更低的成本”。
另一方面,现在的中国年轻人,特别是从90后进入职场开始,也跟美国年轻人一样,对这套管理模式嗤之以鼻了。他们简单地追求“996”,做不到的企业就是资本家的剥削……
“嘉谷尊重员工的个性,也从不强求员工加班加点。但是,嘉谷的制度是公平的,愿意付出更多的员工,自然也能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王航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肯往死里干,钱会有的,向上的机会也会有的——事实上,能做到这一步的嘉谷,已经是“最佳雇主”了。
在嘉谷中,他从来就不是天分最好的员工;而他能爬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跟他一样的还有驻扎在沙漠开荒的魏明,几乎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在嘉谷体系内晋升。可以说,嘉谷的制度也正是为这些人所准备的。
塞尔西还是不能理解这些仿佛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无穷能量的中国人,但是,正如所以的老板都喜欢积极的员工一样,他还是被王航的工作态度折服了。
很自然的,王航成为了第一个在高鸿被授予重任的嘉谷人。
他将带领一个小组,到伊利诺伊州与大豆农场主确定新的订单并建立新的业务联系——今年美国大旱,粮食产量大跌,各大粮商对于粮源的竞争加剧。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融合的标志呢?
并不是两家公司的制度完全趋同才叫融合,只要双方能在理念上达成共识,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融合了。
“公平”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点。起码,美国并非是欧洲那些养懒汉的福利国家不是?美国梦的核心,不就是“只要有平等的机会,努力就能过上好生活”吗?
自然而然的,王航的表现,也进入了齐政的眼帘。
按照他的进步幅度以及进取心,齐政看好他能成为嘉谷国际化团队的核心人物,以嘉谷的海外战略来看,他无疑是未来嘉谷巨头的重要候选人。
因此,齐政也亲自加入了王航的团队,以近距离观察他的表现。
在广告宣传中出现的美国农民,带着牛仔帽,硕大的个头,坐在更硕大的拖拉机里,单手扶着方向盘,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但今年的美国农民笑不出来了。
一路上,他们能看到因过分干热而无法进行收获的枯萎的大豆田;能看到长得又矮又小,既长不出玉米穗,叶子也枯黄的玉米地;能看到一块块褐色的几十英亩的草场甚至都养不活一头牛的牧场……
“超级干旱”的威力暴露无遗。
王航不知道其中也有身边老板的功劳,他只是冷静地分析道:“对于美国豆农来说,一年的干旱还不可怕,因为有保险赔付,能最大程度上降低损失。他们最怕的,是连年的干旱,或者连年的大丰收。”
“前者我可以理解,但后者是为什么?”
“哦,我说的大丰收,是全球大豆的连年大丰收。因为这样一来,大豆价格可能会跌破豆农种植成本线。对于豆农而言,跌破种植成本线就意味着破产。毕竟,按照美国大豆种植环节,大部分农民会先通过贷款购买种子、肥料,再通过收成出售获得收入来偿还贷款……”王航顿了顿,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王航很快就让齐政见识到了他全面的能力。
首先,他是根据高鸿在伊利诺伊州的运输线路以及运力最高效的安排,来选定合作的农场范围。
内陆运输和海洋运输是大豆价格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在这两个环节,绝大部分都是由国际大粮商控制,当事实上的“垄断”形成后,顺者昌逆者亡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大豆收购竞争加剧的情况下,大粮商们不约而同地压缩小型粮商们的生存空间。高鸿也是其中的一员。
对于不在四大粮商合作体系内的农场主,王航开出了可以长期为他们提供仓储服务的条件——今年这样的减收情况,自然不会有仓储的压力。但是如果是连年丰收季,这些农场主最容易面临销路不畅、大豆又无仓可储的窘境。
大豆不同于玉米,极易受潮,不易保存。如保存不当,便会很快腐烂。而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不在四大粮商合作体系内的农场主,最容易成为“炮灰”。“人无近忧必有远虑”的道理,美国人其实也能懂。
王航敢开出这样的条件,自然也是因为高鸿被嘉谷收购后,大豆的销售渠道变广了,能“空出”部分仓储对外服务。但这种条件,是自己没有粮仓的小粮商们难以承受的。
最后,齐政还发现,王航寻求合作的农场主,多是年轻的农场主。
“我毕竟是外国人面孔,而且年纪也不大,与更能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更有话题。”对此,王航轻描淡写道。
但齐政知道,这是建立在他此前一个月与经纪人的接触,与农场主的接触,从而掌握了美国粮食市场竞争体系的基础上的。
还是那句话,你所看到的成功背后,不知道是人家付出了多少汗水。
等到王航以一己之力为高鸿新增了400万吨的大豆收购订单,让高鸿大豆贸易部经理塞尔西都忍不住向高鸿ceo举荐的时候,齐政也已经将王航这个人记住了。
现如今,大学生加入嘉谷当农民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情况了。嘉谷在行业的地位,不会让大学生有任何从“殿堂”坠入“泥泞”的感觉;嘉谷给出的丰厚待遇,也最多让人们对大学生当农民,只有一句“年轻人居然不向往繁华热闹”的感慨,而产生不了“脚踏泥泞,仰望星空”的赞赏。
不过,当“农民”能当到王航这种程度,即使是齐政,也是要稀罕的。如果再考虑到他平凡无奇的出身,平凡无奇的教育背景,就更觉难得!
嘉谷创立的第二个十年即将开启,在这个时间节点,嘉谷体系内的一些老管理层,即将退位;而以王航、魏明为首的“新星们”,正在冉冉升起,为嘉谷这艘巨舰的乘风破浪提供新的动力!
……
第588章 薪火相传,与国同休(4600字)
嘉谷总部,白发苍苍的“驯鹿老人”王敬明坐在自己不常来的办公室内,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盖儿。
窗外,饱经岁月沧桑的百年银杏依旧美丽;但更多几十岁的银杏树,身姿挺拔,在朝晖中展示着“年轻树”的蓬勃气息。
“……我们在东北双阳县的梅花鹿场已经投产,至此,我们在全国三大梅花鹿主产区,都完成了养殖基地布局。今年我们公司的梅花鹿存栏量达到42万头,鹿茸及加工品总产量预计能达250万吨,年销售收入预计可突破120亿元……”在王敬明面前,33岁的杨策像个小学生一样,一板一眼地跟他汇报工作。
王敬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自己的副手身上。
我国人工养鹿有近400多年的历史,可以说,亚洲国家食用鹿茸及鹿的副产品都是起源于中国。
近年来,随着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岛国等国的养鹿业逐步成熟,他们由原来的跟在我国后面学步,到目前已逐渐成为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
但是,他们的出现,不仅没有削弱我国鹿茸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挤占了我国鹿茸在东北亚和东南亚市场的占有量,反而被我国的鹿茸及加工品出口打得溃不成军。
出现变故的原因,在于嘉谷介入了梅花鹿养殖业。
原本,中国在鹿的养殖方面,起步虽早,但与猪、牛等动物的饲养规模、技术力量、人才队伍、标准化程度等相比,还相当的落后,仍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毕竟,这是一个极为小众的产业。
但谁让嘉谷的起家之地有养殖梅花鹿的传统呢?而梅花鹿养殖事业也成为了嘉谷体系的一部分呢?
伴随着嘉谷的壮大,嘉谷梅花鹿养殖事业对全国梅花鹿养殖产业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依靠着嘉谷雄厚的资金和研究实力,嘉谷农牧开展了梅花鹿胚胎移植技术、梅花鹿品种选育技术的研究,得到一种鹿茸产量和出肉率都很高的兼用鹿种;同时加快研制开发鹿产品的保健品、保健食品和深加工系列产品,提高了鹿茸以及副产品的附加值……
虽然梅花鹿养殖产业在嘉谷事业群中只能算是小弟的小弟,但在全国鹿养殖产业界,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佬了,尤其是梅花鹿养殖事业部开启了全国鹿养殖产业整合之后。
在全国三大梅花鹿主产区建设养殖基地,推广嘉谷培育的优良梅花鹿品种,就是其中的一环,主导这一整合工作的,就是王敬明的副手,杨策。
杨策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所以他静静地听完后,没有对他的工作做什么交代,而是突然道:“小杨,我要退休了,这副担子,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
突如其来的交班宣言,让杨策惊愕得头脑都有些轰鸣了。
像是看出了杨策的不理解,王敬明温声道:“我老了,是时候将担子交给年轻人了。”
“王老,您……”
杨策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他想说王敬明还不老,但是,无论是王老68岁的高龄,还是他满头的白发,即使看上去精神矍铄,谁也无法再说他年轻了。
最关键是,他知道王敬明的为人,不喜欢客套话,一向是有一说一。
在嘉谷体系内,“驯鹿老人”王敬明是位名人。
他的有名,不是因为他的儿子王昱业是嘉谷的大管家,更不是因为他的职位有多高。
恰恰相反,这位嘉谷的元老,在嘉谷体系内的职位排次并不高。哪怕是有着“元老”的光环加成,充其量也只与一家子公司负责人的地位相当。
他有名的地方,一是他年轻时大起大落的经历,在嘉谷体系内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二是在于,他在嘉谷体系内,一直是以身作则地培养着后进的年轻人,是很多嘉谷员工的精神导师。
众所周知,嘉谷的大部分干部,都要从基层干起。而在基层培训中,王老的身影无处不在。
虽然他的大部分精力,是放在梅花鹿养殖事业上,但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一点一滴都认认真真去做,竭尽全力去做,没有抱怨,没有自叹。
因为梅花鹿能广泛地利用农副产物,如玉米秸杆、大豆荚皮、各种秧蔓,以及各种山野草木,所以为了研究出最好的营养方案,王老上山下田,尽管不用自己拿锄头,不用亲自去收割,但是,什么样的农作物长得好、哪里的土壤适合种植什么的农作物,他可能比一般的嘉谷农业基层员工还要掌握得仔细。
又因为养鹿是见效慢的产业,但一旦见效就可利用十几年,所以王老会告诉年轻的员工:人在年轻时,要先学会吃苦,把基础打实了,才能拿得住。
碰上畏难的新入职员工,他经常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傻做,要学会掌握技术,不要以为搞农业只要流点汗水就可以了,大老粗才那么想事情。你们看我一老头,都能活到老学到老,你们这么年轻,有什么好畏难的。
如果是坐在办公室里说这话,自然没有多少年轻人会服气。但事实上,尽管在总部为王老配置了高级的办公室,一年到头的,王老也没有几天是坐在办公室里的。
用他的话来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所做的,只是尊重规律,讲求踏实和认真。
偏偏是这样,嘉谷体系内从上到下,就没有人不敬服他的。
甚至可以说,在很多基层员工心中,王老的地位比齐政还要高。尽管后者是给他们饭碗的老板,但前者,是精神图腾。
一手被王老带出来的杨策就更不用多说了,在他心目中,王老尽管年纪大了,却只能说是“越老越妖”,离退休还早着呢!
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当王老说出这话时,证明他是认真的,而且是无法拒绝的。
不用多说,就能看出杨策的不舍之情,这让王敬明颇为欣慰。
毕竟,面对着上位的机会,杨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不舍,起码证明了他没有看错人。
“其实,以我的年纪,早就该退休了。只不过,齐总一直拽着我不放,我也就厚着脸皮继续发光发热。不过,现在的我,是真的精神不济了,也该卸下担子了。”王敬明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地感慨道。
活到他这份上,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论事业,他以近六旬的高龄东山再起,将嘉谷的梅花鹿事业带上了顶峰;论金钱,他作为元老,拥有集团内数一数二份额的股权激励,每年的分红甚至比一家小型公司的盈利还要高;论子女,他的儿子执掌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在国际商界内都是响当当的……
他不是一个恋栈的人,在嘉谷的事业版图愈加扩大之际,真诚地觉得,是时候让更多的年轻人担当重任了。
不过,在他“退位”前,还得做好一件事。
王敬明略微一抬眼皮,露出深深的皱纹,道:“小杨,你知道,当初在你和小朱之间,我为什么选了你作为副手吗?”
还沉浸在淡淡伤感中的杨策一愣,摇头。
按照嘉谷的机制,像他这样的副手,其实就是一把手接班人的候选。大多数情况下,候选人并不止一个,但是最后脱颖而出的,只能有一个。
朱军德曾经是他的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一位能力较为出众的竞争对手,只不过最后王老选了自己。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真要说起来,他自认在开拓能力上,朱军德显然更胜一筹。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王老执掌的部门了。
特种养殖事业部,隶属于嘉谷农牧公司,包括了梅花鹿养殖业务、土鸡野鸭养殖业务等。
“物以稀为贵”,特种养殖的产品也是如此。由于技术门槛比较高、风险比较大、数量比较少,因此,其中的利润相对于传统的养殖业而言,利润十分丰厚。
王敬明没有直接给出解释,而是语气平静地问道:“我们部门虽然利润率高企,但就体量来说,可能还比不上养猪事业部的一个巨型养猪场。那么,小杨,你觉得我们应该大肆扩张特种养殖的规模吗?”
不管是从盈利的角度来看,还是从部门利益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答案,有大钱赚为什么要说“不”呢?
但是杨策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后,给出了相反的答案:“我觉得不应该。”
“为什么呢?”王敬明似乎并不意外地问道。
“特种养殖虽然看似效益很好,但从产业链来说,技术、饲养方法、饲料、管理、药物、甚至还有市场等有关配套的要素都是不完善的。”杨策分析道:“而且,特种养殖做得再大,就影响力而言,都比不上一个养猪业。”
“说得好啊。”王敬明中气十足地笑了,颔首道:“小朱能力很不错,但就是看不透这一点,他只看到特养的高利润,看到美国所谓有机食品业务的高效益,就想在国内照搬……”
“集团为什么在美国就大力发展有机食品业务捞钱,而在国内就辛辛苦苦地发展养猪业、养牛业?归根到底,我们在国内是要首先满足国民对于肉的需求呐。”
特种养殖事业部的土鸡野鸭,归根到底也是有机食品。但按照土鸡的养殖模式来看,养一百只土鸡的活动空间,都能集中养殖一百头猪了。
嘉谷农牧除了土猪外的养猪场,最优先的指标也是用更少的资源生产更多的肉。在满足这一点的基础上,才去考虑这些肉是否好吃,生产方式是否充满温情。
纯粹的有机生产,固然是对环境对人类健康最佳的农业模式,但中国的人口压力、耕地资源、经济发展不会允许有机生产大规模发展,起码在现阶段是如此。
也就是说,特种养殖事业部,在嘉谷体系内,是一种基于满足消费者个性化消费需求的“小农业”部门,短时间内不可能从根本上取代“大农业”部门的地位。因为“大农业”以高效率和高产出,保证社会的充足和稳定的供应,满足大多数人的基本需求。
并且,嘉谷的现代化大农业生产模式,在保护性耕作、资源利用率、环保等方面也在不断改善和提升。
王老看着杨策,语气郑重的道:“这就是我最后要跟你说的,大局!我们做事业,不仅仅是从集团的大局出发,也是从国家的大局出发……”
从“四万万人都要有饭吃”到“近14亿人吃不完”,没有哪个国家,比中国更能体会这条饱腹之路上的酸、甜、苦、辣;在嘉谷体系内,也没有谁能比经历了饥荒、动乱、贫穷的王老,更能懂得,嘉谷这种坚持有多难得,多可贵。
王老稍微有些絮叨,但杨策一脸肃然地倾听着,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慢慢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声音。
与国同休!
同时,他闻到了一种传承的味道。
这也确实没错。
王老现在在做的,或者说他在嘉谷体系内一直做的,都是同一项工作——
传承!
一家百年企业传承的,不是机器设备,不是资金,不是厂房,甚至不是可复制的经营管理模式,而是经营理念。
嘉谷不是百年企业,但嘉谷有志于成为百年企业。
而要存活百年甚至更久,就意味着嘉谷要成为一家生命型企业,而非经济型企业。
后者是要让自己公司利润最大化,企业和员工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前者,在发展的时候,并不是看企业利润最大化,或者并不是看短期的企业利润最大化,而是从更长远的、长期的发展过程来看待。
在生命型企业中,员工和企业两者之间也并不是一种简简单单的契约关系,而是一种盟约关系。盟约就是大家是一家人,大家是共同的生命体,或者说是利益的共同体。
王老知道自己没有建立一家百年企业的能力,但是,齐政给了他参与建立百年企业的机会。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齐政劝他入伙时说的话:“我建立嘉谷的目标,往远大了说,是为了把更多的资源留给我们的国民;落在实地里,是要让勤劳而努力工作的普通人,过上优渥而有尊严的生活,同时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可发展的青山绿水!”
十年下来,王老看在眼里,齐政没有食言。
嘉谷没有借着垄断,大肆抬高商品价格;也没有借着特殊政策优惠,胡作非为;即使生产出别人无法生产的商品,获得了超额收益,也会默默地进行财富转移——不是出国移民,而是或提高生产力,或通过捐赠,反馈给国民,譬如“嘉谷学生奶计划”。
王老不知道齐政这样的初心能保持多久,但他衷心希望,嘉谷这样的理念,永不褪色。
曾经的王老相信,中国的未来,将是由天赋超群的,闪耀的,不停向前的,令人惊喜不断的同龄人创造的。
现在的王老相信,中国的未来,将是由天赋超群的,闪耀的,不停向前的,令人惊喜不断的年轻人创造的。
他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就是参与创造了,且看到了国家的未来。
一个富足的,健康的,没有战乱和饥荒,没有贫穷和邪恶的未来。
为了这样的未来,他愿意将更多的机会让给年轻人。
——有着同样理念的年轻人。
这一刻,杨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发现这一点的王老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了,相反,他开心得嘴角都翘起来了。
依然是年轻人的创始人,定下了一个非常坚定的经营理念——与国同休,更多的年轻人不断加进来强化这个经营理念,王老觉得,这样的嘉谷……
他太喜欢了!
……
第589章 嘉谷的“锦衣卫”
王老的交接班,拉开了嘉谷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人事变动的序幕。
9月1日,嘉谷集团总部。
回国后的齐政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单独见了几个下属,然后9时30分整,嘉谷集团高管层齐聚会议室,开始集团人事变动会议。
这次的会议,对嘉谷集团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新老交替,还涉及到一个事关嘉谷生死存亡的议题。
对于王老这样,在集团内一直兢兢业业,直至最后一班都不肯放松的“老人”,齐政尽管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祝福。
因为他知道,一个集团要长远发展,是必须要有新鲜血液注入的。“老人们”功成身退,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事。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事变动,齐政不抄起他的四十米大刀,都算是冷静的了。
“……在这次反腐活动中,已查实集团内部有97名员工涉嫌**,其中8名员工已移交司法处理,有54家合作商被卷入其中,涉案金额超过4.6亿元……”集团总经理王昱业一脸凝重地通报道。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王昱业才将违规违纪违法员工的部门、所犯何错以及搜集的证据通报完毕。
他说完后,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尽管会前已经看过名单,与会的嘉谷高管们脸色依然不太好,跟坐在主位的齐政对上眼神时都会不自觉地低头。
嘉谷的此次反腐活动,涉及面之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换来的,就是一串蛀虫被揪了出来。
齐政也一反以往开会时含笑的表情,眼神里简直像含着刀子一样,让会场内所有人都感觉凉飕飕的。
尽管齐政知道,越大的公司,**问题会越突出,危害也越大。但看着这一连串的名单,他才知道,嘉谷这艘船在做大做强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内部漏洞也开始逐渐浮现,如果放任下去,终有一天,这艘船会因为漏洞堵不住而沉在海里。
他是希望嘉谷与国同休,但绝不希望嘉谷成为一家臃肿的“大国企”。
静默了一瞬后,齐政才开口道:“相信大家也看出来问题的严重程度了。从名单中可以发现,这些被揪出来的蛀虫,大部分是中层管理人员以及骨干员工。呵,他们一边享受公司的优厚福利,一边利用公司赋予的权力贪污**,或搞办公室政治,或内斗内耗,甚至还有的为一己私利出卖公司机密给外人……”
这才是最令嘉谷管理层痛心疾首的。
名单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在座提拔或者看好的,手下的得力骨干发生这种事,怎么带的兵?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们多少都要负上一些管理失察之责的。
嘉谷高管们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齐政更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毕竟,也只有骨干老员工才有接触企业机密的机会,才有可供寻租贪污的权力,才有内斗内耗的底气,同样这些事,让新入职的员工干,他们也没那个空间和条件。
稍微令人欣慰的是,这次反腐活动中,在座的管理层虽然不免管理失察之罪,但没有谁真正被卷进去的——虽然齐政不觉得这有任何值得欣慰之处。
要是一家如日中天的公司的管理层都开始以权谋私,那齐政真就觉得这家公司没啥未来了。
当然,这一刻,齐政不想追究谁的责任,或者说,在座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多多少少有失察的责任。他只想着一个问题——日益庞大的集团公司,靠什么防蛀虫?靠什么抓蛀虫?怎么惩治蛀虫?
首先是要明确表态。
齐政眼神锐利道:“在进行反腐活动之前,我觉得小问题会有,但大问题应该不会有。但事实狠狠地打了我的脸。我是个小气的人,所以我对王总说了,对这些人,不要想着挽救,也不用顾及情面,因为这种人救不回来,还会因为顾及情面让老实本分的员工觉得原来坑了公司也没什么大事……”
所以,这批被查出来涉嫌**的员工,可不仅仅是被辞退这么简单——严重的已经惹上了官司;程度稍轻的,不仅追回了资金,名单还会对外公布,声名狼藉……
齐政就是要用铁腕的手段,用零容忍的态度,明确划出几条绝对不许触碰的“嘉谷高压线”,一旦违反,轻则免职,重则移交司法机关。其中,贪腐问题首当其冲。
因为地位超然,且不涉及到具体管理,所以由齐政来唱黑脸。等齐政放出“狠话”后,集团的大管家王昱业才开始唱白脸:“出现这样的问题,也是我的失职。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啊。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为此,集团将成立一个具有高独立性的监察部,在进行内部**案件调查时,可以不必经过相关业务部门领导即可直接展开调查,并直接向最高管理层汇报工作。这个部门,将由傅彰来执掌。”
随着王昱业的介绍,众人将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的傅彰身上。
四十岁出头的傅彰,长着一张国字脸,任何时候都能给人一种“一身正气”的感觉——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任何时候都做到了一身正气。
傅彰是新入职嘉谷的。此前在检察院干过,在国企的纪委干过,他的能力没法说,但就是为人太耿直了,屡屡失去了上升的机会。王昱业听说后,亲自将他挖来了嘉谷。
他的履历,他的黑脸,他的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都让其他高层嘴角微微抽搐。
很好,这厮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掩饰地展现不好惹的气息。
监察部的员工,也几乎全是新招进集团的新人。因为掌握监察大权的人,最怕就是被其他部门的同事哄着捧着供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有交情后,徇私就开始出现——为了避免被人情世故腐蚀,监察部的员工清一色的新人,而且还多是在检察院,在公安等部门干过的。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部门,也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同事,但可以想象,拿到了齐政给的尚方宝剑后,这些“猎犬”撕咬起来,会有多不留情面。
齐政不是不知道在座管理层心情复杂,事实上,他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有点体会到了朱元璋组建锦衣卫时的心情了。
一方面,企业整体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冲突,是普遍而不可避免的。任何行业、任何企业都有自身的潜规则,很难通过“自律”和“监管”的方式去完全杜绝这种现象的。
另一方面,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迄今为止,嘉谷员工的持股者数量已达到一万名,而且随着员工任职时间足够,这个数量还在快速增长。在国内企业中,嘉谷与华为,并称为“薪酬最有良心”的两家公司。
就拿这次被卷进来的中层管理人员以及骨干员工来说,几乎都获得股权激励,工资、奖金和分红加起来,年收入普遍在百万以上。但是他们依然不满足。
这是基于人性的弱点。所以说,企业反腐,这是一道无解之题,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万能钥匙。
有一位与嘉谷有合作的互联网大佬曾说过一句话——在中国,如果一家大公司的内部能查出贪污**的话,那么这家公司就是一家管理优秀的公司。
齐政并不完全赞同,但是他能做的,是尽最大可能扼制住内部**,进而保证企业利益的最大化,仅此而已。
入职之时,新人会被培训部告知“嘉谷高压线”,这是第一道防线;
嘉谷旗下子公司都有内控及风险监督部门,这是第二道防线;
最后一道防线就是新成立的“监察部”,其将作为嘉谷的“锦衣卫”,通过独立评估和事后调查建立冷威慑;对每个审计中抓住一个缝子,都将不依不饶地深查到底;每个员工平均每两年就要审计稽查一次,一经发现贪腐,即使离职了也不会放过……
除此之外——
王昱业继续宣布经管理层讨论出来的措施:“嘉谷将实行‘外部豁免机制’,也就是说,对于合作伙伴,凡存在嘉谷员工,包括已离职的嘉谷员工,收受好处费等类似问题,如相关合作伙伴或经办人能主动向嘉谷完整报备并积极配合相关调查的,将视具体情况对其不予追求民事责任、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不进行民事起诉,并酌情退还所追回的赃款。对承诺以后不再发生类似问题的合作伙伴,不影响其与嘉谷继续合作……”
这是跟华为学习的。
不得不承认,作为中国最具生命力和竞争力的企业之一,华为的一系列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管理机制,真不是盖的。
虽然今天的嘉谷体量比华为大多了,没有人说“嘉谷是农业界的华为”这样的话,但在齐政心目中,嘉谷就只是农业界的“华为”——从股权激励机制,到轮岗培养接班人的制度,再到眼下的反腐制度,无不具有华为的影子。
齐政也切实理解到了任老总那句话:如果华为在很多领域称霸世界,离死亡就不远了。
华为的技术很先进,所以合同很容易拿,那么拿到合同以后很清闲,可能就会**,公司就摇摇欲坠了;然后华为的机关越来越庞大,办公环境越来越好,敲敲键盘输出几个流程就拿到钱了,谁还会愿意去艰苦地区和国家工作呢?
现在的嘉谷不就是这样吗?产品优质得供不应求,所以赚钱轻轻松松,一轻松下来了,内部的**与惰怠也就出现了。
所以美国倾力打击华为,让其真正感受到了生存的威胁,其实是好事——真正的狼群需要的不是安逸的动物园,而是残酷激烈的斗争。
齐政不知道嘉谷有没有机会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呃,有他这个挂逼在,大概是没有机会的,除非他自己作死。
咋搞?
自己“作死”呗。
对外,生命不止,就折腾不休。既然赚钱轻松,就不能让更多的金钱停留在账面上。公益的“学生奶”计划亏不亏?亏!搞起来;前所未有的“沙漠变良田”苦不苦?苦!搞起来;在海外开疆拓土风险大不大?大!搞起来……
对内,让制度“绷紧”起来,让员工感觉到“生存”的威胁——不努力就要走人,高级干部也是一样,敢动歪心思,也要有被剁手的觉悟。
反正,嘉谷现在群星闪耀的年轻人们,不愁找不到人来接班。
……
第590章 “奉旨**”(1/2)
随着嘉谷“锦衣卫”监察部的创立,集团对内监督的体系已经臻于完善。齐政要做的,就是选好监督的人,把持好监督的独立性。
与此同时,一批老员工的主动引退,一批蛀虫被清空,一大批年轻人走上了中层领导岗位。
其中,齐一平就是其中的一员。
但齐一平又不一样。
特殊的地方在于,他是齐政亲自考察,亲自提拔任命的。
因为,他要执掌的部门,是在战略部麾下却直接对董事会负责的信息局。
如果说监察部的主要职能是对内监督,信息局的主要职能就是对外情报。
齐一平长相平凡,属于扔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这也正好符合情报工作的要求。
虽然他也姓齐,但事实上,他与齐政没有半点亲缘关系。能以三十岁出头的年龄执掌一个至关重要的部门,纯粹是因为他的能力够强。
“其实,我本来是考虑让你担任监察部的负责人的。毕竟,论‘**’能力,你在集团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适合‘以毒攻毒’了。”在董事长办公室,齐政对刚上任的齐一平笑言道。
“别,我还是更喜欢情报工作,‘公关’技巧,还是用在外人身上比较有意思。”齐一平忙不迭地摆手道。
在“反腐”这个声音正在响彻集团之际,齐一平却毫不避讳这个问题。
因为某种程度上,贿赂目标就是他的工作之一;或者说,只有贿赂目标,他才能正常工作。
嘉谷在国内给人的印象大多是纯良的小白兔……呃,或者说是无害的老黄牛吧。但是在海外,从来就不是啥好鸟,具体可以参照俄远东地区。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跨国公司是完完全全守规矩的,尤其是在俄远东这种地方,守规矩的跨国公司根本活不下来。底层的**,就能让这些公司寸步难移;上层的吃拿卡要更是厉害。嘉谷要不是靠着娴熟的公关技巧,高昂的公关成本,根本不可能在俄远东打下一片天。
而这,对于齐一平等信息局成员来说,也是一次难得体验一线情报工作的机会。
一方面,以张泽宏为首的公关部在俄远东拓展的关系硬扎,上到远东联邦实权官员,下到基层小吏,他都有联络的渠道,如此一来,就不怕因为搜集商业情报而被公开审判。另一方面,中国和俄远东的地理距离太近了,无论是心理还是现实,这都有助于可能的止损。
不过,在齐一平进入信息局之前,信息局是没有什么人手去做秘密情报行动。
大多数公司的秘密商业情报搜集的方式,枯燥无味,除了要更加谨慎小心以外,没有多少激情和快乐。大部分的公司也负担不起复杂的秘密情报搜集,因为普通的公司职员不一定有一颗大心脏去负担此等事务;而有一颗大心脏的职员,也不一定具有相应的素质。
机敏、大胆且冷酷的齐一平,是嘉谷体系内少有的适合一线情报工作的人员,事实上,他能拿下信息局局长的职位,凭借的就是在俄组建的情报网络。
其实,随着越来越严格的社会和道德标准的出现,很多跨国公司已渐渐的淡出了情报界,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影响国家机构,通过国家情报组织完成对经济商业情报的搜集,在这一点上,最为人所了解的是岛国财团和岛国情报组织。
但嘉谷暂时没有这样的条件。
尽管有着各种不便利,尽管有着一定的危险,嘉谷还是采取了在远东组建商业情报组织的做法,最大的原因,仍是俄远东地区的价值。
从几个简单的数据即可见一斑:
嘉谷用六年的时间与老毛子合作开发远东,让俄罗斯一跃成为世界第五大大豆生产国;
去年,中国自俄远东进口的货物、劳务及服务共计90亿美元,其中,大豆进口总额为68.7亿美元——中国从俄远东进口的最大宗的原材料,不再是木材,不再是油气,而是一颗颗圆滚滚的大豆;
去年,俄罗斯对中国出口近500亿美元,单单是俄远东的大豆,就占了出口总额的13.7%;
……
这么一块肥肉,完全不让人垂涎是不现实的,但起码要知道谁在垂涎吧?
“现在的问题是,第三次当选的俄联邦总统,貌似就不太喜欢这样的格局啊。”齐一平收敛笑容,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哦?是瓦西里他们传来的消息,还是我们的情报网收到的消息?”齐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让嘉谷在远东的合作伙伴遵纪守法,齐政早就不抱希望了。皇家舰队可以与海盗合作,但不能指望皇家舰队管理得好海盗们的军纪。
但齐政希望嘉谷是“遵纪守法”的形象,起码,在明面上要如此。正如那些灰色的开支,都是从远东分公司手里出去的,但给集团的报表,却全都要求是干净的。
那脏的部分,算是谁的呢?嗯,齐政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齐一平目光一闪,道:“是我们自己得到的情报。”
虽然嘉谷在远东与当地权力阶层“沆瀣一气”,但信息局从不将希望只寄托在这些老毛子身上。
俄罗斯的情报组织也不是吃闲饭的,甚至说,俄罗斯的情报机构举世闻名,“克格勃”便是佐证。
好在,信息局在俄远东也不是要颠覆什么,只是希望更快更及时地获取一些商业情报而已,还不至于被俄国家情报组织盯上;另一方面,很多时候,也根本不用信息局亲自下场。
在俄罗斯,私人情报机构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苏联解体后,很多克格勃老手被解雇,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撑一面撑起了独立的情报个体户,为雇主提供各项情报以换取金钱。有的组成了“信息服务社”,有的办起了“情报咨询处”,主要服务对象是外国政府或商人。
在俄联邦官场的“朋友”以及这些“保安公司”的帮助下,信息局甚至能复盘俄联邦总统与下属会晤的“实录”:
俄远东一把手向总统介绍了当地可喜的经济发展,称工业产值较上一年增长了3.9%,农业增长了35%……但总统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喜讯,而是紧接着问:这些农业土地开发,是否关系国防和安全?此后更是追问,其中有没有涉及**和滥权现象?
总之,在“普帝”重新当选总统后,对远东地区的关注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而且,似乎是对嘉谷主导开发大豆产业颇有意见。
但无论是汇报这个情况的齐一平,还是刚知道这个消息的齐政,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担忧情绪。
跟老毛子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在看过老毛子的那些破事之后,还真的没啥好担忧的。
甭管美国的ab,英国的bbc等主力的西方媒体,他们描述的俄罗斯有多黑暗——虽然确实挺黑暗的;或者嚷嚷着“这个国家要完了,毕竟都烂成这个样子了”……但无论是“普帝”支持率最低的时候,还是“姐夫”被骂成孙子的时候,都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能威胁俄罗斯整个结构的任何一次所谓的革命。
对于嘉谷这样的“奸商”来说,只要不被“革命”掉,其他的问题都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而对于底层的老毛子而言,他们知不知道上面那帮官员们将国家资源廉价打包给外国人,去过那穷奢极欲的生活不要紧,关键是自己要有面包有伏特加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有酒喝有肉吃,谁跟你谈皿煮扯革命?
巧了,嘉谷在远东就是在帮助俄罗斯向农业大国、农产品出口大国加速靠拢,真要跟嘉谷过不去,图什么呀?图远东不够衰败吗?
普总统“建立一个强大的俄罗斯”的口号很好,但事实会证明,卵用没有。老毛子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住能把美国犁十遍的核弹头,有看住自家矿山和菜园子的枪就行了。
所谓“出口资源,保证军工体系的运行,别跟伏特加过不去的毛子,就是好毛子。”
齐政头疼的是,他要怎么“喂饱”俄联邦总统?
……
第591章 老板威武(2/2)
新上任的嘉谷信息局局长齐一平,源源不断地将俄联邦政府内关于远东的最新消息传来。
在俄联邦政府,一个新的部门出现了——远东发展部。这是俄罗斯唯一不设在莫斯科的部级机构,主要任务是协调和监督此前零散的联邦、部门和地区三级与远东有关的所有发展纲要的实施,管理远东的国家企业、国有股和土地。
然后,俄联邦总统突然宣布了一项重大人事变动:解除了俄远东原来一把手的职务,同时任命自己的总统助理特鲁特涅夫为俄联邦副总理、俄总统驻远东联邦区全权代表、兼远东发展部部长。
俄远东原一把手突然被解职,不能不说是俄远东政治层的一件大事,引发了俄远东利益阶层与嘉谷的诸多关注。
对于俄远东利益阶层和嘉谷来说,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保持现状。
但是,随着俄联邦总统用自己“身边的人”替换了叶利钦时代的地区实权派人物,被称为最后一个叶利钦时代的政治大佬的俄远东原一把手,无疑显示了俄联邦发展远东的坚定政治决心,也为双方的合作带来了变数。
俄远东利益阶层主动派来了代表瓦西里到中国,与齐政先行进行沟通。
但是,当齐政在嘉谷总部看到瓦西里的时候,简直是一头黑线。
瓦西里热情地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我的朋友,好久不见……嗝……”
齐政差点忍不住将他一个平地摔,心想,你酒量也太差了吧,再说,这还是大早上吧,你是拿酒当早餐了?
都说在俄远东,酗酒和车祸等外来因素却能占死亡率的近40%,看看眼前这厮,就知道传言诚不欺我了。
跟在齐政身后的齐一平强忍着笑意。
得益于近年来大豆的价格上涨,瓦西里的资产不断攀升。对于已经成为了亿万富翁的瓦西里来说,除了享受再无大事。
他此趟前来,除了与齐政沟通俄远东政坛变动的问题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看中了中国的旅游资源,打算趁机在来中国度个假。
但还没等见到齐政,他就被中国的美酒吸引住了。
大量的美酒!
中国有茅台和五粮液,也有洋河大曲和汾酒,还有剑南春……齐一平对老毛子酒鬼也是服气——人家活着的目的就一个,喝死!
一般来说,习惯喝无色无味伏特加的老毛子,喝不惯中国白酒,原因是味道太强烈,即口感太“辣”,难以接受;但瓦西里刚好是那少数喝得惯中国白酒的老毛子,一时如发现了新大陆。
相反,对于嘉谷享誉全国的清源啤酒,瓦西里表示无爱,甚至认为那不是酒,是软饮料。
众所周知,中国白酒的后劲儿大。所以一大早先来两瓶白酒的瓦西里,此时看上去有了三分醉意。
齐政就嘴角抽搐地听着这一嘴酒气的酒鬼在拍胸膛:“……你放心,特鲁特涅夫来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的……嗝……”
老实说,你介样子,谁敢放心呐?
带着三分醉意,瓦西里什么都敢说了:“只要将他收买了,一切照旧,我们准备拿出部分利益让给他……”
齐政和齐一平对视一眼:“……”
“据我了解,特鲁特涅夫并不简单啊。”齐政打断瓦西里的话。
且不说特鲁特涅夫是普总统权力核心圈的重要成员,从个人身家来说,他也没有那么好收买——在此前俄联邦政府官员财产公示中,特鲁特涅夫在2008年的总资产约为3.7亿卢布。这是因为他在步入政界前曾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后把自己手中掌控的股份都出售了,所以身家不菲。
也就是说,想要收买特鲁特涅夫,难度相当大。
瓦西里则“嘿嘿”笑道:“我这么说吧,特鲁特涅夫或许不好收买,但他的手下呢?”
得了,齐政懂了。
苏联解体之初,俄联邦政府就烂到骨子里了。时至今日,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部分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俄联邦政府内的其他人,他们的行政能力且不说,贪污**的能力是毫不逊色于前辈的。
尤其在远东,这门技能注定还会传承很长时间。
事实上,在俄远东这种氛围下,连特鲁特涅夫,齐政都不相信他是坚不可摧的。
3.7亿卢布的单位听起来貌似挺大,但折合美元,也不过是一千多万美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所谓忠诚,只是诱惑不够大;无所谓背叛,只是筹码不够高!
几百万美元可能会嗤之以鼻,一千万美元呢?几千万美元呢?甚至……一亿美元呢?
齐政突然想知道,当面对逐渐堆高的筹码时,特鲁特涅夫会不会一硬到底:“……如果有必要,嘉谷也可以让出部分利益。”
资本家说让出利益,必然有更大所求。但听齐政这么说,瓦西里还是觉得很舒服,主动问道:“那您还有什么建议吗?”
齐政就等在这了:“其实吧,俄联邦开始重视远东开发,是件好事。只不过,远东的改观不在于特鲁特涅夫带来多少创意,而在于多少资金。”
“远东地区基础设施十分落后,拿公路来说,只有三分之一的道路为沥青道路。几十年前什么样,现在也依然什么样。特鲁特涅夫是不是要带点资金过来修路呢?”
“还有,税率要不要降一下呢……”
瓦西里只是有三分醉意,思维有些迟缓而已,齐政说的这么浅显,他自然不会不明白,摸着自己软绵绵的下巴,眼睛越来越亮了。
是啊,特鲁特涅夫的到来,也不仅仅是打破利益格局的可能,还有创造更大利益的可能。
修路就不用多说了,随着大豆产量的增大,公路的交通流量也随之增大,残破的公路早就不堪重负了。但无论是他们,还是嘉谷,都不可能自己投资修路的。
更何况,投巨资修路好啊,他们可是地头蛇,单单是修路本身就是一笔大生意。联邦的钱不坑,还能坑谁呢?
减税也很有意义啊。俄罗斯可是有名的重税之国,虽然他们能经过一系列的“调整”,将大豆生产的税收降了下去,但“调整”也是要付出成本的好吗?哪有从国家政策下手来得爽啊?
思考得越深入,瓦西里就越怦然心动。
归根到底,无论是他还是齐政,都知道,特鲁特涅夫是不可能完全打碎远东的利益格局的,但有所损失终究是让人不爽的。不过,如果是能将蛋糕做得更大,那就是举双手欢迎了。
坐在下首的齐一平微垂着头,眼里却放出了摄人的光彩:哪怕是远东的情况特殊,这种将一国副总理视为“待宰”对象的感觉,还是忒爽了!
啧,老板威武!
……
第592章 利益动人(1/2)
俄远东发展部新任部长特鲁特涅夫从莫斯科起飞,耗费了大半天时间,才算是到达了远东。
“阿维林,希望你有好消息告诉我。”面对着前来接机的助手,特鲁特涅夫顾不上叙旧,先问这边的情况。
阿维林是俄总统驻远东联邦区全权代表助理,他与总统一样,出身于克格勃,同时承担着为俄联邦政府搜集远东情报的责任。
阿维林耸耸肩:“阁下,您还指望听到什么呢?远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落后于全国的多数社会指标,继续外流的当地人口,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人均寿命,酗酒的人民,衰败的经济,**的官僚体制……”
哦,最后一点应该不算远东的坏消息,毕竟,全联邦都差不多不是?
特鲁特涅夫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更是一脸牙疼。
虽说有任免权,但是远东的人口少,东欧区的人是不愿意来这边上任的。所以,随便怎么弄都是烂货。毕竟就那么多点人,还能选个花出来不成?而莫斯科那边又没法直接委任地方的一些官员,毕竟官员是一整套系统,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换汤不换药,该咋整咋整。
最大的问题还是人口外流,而且特别让人担心的是,在那些离开远东的人中,70%都是工作年龄。而人口外流归根到底又是经济发展落后的问题。
“哦,要说远东最大的亮点,大概就是发展起来的大豆产业了。”阿维林补充了一句。
但这并不能让特鲁特涅夫感觉半点安慰。
只要想想实际主导远东大豆产业的,是一家中国公司,就让特鲁特涅夫忍不住口吐芬芳。
阿维林见怪不怪。
远东的衰败,让俄联邦更加依赖中国。
俄罗斯是一个脆弱的资源国家。它的地域广大,资源充沛,但这样一个国家,它表面上敞开胸怀,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者,任何一个资源开发投资商,就像是中国嘉谷,都会在初到俄罗斯的时候,受到郑重而热烈的对待。
然而,一旦事情进展到了实质性的地步,俄联邦的政客、官员和民众,就开始了永无止境的担忧。
外国投资者在俄罗斯开采资源,在俄罗斯人眼里,就像是自己的血液被采走、自己的肉被挖走了一样。
嘉谷在俄远东大规模种植大豆运回国,某种程度上,就是对远东阳光水资源和土地的“掠夺”,又这么会让特鲁特涅夫心平气和呢?
但阿维林不是民族主义者,他实话实说道:“说中国人‘夺走’土地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中国人没有大规模迁居的意愿。按照我的调查,在俄中国人数量只是25万到30万人之间,和在华俄罗斯人数目相当……”
特鲁特涅夫缓了一口气,问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么,告诉我,中国嘉谷在远东的影响力有多大?”
阿维林看了他一眼,道:“先从嘉谷农场的面积来看好了,据我所知,中国嘉谷在俄远东共开发了超过300万公顷的耕地,其中200多万公顷是复垦废弃耕地,100万公顷是开垦荒地,也就是说,除了嘉谷农场,远东可供大规模开发的耕地已经不多了。”
不是说远东没有土地了,相反,远东的荒地多得长草都长不过来。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种植粮食作物的。
很简单,作物生长是需要积温的。譬如一般大豆的生长周期为150天到180天左右,玉米的生长周期则需要130天左右,小麦的生长周期甚至需要七八个月……而在远东地区,除了南部地区的植物生长期为130~200天外,其他地方的无霜期极短,都不够种植一茬玉米生长。
换而言之,在远东,除了嘉谷农场圈占的耕地外,其他地区的土地大多只适合种植蔬菜等生长期较短的作物。
“当然,这不是关键,毕竟从股份分配来说,嘉谷总体只占据农场40%的股份。关键在于,远东这帮家伙将土地都转交给中国人经营,让中国人自带设备、种子和农药,这才是危险之处。”
阿维林沉重地说道:“这样一来,远东的大豆产业就再也离不开中国人了。他们控制了育种、土壤管理、施肥、病虫害管理、农田灌溉和排水等整个生产流程……”
“远东这帮家伙脑子进水了吗?”特鲁特涅夫勃然道。
阿维林依然无奈地耸耸肩,道出了一个无奈的事实:“你还指望这帮家伙亲自种地吗?或者说,远东有足够的劳动力种地吗?”
对于老毛子来说,开发这事儿是很伟大,但是人类的通病就是——伟大的事情让伟大的人去做吧,大爷要喝着伏特加泡着妞,那日子多滋润是吧。
“如果你对嘉谷在远东的影响力还不够清晰,这么说吧,嘉谷在远东主导的大豆产业,撬动了近百亿美元的产值,围绕着这条链条瓜分利益的人遍布远东区,就譬如黑帮,看到嘉谷的员工,都能默契地视而不见。”阿维林摇头道。
近百亿美元的产值在远东是什么概念呢?整个俄远东地区的gdp都不到600亿美元,大豆产业在远东的分量可想而知了。
随着嘉谷在远东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上至官员,下至黑帮,都与嘉谷有了某种默契。以前吧,想在俄远东做事,无处不在的黑社会和官员的敲诈,是中国商人必须面对的问题。现在,看到配备着嘉谷ci(企业形象识别)标志的中国人,老毛子无不笑脸以对。
黑帮不怂不行啊。敢把嘉谷员工当“肥羊”的,都被在大豆产业链上分润利益的远东上层阶级追究到底。扔进监狱都算是最温柔的了,扔到私人矿场挖矿才是生不如死。
特鲁特涅夫想不到嘉谷在远东竟然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一时无语。
“你有掌握嘉谷的违法行为吗?”半晌,特鲁特涅夫回过味来,直指关键之处。
作为跟随着普帝打倒国内寡头的核心成员,特鲁特涅夫对于应用“违法”行为打击对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不相信嘉谷这样一家公司在远东会完完全全的遵纪守法。
阿维林则苦笑道:“中国人狡猾的地方就在这了,他们将大头的利益分润出去,行贿这种违法行为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去做了,远东这帮家伙直接搞定了上下游……”
像远东利益阶层不择手段,花样兼并土地这种黑料,阿维林随手都能拿出一箱来;但在明面上,嘉谷是从不掺和这种事的,它只从合作方手上接过“清清白白”的土地进行开发,如果从这方面下手的话,只怕整个远东利益阶层首先“坍塌”。
“当然,硬是要抓辫子的话,也不是找不出来。譬如嘉谷从中国进口的大豆种子,还有劳务签证等,虽然经过了打点疏通,但漏洞还是有不少的……”
“不行,这样就乱来了。”特鲁特涅夫毫不迟疑地斩断了在这方面做手脚的方案。
看过资料后,有一点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嘉谷在传统大豆育种上能吊打俄罗斯。
俄罗斯本土大豆平均亩产仅为100公斤,也就是亩产200斤不到,远远低于嘉谷大豆的亩产400斤;出油率同样如此,俄罗斯大豆出油率在17%左右,而嘉谷培育的大豆,出油率在20%左右,能媲美于美国的转基因大豆……
禁止嘉谷进口大豆种子说起来容易,但这可能会让远东的大豆产值降低一半都不止。
总统派他来是要发展远东的,而不是将远东折腾得更加衰败的。
更何况,作为名义上的远东一把手,他貌似可以一言九鼎。但要是触及到大家的根本利益,指不定会有谁跳出来骂娘。
不,都不是“指不定”了,应该说是“肯定”。而且以老毛子的风格来说,都不是骂娘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将他送去见上帝的可能性较大。
“远东这帮家伙,就没想过制衡中国人吗?”特鲁特涅夫很是不满道。
俄远东区很特别,除了接壤中朝之外,还隔海与美国、日韩相望,简而言之,这是一个与各方都能“搭界”的地区,天然就应该左右逢源。
更何况,只要是老毛子,都应该有个认识,虽然中俄相对来说利害一致,但中国过于强大并不是俄罗斯所期望的。
特鲁特涅夫并不排斥外国利益集团,因为要开发俄罗斯的资源,外国利益集团是避不开的。但他希望能维持国外势力的平衡,而非远东现在的一边倒。
但阿维林一脸苦涩道:“应该说,是有过制衡的。但在我国的农业体制下,老实说,感兴趣的外国投资者不多,能打得过嘉谷的就更少了……”
俄罗斯是世界上对农产品监管最严格地区之一,农业种植实施欧盟标准,严禁转基因,对农药、化肥使用量、类别都有严格限定,一旦违规即处以巨额罚款并实施行业禁入。
而西方粮商,都有自己的一套技术体系,很难完全契合俄罗斯的体制,所以包括日韩粮商在内,在远东选择避让的避让,选择收缩的收缩,只有在中国东北有着类似种植环境的嘉谷,能在俄罗斯体制下做到了最好。
“生产做不到,大豆贸易呢?大豆需要进口且有地缘优势的日韩都不动心?”
“倒不是不动心,但嘉谷的出价,比国际市场价格要高出10%-15%,没有人能抢得过嘉谷。”
“嘉谷为何能……”特鲁特涅夫略作思考,就戛然而止了。
他倒是忘了,嘉谷本身就在大豆农场中拥有股份的,也就是说,它能承受得起加价。
如果特鲁特涅夫对铁矿石贸易有过了解,就会发现,嘉谷这一招,妥妥是向岛国人学习的。
在国际铁矿石价格谈判中,岛国钢企动辄就单方面与铁矿石巨头达成涨价协议,迫使中国钢企也只能接受这一价格。这是因为岛国财团拥有铁矿石巨头的股份,铁矿石价格上涨,他们就能赚一波,然后在铁矿石贸易时让利给本国钢企。
嘉谷就更加方便了,无论是生产还是销售,亦或是加工,都在自家体系内消化,终归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远东这帮家伙不是看不出来,但是嘉谷肯加价,他们获得的利益也多啊,这时候谁还管牵不牵制中国人的。
特鲁特涅夫已经充分认识到嘉谷的棘手程度了——棘手就棘手在,它不贪,或者说,它只贪自己能承受的那一份。
这样的势力如果是站在合作一方,当然是稳妥的好队友;但如果是站在敌对一方,那就是最让人头疼的存在了。
重新分配上百亿美元的大蛋糕从来就没有容易的事,牵扯着如此巨大的利益,仅仅是开始,特鲁特涅夫已经感受到脊背上黏连的蛛网了。
“看来,我要和嘉谷负责人好好谈谈了,希望他是个聪明人。”特鲁特涅夫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聪明人,也不会让他左右为难至此呀。
……
第593章 嘉谷动,远东不稳(2/2)
远东,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嘉谷最大的境外单体农场内。
齐政受到俄远东发展部的邀约后,并没有直接应约,而是首先不紧不慢地巡视嘉谷在远东境内的大豆农场。
在这个100万公顷的巨型农场内,肥沃的平原上,黄绿色的大豆农田一望无际,看起来蔚为壮观。
因为这个农场,嘉谷成为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最大的“农场主”,也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境外单体农场项目。近两年的时间里,嘉谷在这里砸下了十几亿元资金。
不同于嘉谷在远东的其他农场,是利用苏联解体后废弃的农田复垦而来;这个农场,是从满目荒凉,弥漫着原始林地气息的荒地开荒所得。
当曾经与人类文明隔绝的荒地被开发成良田,当安静地闲置在这里的肥沃黑土地被种上密密麻麻的大豆作物,这种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如果还是在国外的领土,那就更别提有多爽了。
“老毛子有大片无人耕种的土地。”农场负责人刘印挥斥方遒道,“这个国家很需要像我们这样,懂得如何种田的人啊。”
有意思的是,说这话的刘印,其实并没有种过田。
在远东闯荡多年的刘印,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他在世纪初,花费了一百多万美元,取得了哈巴罗夫斯克一家林业公司100%的股权,并拥有其所属二十多万公顷林场49年经营权。
故事的转折点在于几年后,国际原木价格急剧上升,短短3年时间,他在远东拥有的森林资产整体估值已经从70亿元飙升至150亿元。
然后,**来了——在事先无任何书面通知情况下,当地检察院以涉嫌盗采盗伐为由,查封了林业公司全部资产。又在短时间内,以未及时缴纳税收为名,当地检察院正式启动破产、资产拍卖等程序。
也就是说,他在远东的林业公司“被破产”了——当地政府将其拥有的森林资产以300多万元人民币的超低价格卖给了俄罗斯远东林业集团。在这个过程中,远东检察院、税务局、法院齐上阵,说穿了就是眼红他手头上的资源,然后找机会出面赶走了他!
刘印用亏到姥姥家的惨痛经历,向在远东的中国人展示了一个真理——如果没有大靠山,就等着被老毛子有计划、有组织地、经常地、肆无忌惮地欺负敲诈吧!
恰逢嘉谷此时在俄远东开启了扩张之路,而且是通过自上而下的利益勾结来推进扩张步伐。痛定思痛后的刘印,没有灰溜溜地回国,而是果断选择了“抱大腿”。
“国人最大的问题在于一拥而上。”刘印说,中国人在俄种地采用低成本扩张,往往只考虑个人利益,这也导致无法形成合力,从而内战不止,外欺不断。
刘印加入嘉谷后,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把远东地区的中国种植户集中起来——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来,加入我大嘉谷,老毛子亲自“奉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耕地让你开发难道不香吗?获得嘉谷激励稳稳地拿分红难道不香吗?
随着大片大片的耕地集中落入嘉谷之手,中国人在远东转租土地的成本节节攀升,刘印的成果斐然!
迄今为止,在俄远东的中国人,有六成是围绕着嘉谷体系服务;凭此成绩,刘印成为嘉谷在远东分布最亮的新星,特别在这个巨型农场项目启动后,刘印打了鸡血一般申请担任场长。
用他的话来说,当年老毛子不是抢了他二十几万公顷林地吗?他要“抢”回上百万公顷良田!
事实上,他做到了。
“你们这是在国外为国种田,辛苦了。大伙的情绪怎么样?”齐政问道。
“丰收在即,当然是高兴了。”刘印笑呵呵道,“只要看到这些利用老毛子资源生产的豆子,都被运回到国内,我就觉得爽翻了。”
齐政也被他这一副“劳资介是在报仇”的态度逗乐了。
嗯,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在“抢”老毛子的资源了。
此时,正值大豆花悄悄地盛放,繁茂的豆叶把大地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大豆叶追着**辣的太阳,充分利用光合色素,将二氧化碳和水转化为有机物,并将释放出的氧气,把养分传输给大豆的整体。
在无声处,“九坤**阵”大开掠夺模式,将远东北寒带千百年累积的营养物质,吸收到大豆田内,大豆似乎被注入蓬勃向上的活力,在翻滚的热浪中尽情地成长。
其实,嘉谷在远东的大豆产业中得到的利益比想象中还要高。
因为有“九坤**阵”,化肥的成本被大大降低了——一般来说,化肥的成本在大豆生产中至少会占到40%以上,按照俄罗斯的体制,化肥不能进口,也就是说,老毛子还可以在化肥上赚一波。
但齐政的开挂操作,将化肥成本降低到15%;相反,将其归功于品种优势之后,种子成本提升到了35%。嗯,结果就是,嘉谷在这一块上赚翻了——种子是要从国内进口的。
嘉谷直接将种子成本提升了几十倍,但老毛子还不能有意见。毕竟,产量、品质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增加的成本相对于收成的增加,老毛子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印更多是将精力集中在农场日常的管理、毛子人工的培训上,因此对此不太敏感,但齐政是心知肚明的。
收入稳了,齐政自然也更关心员工的生活,尤其是国内员工的生活条件。
对此,刘印也是有话说的:“整个远东地区,现在最大的问题依然是物资补充不均衡,而这主要又是体现在交通上。我们这个农场的位置较偏北了,而且是新开辟的耕作区,路况是个问题……”
在远东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如果不靠近城市,物资补给都是个问题。譬如这个农场,因为是新开辟的,一望无际的烂路啊,特别是在大豆收获后,要将主要运力用来运送大豆,生活物资啥的,如果没有储备足够,那就只能靠忍了。
之前嘉谷是打算自己筹资一部分,再忽悠远东政府投资一部分,来修好这条公路。不过,现在齐政有了新计划。
“还有什么问题吗?”很多时候,做老板就是做后勤。尤其是对于这些出国员工来说,钱都没有后勤更能让员工归心。
刘印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还有的话,大概就是对未来不稳的顾虑了。”
虽然,现在嘉谷员工在远东已经没有人找麻烦了。但是,在远东待久了都知道,老毛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政策的不稳定性。
在远东的中国人,那些为嘉谷体系服务的还好;那些单打独斗的,大多是抱着“干一年算一年”的心态。
因为你不知道,即使是与政府签订的协议,什么时候也会被毁约了;在缺乏法律保护或维权渠道的远东,官员的政治意志常常是影响投资开发的晴雨表。
但远东官员这玩意儿,很多时候是真的没啥节操的。
齐政了然:“大家是听说了远东官场变动的消息,担心会影响到嘉谷的合作?”
“嗯。”刘印见齐政不以为然,以对老毛子这么多年的了解,郑重地提醒了一句道:“老板,老毛子,不得不防啊!”
齐政顿时收敛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相信公司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齐政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综合信息局提供的消息,以及齐政自己的记忆,他非常确定,老毛子在西方,正在力保自己裸露在外的蛋——克里米亚。
而保“蛋”的后果,就是西方集体的经济制裁。
接下来的老毛子,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远东,而非一个动荡的经济衰退的远东——动嘉谷,即远东不稳。
齐政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
第594章 你需要我这面旗帜(4000字)
哈巴罗夫斯克,俄驻远东联邦区总统全权代表处。
齐政与新上任的俄远东发展部部长特鲁特涅夫相对而坐。
特鲁特涅夫到达远东后,先与远东各州区领导人碰面并作交流,然后又与远东本土部分重要企业负责人会面,再之后就轮到了齐政——其对于嘉谷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特鲁特涅夫是个典型的老毛子形象,除了身材不算高大,较深的眼窝,高突的鼻梁,看上去就不像是善茬。
而在特鲁特涅夫眼中,齐政的形象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以嘉谷在远东八面玲珑的经营风格,他觉得齐政应该像是一个政客:脸上总是挂着温润的笑容,待人接物不远不近,私底下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则拼杀得极其凶悍。总之,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物。
可是,面对面的齐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表情坚毅,眼神专注……
这让特鲁特涅夫迅速调整了谈话策略。
他开头就咄咄逼人道:“嘉谷近些年在远东可是相当耀眼啊,名声都传到莫斯科去了,联邦政府内不少人将嘉谷在远东的投资视为‘静悄悄地蚕食远东’,齐政先生怎么看?”
旁边的总统代表助理阿维林都诧异地看了特鲁特涅夫一眼,这态度可不算友好啊。
然而,齐政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淡定道:“部长,我恐怕您了解的情况并不够全面。”
“我们嘉谷在远东的发展,是帮助本地发展经济,并为俄罗斯公民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可以说,我们在远东取得的些许成绩,都离不开俄罗斯公民对我们的支持……”
齐政对于老毛子控股的现实提都不提,对于政客,要的就是一个“大义凛然”。
现在的嘉谷远东农场内,有六成的员工为俄方员工。为了培训他们,可算是费了老鼻子劲了——技能还好说,关键是对工作的态度。
有点经验的老毛子,坚持到点上下班、周末必须休息,但在农业生产过程中,如春播秋收等紧要节点是需要争分夺秒的,又怎么能容忍他们这种工作态度呢?
嘉谷又是提高工资和待遇,又是将那些赚够当天酒钱就不想干的老毛子毫不留情地开除,才培训了一批能用的老毛子员工。
仗着瓦西里他们的关系,嘉谷农场完全招国内农民成本是高了点,但不是做不到。不过齐政还是要求起码要招一半数量的本地员工,为的,就是应付眼下的情况。
至于说什么“蚕食远东”,齐政甚至都懒得反驳了。
远东地区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就和居住在东欧地区的老毛子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人们尤其是年轻人们,都喜欢城市生活,而不是在远东这个冷得尿顶人的地方挖泥巴玩儿。
如今的中国和十几年前已大不相同,那时候人们为了谋生计而奔走四方,而现在却追求更加舒适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就譬如嘉谷在远东的中国员工,大部分一到冬天都会跑回国内,谁稀罕留在远东居住了?
连国内东北的人都喜欢往南方跑,更不要说冬天更冷的远东地区了。
包括特鲁特涅夫在内,在场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连居住权都不想要的嘉谷国内员工,说什么“占领远东”,未免搞笑了点。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一种说辞而已,目的是为了利益交换。
只见特鲁特涅夫一脸赞叹状,颔首道:“毫无疑问,嘉谷是一家优秀的企业。只是,嘉谷在远东还是让我感到有些为难了。”
“愿闻其详。”齐政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特鲁特涅夫笑了笑,道:“总统将远东经济发展的重任委托给我。而远东的问题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是人口留不住。所以,我有个想法,俄罗斯公民可以在远东地区一次性免费获得一块土地,以补充人口……”
齐政听着,有些讶然,这不就是后来远东的“一公顷土地”法案吗?这么早就有想法了?
“一公顷土地”法案,就是俄罗斯公民在远东地区可一次性免费获得最大面积为1公顷的土地,用于开展包括建私人住宅、农地开发、投资旅游等在内的一切合法活动。
只不过,这个法案并非远东地区的灵丹妙药,实行后效果着实一般。
一公顷对于建造乡间宅邸或许绰绰有余,但是对于有利可图的大规模机械化农业耕作而言,则实在是太小了,更何况远东地区本身的自然条件就比较恶劣,土地开发成本很高,需要大量投资……
但齐政抚掌赞同道:“很不错的计划。远东联邦区有6亿多公顷可用土地,而整个地区才有600多万人口,为了发展经济,必须得有劳动力进来。而要留住人口,远东需要乐观的经济数据、加速增长的生活水平和质量,除了赠地外,也需要创建有出口潜力的大规模产业……”
譬如嘉谷主导的大豆产业。
齐政对嘉谷拥有远东生产条件最好的耕地避而不谈,一边无甚诚意地赞同着特鲁特涅夫的“土地法案”,一边有意无意地强调远东大豆产业的重要性。
看到齐政油盐不进,特鲁特涅夫的目光沉了沉。
不过,不爽归不爽,在了解到大豆产业对远东的影响后,他没有撕破脸的打算。
撕破脸就意味着要同时得罪远东的利益阶层和嘉谷。前者关系到远东秩序的稳定,他疯了才会得罪他们;后者是新兴的国际粮商,也不好惹。
俄罗斯近年来的粮食增产态势十分明显,粮食出口量也日益增加。但俄罗斯本土是没有任何一家国际粮商的,要将粮食销遍全球,就缺不了国际粮商们——嘉谷不是最强的国际粮商,但其发展势头极猛。
另一方面,特鲁特涅夫也承认,嘉谷是目前远东农业增产的最大希望。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农业技术水平严重下降,尤其是远东地区,基层农业体系基本瓦解,以前的国有农场大多数农田已荒废20年到50年不等。特鲁特涅夫非常清晰地记得随总统巡视西伯利亚时看到的场景:曾经一度繁荣兴旺的村庄如今已经人去村空,满目荒凉;农场里最新的农机是20年前的,而且锈迹斑斑……
这样的情况,要重建农业体系并赶上世界先进水平,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资金,还有技术和组织能力。
不过,翻脸是不好翻脸,但是一定的牵制还是要的。他可不像远东这帮家伙,有钱就万事大吉了。
特鲁特涅夫笑道:“你的建议合情合理。我初步的计划是,降低投资商的税收压力,提供支持性的优惠政策;并且会专门为一些投资项目兴建基础设施……嘉谷也可以享受这样的支持。”
齐政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心里暗暗思忖,瓦西里这帮家伙动作真快,这就向特鲁特涅夫提出了条件?也不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嘉谷需要付出什么?”齐政放下茶杯,不再遮掩道。
特鲁特涅夫看到齐政这么上道,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我的任务是提供可靠的、有实在利益的条件。对投资者,当然要看他对哪一个领域、哪一个行业感兴趣,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些方向,对于大豆产业,譬如种子培育,大豆加工,我希望尽量在俄罗斯境内加工。对了,还有一点,我们是完全自由的市场,也要保证建立有效的竞争机制……”
齐政垂下眼帘,心里冷笑。
老毛子打得一笔好主意。
种子培育就不用多说了,大豆加工也是所谋甚大。
嘉谷在一江之隔的黑省打造的非转基因大豆生产、加工、贸易集散地已经初具雏形。黑省加上俄远东,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非转基因大豆产地;而其中,俄远东只是作为一个原料基地,非转基因大豆加工产业群则集中在黑省内。
但从产量来说,俄远东的大豆产量是黑省的两倍有余,老毛子对此早就有意思了。齐政敢打包票,嘉谷的合作方瓦西里等人,只会双手赞同特鲁特涅夫的这个决定,毕竟,这是将他们的蛋糕做得更大了。
这就跟中俄之间的同盟关系一样,并不是铁板一块,双方都想掌握主动权。
老毛子这是又想重蹈“中俄输油管线建设”之例了——中方希望它能够直通大庆,而俄方则倾向于绕开中国,把输油管线的终点放到自己在远东的港口,这样既可以把石油卖给中国,也可以卖给日韩等国,而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必依赖中国。
“中俄输油管线建设”的主动权掌握在老毛子手里,但是,这次,主动权是掌握在嘉谷手中。
思忖至此,齐政再没有犹豫,直接问道:“特鲁特涅夫先生,贵方在克里米亚地区,是不是准备着大动作?”
齐政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惊雷似的,炸响在特鲁特涅夫和阿维林耳边。
乌克兰是俄罗斯的“命门”,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地区更是俄罗斯面向黑海和地中海的咽喉。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就是抓住了这个“咽喉”让俄国这个巨人俯首称臣。克里米亚之于俄罗斯,好比湾岛之于中国。俄联邦的谋算被一个外国人说了出来,两人的惊讶可想而知。
特鲁特涅夫深深地看了齐政一眼,然后转头对阿维林命令道:“去查一下。另外,检查一下房间。”
阿维林当即起身,唤来了几个人,首先在房间里搜查起来。
一刻钟后,得到回报的特鲁特涅夫,才挥手让包括阿维林在内的所有人离开,重新回到座位上,眼神如刀地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齐政坐得稳若泰山,微笑道:“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如果细看“普帝”的总统生涯,就会发现相当有意思的一点,尽管西方世界不断对他本人进行各种人身攻击,但作为一个非常聪明和务实的政治家,他其实一直努力想搞好和西方的关系。
他不像查韦斯、卡扎菲这些人一样,通过煽动对美国的仇恨来巩固权力,而是尽量避免与西方直接对抗。
——直到西方势力在乌克兰煽风点火,用街头革命的下三滥手段搞垮亲俄政府,俄罗斯和西方的决裂才变得无法挽回,于是有了推动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的“克里米亚事件”。
此时的乌克兰,正在被北约“招安”,一旦乌克兰成功加入北约,其后果将是老毛子不愿也无法承受的。
欧美势力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赌的是,俄联邦会不会忍下这口气。
“……我猜,你们不会忍下这口气。俄罗斯要想再次崛起,这口气就无法忍。”齐政平静地说道。
距离“克里米亚事件”还有一年时间,但齐政相信这不会是临时的计划,这个时候俄联邦应该有了动作,而特鲁特涅夫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
特鲁特涅夫盯着齐政,像是在分析其中的真假。
齐政也坦坦荡荡地任由他打量。嘉谷信息局在俄境内并没有任何涉及这方面情报的刺探,不怕老毛子细查,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老毛子的具体计划不是?
“阁下,我并不关心贵方在克里米亚的谋算。我只是在想,不管结果如何,贵方都要应对一个问题——和西方的关系恶化。那么,西方会有什么反应呢?武力解决?基本不可能。那么就有可能是经济制裁了。”齐政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特鲁特涅夫的神色开始松动。
“如果我猜测成真的话,那么,远东联邦区的发展理应加强与我国的联系。我想,这种时候,嘉谷在远东的存在,就是一面旗帜。”齐政点到即止。
说白了,届时不是我要求你的时候,而是你要求我的时候。
特鲁特涅夫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相信嘉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和作用。”
“如果加上这个呢?”齐政打开提包,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给特鲁特涅夫。
特鲁特涅夫打开文件,标题赫然是——《中俄在俄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而编制方是——中国商务部!
……
第595章 强势地位与大豆外交
商务部内,欧亚司贺副司长捧着他的枸杞保温杯,踱步至政研室。
“老王,你递交的《远东合作发展规划》还没有消息吗?”
政研室王主任给自己泡上一杯茶,才慢悠悠地摇摇头。
“呵,我就说,嘉谷真是敢想。”贺副司长嗤笑一声。
国际合作往往是需要一个契机的,两个原本互不相干的国家,可能再过三十年五十年也不会有什么联系和深入交往,可是,一旦契机出现,合作的速度和程度会迅速加快。
中国与俄罗斯当然不算是互不相干的国家,但是两国在远东的国家级合作,还缺少那么一个契机。
然而,齐政主动为国家打开了一扇窗户——他愿意以远东一把手对大豆产业的关注以及俄罗斯可能面临的经济制裁为契机,为中俄双方在远东的合作发展牵桥搭线。
而这个设想的推进,自然落到了商务部上,齐政带去远东的《中俄在俄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设想》,就是政研室编制的。
王主任瞥了贺副司长一眼,轻笑一声:“嘉谷要是不敢想,他们也不能在远东圈下了几百万公顷的农场了。”
贺副司长不禁哑然,半晌嘟囔道:“这能是一样吗?”
嘉谷在远东“黑白通吃”商务部不是不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乐得闷声发大财——这毕竟是一个较敏感的问题。
三百多万公顷的土地啊,虽然名义上是俄罗斯人控股,但国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任何国家,涉及土地问题都是敏感话题,你就是想与人家合作开发,能不能打通关系都是一个问题。除了嘉谷外的中国农企,在海外开发的耕地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一百万公顷。
饶是如此,贺副司长对嘉谷也还是有些不满。
倒不是跟嘉谷有仇,纯粹是觉得他们司的权威被冒犯了。
像是这样的国际合作,应该是商务部或者俄远东发展部,在一个恰当的场合,向对方提出意向,然后两国元首达成共识,再由双方共同磋商谈判。
所谓恰当的场合,往往就是外交场合。不过,在商务部内部未曾统一口径的情况下,被嘉谷“捷足先登”了。
王主任看出贺副司长有些愤愤不平,莞尔道:“能达成目标就好,难道你不想早点看到在远东出现更多的‘嘉谷’吗?”
贺副司长压低声音道:“怎么不想?有亚太地区规模最大的煤矿、锡矿和世界级的大型多金属矿;有占整个亚太地区81%的钻石储量、51%的森林资源、37%的淡水资源、33%的水生生物资源;还有32%的黄金储量、27%的天然气储量和17%的石油储量……要是没有嘉谷成功的先例也就算了,大家可能会畏惧风险;但是有嘉谷在前,国内不少企业早就蠢蠢欲动了。”
王主任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你还纠结什么?”
贺副司长撇撇嘴:“你不觉得,嘉谷这是想绑定国家吗?”
王主任闻言,一拍脑门:“老贺你刚进入欧亚司,可能对嘉谷的重要性不太了解。嗯,我这么说吧,单单是嘉谷在国内大豆产业链上无可替代的特殊地位,不用它提出来,我们都要主动作为它的后盾。”
“嗯?”贺副司长不相信道:“嘉谷是大粮商我承认,他们发展迅速,能有现在的规模确实难得,但要说不可替代,夸张了点吧。”
王主任摇摇头。
贺副司长是商务部内不折不扣的“国企派”,最是支持国企在海外的工作。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嘉谷的了解,大概仅限于其名声响亮一点而已。
但在政研室,嘉谷的多个产业群已经成为了追踪研究的重点。要说商务部内对嘉谷最为了解的人,王主任不说第一,起码也在前三之列。
他轻咳一声,首先道:“嘉谷从远东运回的大豆就不用多解释了吧?”
贺副司长点点头。就拿去年的数据来说,中国从国外进口大豆5000多万吨,其中,远东供应了1000多万吨,占了其中的20%……这可以说全是嘉谷的功劳。
一粒大豆的价值有多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千亿粒大豆积少成多,却可以成为国际贸易中最受关注的焦点之一。这也是贺副司长认为的嘉谷的依仗之一。
但王主任只是简单一提,就将话题转回国内:“很多人都关注到嘉谷在远东种植大豆的亮眼成绩,却忽略了嘉谷对于国产大豆的贡献。”
“今年黑省的大豆种植面积稳定在5500万亩,总产量近990万吨,种植面积为全国的一半,产量却超过了全国的一半,成为国家最重要的非转基因大豆生产基地。”
“但你要知道,就在几年前,黑省大豆种植面积都在节节下降。归根到底在于高成本低收益——国有农场可以通过大规模、标准化的种植实现高亩产高效益,但普通农户的大豆种植水平却是千差万别。”
“要破解日益增加的大豆需求与有限的耕地面积之间的矛盾,最主要的途径之一无疑是提高国产大豆的亩产与品质。其中,嘉谷对国产大豆的扶持是国产大豆产业崛起的分水岭。”
“事实上,与高亩产、高出油率的美国转基因大豆相比,嘉谷已培育出品质相当、甚至更高的非转基因大豆品种。譬如高油脂大豆“嘉豆3号”的脂肪含量达25%,高蛋白大豆“嘉豆9号”的蛋白含量达48%,均超过美国进口大豆的平均水平。在部分地块,亩产甚至超过300公斤,远高于美国转基因大豆的平均亩产……”
这是贺副司长第一次了解到的,一时间听得眼前一亮:“这是真的?”
王主任点头:“还不止呢。一方面,嘉谷通过组建大豆合作社,就跟国有农场一样,组织豆农从播种、田间管理、病虫草防治到收获全部实现机械化,将大豆种植成本降至约6200元/公顷,与美国的转基因大豆生产成本差不多;另一方面,嘉谷通过提高大豆收购价,间接补贴大豆生产者……你不知道,现在加入嘉谷大豆合作社的豆农,每年的生产效益比没有加入的差不多高了一倍!”
所以如今在东北,能加入嘉谷大豆合作社的都选择了加入;即使是种植大豆的国有农场,也引进了嘉谷的大豆品种。这些年,全国大豆种植面积依然是呈下降之势,但是产量却不降反升。因为在东北尤其是黑省,经过整合后的国产大豆,生产水平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贺副司长却是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嘉谷在远东收购大豆也是高于市场价,他们不怕亏吗?”
王主任一笑:“问得好。嘉谷鸡贼的地方在于,它在前几年的转基因争论中,占据了‘非转基因’的制高点,发动了一场‘人民战争’,从而占领了消费者的心智。这么说吧,老贺,你知道你家里用的食用油是什么牌子吗?”
贺副司长刚好知道,他老老实实道:“是嘉谷食用油。”
王主任不出所料地摊了摊手。
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悬而未决,大多数人干脆敬而远之。国家发改委对消费者的调查数据显示,73%的受访者更喜欢非转基因食品。
而在国内,只有嘉谷食用油敢理直气壮地将自己与转基因产品鲜明地区别开来,因为排在后面的金龙鱼没有自己的原料基地,国粮的福临门虽然有自己的原料,但是远远不能满足其市场需求,因此都需要大量进口大豆——转基因大豆。
嘉谷不但管控着非转基因大豆的原料基地,而且能够自给自足,所以嘉谷食用油在消费者心智中就意味着是纯粹的非转基因产品,消费者购买不必担心食品安全,所以贺副司长家的选择也就不以为奇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行业产能过剩的形势下,嘉谷食用油的市场占有率一年一个台阶,至今实际占有率突破30%;而在利润率方面的表现更是一枝独秀。
去年排行前三的食用油品牌中,福临门最惨,利润率比纸还薄,只有1.6%;金龙鱼就亮眼多了,能达到3.3%;而嘉谷食用油则能亮瞎眼,利润率能达到7.8%——这还是在严格执行政府保供稳价措施的前提下。
虽然粮食加工行业的特点是“本大利薄”,但当你的产品永远是消费者的第一选择时,议价能力就大为不一样了。
“这还只是嘉谷在大豆生产加工传统领域的表现。在黑省,一个产值千亿的大豆精深加工产业集群正在快速形成。在那里,有着全国最完整的大豆产业链条,基本形成了‘大豆种植-大豆榨油(豆粕)-大豆蛋白系列生产-大豆多糖和膳食纤维生产-大豆颗粒蛋白和能量棒生产’的全产业链;有除了岛国不二公司外世界上唯一能规模化生产大豆多糖的企业;有亚洲唯一的美国温格尔膨化颗粒生产线(全世界仅有7条),生产的大豆颗粒蛋白品质世界领先……”
“别看嘉谷在这个产业群中更多只是作为原料供应商,但嘉谷的地位毋庸置疑,因为嘉谷提供的优质高蛋白大豆,至少能为大豆精深加工降低了几千元/吨不等的成本……”
王主任说得兴起,声音略微高昂道:“你说,这样一家生产了中国25%的大豆产量,占据了我国食用油市场近三分一份额,甚至推动我国变为世界大豆精深加工中心的民族企业,值不值得我们商务部为其作背书?”
贺副司长还能说什么?不得不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
王主任的话里话外,也表明了,国家同意让嘉谷为中俄远东合作规划“搭桥”,除了契机也算合适外,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向俄联邦政府表明态度:嘉谷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嗯,这也算是齐政另类的“大豆外交”了。
我大嘉谷,背后即国家!
……
第596章 嘉谷的方案(1/2)
背后有大佬就是爽!
当嘉谷与远东的合作上升为两个国家合作的层面,齐政在远东感受的压力顿时消散一空。
当然,这也是远东发展部部长特鲁特涅夫的注意力已经从嘉谷身上移开的原因。
因为齐政传递的“俄罗斯将因西方的局势遭受经济制裁”结论,有理有据——齐政是标准的马后炮策略。从后往前推,知道西方要制裁俄罗斯,找原因;知道俄罗斯要反制裁,找论据……但特鲁特涅夫认为是中国政府借齐政之口对俄联邦发出的提醒。
特鲁特涅夫甚至还为此专门飞往莫斯科,经过一番磋商,初步定下了与中国在远东加强合作的意向。
气氛刚一缓和,嘉谷在远东的合作方代表瓦西里就上门来卖好了:“……经过我们的争取,嘉谷在远东的项目,需要修建专门的交通或其他基础设施的,在不违反俄联邦法律的情况下,远东发展部将研究国家出资建设相应基础设施的方案……”
“那真是太好了!”齐政笑吟吟道,心里却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齐政暂时还不知道瓦西里他们与特鲁特涅夫是如何“分赃”的,但在特鲁特涅夫与齐政的交涉过程中,瓦西里他们更多是冷眼旁观。
如果嘉谷能出让一定的利益,让特鲁特涅夫觉得满意,瓦西里他们付出的代价相应就小了,对于俄方来说,那是大家都满意的事。
如果特鲁特涅夫能彻底夺取远东大豆产业的控制权,那就更美了。只要不玩崩,少不了他们这些“地头蛇”的利益。
不过,既然嘉谷抗住了特鲁特涅夫施加的压力,瓦西里他们自然更不想打破双方微妙的“信任”,少不得要出点力了。
交通等基础设施的修建是在齐政预想中的,由俄联邦政府出资也是应该的。说得实在点,要是没有嘉谷在远东发展起来的大豆产业,老毛子想修路都可能下不了决心。
——修建一条公路,但如果不知道这条公路的交通流量有多大,就是一个很大的风险,因为之后获得的利益有可能都比不上投入的十分之一。
但嘉谷的大豆产业,提供了不少交通对流量的保障,至少,俄联邦的交通投资因此而降低了风险。
换句话来说,瓦西里是用惠而不费的“争取”来换取嘉谷的好感。
瓦西里快速地扫了齐政一眼,大概是看出了齐政的不置可否,顿了顿,放出了一个大招:“除此以外,我还为嘉谷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争取到了一个粮食码头50%的运营权……”
哦豁?齐政眼前一亮。
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有着俄远东地区最大的农产品码头,远东大约四成的大豆都是从这里运往中国的。作为在俄远东地区最大的粮商,嘉谷此前一直希望能拥有一个粮食码头,哪怕有部分股权都好。只是,瓦西里他们一直出工不出力,嘉谷一时也无法疏通关系。
“是多大的粮食码头?”齐政眯眼问道。
“是托克港商港内最大的一个粮食码头,能停靠6万吨级的货船前来装货,也不仅仅是一个运货码头,后面还有十几个存放粮食的仓库,最大的一个能装20万吨大豆,它们都是为大豆出口准备的……”
齐政闻言,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太感谢你们的出力了。”
齐政已经知道了,俄远东发展部已经与国内的商务部开始了磋商,而双方一致认为,扩大远东地区对华出口农业原料、产品和粮食,以及丰富农业深加工产品对华出口,是中俄在远东地区经贸合作的优先方向。
看得出来,为了让嘉谷这面旗帜继续在远东飘扬,俄方着实是费了一定的心思的。
齐政满意了,瓦西里马上打蛇顺棍上:“不过,远东发展部也对嘉谷提出了一定的要求,希望嘉谷能引进更多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这同时也是我们的诉求。”
齐政自然知道,所谓的“先进农业生产技术”,更多的就是嘉谷的大豆育种技术。只是,这也是嘉谷不肯轻易松口的。
他故作思考一会,才开口道:“这样,我们嘉谷会在远东推广‘免耕法’,帮助大豆实现增产。”
“免耕法?”
“对!”
……
齐政带着瓦西里来到阿穆尔州最早开发的嘉谷农场内,拨开密密麻麻的枝叶,只见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死叶片,都是上一茬农作物留下来的,大部分叶片已开始腐烂。
腐叶下面是黑色的土壤,由于叶片挡住了阳光,减少了水分的蒸发,所以土是湿的,攥在手心里一挤就能挤出水来。
“免耕法是一种新兴的保水耕作方法,以‘最小耕作-腐殖覆盖’构成自己的体系。‘最小耕作’是说要尽可能减少耕作,以免扰动土壤,造成水分暴露、蒸发。‘腐殖覆盖’是说通过免耕将作物残茬、秸杆保留在地表,任其腐烂;经多年累积后形成一个腐殖层,覆盖地表。”齐政指着农场介绍道,“欧美国家很多农场早二十年就采用免耕法,土壤肥力保持得非常好,这也是它们的产量比其他国家高的主要原因之一。”
齐政纯粹是欺负瓦西里对农业一知半解了。
“免耕法”其实不算是什么高深的农业生产技术,就拿俄罗斯来说,在前苏联时期,一些集体农庄就试验过“免耕法”,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
不过,随着集体农业体系的崩解,俄罗斯的“免耕法”试验也就雨打风吹去了。如今的俄罗斯,特别是大豆的种植模式,基本就跟中国的东北一样,都是采取“秋翻地,春起垄”的传统做法。
但齐政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他只要让瓦西里知道,“免耕法”是一种国际先进农业生产技术就行了:“你可能不知道,美国以及南美地区,大豆高产的两大利器就是免耕法和转基因大豆……”
这么一说,瓦西里就来兴趣了。
大豆的出口已经成为了他的收入支柱,他好歹知道,美国、巴西和阿根廷是俄远东大豆出口的主要竞争者。而从生产成本来说,远东是要高于世界前三大大豆生产国的。
俄罗斯的资源开采,包括石油,因为地理原因,大多都是成本较高,这就削减了他们的收益,因此对于任何能降低成本的技术,老毛子都是不吝啬笑容的。
“等等,我们这种的也不是转基因大豆啊,免耕法也能用?”瓦西里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不同之处。
齐政理解地笑了一下,道:“你说得没错,正常来说,免耕法+转基因大豆,才是绝配。”
免耕法由四项关键技术组成——免耕播种技术,秸杆残茬处理技术,深松技术,以及杂草控制技术。前三项都是需要大动力的农业机械,这也是为什么国内难以推广免耕法的一大桎梏。
“免耕法另一个问题就是杂草滋生,美国是由于培育出‘百毒不侵’的抗草甘膦转基因大豆,才使得免耕条件下的除草问题得到了根本解决,最大程度发挥了免耕法的优势。”齐政耸耸肩,“遗憾的是,无论是我们国内,还是在远东,都不允许种植转基因大豆。”
“那你这……”瓦西里指了指大豆田。
齐政嘿嘿一笑:“这就是我们嘉谷的方案!”
齐政曾听说过一句话,对其特别赞赏:越简单的农法,科技含量越高。
你看,就是一个秋收后不翻地、春耕前不犁地的“懒汉种田”的免耕法,其中应用到多少农业先进成果?
对于嘉谷来说,机械化不是问题,免耕成败的关键是杂草。
水稻的免耕还好说,嘉谷总结出的最简单的方案,就是1亩地用3寸长的草鱼苗30尾,能吃尽全部杂草——草鱼比任何化学除草剂灭草还要干净。因为它要吃草,就满田找草吃,吃得一根都不剩。
但在旱作农业中,在齐政用灵阵的辅助下,嘉谷实验室通过数年的研究,才成功找到了杂草的弱点。
——杂草之间的生存竞争是十分激烈的,一般是群落为主与对方展开争夺地盘,在群落中,不允许其他杂草生存。但当竞争激烈时,它们会自动蔬苗,有一部分弱苗就自动死亡,让出生存空间来保存群体。
嘉谷实验室钻了这个空子,让大豆成为“优势杂草”,以它生长得快的本事,实现以“草”灭草;再通过春天杂草幼苗刚出生时,便用有机物如稻草等覆盖地面,过一段时间杂草幼苗就会死亡的辅助手段,能达到除草剂草甘膦九成的效果。
当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是有一整套严密的技术要求的。仅仅是大豆优势品种,就不是能轻易培养出来的;而且,针对不同的杂草,在不同的时间段覆盖灭杀,也需要对杂草有充分研究。
所以,瓦西里听完后,丝毫没有偷师的想法,摆摆手道:“那就推广试试,只要有利于产量提升,一切都好说。”
“你不会失望的。”齐政淡定地笑道:“我要回国安排一下人手,远东这边,还希望你多多费心。”
“没问题。”在看得到利益的情况下,老毛子还是很爽快的。
……
第597章 疯狂的大豆(2/2)
人类对增产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齐政急匆匆地回国,是因为,他有一点没有和瓦西里透露,嘉谷的大豆增产,还有另一个大杀器。
奔驰车一路风驰电掣,直接通过中俄边境进入黑省境内,直驶到海仑市。
嘉谷实验室的负责人陈建章笑容满面地等在那里。
“老陈,大豆开始收割了吗?”齐政一下车就问道。
“正在收割,就等你了。”陈建章笑眯眯道。
两人步行至豆田边上,只见广阔的平原上,目之所及,几乎所有的地方都种上了大豆。眺望远方,辽阔茂盛的“大豆海洋”与湛蓝的天空被地平线分割,半人多高的大豆翻动着黄浪,预示着今年很可能会有一个极好的收成。
在农场内,除了齐政和陈建章,还有一大票“外人”——海仑市领导班子、黑省高官,还有中科院院士……齐政一一和他们寒暄后,就将视线转移到正在收割的大豆田内,其他人亦如是。
一台台大型联合收割机轰鸣着向前推进,一垅垅大豆转眼间就被收割完毕,并且一次完成切割、输送、脱粒、清选等作业;另一边,工作人员则在忙着将大豆上称,实打实收现场测产。
随着收割进入尾声,现场的气氛愈加热烈。
半晌,陈建章难抑激动之情地挥动着手中的记录,大声宣布:“我们研制的高产、高油脂大豆新品系‘嘉豆13号’,大面积平均亩产成功达到了425公斤!”
“哗”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是满面狂喜的表情。
齐政也是握紧了拳头!
这一结果,刷新了我国大豆单产纪录!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高产记录是建立在三万亩的种植基础上。
国内大豆品种储备丰富,多年来,农业科研人员研究出很多大豆高产品种,单产纪录记录屡屡被突破。
但如果细看,就能发现,那都是小面积创造的高产纪录;大面积示范亩产能达到200~250公斤的产量,都能让研究人员高呼万岁了。
可以说,嘉谷的大面积示范亩产,即使是拿来与国内最好的小面积成绩相比,都是强得过分。
这种两极分化,就像是贫富差距一样,是穷人想象不到富人的富裕程度的差距。
一时间,在场的农业专家都是忍不住将陈建章围起来,要求亲自看记录,乱七八糟的讨论声,也是够混乱的了。
其中,一位头发半花白的八旬老院士,没有上前凑热闹,她双眼泛红地看着收割好的大豆,说话甚至带上了颤音:“‘嘉豆13号’的出现,意义真是太大了!”
齐政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虚扶着老院士,毕恭毕敬道:“陈院士,也感谢您!没有您的贡献,就不可能有‘嘉豆13号’的诞生。”
陈老院士虽然八旬有余,但依然思维敏捷,她含笑道:“小齐,我们不搞虚的,这是你们做得好呐!”
齐政摇摇头,没有多言。
对于眼前的这位老院士,他不吝致以最高的敬意。她老人家可以谦虚,齐政却不能因此当真。
“嘉豆13号”,是由嘉谷实验室和东北农科院大豆研究所,还有陈老院士的科研团队通力合作,利用分子设计育种技术,结合杂交与辐射育种方法选育而成,再辅以大豆根瘤菌技术增产,才达到425公斤的亩产记录。
可以说,单单是“嘉豆13号”品种,顶天了可能也就亩产300公斤出头,虽然能达到这一水平的高产品种,已经是屈指可数了。但配套上大豆根瘤菌技术后,直接将亩产拔高了100多公斤,才是神一样的存在。
利用根瘤菌技术技术实现大豆增产的项目,嘉谷实验室很早就启动研究了,但真正实现突破,还是在陈老院士加入之后。
陈老院士可谓我国大豆根瘤菌研究的鼻祖,早在1988年,她就发现了第一个新属——当时世界已知的第四个根瘤菌属“中华根瘤菌”,这是第一个由中国学者发现并命名的根瘤菌属。
几十年来,陈老院士带领科研团队对32个省,700个县市,不同生态条件下的各种豆科植物结瘤情况进行挖掘调查,采集植物根瘤标本一万多份,其中300多种植物结瘤情况未见记载;分离、纯化并回接原寄主结瘤确认后,入库保藏根瘤菌12000株;通过对7000株菌的100多项表型性状分析,发现了一批耐酸、耐碱、耐盐、耐高温或低温下生长的抗逆性强的珍贵根瘤菌种质资源……
嘉谷实验室筛选出的最佳大豆根瘤菌菌株,就是出自其中。
都知道,根瘤菌的作用在于它能把空气中的氮气转化为含氮的化合物供植物利用。但不是任何根瘤菌都适用于大豆增产的。
哪怕齐政有灵阵,能促进根瘤菌的转化效率,但经过试验后,氮素过多容易导致大豆叶子的生长量显著增加,反而影响了大豆产量。可以说,要是没有陈老院士的根瘤菌库,嘉谷要筛选到最合适的大豆根瘤菌菌株,都不知道要等到牛年马月。
但在陈老院士心中,她不是这么认为的。
建国初期,在回国的几位农业微生物学前辈的组织带领下,我国较广泛地进行了大豆、花生、紫云英根瘤菌接种实验,效果很好,根瘤菌接种事业有一段兴盛时期。但是随着化肥的大量施用,生物固氮技术逐渐淡出不再受重视。
投身根瘤菌研究后,几十年来,她踏遍青山采集根瘤菌,研究根瘤菌,就是想让这种看不见的微生物在祖国大地为人类做贡献。她曾不止一次地向中央提出加强这方面研究和推广的建议。
但她的提议,让不少业内人士觉得费解。他们觉得,重提几十年前“老掉牙”的技术,是不是太落伍了?
嘉谷是国内第一家真正在根瘤菌接种技术上投入重金研究,并应用于生产实践的民营企业,而且,嘉谷实验室在微生物培育技术上强得令人发指!
在筛选出最佳大豆根瘤菌菌株后,陈老院士是亲眼看着嘉谷实验室的微生物研究团队,是如何一步步确定菌株稳定、高产的发酵工艺,包括最佳发酵培养基配方、最佳发酵参数等;一步步筛选适宜的载体和稳效助剂,使产品中功能菌株稳定存活,延长产品的保质期、降低成本……
她觉得,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助,嘉谷迟早也能取得成功。
当然,能为国产大豆的崛起做出一点贡献,陈老院士真的觉得值了。因为,说“嘉豆13号”能助中国大豆起死回生都不为过。
能看到这一点的,自然不只是陈老院士。
当确认了亩产后,齐政还没有什么表示,黑省高官就欣喜若狂了。
中国在农业的发展战略上,对于农产品,尤其是食物,原则是基本自给,辅之以国际调剂。但是受耕地面积限制,大豆对国际市场的依存度太高了,太容易被卡脖子。
在种植面积有限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提高单产更能振兴中国大豆产业了。
当他以为,嘉谷通过现代化的生产组织,将黑省大部分的大豆亩产提升至200公斤,已经是一个奇迹的时候,亩产翻一番的“嘉豆13号”横空出世!
“推广,推广,一定要推广……”内心狂喜的黑省高官喃喃道,像是一个复读机似的。
几秒钟后,他马上窜到齐政身边,问道:“齐董,大面积推广后,亩产还能稳定在差不多的水平吗?”
不等齐政回答,陈老院士肯定地给出了答案:“问题不大。眼前的示范地就证明了,‘嘉豆13号’在大面积生产中,能充分发挥品种潜力,即使有出入,也不会低于400公斤……”
陈老院士是跟着“嘉豆13号”的研究一路走来,自然最清楚这个品种的潜力了。
得到了陈老院士的确认,黑省高官更是眉飞色舞地询问道:“齐董,你觉得,将‘嘉豆13号’在黑省全面推广,还需要多长时间的准备工作?”
如果是其他时候,他是一定不会问得如此直白的。但“嘉豆13号”的经济效益,太牵动人心了。
毫不夸张地说,“嘉豆13号”给中国大豆产业集群带来的经济效益将以数千亿元来计算,而社会效益更是无法估量。从这个意义上讲,齐政的回答,将是一道里程碑。
黑省高官的询问,也一下子吸引到了在场其他人。
如果黑省5500万亩大豆全部换成“嘉豆13号”,哪怕亩产达不到400公斤的目标,也可直接增产900万吨以上;如果将全国的大豆都换成“嘉豆13号”的话,不需要增加现有种植面积,中国的大豆自给率都将上升到50%,惊不惊人?
齐政比其他人更早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一众人的热切目光中并不露怯,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年时间,能在黑省全面推广;全国的话,至少要两年时间吧。”
黑省高官呆住了。
陈老院士呆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年、两年,全省、全国,他怎么敢想!!?
但是,听起来是莫名的带感啊。
……
第598章 一声令下,云而景从
黑省农业厅厅长坐上桥车后排,正在前往嘉谷的黑省分公司总部。
作为一名正厅级干部,他平时也是个大忙人,只是因为省高官的吩咐,他才准备了一番,亲自前来联络齐政。
当然,产量惊人的“嘉豆13号”,也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粮食增产,几乎是农业部的一个常设的命题。但它确实是中国农业最需要解决的命题,也是最难解决的命题。
就拿国产大豆来说,中国大豆缺高产品种吗?
他认为不缺。但是受到种植规模的限制,现代化的综合性栽培技术无法实现,必然影响产量,这主要是生产组织的问题。
尽管如此,平均亩产超过400公斤的大豆品种,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与此同时,齐政放出的“一年占全省,两年占全国”的“豪言”,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中国,全面推广一个全新的农作物品种有多难?
——这个“推广”,可不是简单的“将种子发给农民”就了事,而是要充分发挥出新品种的潜力,才叫成功的推广。
不是说你有新品种农民就欢天喜地接受的。相反,农民习惯了一直在种植的品种,所以即使有新品种推广,他们也会对其种植各方面产生很多的顾虑,让新品种完全登上舞台有了很多阻力——农民收入来源单一,基本靠地吃饭,很多时候,你吹得天花乱坠,“风险”二字就足以打消了一切冲动。
另一方面,农民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有限。即使种植了新品种,在科学种田意识、良法种植方案上往往会跟不上,再好的品种、再好的增产特性,也会被白白浪费了。
“嘉豆13号”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神豆”。如果齐政没有立下“一年两年”的flag,他相信中国大豆迟早是“嘉豆13号”的天下。
但有了时间限制,特别是省高官还信了的情况下,黑省农业厅厅长将自己代入齐政的位置,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说,一年内将“嘉豆13号”推广至黑省全省,在省委的推动下,他还有点信心的话,在两年内将其推广至全国,他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在看到嘉谷分公司轮廓的时候,黑省农业厅厅长对齐政已是满脑子的“好大喜功”的评价了。
有趣的是,当他抵达嘉谷黑省分部的时候,没有看到齐政,反而首先看到了一群像是商人却又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家伙在呼朋唤友。
“何社长!”
“黄社长!”
“李社长来了!”
“马社长,好久不见了!”
要是不看场面听声音的话,现场简直就像是岛国黑社会大佬汇聚一堂的电影场景;但一细品,一群人即使穿着西装,灰蒙蒙的脸和粗糙的手,也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这群人,就是嘉谷在黑省的大豆种植合作社的社长们。
同行相见,不只是朋友,也可能是“冤家”。
海仑市金秋大豆合作社的何社长,与邻县大能合作社的马社长,就是一对有名的“冤家”。
马社长是典型的东北人身板,体型又宽又大;何社长却是南方人身材,站在马社长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一棵冬梅站在了一株槐树前面似的。
明显可见,何社长的脸型都扭曲了。
他下意识地站得远一点,“哼”了一声,道:“哟,你这老顽固又跑来种大豆了,不是说再也不种大豆了吗?”
“跟着嘉谷种大豆效益高啊。”马社长理所当然地说道。
何社长不由一滞,哂笑道:“真没想到,嘉谷的威力这么大。连你这老顽固,都不要脸地抱大腿了。”
马社长呵呵一笑:“你不也是吗?”
何社长不屑地撇撇嘴,道:“谁跟你一样了?我可是东北第一批加入嘉谷合作社的,这叫什么?这叫元老,你那叫墙头草。”
在加入合作社之前,两人都是当地的种植大户。只是,一个是坚定的“大豆派”,一个是摇摆的“大豆派”——还种大豆,但是规模越种越小。
“你那叫运气好。要是以前的大豆,单产低,出油率低,机械化的程度低,生产成本高,价格也比进口的高,榨油企业都不愿意选择国内的大豆。种玉米的效益是大豆的三倍,谁会增加大豆种植面积?”马社长停了一下,又道:“也就嘉谷实力出众,被你抱对了大腿。”
之前,在东北,农民喜欢种水稻和玉米才是常态。不说机械化水平上,种植玉米亩产能达到1500斤,而大豆最多只有250斤,即使大豆收购价比玉米高一倍,也难以撼动农民种植玉米之心。
但嘉谷合作社成立以来,带领社员从事规模连片种植,从高产品种,到大豆生产所需的整地、起垄、播种、中耕、喷药、收获机械配套,一应俱全……成本降低了,收购价提升了,种植嘉谷大豆,每亩的收益已经能与种植玉米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然后,节操是什么?马社长也麻利“卷地”投入了嘉谷合作社的怀抱。
自此,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被何社长“呵呵”以对。
“不说这些陈麻烂谷子的事了,老何,你在嘉谷内消息最灵通,据说嘉谷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豆品种,有多了不起?”马社长直直看着何社长。
这个问题一出,旁边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可以说,这次嘉谷在分红之前召集大家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有大动作,各种小道消息也满天乱飞,但知道确切消息的人并不多。
“我确实知道。至于有多了不起?嗯,等会你们就知道了。”何社长抬抬下巴,得意非常。
马社长刚想喷一顿卖关子的这厮,嘉谷的员工过来安排他们进入会场了,只好作罢。
黑省农业厅厅长见状,也不急着去见齐政了,缀在后面进入了会场。
短暂的几分钟以后,齐政出现在现场。
有人认出了齐政的身份,场下一片哗然。
嘉谷的大老板都出现了?肯定是有大动作了,尚不知情的人们情绪更加振奋了。
齐政拿起话筒,先笑了笑,旋即道:“我是齐政,自我介绍就不多说了。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的实验室,培育了一个大豆新品系‘嘉豆13号’,大面积的平均亩产达到了425公斤……”
下方先是一静。
落针可闻的静谧持续了几秒,也许是十几秒。
然后,所有人像是突然复活的僵尸似的,不约而同地想说点什么。
没人听得清身边人在说什么,他们只是不停的说啊说,仿佛不如此不能宣泄出自己心底的震撼。
马社长已是目瞪口呆,傻傻地重复道:“425公斤?425公斤?”
除了何社长等部分知道这一结果的人以外,台下是满满的不能置信的眼神,以及必不可少的争论。
亩产425公斤的大豆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达到了小麦的产量水平,即使是与转基因大豆相比,也是翻了一倍。最简单的评价,就是让大豆的生产效率出现了质的变化,也即俗称的——“革命”!
在场的合作社社长多是种田老把式了,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到这一“大豆革命”带来的冲击有多强烈!
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合作社与嘉谷,虽然不至于一损俱损,但一荣俱荣是必然的。
齐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嗯,我们打算在明年全面推广‘嘉豆13号’,有意换种的,可以先跟我们登记……”
话音未落,台下又是如林的手臂,所有人都恨不得第一个登记,呃,除了装咸鱼的黑省农业厅厅长以外。
齐政单手向下压了压,让大家先安静下来,才道:“大家先不用急,种子资源是充足的,但是‘嘉豆13号’的种植,要配套特种根瘤菌接种技术,所以有意换种‘嘉豆13号’的合作社,要先派人过来学习根瘤菌接种技术……”
何社长立刻站了起来,昂然抬头道:“我们金秋合作社,至今规模经营土地面积23万亩,拥有大型机械三十余台,我们愿意全部换种‘嘉豆13号’,我们全社上下,将以120%的力量,完成公司的相关培训……”
马社长也不甘示弱,站了起来,道:“我们大能合作社,规模经营土地面积17万亩,我愿意亲自带队过来学习新技术……”
台下的黑省农业厅厅长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这是真正的“一声令下,云而景从”!
他从未见过如此积极的农业合作社社长。
他们不担心真假吗?他们不担心种植技术困难吗?他们不担心社员学不会吗?
在他印象中,由于缺少基层政府的有组织推动,国内的农民合作社多处于自生自灭的境地。他们缺乏资金,缺少知识,缺少经营和管理能力,再加上活动能力和组织能力都很有限,因而很难有所作为。
但他不知道的是,嘉谷体系的农业合作社,都是通过嘉谷体系有组织的推进去实现的。
嘉谷会派出工作人员参与农民合作社的创建全过程。合作社成立前,帮助农民组织会议,指导并帮助合作社达成一致意见、决定业务活动种类等;合作社成立后,指导并帮助确认成员、制定计划、寻求资源、进行产业分析等。
因此,嘉谷体系内的农业合作社,对于嘉谷的信任可谓无以伦比。
另一方面,因为是嘉谷牵头组建的,这些合作社没有其他合作社中一股独大的情况,社长往往只是负责生产经营管理事务,像财务、利益分配等重要事项,都由嘉谷派出专业人士帮助决策,所以嘉谷体系的合作社,凝聚力也是无以伦比的。
这样的合作社,就是嘉谷体系在中国大地上点燃的一个个火把。
随着一位又一位的合作社社长争先站起来,现场的气氛趋于狂热。
没有多少感慨的时间,农业厅厅长就看到下属记录下来的数据,大吃一惊。
目前黑省大豆种植面积5500万亩,除去国有农场的1700万亩以外,嘉谷体系的大豆合作社,自主经营的土地面积合计达到了近3000万亩。
这个数字让他头晕目眩了。
我来干什么?我还有什么用?
难怪齐政敢豪言一年之内“攻克”全省。
哪需要一年时间啊!他一句话,在场的合作社都抢着“换种”;而据他了解,黑省的国营农场,一向与嘉谷在育种上密切合作。
换言之,顷刻之间,黑省的“大豆革命”,攻略成功!
……
第599章 发力的“嘉谷系”(1/2)
横空出世的“嘉豆13号”,给相关人士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大力推广,也是国家很轻易就能做出的一个决定。
时至今日,中国的大豆政策被很多人视为一个“战略失误”的案例——刚加入wto之初,大豆被视为不重要的经济作物战略性放弃,从国际市场采购补充。迄今为止,如果不算嘉谷对远东大豆的控制力,中国大豆对外依存度向着80%逼近。
这是错了吗?
在当时没错!
与大家现在看到的情况不同,在中国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对大豆的需求与现在是不同的,发展到今天大豆需求如此之大在当时也是难以想象的。
因为早期大豆在中国一直是作为一种榨油的油料作物,而吃油这件事首先并不是必需品,半年不吃油也不会死人,而且油料的替代作物非常多,比如玉米,比如花生,比如菜籽,放弃大豆并不存在明显的问题。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一些东西发生了变化,而政策的转向通常是有滞后性的,导致了目前我们看到的大豆这种惊人的进口量以及大家猝不及防的惊愕。
这个变化,就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对大豆的依赖从油脂转变为豆粕!
这一点非常重要,油脂的需求量其实很有限,并且替代品很多。但是豆粕作为全球最优质、供应最大最稳定的蛋白来源,对于处于养殖工业化进程中的中国来说,确实是不可或缺的。
往日不可追,但堪称能为整个大豆产业带来一场“革命”的“嘉豆13号”,让中央相关部委看到了中国扭转这一局势的希望。
但是,怎么推广,这是一个问题。
还是像以前那样让科研人员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跑,靠着各地参差不齐的农业部门宣传发动吗?
亦或是通过中间商推广种子,然后被“提一次篮子就加一次价”,种子几经转手后,到农民手里就飙升到天价吗?
再者,“嘉豆13号”的种子产量再高,如果农民没有经过培训、教导施肥和种植方法,超级大豆的高产实力也难以发挥呀。
如果没有对比,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新品种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齐政“一言而攻略黑省”消息传来,对比简直太过惨烈。
为此,发改委召开了一场专题会议,参会者还有农业部、商务部、甚至是国务院的相关代表与领导。
会议上,就要不要支持嘉谷主导“嘉豆13号”全国推广工作的议题,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其中,主管农经司的发改委副主任胡其远是坚定的“挺嘉谷派”。
他手执草案扫视全场:“……首先让我们来看看一手培育出‘嘉豆13号’的嘉谷,对于我国大豆产业未来的构想。第一,他们希望国家规划好大豆产区布局,在东北春大豆区、黄淮海流域夏大豆区以及长江流域春夏大豆区划分出食用大豆区和高油大豆区,以实现专业化生产;第二,通过大力组建农民合作社,推动土地流转,实行大豆规模化种植;第三,他们请求中央、银行在政策上向大豆种植合作社倾斜,同时鼓励国内大豆加工商优先采购国产大豆……”
“因此,不管是基于嘉谷的构想,还是基于嘉谷的组织动员能力,我都建议由嘉谷来主导‘嘉豆13号’的全国推广工作。”胡其远态度明确道。
“你这是想在大豆产业中同时全面推广规模化经营吧。”下面有人忍不住反驳了,赞同声同时响起——让嘉谷主导“嘉豆13号”的全国推广,基本上可以说是将国产大豆产业交到嘉谷手上了。
现场无论是那个部门的代表,都是能影响部级立法的天之骄子。对于这样一群天之骄子来说,要他们集体赞同某个人是非常困难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关乎着当代中国农业转型的“派别争论”。
农业规模经营之争、农业资本深化之争、农业技术选择之争和农地制度变迁之争,可被称为当代中国农业转型具有代表性的“四大争论”。
后两者暂且不提,前两者在“嘉豆13号”的推广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很显然,嘉谷是认为,国产大豆的小农经营与现代农业要求背道而驰,“嘉豆13号”一出,国产大豆具备了全面发展规模种植的条件。
出言反对的人则认为,小农经济在中国的存在具有历史和现实双重合理性,中国应支持小规模农业生产而非推动农业规模化。
两派观点都有相应的立论基础,其旷日持久的交锋难解难分,因此胡其远早有准备。
他侃侃而谈道:“大家都应该认识到,我国农业效率不高,竞争力不强,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国农业经营的土地规模过小,制约了农业效率的提高。”
“我们现在农产品的成本绝大多数都比国际市场高,比如说粮、棉、油、糖、肉、奶,这都是老百姓生活不可离开的产品。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产不出来,而是产出来的比人家成本高得多,就给了国际农产品进入我国的机会,压缩了我国农产品的利润空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国内的大宗农产品中,玉米、食糖、牛羊肉等产品的成本与国外的差距都在拉大,只有水稻、大豆和奶类的差距在缩小,为什么?最直观的原因,就是这三者都因为有嘉谷的参与,实现大范围的规模化经营,从而将平均生产成本拉了下来。”
下面又有人开口了:“你这只考虑农业的效率和农产品的竞争力,不考虑农民的出路在哪里?规模化就意味着强行让农民离开土地,他找不到更好的就业,不能获得更好的收入,那是要出大问题的。你想过依赖于大豆种植这个产业的农民怎么办吗?”
“按照嘉谷的方案,通过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方式,能为满足新需求创造新路径。”胡其远说得很自然。
“你这不是对嘉谷资本的迷信吗?”有人按捺不住地讽刺道。
其实,无论是否认同农业规模化,但基本都不会否认农业资本化在农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农业资本深化之争,也不在于农业是否需要资本深化,而在于进入农业的资本“从哪里来”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对于农户通过积累或借贷的自有资本,或者政府部门所拥有的资本,譬如补贴等,他们就认为是无害的。但是像嘉谷这样的“工商资本”下乡,农民总是处于弱势地位,谁知道哪一天就会形成利益勾结?
胡其远则表示毫无压力:“但你们不可否认,嘉谷资本下乡后,带来的是‘规模经济效应’、‘知识溢出效应’和‘社会组织效应’三大正面效应。作为弱者的农民,通过土地流转获得了不菲收益,同时依靠培训、专业得到妥善安置;而农业通过嘉谷资本驱动,也实现技术升级……”
归根到底,嘉谷的所作所为以及显眼的成绩,才给了胡其远这样的“嘉谷系”发力的底气。
可以说,嘉谷狂飙突进的一路上,在中央部委也拥有了不少支持者。尤其是赞同农业规模化经营,赞同工商资本下乡改造农业的“派别”,天然的就是“嘉谷系”。
这种基于理念上的认同,也让嘉谷更容易获得政府的支持。
譬如眼下。
胡其远面向压阵的领导,诚恳地提出建议:“我承认,无论是农业规模化,还是资本下乡,也有不少消极作用,但我认为这都是可以通过相应的措施加以化解的。正因为如此,不如趁着推广‘嘉豆13号’重整国产大豆产业的时机,将嘉谷作为一个大的试点,而不是因噎废食……”
就胡其远发改委副主任的级别而言,他的领导,对于今天的议题几乎可以一言而定。
所以,当他看到领导微微点头的时候,心里不禁暗喜。
他希望抓住这次的机会,为自己,也为中国大豆产业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而嘉谷,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靠谱的“奠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