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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山下的传说     人类更新计划txt下载     人类更新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9章 狼来了

    院子里有压水井,已锈蚀,坏的。

    村子后面有条小溪,冬天里水流缓慢,冰壳环抱之下,水很清澈,深处稍微有点发绿。小溪窄的地方一步就能跨过去,看不出有多深。

    兰泽钻进了溪边几座还没倒塌的建筑物,也没找到什么工具。里面都是半屋子衰败的蒿草,一股子阴暗潮湿的霉味。

    他又回到那座小楼。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和楼顶上的大锅。那口锅像是铝制的,一对把手上的塑料部分已经不见了,锅本身倒是完好无损。他在大锅附近找到一把旧的不锈钢菜刀,他身上带的小刀太小了,这把老菜刀倒是趁手。只是木柄有些干缩开裂,虽然不至于掉下来,但用起来恐怕夹手。于是他从二楼盖家具的床单上撕下一条布,把菜刀的把柄裹严了。

    之后他带了东西下楼,到溪边砍草砍杂木,生了一堆火。用大锅打了满满一锅水。

    盛满水的大锅非常重,搬着走路的姿势十分别扭,所以他锅拖到火边,然后架到木柴上。

    他烧了一大锅热水,趁着天没黑,擦了澡又洗了衣服。然后把衣服挂到溪边高树上,一边用烟气烘干衣服,一边拿净水片净水,吃晚饭。他还是继续喝冷水,吃即食口粮。吃喝完毕,穿着先烘干的内衣,浇灭了火堆,把菜刀扔进背包里,提着大铝锅背着包爬到二楼,找地方睡觉。

    地面上不能睡,瓷砖地很冰,比睡在土地上面冷得多。转了一圈,他找到唯一合适的,就是房间里的床架子。

    打开窗子散了散灰尘的气息之后,这一晚,他裹着铝箔塑料纸睡了床。

    大概因为室内避风的关系,倒是没觉得冷。

    自古以来,神州大地上的丘陵、池沼广布的地域,恰好与“鱼米之乡”在地理上重合。人类虽然已经进入了城市生活,把广阔的旷野交回给大自然,但既然曾经是鱼米之乡,就意味着,当年这片土地上养活了众多人口。所以,废弃的独栋房屋和成片的废弃村落也同样数量众多。

    城市附近的废弃农舍,在倒塌之前就被妥善拆毁。而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村庄只能被自然力缓慢回收。

    即使是土坯,化入泥土也是漫长的过程。夯土长城的遗址,几百年上千年过去,残迹犹存。何况砖头和钢筋、混凝土。

    兰泽早上离开小楼之前,检查了所有的门窗,把头一天他打开透气的窗户重新关闭,背上包爬出二楼窗外之后,把这处窗子也拉好。因为卡扣已经损坏,他试着推拉了几次,觉得窗子不会自己滑开,才跳了下去。这种推拉窗,鸟类应该没有开窗的能力。

    溪边挂的衣服早就干了。户外服材质是速干的,只要在通风良好的环境,就会干得很快。只不过因为太厚,昨晚的火堆烟气起的作用不大。

    兰泽穿好衣服,刷了牙,喝了几口凉水,叼着一小条蛋白棒,就继续出发。

    他的目的地,不在这里。

    他没有从进村的道路原路离开。

    从地图上看,另一节毛细血管般的道路末端,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他直接走过去就行了。

    从实际的地形地貌来看,大概从他睡觉的那座坚强的小楼往后走,翻过面前的小土坡,可能就到了。最近的几天没有下过雨,土坡上按理说很好走。

    土坡上到处是成片的荒草和蒿子。草只到兰泽的小腿高,篙子快有一人高了。很快上到山脊,一望可知,下坡路有点长。一路上到处是衰草和枯树,间杂几棵常绿的树。一条白色的水泥质路,在树丛后面若隐若现。

    找到那条路之后,他发现,这里是另一处村庄的废墟。道路的末端就是村庄的尽头。

    道路末端的红砖小屋已经倒塌,淹没在荒草中。

    沿着道路走过,房屋的残骸隔一段路出现一两座、两三座。乡村人际关系仿佛冷淡而疏远。

    当然了,这都是他的错觉。

    村子里的路,有一段上面长满了杂草,那段路上积了一片淤泥,已经和土地连在了一起。

    看到路边荒废的院落,倒塌的房屋,遍地衰草,杳无人迹。兰泽走在其中,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当然,这也是错觉。

    神州有二十亿人口,绝大多数生活在核聚变供能的大城市里。少数生活在靠辐射输送能源的卫星城,人口密度不大,但仍然在大城市周边。就连他读书的大学城,常年人口也保持在几十万之多。

    所以,并不是世上无人,仅仅是这里无人,而已。

    神州大地,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人不少。因为拥有巨大的人口基数,又以制度的方式,保证了人口的教育水平,所以……所有的角色都有一大堆候选者。所有的工作都有一大堆人抢着做。

    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兰泽一路按地图指引,走了直线。傍晚时分,他又走到了另一处荒村里。在这里,他没有看到任何完好无损的建筑,看来头一天碰见的小楼只是个意外。

    他随意找了一处靠近水源的小院子宿营,打算认真思考一下:留有人类活动痕迹的荒村,是不是他的归宿?还是再找一处没有人类痕迹的地方呢?

    他找到的这处小院子,院墙还剩一小截,房屋已经倒塌了一半,屋顶已经垮塌在了倒掉的那一半上面。他仔细查看了房屋,发现剩下的几堵墙碰巧处于稳固的三角支撑状态。如果没有天灾的话,短时间内很难崩塌。室内的地面干燥而又平整,原先是水泥地,兰泽找树枝清扫了一下,地面立刻在夕阳下闪烁光泽。

    兰泽放心地在几堵墙里的地面铺了干草打地铺。

    没有门,正好通风透气。也没有房顶,方便看星星。

    他这一觉睡得相当舒服。虽然睡前的思考越来越跑偏,直到睡前也没决定要不要在某个顺眼的荒废村落里结束余生。同时,结束余生也有至少两个选项:立刻找死,隐居终老。后面一个选项,还是他看到大地上的废弃村落,有感而发,刚刚从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当然,他也没作出决定。

    早上睁眼的时候,阳光正从墙壁的缺口照射在他的脚上,铝箔塑料纸闪闪发银光。

    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兰泽翻身,还没坐起来,眼睛扫到断墙上。

    我勒个去的!

    断墙上站着一只动物。身上的毛黄乎乎的,脸有点像狼狗。

    这特么的,是狼!

第180章 肾上腺素保佑

    狼站在西面的断墙上。在朝阳的照射下,一身土了吧唧的黄色厚毛,一点也不帅气。微微眯着眼,显得还有几分猥琐。

    兰泽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蹦墙上去的。他睡得太死,一点也没听见。

    兰泽这一动,狼的耳朵动了动,发现了他的存在,立刻低头扑了下来。

    兰泽裹着铝箔纸,打了个滚,站了起来。狼扑了个空,立刻转身再扑。

    “喂,狗狗!你其实是条狗吧?”

    他站起来才发现,这狼的体型不大,个头也不高。但是龇着牙,直流口水的样子,感觉很不友好。

    “狗狗,我早上还没刷牙。”兰泽忍着恶心踹中了扑过来的狼头。

    睡觉穿鞋,可见是个好习惯。

    狼晃晃脑袋,伏地呜呜嘶吼。

    兰泽觉得它想发大招。忽然,他听到墙外面传来相似的呜呜鸣叫。

    刚看见狼的时候,他脑子里就绷了根弦,现在听到外面好像也有狼,这根弦快断了。

    哪个方向安全?哪个方向好像都不安全。狼不但可以从门洞进来,还可以上墙蹦进来。

    铝箔塑料纸在他怀里哗啦啦作响,他没管眼前的狼是扑还是咬,冲上前去,胡乱一顿踢。

    狼发出嗷地一声哀鸣,也不知刚才是踢中了哪。

    “说好的大灰狼呢?你为什么这么丑?”兰泽胡说八道,边踢边给自己壮胆,“这一身黄毛,又矮又挫,你冒充大黄狗呢?”

    但这黄狼不是黄狗。他好几脚都没踹实,落脚之处感觉轻飘飘的。

    狼又挨了他不轻不重的一脚,后退半步,猛地人立窜了上来。

    兰泽吓了一大跳,这照脸飞狼玩的也太吓人了。

    他赶紧把铝箔塑料纸扔掉,这张薄膜当不了盾牌。他双手使劲前伸,正好抓住了狼的嘴。左手抓住下颌,右手扣住了上牙。这狼要是一闭嘴,他的手指头可就完蛋了。

    他也顾不得狼爪子正往脸上拍,双手使劲往外掰狼的嘴。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狼头被撕裂了。

    确切地说,是狼的下巴被他撕了下来,上面连着一大块皮肉,冬毛正厚,看上去像是把狼头撕成了两半。

    狼爪正拼命地扒他的袖子。

    兰泽脑子都是蒙的。趁着狼已经没本事咬他,抓着喷血的狼头就往地上抡,往墙上砸。

    边砸便往门洞走。果然,外面还有两三匹黄狼正在门洞边上探头探脑。这下后退不及,个个被溅了一脸血。

    兰泽往院子里一看,七八只狼,或站在院墙里,或蹲在墙头上,正在外面等着他。

    他揪着狼头的右手都僵了,那只狼被血润湿了大半,软绵绵地挂在他手上。

    兰泽只觉得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是他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逼迫自己镇静。

    从逻辑上说,如果他能做到手撕活狼,那就说明这些动物的实力不行。虽然手撕的机会未必再有,但是,他才应该是最可怕的动物!

    嗯,这个逻辑很合理,把他自己说服了。

    但是,他依然觉得浑身紧绷。独自面对一群狼,怎么可能不紧张!

    群狼看着他,他也看着群狼。

    手臂僵硬得难受。他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狼尸抡了起来。

    这东西他暂时不想放下,好歹能当武器呢。

    一边抡着玩,一边溜达着若无其事往院子里走。

    他走到哪,哪的狼就压低身子往后退。嗯,娃们表现不错。

    兰泽回头看了看破房子。果然,他猜对了。破房子的周围,垮塌掉那侧的破屋顶上都有狼。全部加在一起,连手里的死狼也算上,一共十四条。看着的慌。

    据说狼群是很狡猾的,而且悍不畏死。

    兰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一路抡着狼尸溜走的话,他的东西还在破房子里没收拾呢。

    所以,他不管了。狼的尸体他也抡累了。这一条狼好几十斤重呢。

    他把狼尸拖在地上往破房子走。屋顶上站的那匹狼尤其碍眼。它只要踩着屋顶就能很容易地跳到露天这一侧的内部去。

    兰泽冲着它喝道:“滚!”

    结果那狼冲他龇牙。

    兰泽抡起狼尸,敲在墙上:“给老子滚!”

    那狼退了退,从屋顶的另一侧蹦下去了。

    兰泽感觉舒心了点,赶紧进去拿背包。

    看见地上一大滩铝箔塑料纸正在太阳底下闪光。兰泽忽然醒悟:刚才死他手里的狼,不会是因为铝箔反光,眼花看不清他吧?

    既然如此,兰泽把塑料纸折了一下,披在身上打了个结,当成短披风。背包背在了塑料纸里面,免得阻挡反光。

    他这里收拾,外面的群狼嗷嗷乱叫,此起彼伏,不知道在商量个啥。

    兰泽听不懂,收拾停当,拖着狼尸走人。

    走出去,狼群都还在。他也不管了,自顾自上路。

    那帮家伙,不进攻他,也不退去。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它们就在后面跟着。

    令人压力山大,十分神烦。

    兰泽现在急需跑到有人的地方。

    大自然的宠儿,很明显不是人类。荒村隐居什么的,还是别想了。

    在这生态环境中,到处是野生动物。如果有一阵子没看见兔子、野鹿、野鸡什么的温顺动物。那不用说了,一定有捕食者正在附近。

    从贾哥的农场离开之后,兰泽就没见到什么小动物。

    现在他可以试着推理一下:

    狼本来应该去捕食野猪什么的,虽然野猪战斗力很强,但也有老弱病残。

    野猪被学生兵一波剿杀之后,连猪肉都装上步兵战车拉走了。要不然贾哥那里哪来的那么多猪肉?

    狼吃不到猪肉,就得吃别的。这一带树多,按理说小动物应该是很多的;可是鸟叫声好像都比别的地方稀疏一些。

    所以……

    “哈!”兰泽想通了。“你们跟着我,想找我要猪肉?哈哈,没有!”

    后面尾随着他的狼听没听明白,他就不知道了。

    兰泽回头,看到跟着他的狼只剩下了一条。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狼。

    他拖着一条血淋淋的狼尸,一路走到这时候,感觉自己像神经病。

    于是,他干脆把狼尸扔了。丢在路上不好,他使了点劲,把狼的尸体甩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真见到人的话,拖着条狼的尸体也不好解释。虽然狼不算什么保护动物,但总有些脑子有坑的人以生态卫士自居,兰泽不想听人bb。神烦。

第181章 如此落魄

    兰泽不理后面的狼,只管走自己的。

    再扑上来,再打就是了。娃们全员到齐的时候你们不开战,现在开战?

    不过,狼是有什么阴谋吗?比如,召集更多狼手?

    兰泽走了一段,又回头看后面那条狼。

    它没再跟着,而是跑到路边去闻那具狼尸。

    从草丛里又冒出一条狼,也跑向了狼尸的方向。然后又是一条。

    呃,果然埋伏的有。

    兰泽不确定狼吃不吃同类尸体。

    吃也好,不吃也好。他不打算留下来验证了。

    看着那几条狼围着尸体一个劲闻,他越走越远。

    直到看不清那几条狼,他才专注于前方。

    扔掉狼尸的时候,他已经不紧张了。至于害怕,面对这些有组织有纪律还爱吃肉的野生动物,正常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所以他一直在往主干道的方向走。

    又走了一段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件极端不愉快的事。

    他全身都是血。

    刚洗过的衣服,才隔了一天,全都弄脏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浑身是血,身披亮闪闪的铝箔塑料纸,没吃早饭,也没刷牙。独自走在无人的寂静野外,表情诡异,搞不好脸上也沾了血。

    从哪个角度看,这形象都不是正常人。

    兰泽多日以来,走的是远离人烟的老旧乡间路网,离主干道的直线距离足有几十公里。如果不抄近路的话,怎么也得走到傍晚才能到大路边上。

    但是在那之前,考虑到他带着一身血冲进休息站给过路人带来的冲击力……他还是理智一点比较好。

    他查看地图,他脚下的道路是一条灰色的细线,并入另一条灰色细线之后,在稍微偏离主干道的方向,前方有条岔路与河流擦肩而过。

    地图上是这么显示的。但是具体距离有多远,从岔路到河流好不好走,他一点也不知道。

    地图上的这些毛细血管般的道路虽然大部分还能通行,实际上已经属于文明遗迹了。“前聚变”时期的文明,历史学者已经这么称呼二十世纪后半到二十一世纪的“近代史”了。

    天上的卫星能提供现场的实时地貌不假,问题是把三维地形压缩进二维图片里,总要损失一个维度。对地面上的高度差,卫星无能为力。尤其是只差了两三米、三五米,对人足够造成障碍,卫星却忽略不计。

    兰泽的决定是,勇敢地走过去看看。

    如果狼再来的话,他想起来背包里还有一把从废弃小楼顺来的不锈钢菜刀。

    菜刀是短兵器。他还可以用菜刀砍棵结实的小树,当棍子用。长兵器就有了。破坏植被影响生态什么的,先不想那么多。等死后再用**滋养大地好了。

    想到就干。

    兰泽不知道身后还有没有狼跟着。他先从包里找出菜刀,握在手里。一时之间,没在路边看到合适的树干,就边赶路边找。

    已经有菜刀在手,还怕啥?对长棍的需要,其实不是很迫切了。

    午后,在金色的阳光下,兰泽找到了那条小河。

    这是一条真正的河,水声响亮。

    紧挨着道路,有不知何时修建的一段短短的防波堤。但河流已经稍微偏离了防波堤的位置。

    他提着长木棍踩着岸边的石头,来到了水边。

    上午在路边上,他找到了合适的树。适合当武器的木头,都属于生长速度比较慢的数种。他找到的是一棵大树,砍了一条侧枝下来,总算是没有谋杀无辜的生命。

    拖着树枝走了几步,他觉得又累又饿。于是停下来吃东西,然后修整这条树枝。从树枝上砍掉的枝叶,占了一多半。光溜溜的棍子,拿起来轻快多了。于是他就把菜刀放回了包里。塑料纸也从身上摘下来,本来也想塞回包里,但是塑料纸上也有血。他就把塑料纸折起来,塞进外衣的兜里,打算一块洗了。

    肚里有了食物,脑子才能正常思考问题。

    兰泽一路上都在想那些狼。

    恢复正常功能的大脑提示他:狼好像是有领地的动物。

    顺着这个提示,他的大脑迅速整理了遇狼以来的互动情况,然后作出了判断:十有**,他是跑到狼的领地里过夜了。

    至于那些狼是经常上破房子那玩,还是偶尔去溜达散心?他又不懂狼的心思。

    狼们是不是想围猎他,还是愣没发现他在破房子里睡觉?他也没法知道。

    所以呢?该说自己是运气好吗?享受了被礼送出境的待遇?

    到了河边上,兰泽立刻趁着阳光正好,赶紧脱衣服。

    他一件件衣服仔细检查有没有血污。好在只是外衣外裤染了狼血。外套的材质可以防泼湿,但缓慢流在上面的液体,还是多少有些渗入。

    鞋子因为被裤脚盖着,只是右脚的前侧方沾了几点血迹。

    他先洗了脸和脖子,然后用流水洗铝箔塑料纸和衣服。

    洗衣服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在念两句诗,徘徊不去。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

    还有两句,兰泽记得: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但这后两句不会自动播放。

    神奇的李将军,在骤然受到惊吓之时,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在肾上腺素的激发下,一箭射进了石头里。

    箭头和箭杆的强度问题,都值得商榷。

    兰泽不确定自己在正常情况下,能不能撕开一匹活狼。因为平时实在没有这个机会。

    “林暗草惊风啊,林暗草惊风。”兰泽整个人已经被这魔性的诗句占领了。

    “靠,老头们吹牛大概是真的。”大学城的老年保安中间流传,兰泽他爸曾经和军用动力外骨骼较劲。他爸赢了。

    “这事不科学。”

    传说中,他爸把外骨骼掰坏了。还有一个版本,说是把钒电池耗尽了。

    但总而言之,这不是人能干的事儿。

    兰泽觉得他家老爷子冒的傻气之醇厚足以改变光线折射,在脑袋后面形成一道光晕。别人缺钙缺维生素,这老家伙,他缺心眼。

    “所以,还是林暗草惊风吗?”

    一个人久了,说话都会丧失逻辑性。

    其实他想的是:手撕活狼,大概不全是遗传的事儿,更可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所以,可一而不可再。

第182章 盲流耍流氓

    他身上穿着户外服绒乎乎的内胆衣裤,把漂洗干净的外套晾在石头上,用石块压住。旁边石头上晾的塑料纸,正面已经被风吹干了,他拿起压着纸的石块儿,把塑料纸翻了一面,换了个干燥的地方继续晾着。

    看看西堕的夕阳,又到了宿营的时候。

    他把右脚的鞋子在水流里冲了一会,血迹慢慢融化,他用牙刷刷了几下,印子淡了,但没有完全消失。

    鞋子里面潮了会很麻烦。这荒郊野外的没有换的。所以,他放弃了彻底清洁鞋子的努力。

    这一晚,他在河岸旁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手拿菜刀,身裹铝箔塑料纸,睡得很警惕。

    第二天一早,按理说,外套应该干了。

    但是凌晨起开始下雨。

    雨不大,足够让晾了一晚上的功夫全白费。

    兰泽看着贴在石头上的潮湿外衣和外裤,又抬头看看天,除了冒雨上路别无选择。他把塑料膜盖住头发,继续在身上裹紧,外衣和外裤系在棍子上,照常洗漱吃早饭,就这么扛着棍子上路了。

    雨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礼拜。之所以说是断断续续,并不是因为降水停了。而是因为,有时降下来的是雪籽,有时是雨夹雪,有时候是非常小的雪,落到地面立刻就化了。

    兰泽的外套总也不干,一直挑在棍子上。兰泽穿着户外服的内胆衣服,走路、睡觉,倒是不冷。但这本该穿在内层的衣服,特点就是:不耐磨。更不耐脏。

    从小河离开的那天傍晚,他就找到了主干道的路边。这里四野荒凉不靠,他只能凑活找了棵大树,好歹能挡住小雨,靠着大树就地睡觉。第二天中午,他走到了小休息站。

    这个时间点就很尴尬了。如果停下来,让衣服在休息站的棚子下面吹着风,有个大半头也就干了。但他没停下来。于是晚上继续露宿。第二天又在中午到了休息站,比头一天时间还早了一点。这个时间点继续尴尬。他继续选择上路。第三天到休息站是在上午。他犹豫磨蹭了好一阵子,还是上路了。当天夜里,他摸着黑多走了一阵子,才找地方睡觉。第四天走到休息站,又是在上午。

    这一天,晚上他又摸黑多走了一段。远远地看到灯光之后,终于在夜里到达了休息站的棚顶之下。

    这个夜里,他睡在休息站的长椅上。绑在木棍上招摇的上衣和裤子,这一夜没再接受大自然的降水,终于干了。

    到了早上,兰泽终于套上了户外服的外衣和外裤。

    这几天,他只穿了户外服的内胆,在露天的泥地里露宿打滚,身上早就沾满了泥垢,脏得不行。白天走路,身后还挑根棍,棍上还飘扬着他的上衣和长裤。实在是很像是逃荒的。

    但是在主干道边上,好歹算是有人气的地方。他沿着人来车往的大路走着,感觉比小路安心多了。

    穿回外衣的这一天,已经是降水天气的第六天。

    兰泽拿不准雨雪天气还能持续多久。天气预报是一门玄学。山里一匹狼打个喷嚏引起的局部气候改变是无法预知的,这也是所谓蝴蝶效应的体现。所以天气预报,短期内经常是准的,长时预报就不太准。很难判断未来趋势。

    当天早上,他冒着飘落的小雪出发之后,到了下午,天气转成了阴天。天空暗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

    谁知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小休息站的长椅上,是被斜射入屋顶下面的朝阳光辉给晃醒的。

    睁开眼,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正好上路。

    经过路边的大型服务区的时候,兰泽拐进去买东西。

    小休息站的售货机和无人便利店,东西品种太少,即食口粮老是一个味,挺烦的。

    而且他那一大块铝箔塑料纸,因为和大地的摩擦次数太多,终于刮破了。这要是不弄块结实的胶带贴上,再下雨会进水的。

    虽说,淋湿了感冒然后转成肺炎,有可能快速达成去死的目的,但是在雨水里潮乎乎地睡觉,他不舒服啊。

    找到便利超市之后,他买了口粮和宽胶带。在超市前面的休息椅上,他把铝箔塑料纸展开来,小心翼翼地把有洞的地方两面都贴好,又把看上去快要破掉的地方也粘了一遍。

    胶带还剩了几乎整整一卷。这玩意他带着也没用,于是把胶带又送回店里。看店的小姐姐连忙声明,用过了不给退货。于是兰泽建议:反正是付过钱的东西,给后面的人免费用得了。

    和荒野相比,服务区里面又大又热闹。

    不过餐厅和客房之类,代表着人类文明舒适享受的地方,完全无法吸引兰泽。

    他径直穿过服务区,从另一个出口往外走。

    出口附近正好是修车厂。

    里面的机修师,正在一堆长得像客车的破烂跟前干活。

    兰泽往里瞄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那机修师是个身材超级好看的姑娘,远看小腰特别纤细。虽然穿着工作服,工作服却完全无法掩盖她的活力。看似纤弱的身躯拖动着重型工具,一弯腰一起身之间,身姿韵律十分优美。

    兰泽愣了一下,溜达进修车厂。对人家姑娘打招呼,“嘿,你好!需要暖被神器吗?”

    机修师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柳叶眉,樱桃口,脸也精致。

    “带我回去,给你暖被窝怎么样?”兰泽不要脸地问她。

    姑娘绣口轻开,吐出一个字来:“滚!”

    从车后面又滚出来一个机修工。是个大婶。

    “我带你回家去。”大婶浑身沾了机油,脸上脏兮兮黑乎乎的。

    她躺在地上,不客气地接茬道:“你洗洗干净,给我暖被窝怎么样?”

    兰泽吓了一跳,冲口而出:“滚!”

    “那你骚扰人家小姑娘?”大婶平躺在地上教训他,怎么看怎么诡异。

    “咳。抱歉。不好意思。行了吧?”

    “再和人家姑娘胡说八道,报警抓你。”大婶说着,又滚回了车后面。

    “谢您提醒哎!”兰泽看了一眼那隐藏无穷彪悍的破车,再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的姑娘,落荒而逃。

    小男生对大婶:败。

    重新走在公路边上,兰泽开始深刻地自我反省: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这种鬼主意?果然是天生人渣,确实该死。没错吧?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计后果地招惹人家。这非常不道德。

第183章 终点或是起点

    一路经过很多农田,牧场,林地。但更多的,是荒野。

    兰泽已经连续走了很多天,直线距离将近二千公里。他一直选择最直的路线,一路向西走。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他越来越接近国土西部的大山。

    天气也越来越寒冷。水面结的冰花,在白天不再融化。天空飘的雪絮,在地面堆积如棉团。

    巍峨大山之上,将有终年不化的积雪。

    一想到去死,他不由得浑身发热。晚上躺下了,胡思乱想半天睡不着。

    以山为陵墓,这似乎是古代帝王才有的待遇。

    而且西部的高山,据说是神州龙脉之祖。这阴宅风水,岂是一个“好”字能够概括的?

    如果有后人,那是必然兴旺发达。

    后人他暂时还没有,所以也不用考虑祖坟风水给后世子孙的影响。以山为陵,冰为棺,雪为椁,这大场面,就够令人激动的了。

    在高山雪线之上,据说还有大型猫科动物雪豹出没。

    从手环找到的图集来看,小豹豹长相十分软萌可爱。想必有一天,他在雪山上被冻硬实了,那就等于化身为人形逗猫棒。也可能是磨牙棒。

    走到一个月的时候,兰泽的鞋底已经磨薄了。照这么走下去,再有个三五天的,肯定是要磨通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天黑之后,他点灯吃口粮。鞋子脱了,就摆在灯前。

    大山已在灯后,深黑如同屏风。

    除了鞋子快要报废之外,他一路上已经扔掉了长袖衬衣,扔掉了最后的内衣裤。

    冬天水的蒸发率低。衣服就算洗了,干得也慢。所以贴身穿的透气吸汗的长袖衬衣,如果碰到连日雨雪,脏了就只能扔掉了。短小的内衣裤也是一样。

    这时候他身上穿的,上面贴身穿着带绒内胆的户外外套,下面同样是贴身一条带绒内胆的厚裤子。因为袜子也扔光了,所以他光脚盘腿坐着。

    这一身衣裤,他已经穿了一个月。洗倒是洗过,但穿上之后,总是立刻弄脏了。洗不洗的,也就无所谓了。

    天气好的时候,这套户外服的外层直接和大地摩擦;天气不好的时候,裹紧了塑料膜和大地摩擦。衣服的表层材质十分结实。在柔软的绒内胆里面,本来还有衬衣的隔离,但后来也直接和皮肉摩擦了。

    不穿内衣和袜子,行动时不是太舒服。但他懒得添置新东西了。

    人到世界上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穿的。

    在他步行半天路程的前方,有个小镇。

    小镇是他道路的终点。因为从这里开始,他要离开有形的公路,走自己的路了。

    兰泽在公路旁,裹着塑料膜安静地睡去。不惧寒冷,不怕野兽。

    第二天午后,他到达了小镇。在镇子上四处转了转。

    夜里,他就在镇子外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继续露宿。

    看着不远处人世间的繁华灯火,他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早上醒来之后,他没吃东西,直接在镇子上继续瞎逛。

    这处高原上的小镇,常住居民不多,却很热闹。旅游路过的人很多。也有人专程来玩的。乍一看这很奇怪。后来兰泽在镇子另一头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童校。

    灰暗的天空下,小孩子在院子里疯跑;大一点的孩子们,排队跟老师一起在露天的长水池里洗大白菜玩。大概,是在为了午饭做准备吧。要么,就是学习腌菜。

    在童校的院子外面,远远地有三三两两的成年人偷偷摸摸地拍照,就是不上前光明正大地参观。

    童校正门一侧的那排房子上,有一片刷了黑漆的墙。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长期招收义工。也不知有没有人应征。

    兰泽叹了口气。找了个避风的墙角,拿出即食口粮,喝冷水吃饭。

    他在认真思考,如何才能把自己玩死的问题。

    如果空腹上山,找个风大的地方睡觉,估计有机会成为冰雕吧。

    从这些天的经验来说,只要肚子不饿,他就算不穿什么衣服,睡在风雪交加的室外,也一时半会冻不死。

    失温症这种没有痛苦的死法,究竟能不能成功,关键就在于,必须断绝热量来源。

    上山之前,可以先饿一晚上。或者嘛等天黑了,丢了剩下的食物,直接摸黑上山。免得饿了还想吃东西。

    然而,还有一个严肃的问题。假如他饿极了,同时还没成功把自己冻死的话,山里的野生动物和花花草草的,会不会受到他的残害?

    想到这里,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始脱上衣。

    上衣外套里面没有其他衣物,直接就是皮肉。

    大白天的,镇上的童校附近虽然僻静,也引得好几个人盯着他看。

    兰泽把上衣外套的绒内胆扯掉之后,把外层又迅速套回到了身上。绒内胆被他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裤子内胆他暂时就不脱了,动静太大,不文明。

    因为曾经穿着那层绒内胆摸爬滚打的关系,丢掉的上衣内胆其实已经挺脏的了。

    果然,去除了上身保暖物之后,冬季的严寒逐渐展示了威力。

    他倒是没觉冻得慌,只是刚吃过,立刻就饿了。

    他在小镇里慢慢逛着,边走边继续啃即食口粮。

    头天晚上他刚逛过镇子里的商业街。那时候,各家餐馆里面笑语喧阗。隔着门帘都能听见有人喊酒令,吆四喝六。

    在白天的商业街,餐馆里仍然能看到有人影在喝粥,吃卤蛋,吃包子。

    兰泽走过餐馆门口,嘴里叼着没滋味的口粮。他想把包里剩下的口粮和水都扔掉,又舍不得。干脆进餐馆点了一碗豆腐脑,坐在大玻璃门里面慢慢地喝。

    天上没太阳,天空白亮耀眼。就好像太阳也在云后踟蹰徘徊,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露脸。

    兰泽打算在傍晚上山之前,去一趟镇上的自助式小体检站。

    他还有人生使命需要完成。

    身为重大突变的携带者,人可以死。出于对民族、对国家、对全人类负责的态度,突变应该留下。所以,在出发之前,他要去捐精。至于他把蝌蚪留下之后,拿到蝌蚪的有关部门,是拿来养孩子,还是拿来养青蛙,养了几只大青蛙,这些事他管不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搞不好他还是个成功者。

第184章 仪式时不在场

    绝大多数有性生殖的物种,雄性都陷入了竞争交配权的惨烈战争。

    各个物种的雄性,留下子孙后代的是少数,断子绝孙的才是大多数。

    狮群里的小狮子,只能是狮王的种,不然就被杀掉。猴群的猴王,也垄断一切母猴。

    植物的花粉,绝大部分都被昆虫吃掉了。蜜蜂这整个物种,甚至以植物的雄性生殖细胞为粮。柳絮漫天飞舞,最终也绝大多数碾落成泥。

    人类有了文明,制定了一夫一妻制的婚姻规则。表面上看来,已经超脱了自然界的交配竞争。实际上呢?不说个人明里暗里对于社会规则的各种违犯,只看细胞层面。

    如果一个人就算死了,还照样留下子孙后代虽然他个人的人生毫无意义,但是从基因传承的意义上,从生存竞争的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成功了。

    兰泽计划好了死法,安排好了人生使命。

    他坐在餐馆里,面对着大玻璃门。面前大碗里的豆腐脑特别美味,所以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活着的每一秒,都很珍贵。豆腐脑的每一口,也都很好吃。

    正因为有了死亡,生命才显得特别可贵。不是嘛?

    他喝完了豆腐脑,身上暖暖的。

    于是又回到大街上去。继续走走看看。

    看人世间的嬉笑欢愉,和壮丽繁华。

    人固有一死。纵然是轻如鸿毛之躯,在最终时刻到来之前,也该欣喜愉悦,享受生命。

    换句话说,该吃吃,该玩玩。

    逛了一会儿,他找了个僻静没风的地方,打算用手环写日记。

    进山之前,他需要把手环扔掉,免得尸体太容易被找到。所以,这有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使用手环了。

    手环里面有他的身份认证。有他的日记。有他收藏的音乐。有他的联系人。有他的钱。

    生不带来的东西,死也带不走。

    兰泽肆无忌惮地用手环外放了投影,然后看着推送的新闻嘿嘿傻乐。国际国内的新闻,在浮光掠影地浏览之下,感觉很壮观。人类世界的复杂与宏大,都在各地发生的大小事件中具体体现了出来。有ht联合体和政府级商业企业之间的大订单,也有小两口吵架烧房子,有旅行中和大部队失散的童校小孩,也有全球飞行竞赛优胜者锐气冲天。

    兰泽所属大学城的校内新闻紧挨着国际国内热门新闻的区块,头条是校内授学位的典礼,正在进行直播。

    这项典礼虽然在时间上全校统一,实际上各个学院各搞一套。校内头条的大标题,是各学院画面的轮播。下面一横排小传送门,通到各学院现场。

    每年各学院授学位,都在冬季,在本学期所有考试结束之后,停课季正式开始之前。

    各学院的新生入学都在秋季,毕业生正式离校是在夏天,但因为最后半年是工作实习的专用时间,在冬季授各种学位,就顺利成章了。

    拿到学士学位之后的本科生,立刻可以申请研究生。如果一切顺利,春季就是研究生的入学季。就算有些波折,剩下的小半年也足够他们辗转腾挪,找到合适的专业、合适的实验室,和情投意合的导师。

    兰泽打开了生命科学学院的仪式现场。

    现场正有学生在台上表演节目,欢笑声传出来很热闹。

    一个节目结束之后,十来个学生和学院的几位正副院长分别从两侧上台,欢乐地开始授学位。这些学生兰泽都不认识,是某个专业的学士。看样子,轮到博士生上台还早得很。

    兰泽顺手又打开了理学院的仪式直播。

    理学院的主持人是田副院长客串的。他正在鼓励获得学位的笨学生们,一句句地说感言。田头儿插科打诨,出口成章,就和说相声似的。现场气氛比生院还热烈。兰泽从来不知道道貌岸然的田大人还有这一面。挺可爱的。

    他把两个学院的直播投影拉成并排。

    生院授学位的领导和学生已经退场。学生开始表演下一个节目,台上灯光暗下来,几个女生边唱边跳地出现了。腿长腰细颜值高,十分悦目。

    生院的模式是在学生表演节目的间隙里,一拨拨的学生按照专业分批上台接受学位。博士生排在后面,待遇比较高,都是一个个来的。

    理学院的模式,类似于历史回顾和功勋展览一样,对每一组本科生和每一个研究生的求学历程依次详细介绍,然后隆重授学位。完全是靠着田院长的口才把播放的各种片段穿插起来。

    兰泽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从来不看这类新闻直播。也不爱去活动现场。

    那时候他多忙呐。

    这会儿,两个学院的直播,在他面前并列投影。

    他一会看生院的学生节目,一会看理学院田院长抖机灵。如果哪边现场突然出现同学哄堂大笑的场面,他又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就赶紧回放。

    对于突变携带者来说,学校是个相对友好的地方。尤其,是吃饭和住宿都不要钱。

    但是,人,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学校里吧。

    广阔的天空他去不了,人生被有关部门强制排除了飞翔的选项。广阔的大地,他也需要走一走;广阔的海洋,他也想去游一游。

    兰泽打开生院办公室的公开讨论组。

    他已经攒了一堆行政通知没看,这会也不打算看。

    只见生院这边的讨论组里,刚刚有老师找兰泽:“兰泽没来吗?马上该上台了。”

    马上就有老师替兰泽回答了:“大概在理学院那边吧。”

    “哦,也对。”

    理学院这边讨论组的情况差不多。老师们认为,兰泽十有**在生院的现场玩呢。

    不过理学院的理性更充分更严密一点。有老师提出:“说不定他正在路上跑呢。”

    看到这句,兰泽会心一笑。

    这位老师说得准。不过他跑的路有点远。

    而且,也不可能回去参加典礼了。

第185章 小子,姐带你上天

    太阳从云后挣脱而出,阳光照在身上,带着暖意。

    兰泽的手环忽然开始闪蓝光。在太阳光底下,这点闪光实在不显眼。但随后震动脉冲在手腕上一阵阵传来。

    眼下,兰泽唯一没有屏蔽的人,就是张荷大学姐。

    兰泽忙把投影的现场直播切断了,认真看手环。

    “小兰,给你看个东西。看看这是什么?”荷花儿姐姐的声音力量蓬勃,充满诱惑。

    大学姐发过来一个红彤彤的的证书给他看。

    这玩意兰泽认得。

    “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俗称飞行员执照、飞行驾照,他也曾经想考来着。

    荷花儿姐姐的驾照,红颜色等级还挺高的。

    “小子,”大学姐的声音响在他的身边,“姐带你上天!”

    “姐!”兰泽一时没忍住,轻描淡写的答复道:“我在外面玩呢。”

    “发坐标。我开飞机去找你啊?”张荷秒回。看来她的人已经回地面了,没有天地延迟对通讯的妨碍,人都变机灵了。

    “有点远……再说一般飞机我也坐不了。”兰泽为难地说。

    “看清楚我发的什么东西没有?”

    “姐,你的驾照呗……”兰泽打开手环投影,翻看了一眼那份红彤彤的证书,忽然看到了内页里的小字,“天字甲一空!”

    “看清楚了?”

    “天字甲一空!”兰泽又念了一遍。

    “姐,你有天字甲一空!”

    “有没有资格带你飞?”

    “……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兰泽突然激动起来,立刻忘了自己打算去死的事情了。

    “看你这一路,风光挺不错的嘛。”张荷不着急上天。暂时地球对她更有吸引力。

    “拍照技术不行。”兰泽谦虚道。

    “走得挺远?”

    “还行。”兰泽追问,“姐你怎么过来呢?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这不正租飞机呢嘛。”张荷回答。“租个大点的,又不能太大。还得结实的,不结实的飞起来没意思。飞机大的,出来还必须带机组。我得看看人家的时间安排……”

    “姐,你几天能租好?”

    “啊?几天?”张荷顿了一下。“我租好了。你发坐标吧。”

    兰泽手一抖的工夫,他自己的当前坐标,已经被不假思索地发送了过去。

    “你等我一会,我先……申请个航线。”张荷有条不紊。

    “然后呢?”兰泽追问。

    “飞过来呀?还能干嘛?”

    “呃,那大概还要多久?”

    张荷的笑声带着抚慰的力量,“下午准到。等着我。”

    通话结束之后,兰泽站在街边,反反复复地看荷花儿姐姐的“天字甲一空”打头序列号的“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投影出的证书红彤彤的,浮在他面前的半空中。

    传说中的天字甲一空,大红颜色实在是太美了耶。

    他!也!想!要!

    大学姐驾照的核发时间,是两年多前,那时候他俩还不认识呢。

    羡慕,自然是羡慕得不行。嫉妒嘛,正常人谁会嫉妒珠穆朗玛峰比自己长得高?

    他要膜拜荷花姐姐!当面膜拜!求签名!签胸口!求玉手摸摸头!揉他的头发,随便揉!

    激动过度,傻站傻看了好半天,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熊样,没法见荷花儿姐姐。

    兰泽在街上四处张望,找到了闲逛的时候路过的酒店。

    他立刻冲进去,要了单人房间。

    前台的男孩子看上去相当稚嫩,很像是跑出来做假期工的大学生。

    他看着兰泽那一身,从脸到单薄的衣服,脏得花团锦簇,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乖乖替他办好了入住手续。

    兰泽的客房在地下二层。男孩子把前台交给了其他人,陪着他找到了房间,目送他进屋关门。

    兰泽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脱衣服。

    他先把浑身的脏衣服,全扔进浴室里的洗衣机,选择重污程序开始清洗。

    然后自己跳进浴缸,站在喷头下,放热水冲澡。

    从出发开始,一路上他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擦澡。大冬天,天气怪冷的。自然界的水就更冷了。路过的河湖沟渠,有时候上面还能看到冰碴子。跑河沟子里玩水,那是有毛病吧?

    一路上,既然没条件认真洗澡,也就更没条件洗头发。

    而且,就算用清水淋头,也是根本洗不干净头发的。他的头发已经粘成了一大片,像毛毡帽子似的,挺厚实,倒是挡风,实乃御寒之良品。

    兰泽毫不犹豫地在喷头下把头发淋湿,挤上了半个手掌那么多的洗发水。

    搓揉了好一会,冲掉了泡沫,他摸摸头,发现头发腻糊糊的,压根没洗干净。

    这个年代的洗发水,根本就不是为了把陈年老垢洗掉而存在的。广告词主打都是顺滑、飘逸和闪亮。

    兰泽只好又洗了一遍头发。

    身上,他用毛巾从上到下使劲搓了一个来回。感觉搓干净了,才用浴液又洗了一遍。脸上、脖子和耳朵后面也没放过。

    久违的热水淋浴,他洗了能有一个小时。

    连手环都摘了下来,正反两面都用浴液打出泡沫,边角和凹凸处用盥洗台上的一次性牙刷仔细地刷了。

    浑身都洗通透了,这才关闭热水。用浴巾把自己和手环擦干。

    兰泽重新把手环戴好了。这宝贝,他现在可舍不得扔掉。

    他站在盥洗台的大镜子前。一眼望过去,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嗯,是胡子。

    没洗的时候,浑身都邋遢;洗干净之后,脸色依然黑里透红,最碍眼的就是小胡子,每根毛都向不同的方向挣扎弯曲,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猥琐。于是,兰泽毫不犹豫,拿酒店的一次性剃刀,把小胡子全部刮掉了。

    胡子剃掉一侧之后,另一个问题暴露了出来。他长相显小啊。

    兰泽对镜子翻了个白眼,继续刮掉剩下的部分。已经剃掉的短毛儿,反正他也粘不回去了。不是嘛?

    洗衣机还在翻滚工作。兰泽在浴室找不到衣服穿。出来在床边的小柜上,找到了酒店摆的小篮子。里面的东西品种还不少。每一样用了都得在房费外另外收钱。

    兰泽一眼看到,有男款的新四角裤和新袜子。酒店小篮子提供的东西,尺码适合大多数人;就是因为是讲究的牌子,有点贵。

    毫不犹豫,他打开包装。总算有件衣服穿,比光着强多了。

    穿上小裤裤,身上有了一层保护,立刻感觉舒服多了。

第186章 噢噢,这折磨人的破裤子

    等待衣服洗好的时间有点难熬。兰泽回到浴室,随便吹了吹头发。然后又出来坐在床上,再次投影出荷花姐姐的驾照,看着大红色的“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傻乐。

    就算兰泽不是突变携带者,可以自由上天,他也不一定考得到这玩意。一般的航天人,在地球上有个地字丙序列的小型飞行器驾照,足够偶尔玩一下了。

    如果他早知道突变携带者是这么悲催的存在,在上大学的头两年,还没满二十岁的时候,他就一定要考个驾照玩玩了。

    这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舒服痛快的时候,谁能想到未来的不自由呢?

    兰泽操作手环,查看荷花儿姐姐现在的位置。

    位置还看不到,地图上没有张荷的任何信息。这位姐姐飞在地球上的哪个位置,还完全还是个谜。

    兰泽调出他和荷花大学姐的通话记录,反复听着姐姐的声音,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心潮澎湃,心绪不宁,热血上头……

    因为过分激动,死是什么,他现在已经全不在意了。这就是所谓“不知死活”的状态吧。

    忽然听到洗衣机传来提示音,他立刻跳下床去,进了浴室,打开洗衣机,把洗净烘干完毕的上下衣服都掏了出来。

    这身衣服,上衣的绒衬里已经被他扔掉了。薄是薄了点,但他无非多抗一会冷,并不介意。

    裤子里面配套的绒衬里还在。还是挺暖和的。他兴冲冲地正打算穿裤子,发现裤子的外壳竟然烂了。

    呃……

    扔进洗衣机的时候,裤子还是好好的。洗完烘干出来,就出现了俩巨大的破洞,一个在左膝,一个在右膝。洞边上还挂着布丝呢。裤裆和屁股位置,看上去颜色发白,倒是没破,布料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这洗衣机干活是有多卖力?

    一看那几个位置,兰泽就明白了。

    这些位置就是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力最多的位置。坐下休息的时候,布料更是直接和地面摩擦。

    但知道破的原因没用。

    兰泽没在小镇的街上看见卖正经衣服的。唯一一家卖衣服的,卖的是本地特色的大斗篷。用的材料是牦牛长毛擀的毡子,相当天然和昂贵。没人认真穿那种东西,一般是拿来收藏的。

    兰泽抖了抖他的上衣,发现上衣完好无缺,连个线头都没掉。

    于是,他穿上上衣和裤子的绒衬里部分,翻遍了客房里的柜子、抽屉。

    客房里最接近衣服的东西,就属浴室里的浴巾了。还是湿的,他刚才用过的。

    兰泽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全倒在了地板上。

    靠谱的针线,他在出发前就没准备。

    成卷的胶带这种东西,他包里是不可能有的。

    水杯和裤子毫无瓜葛。

    仅剩的几小块即食口粮,对裤子也帮不上忙。

    小刀和古董大菜刀,可以继续给裤子开口子。

    背包里压根没装什么有用的东西。

    兰泽把大块碍事的铝箔塑料纸拨到一边去。

    等一下,他好像有胶带了。

    兰泽把铝箔塑料纸轻轻地展开。修补这张塑料膜的时候,是两面都贴了胶带的。而且当时,有的地方还没有破,预防性地多贴了不少。

    他在塑料膜上找到胶带的边缘,小心地揭开。

    塑料膜很薄,胶带粘得很牢。撕开一个角之后,继续揭很费力。塑料膜被他扯得变形,几乎要破掉了。

    这样子不行。

    兰泽停下来,去浴室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个人护理用的吹风机热度,聊胜于无。

    兰泽抱着塑料膜,瞄准了刚才撕开的位置,用热风吹了好一会,才继续慢慢撕开。

    撕开一小段,吹一会儿,再撕一小段,再吹一会儿……撕这个胶带实在是费时又费力。一边撕,一边轻轻卷成一个不算规则的小卷。勉强撕下了完整的一整条之后,兰泽决定试着粘一下裤子。

    裆部和屁股的位置,在里面打几个十字加固一下就好。只要别突然破了让他尴尬就行。

    膝盖的位置其实不大好粘,所幸布丝还算整齐。兰泽研究了一会,又用吹风机揭了一段胶带下来。

    他把裤子翻了过来,用小刀把胶带截断,沿着布料裂开的平行方向并排贴了好几条,然后用小刀小心地修了一下末端。

    胶带其实已经不大粘了。他又用吹风机吹了一会,一边吹,一边使劲压。

    修复裤子的外观,实在是个大工程。

    他吹风机不离手,从铝箔塑料纸上揭了好多次胶带,小心翼翼地补好了破洞,又加固了布料快要破掉的地方。

    这已经不再是一条普通的裤子。

    完全是用胶带的粘性维持了裤子的外观而已。纯粹是样子货。

    折腾完毕之后,他穿上试了试。粘得还算牢靠。

    小心地跳上浴室盥洗台,从大镜子看,外表没有什么明显问题。但他决心接下来老老实实保持安静,下肢尽量不乱动。

    在裤子上折腾了这么久,兰泽总算踏实了下来。再次查看荷花儿姐姐的位置,发现手环地图上面,标着张荷位置的小亮点正从北而来,离小镇竟然已经不到一千公里。

    哦哦!这折磨人的破裤子。

    兰泽把地上的即食口粮和水杯捡起来,坐床上撕开口粮包装,就着水吃掉了。

    坐下的时候特意体会了一下,胶带粘得还行,裤子稍微有点硬。不过,除了膝弯处褶子太大,外形没有太多改变。

    穿着还挺舒服的。嗯,这也有新四角裤的功劳。

    他吃完口粮立刻收拾东西,上楼结账退房。

    重新回到小镇街道上时,阳光正好。

    天空上白云飞散,暂时还看不见飞机在哪。但根据地图上的定位标记估计,想必二十分钟左右就该到了。

    兰泽把手环地图放大,发现荷花儿姐姐把降落地点标在了镇子东面。

    那边没有机场。兰泽确信。他就是从那边一步步走过来的。

    没有机场,这不重要。

    兰泽向镇子东面慢慢走去。自己的影子在身前不断摇晃。

    镇子不大。十来分钟足够穿过整个小镇。但姐姐标注的位置还在更前面。

    忽然之间,东北方的碧空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影子。

第187章 胖鸟来了

    白影渐渐飞近,变成了一座优雅圆润的客机。

    通体洁白,机身靠近尾部的地方有火焰状鸟形的商业航空公司徽标。

    客机微微侧转身体,仿佛变成一只灵活的天鹅,轻盈地盘旋下降。

    兰泽一边举头看它,一边沿着公路继续往东走。

    镇子东边的公路段上,这会儿,空无一车。

    客机因为要载客,外形设计大部分都是胖嘟嘟的。天上飞的那只鸟,虽然看上去挺擅长飞的,依然是只胖鸟。

    兰泽看着那只胖鸟伸出起落架,骄傲地翅膀一颤,踩在了公路上。然后以远超陆上车辆的速度,疯狂地向他冲来。

    这还是只疯鸟。

    兰泽四下看看。这一片儿,地方很空旷,没有任何建筑物。

    公路和这只胖鸟比起来,就是它脚下的一根细瘦的小树枝。

    目测距离还很远,但胖鸟速度太快了。一个搞不好,非碾他身上不可。

    兰泽站着不动了。

    这个时候,更正确的反应,应该是转身就跑。他怕裤裆跑开裂,让姐姐笑话。

    大胖鸟转眼到了跟前,他再不跑真该压底下了。

    飞机一个扭头,在公路上侧转了过来。但机身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就这么侧着身子沿着公路又蹭了十几米,留下了几道笔直的黑色轮胎印。

    兰泽是一步也没敢乱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胖飞机在近在咫尺的公路上玩了一把转身漂移。大冷的天,他后背都出汗了。

    胖飞机在公路上静静站定,微微昂头,说不出的骄傲。机身上的火焰鸟形纹身仿佛正在燃烧。

    这架客机近看很高。兰泽站在跟前,只能仰望。

    他之前要被飞机碾压的估计完全是错误的。那几个起落架比他人都高。一对儿远看迷你的前起落架轮胎,近看比一般的卡车轮胎还大;至于后起落架下的那两对儿大轮胎,更有前面的至少两倍粗。

    所以,他只可能被一人多高起落架下面的轮胎贴地碾压,血都溅不到机腹上!

    机身上紧挨着机头驾驶舱的位置,机舱门忽然开了。

    张荷现了半身,对下方的兰泽招了招手。然后机组人员放了舷梯下来。

    客机的舱门离地好几米高,比公路上正常跑的陆上交通工具的门都高多了。

    舷梯是伸缩式,底部稳稳地降到了公路的路面之后,阶梯板翻成水平角度,然后开始在舷梯中滚动起来。

    这是一架自动舷梯。

    突然上方机舱里冒出来一个不和谐的男声:“哎你不能这么玩!太危险了!公路上还有人呢……”

    这声音还怪絮叨的。

    “干你的活去。”张荷大姐在上面不满地说,“坏了我包赔。检查飞机状态去!”

    “哦……”那人没声了。

    张荷绷着脸,踏上舷梯,手搭着扶手,被滚动的舷梯传送了下来。

    兰泽看见她就想笑。

    他这一笑,张荷也嘴角上扬。

    张荷穿的不是往常穿的制式常服,而是一身联合体的制式地面工作服,工作服有点松垮,穿在她身上倒显得很帅气。

    她的身形在舷梯的底部小平台站定了。

    舷梯滚动停止,张荷一步跨到地面。

    “那小子。”

    “姐。”

    荷花儿姐姐终于站在兰泽的面前。

    “呦,你小子晒黑了,太帅了吧?”

    “我原来不帅?姐你眼光呢?”兰泽不由自主地反问她。

    “有数量级的差别啊!”张荷的表情,有点夸张。

    她伸手摸摸兰泽的头:“发型不错。”

    兰泽头发有点长了,还没来得及找地方理发。洗净吹干之后,前额的头发就垂落下来了,稍微有点挡眼睛。这确实不是他往日的清爽风格。

    张荷伸手捏捏黑小子的脸:“走,姐带你飞。”

    兰泽跟着张荷上了舷梯。

    他一跨进舱门,门框上猛然响起一声:“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张荷进门时就没这一声。所以他是被自动安检系统刷了手环,然后算做是乘客了?

    他看了看张荷,张大姐回头对他咧嘴笑。

    兰泽把背包交给机组的空婶保管。整个机组的人有男有女。女性成员就没有一个年轻的,都是大嫂有余大妈不足的级别,一看就是飞行经验丰富的。

    然后,他就跟在张荷身后一路进了驾驶舱。

    副驾的飞行员在仪表盘前面扭过头来,一脸狐疑。张荷没等他开口问,直接说:“给你放一会儿假,你上后面和空妈们聊天去吧。”

    “啊?……我们公司有规定。擅离职守的话……”

    “你们规定管不到我。现在我是老大。”张荷又补充一句,“按法律规定,这型号的客机,天字甲序列驾照,一个人能操作不?”

    “呃……好吧。一会儿起飞再喊我。”副驾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快点,你在这儿碍我事呢。”张荷拍拍他肩膀,小声说道。

    副驾这位,麻溜离开了驾驶舱。

    张荷指指副驾驶留下的位置,示意兰泽坐那儿。

    兰泽上次坐真飞机,才几岁大。实在没什么印象了。也可能是那时候小,因为实在调皮捣蛋,被老师罚关小房间了吧。问题是,他小时候一罚关单间就睡觉,有风景他也看不到。

    小时候的他哪知道,长大以后坐个飞机这么不容易?

    这次坐飞机的待遇简直了,天字甲一空的飞行员亲自开飞机来接。

    兰泽毫不客气,在座椅上坐下了。

    荷花儿姐姐靠近过来,亲手给他绑安全带。

    “玩过飞行模拟器没有?”姐姐问他。

    “玩得太熟了。”

    “那玩过民航系列的没有?”

    “谁没事玩民航呀?”

    年轻人玩飞行模拟器,追求的是自由翱翔。

    各年代、各国家、各系列的军用机、空天两用机都有人玩。但最受欢迎的机型,总是当代服役的神州系列军机。军用单人空中作战单元的飞行轨迹,可以飘忽如蝴蝶,凌厉如鹞鹰。

    去玩民航模拟器,追求的是什么?一只胖鸟在天空中爬过……想到这种画面就够了。

    “那你今天就感受感受。”荷花儿姐姐直起身来。

    兰泽被绑得可结实了。

    张荷坐下,绑好自己的安全带,打开机内通话,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是机长,请维护工程师报告飞机状态。”

    “飞机状态正常。完毕。”驾驶舱的播送的反馈通话,好像是那个絮叨男的声音。

第188章 胖鸟飞上天

    “各部门请注意。飞机将于两分钟后起飞。各工作人员请到指定位置就位。不能及时就位的请回复。”

    张荷说完这几句,掏兜。

    掏出了,一副正宗的飞行员用劳保线手套。本白色的。

    不紧不慢地戴上了。

    小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好像有点乱。

    “机长,我还没回来!!”刚才出去那飞行员大喊。

    “哎,等一下!好了好了,我就位!”这听着是个女声。

    张荷没理那些,她正看着眼前的仪表盘面板。

    “点火按钮是哪个来着?”张荷嘟哝着。

    兰泽在旁边看得一头冷汗。

    “啊对了,这玩意是拧的。”张荷数了一遍仪表盘上的开关。伸手从座椅旁边拎过来一只黑色头盔,套在头上。

    全封闭式的头盔,幽光闪闪。样式和她的联合体工作服,以及身下客运飞机的机长座椅,看上去一点也不搭。

    但是,飞机慢慢开始动了。

    她压根就没操作仪表盘嘛。兰泽还以为她得手忙脚乱。害得他瞎紧张。

    胖飞机在公路上慢慢转弯。转到一半,后退了几米,再接着转弯。整体掉了个头。

    “机长,你放我进来啊!!”飞行员大叫。

    “嗯,你先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好吧。还有大约一分钟就要起飞了。”张荷平静地回答,“暂时还不需要你帮忙。如果需要的话,你再来吧。”

    如果需要,你再来吧……飞到天上,需要帮忙的时候,再放飞行员进驾驶舱?

    张荷已经把通话切换成了对外的频道。

    “这里是临时飞行编号05102号,天字甲一空13042522061224798x号张荷。我申请513321地区至320100地区的临时航线。请管理员分配飞行高度。”

    重复一遍之后,驾驶舱里出现了回复的清脆女声。

    “西川省天空管理局331号为您服务。331号收到。重新确认,您的临时飞行编号是05102号。批准513321地区至320100地区的临时航线,限定高度为一万五千米,误差一千米。”【513321康定~320100南京】

    这个高度比正常航线偏高,一般只有长线客机采用。可以避开大量靠近地面的短途商用飞行器航线。

    同样重复一遍内容之后,一本正经的小喇叭播报,忽然之间风格突变,“05102号姐姐,现在就要回程了吗?”

    “是啊,这就回了。”张荷回答。“这边风光真不错。特别是俯瞰,山峦层层叠叠,一派大好山河。”

    “谢谢。小姐姐以后可以常来我们这里看看。地面上也有很多特色美食哦。祝您一路平安。”

    “谢谢。”

    胖鸟开始在公路上飙车。

    远远的公路边上,逐渐能够看到建筑出现的时候,胖鸟仿佛翅膀一抬之间,拔地而起。

    “05102号报告。513321地区0107号公路段使用完毕。”张荷。

    “西川331号收到。”舱内播报。

    天上看似是自由的,没有条条框框,没有肉眼可见的所谓“天网”,只有白云悠悠飘荡。其实,天空处于比地面更严格的规则控制之中。有天空管理局,更有万有引力,有大气分层,有电荷,有强风,有严寒。万一飞得太快,把空气中跳动的分子颗粒挤在一起的话,还有高热呢。

    胖鸟离开了西方的大山脚下,规规矩矩地沿着临时航线,一路乘云,东向而去。

    兰泽正在旁边看着荷花儿姐姐操作。谁知这货把头盔的面罩掀起来了。

    “哎,问你个问题。”荷花儿姐姐把脑袋凑过来。“想我了没有?”

    “想。想得不行。”兰泽老实地回答。

    张荷笑了起来。她这开心表露得十分直白。

    “我这算不算是从天而降?”张大姐问。

    “那必须算。”兰泽回答。

    显而易见,开飞机从天上下来,这不是从天而降是什么?

    兰泽操作过各种飞行模拟器。这和真正飞上天,是不同的。

    民航系列的飞机,他一点也不熟悉。

    坐在驾驶舱里,他发现,这一型号客机的驾驶舱视野很好。前方与侧面一览无余。除了脚下的地板,侧面的舱壁也有大面积的透明。

    使用的应该是单向透可见光的材料,因为站在下面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到驾驶舱情况。

    飞机钻进大地上空灰暗的云层,撕开云层,就像船浮出海面,漂浮在蓝天中。云层从上方俯瞰,洁白而柔软,仿佛一片海。无声的浪涛,激荡不已。

    很快,那片海又被远远地甩在了下方。

    兰泽坐在副驾驶,看着张荷用飞行头盔操作飞机。心里火热。

    张荷的头盔面罩一直没有放下,方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客机“静态稳定”的气动力外形决定了,这玩意只要被送到足够的高度,光靠自己的翅膀就能潇洒滑行。和历史上出现过的高速高机动的载人、非载人作战兵器是截然不同的。

    在客机的飞行过程中,只有起飞、降落和一些特殊情况下,需要机组人员全神贯注。在巡航状态下,聊聊天问题不大。如果打开自动驾驶系统,人不在驾驶舱都没关系。

    现在机组人员,留在驾驶舱里的,就剩下张荷一个人。

    她的机长倒也不算是自封的。这是法律赋予她的权利。

    她的[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级别比较高,来的路上已经把机组的原机长怼成了副驾,这会儿又把人家赶到了后面的座舱里。

    至于她让兰泽这个乘客坐驾驶舱里,这事属于“法无禁止即可行”。

    天字甲一空的飞行驾照持有者,一个人就可以操作这台天上飞着的胖鸟,这是法律给予她能力的肯定。她安排乘客坐驾驶舱?只要机长觉得够安全,哪有空座安排坐哪,完全没问题。

    飞机逐渐爬升到了限定的航线高度。临时航线一万五千米的限定高度,比起正常商业飞行的客机航线,稍微高了一些;天空中所有的云都在下方云海上堆积,仿佛那就是大地。

    上面的阳光特别好,连翅膀下的云朵都在发光。

    下方的云海开始出现大块的破洞,在阳光与阴影的映衬下,仿佛无底的深渊。

    在云层的瀑布断崖处,翻卷的云气之间,兰泽用脚步丈量过的大地,在深渊中一闪而过。

第189章 胖鸟自在翱翔

    下方的云海开始出现大块的破洞,在阳光与阴影的映衬下,仿佛无底的深渊。

    在云层的瀑布断崖处,翻卷的云气之间,兰泽用脚步丈量过的大地,在深渊中一闪而过。

    很可惜,客机的气动力外形具有“静态稳定”的特性。

    大部分时候,这当然是优点。平行姿态平稳,意味着对人体友好,操作难度相对不大。

    但是,事情还有另外一面。

    静态稳定的气动力结构,使得客机改变姿势也比较费力。转个弯需要在空中绕大圈。接近音速的速度下,掉个头需要绕出几百里地去。

    而高度机动性的各种飞行器,比如军用的无人机,大多具有“静不稳定”的气动力结构。

    一旦失去动力,这类漂亮的飞行兵器,就变得和水泥块差不多,在空中折着跟头往下掉。

    而在有强大发动机加持的情况下,反而能自由翻转、转向、变换飞行状态。如果有飞行员在里面,外在的速度、姿态变化,就会因为惯性带来可怕的过载力,能要人命。人类身体太脆弱了,哪怕飞行员都是精挑细选体格强健的人类,也只能短时间承受有限的过载力。

    空中华尔兹,只有“静不稳定”的飞行器跳得出来。而且,最好里面还没有人。

    飞行器稳定的代价是失去灵活。

    因此客机的飞行动作,受先天条件限制,就没办法做得花哨了。

    大胖鸟肥墩墩的身材,气动力结构倒是很适合长程飞行的,不但平稳而且省油。这也就意味着,想让胖鸟飞出奇怪的动作,空气阻力会比较大。

    张荷和兰泽,一个开着飞机,一个旁观开飞机,俩人双双叹气。这一定是巧合。

    张荷扭头看了一眼兰泽,兰泽也扭头看她。

    “姐,已经到一万五千米了。”

    仪表盘的读数,兰泽一直盯着呢。

    “嗯。你想干嘛?”张荷的飞行头盔比仪表盘好用,飞机数据都在头盔掌握中。

    “姐,你可以倒飞。或者来个桶滚。通滚没危险性。”

    张荷瞟了小兰同学一眼,“要不我再来个普加乔夫眼镜蛇,接弗洛勒斯轮盘,过失速再改个尾旋?”

    兰泽大喜过望:“可以吗?”

    “怎么可能!”张荷批评他,“小朋友,这是客机,过载力大了,飞机会散架的。”

    “那你玩轻点。”兰泽小声建议,他底气不足。

    “你能承受几个g的过载?”张荷又扭头问他。

    “没正式测过。”兰泽回答。

    这有点戳到他的痛处了。大学体育总馆放置的专业级航行模拟器中,相当于大过载的高重力地外星球环境,他也曾经玩得很熟。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未来在天空。

    模拟器环境中的液体驾驶舱,专用于各种大过载力的极端恶劣环境。他也曾经熟练驾驭过。

    但是终归,只是玩过了而已。

    “没正式测,那能有多少?”张荷继续问。

    “不知道啊。以前我在联合体的高仿真模拟器上玩过液态舱。”

    液体驾驶舱本身对体格的要求不高。但高仿真模拟器的要求就变态了。

    “那你体格不错。”

    张荷机长果断放下头盔面罩,打算来硬的。

    “后面的人,都注意了!把自己在椅子上绑牢了。两分钟后,飞机将进入机动飞行状态。”

    张大姐对机舱内作了口头通知,驾驶舱内随即反馈了一阵慌乱的声音。

    “哎,你别胡来呀!”有人这么喊着。也不知是飞行员还是维护工程师。

    “住手啊!我还在外面呀!”这大概是那位飞行员了。

    舱内播送的声音太嘈杂。

    张荷在前方仪表盘上打开了监控窗口,扫了一眼舱室内机组人员的实时图像。

    然后就没再理会。

    两分种计时一到,胖飞机翅膀一抖,迅速地翻了一个身。

    “啊”驾驶舱小喇叭中出现了一阵尖叫。后面的几位女士,不知道是空嫂还是空妈,尖叫得很整齐。

    被截断得也很整齐。张荷这时候终于把机内通话关闭了。

    兰泽头朝下,牢牢地绑在座椅上。仰头看,就是一坨坨的云朵和大地。云又到了人的上方,和大地一起。

    他留心到,张荷把机头控制在了负仰角。这样,在倒飞状态下,胖鸟依然能够稳定获得升力。

    这个动作张荷做出来行云流水,毫无颠簸,就是大头朝下让人血往头上涌。

    大头朝下持续了一会儿,兰泽发现仪表盘上显示的飞机状态有问题。

    “姐,左侧发动机!”

    “唔,知道。”

    左侧发动机的动力一直在减弱,到了一分钟左右的时候,干脆熄火了。

    “怎么办?姐!”

    兰泽在模拟器上开过很多种飞机,他还开过航天系列的飞行器,但就是没开过民航。

    “没事。”张荷不紧张,不着急。云淡风轻。

    悬在半空中的大胖鸟,现在只有一侧的发动机还在工作。

    “发动机还没点着火吗?”兰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淡定。

    “现在点不着啊。”张大姐继续云淡风轻。

    “为什么?”兰泽相信张荷有把握。

    但问题是,他又没飞过真飞机。所以,张大姐她,大概、可能、也许、确实是有把握的吧?

    “油路断了。”

    张荷的回答很简练。

    飞机这东西其实不烧油,烧的是各种烃类的混合物。不过仍然是液体。称之为油,纯属历史上延留下来的习惯。

    由于设计的关系,客机在发生水平翻转的时候,有一定的概率上方的油路会断开。张荷这次碰巧了。

    高机动性的飞行器就没这问题。战斗机垂直翻转都可以随便翻,只要飞行员受得了。

    又有紧急通话接入:“机长,注意发动机!!!”

    张荷又把声音截断了。

    随即,胖鸟失去动力的那侧,翅膀一沉。兰泽吓了一跳,以为要糟。

    谁知,这鸟只是翻了个身。

    它翻回了趴着飞的正常位置。

    大地和白云都从上方消失了。

    张荷掀开头盔面罩,看了兰泽一眼,发现兰泽脸色不好,于是她一句话没说,又把面罩扣上了。

    左侧发动机重新点火。飞机状态恢复正常。

    兰泽看着仪表盘数据,心里踏实了不少,不觉舒了一口气。

    张荷再次把面罩掀开。

    “怎么样,惊不惊险,刺不刺激?”张大姐得意地问小兰同学。

    “姐,我知道你为啥是女的了。”

    “啊?”

    “你diao爆了。”

    “小子,”张荷大姐的表情十分严肃。“说脏字打屁股。”

    不知不觉之间,兰泽总把她当哥们,忘了这货其实是个女人。

    “姐,我错了。”小兰同学虚心认错,接着换词表扬她,“姐,你太厉害了!”

    “切~这样就厉害了?”张荷不以为然,头盔面罩又放下了。

第190章 姐,我们结婚吧

    大胖鸟恢复双侧发动机工作,没到一分钟,又开始抖翅膀。

    这次没有立刻翻身,而是缓慢地偏转角度,逐渐进入一侧高一侧低的垂直平飞。

    一边偏转飞机角度,张荷一边观察发动机状态。

    观察了一会之后,大胖鸟开始做激烈一点的机动动作,比如兰泽一开始建议的通滚。

    理论上,这是一个简单的机动动作,连续横滚的同时保持转向就可以了。当以客机的体型和气动力结构做出来时,效果十分地宏伟。

    在一万五千米的高空,这架胖客机飞行的轨迹十分飘忽。忽左忽右,忽高忽低。

    还飞在航线内没错。还飞在限定高度的一千米误差之内,也没错。

    飞机一翻跟头,驾驶舱内就被强制接入一阵阵女声尖叫。一开始还有男声的警告、恳求和劝阻轮番传出,后来不知道为啥嗦的男声没有了,光剩尖叫了。

    有这些尖叫做背景音,兰泽觉得心情十分愉快。

    “姐!”驾驶舱外视野剧烈变化,兰泽大喊,“我们结婚吧!”

    这不理智。人类感情,从dna的设计上来说,本来就不理智,只肯听荷尔蒙的话。荷尔蒙想干嘛,还是别阻止了。

    舱外的景物忽然不动了。飞机安稳地保持在平飞状态下。和视野乱晃的机动翻滚相比,现在简直是处于静止状态。

    这次没有发动机熄火。

    张荷掀开飞行头盔的面罩,转头看着兰泽。

    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张大姐笑了起来,“你这算求婚吗?”

    兰泽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养着我吧。”

    当初,兰泽问张荷能不能借他钱的时候,她倒是说过,结了婚,钱随便用,而且不用还。

    “靠!”张荷转回头去。

    飞机静静地漂浮在云海上空。明明是高速平飞,却仿佛悬停。

    过了好一会儿,张荷又回头看他。

    “好啊,”荷花儿姐姐说,“我收下了。”

    兰泽一时没太明白,她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但这个现在问题不重要。

    两人相处时间太少,所有感情可能都是幻觉。但若和死相比,听荷尔蒙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好的。

    胖飞机和驾驶舱内都变得安静起来。

    就连舱壁上都没有再传出后面舱室的机组人员说话声,只偶尔传出一些疑似啜泣又似喘息的声音。张荷又顺手给关掉了。

    整架飞机羞答答地在天空中凌空而行。没再翻跟头,打滚,安稳平飞犹如淑女。直到降落在目的地机场的时候,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矜持劲。

    这矜持劲是属于胖飞机的,很可能也是张荷大姐的。

    胖飞机降落之后,俩人离开驾驶室,去后面客舱找空妈拿行李。俩人的行李只有一人一个背包而已。他俩发现,那后面气味不太好闻。

    也不知道究竟有几个人被张荷的飞行动作给晃吐了。反正,从地板到墙壁,从座椅再到天花板,令人烦恼的糊状物到处都有,打扫起来难度可能不小。

    机组的维护工程师和原先在副驾的那位飞行员,俩大男人靠坐在一起,脸都是青的。

    看见张荷出现,他俩立刻丢掉呕吐袋,扑上前来,恶狠狠地找张大舰长辩论。

    论题是:飞机绝对不能照她那样瞎胡乱开。

    “行了行了,”张荷打断争论,“检修没问题就可以开回去了。回头账单发给我,有账一起算。”

    机组全员留在了飞机上。

    他们这些人员,也算是客机打包出租的组成部分。而且,这些人,估计都得好好休整一下了。

    整架飞机上的人,貌似除了驾驶舱里的张荷和兰泽,后面的人,包括本应强悍的飞行员在内,整个机组都吐了。就算没被她瞎胡乱飞给甩吐了,也被满世界乱甩的呕吐物给恶心吐了。

    张荷感觉十分不好意思,拿好俩人的行李之后,立马带着小兰同学溜下了飞机。

    他们俩人和正常乘飞机旅行一样,走安检通道离开了停机坪。

    不管是自己飞过来的,还是搭乘民航飞机飞过来的,凡是从天上来的,落地都得安检。

    这会儿,因为没有商业航班同时到达,出口倒是人不多。

    俩人主动刷了手环,机票自然是没有的。

    于是,安检的大姐难免多问了几句。

    “你们这是,从哪来的呀?”

    张荷答非所问:“带我家小弟上去,飞了一圈玩玩。”

    安检大姐似乎听明白了。

    “这一定是亲弟弟咯?”

    “本来不是,现在比亲的还亲。”张荷笑得特别诚恳。

    张荷选定的飞行目的地,是座大城市,位于长江之畔。俩人从机场坐了地铁直奔政务区。这会儿正是下午,民政局还没下班。

    婚姻登记的办理速度飞快。最耗时的一个步骤,就数在手写板上签上各自的大名了。俩人互相开通副账户,是填表时候的默认选项;不开通账户也只是打个勾的事儿,一秒钟都不用。

    能够让头脑发热的有情人冷静下来的,其实是距离的阻隔。

    如果俩人手环一刷就结婚了,那结婚这件事,也太草率了;法律规定,公民必须到城市的区以上级别民政部门进行结婚登记。有这么一段路途和时间的沉淀,冲动结婚的人,也就少了不少。

    倒是不用担心结婚登记处人满为患自从有了体外育儿之后,结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在总人口中占了大多数。剩下的那些人里,还有不少是处于反复的短期结婚-离婚的状态。稳定长期的婚姻关系,是很稀有的东西。

    不过,稳定长期的亲密关系,并不稀有。这个时代不流行结婚;流行的是:结拜。

    体外育儿、社会抚养的社会政策之下,家庭结构被迫逐渐解体;但人类对亲密关系的需求,是本能,并没有丝毫减少。

    人类是有创造力的,总会发明最适应自己需求的东西。好多人一辈子有结拜的兄弟姐妹就够了。夫妻?是什么?能吃吗?

    从时代的角度讲,卫妖精x人斩的目标,也不算惊世骇俗。只不过,生理早熟了点,心智幼稚了点。

    这种幼稚的活动,兰泽早就放弃了。他在意的是,无处安放的心灵?不不,他只不过想找个女朋友,能陪他打架就好就像张荷这样的。

第191章 所以结婚吧

    结婚登记并不需要提交照片。所有个人信息反正手环上都有。合影当然也不是必需的东西。

    结婚证本身和其他证件一样都是非纸质的电子物品,内页采用的头像完全可以是从个人信息页上扒下来的,还可以实时更新,每年都不一样。

    不过,从登记处的办公室一出来,张荷就发现,旁边的一个小厅就是民政局的服务社。里面提供合影服务。于是,兰泽跟着她一起,俩人花了不少时间请服务社里的摄影师拍婚照。

    第一张被照出来之后,张荷看了不满意。

    联合体制式的工作服实在不适合拍这种郑重其事的照片。重新照第二张的时候,张荷特意把联合体工作服的上衣脱了,露出里面穿的蓝灰色的制式绒衬衣。这件衣服是拉链领口,亮银镶边,设计感十足,怪好看的。

    张舰长眉目如画,英姿勃发,贴身的衬衣曲线起伏。这证明了结婚照上的俩人是一男一女,而不是俩男人。小兰同学配合着,笑容格外灿烂。

    他不敢学着老婆脱衣服,领口拉链都拉得严严实实的,拍出来人模人样,效果还不错。不管照得好不好,好歹他身上套的是件衣服。

    得到了满意的合影,他们俩立刻找到刚才帮忙登记的工作人员,现场更新了结婚证上的人像。

    除了合影之外,民政局的服务社还提供一些其他服务。都是些很沙比的服务项目,所以他俩都喜欢。

    比方说,合影可以定制一个大镜框,四边拼合,玻璃面,复古的那种,可以挂在住的地方。兰泽觉得很想要,虽然他没地方挂这个。张荷说:“不要紧,先订着再说。”

    再比如,这里还有简单的婚礼仪式服务。张荷兴冲冲地租了一个。俩人在装饰得十分闹腾的仪式大厅正中间,被砰砰作响的空气炮筒喷了两脑袋彩条,看着十分喜庆。

    兰泽知道自己这个婚结的十分冲动。飞行带来的幸福感太强大了。开着客机漫天乱窜的荷花儿大姐太性感了。

    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正常。他高兴!

    从他提议结婚开始,大学姐始终没问他:需要用钱了?你要多少钱?

    诸如此类,一大堆和钱、和生死存亡有关的问题,大学姐始终一个没问。只对他说:好啊。

    大家一起疯,才是真的疯。

    从民政局的仪式大厅出来,工作人员正好也下班了。夕阳斜照在古老的大街上,高低起伏的建筑物金灿灿的。

    这座大城市的地面建筑物多,古迹也多。

    大江边上,有神州在进入工业文明之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建造的第一座跨江大桥。桥上的浮雕非常有特色:有花盘硕大无朋的葵花,有浓烟滚滚的工厂。带着特殊的时代印记。

    这件历史大文物现在上面一层的公路桥还很结实,有人来参观的时候,直接开车到桥上,下来逛一圈,然后开车离开就行。下层的铁路部分已经变成纯公园了。很有野趣。

    大桥的桥身还时常加固一下,用自身的存在提醒后人,浓烟滚滚曾经也是美的。这种美大概可以归类为“蒸汽朋克”,属于王小二本科论文的选题范围。

    这座城市号称六朝古都,屡经修缮的古城墙矗立在大地上将近两千年之久。在比大桥古老得多的年代,就曾经是人文荟萃之地了。

    但是,两个热血上头的人,刚刚才以光速结了婚,哪有心思慢慢看古迹。

    从政务区走出去,不远就是商业区。俩人找了餐馆,就着锅贴饺子,喝了鸭血粉丝汤。这些食物,说实在的也算是传统文化遗产,还是很古老的那种。

    兰泽本来不爱吃淀粉多的食物。但这次,他感觉古代食物特别可口。锅贴咬起来酥脆;鸭血粉丝汤喝起来鲜美。

    啃了一个月的即时口粮之后,他这种人,居然也不挑食了。

    和死亡世界的空旷寂寞相比,最美好的,大概还是人间烟火。

    虽然兰泽还没真的死掉,并没有真正体验死的感觉,但可想而知,死了肯定比徒步旅行更加寂寞。

    吃饱喝足,俩人就近找了酒店客房就打算住下了。在这里,新注册的夫妇手持法律赋予的作战执照,要继续为了美好的人间烟火而斗争。

    有了住的地方,兰泽还没进房间,立刻在手环上用房间号当地址,为自己买了里外衣服。从电梯到走廊的一路上,他抬头就是和荷花姐姐俩人相对傻笑,低头就是搜索男装买衣服。走到了房间门前,低头看了眼脚下,他又给自己添了双鞋。

    进了房间,一关门,空气立刻燃烧了起来。

    兰泽站在门前。荷花姐姐背靠墙壁,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矜持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凡是违背大自然法则的生物,都会被自然选择无情淘汰。

    兰泽上午在镇子里的时候,亲眼看着大学城里各学院举行授学位的仪式。虽然他本人不在场,正式的学位证书已经躺在他的个人信息中了,任何人随时可以查询。好歹他现在也是货真价实的生物学博士了,万万不可做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

    于是,兰泽把上衣拉链,往下一拉。

    “哟,真空!”荷花姐姐眼神亮了。

    还不止呢。

    兰泽觉得,他用胶带固定的破裤子已经完成使命,可以直接扔掉了。

    荷花儿姐姐,眼看着他把上衣抛到空中,然后又把长裤从身上撕下来,长裤飞在空中,直接成了碎片。

    上衣里面,确实啥也没穿,实打实的真空。在室外的时候,这层薄薄的外衣能挡冷风,但御寒主要是靠顽强的精神力量。其实怪冷的。

    长裤里面还有一层绒衬裤,从腰往下,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暴露。

    他就是想表达一下情绪。

    张荷口中啧啧赞叹,于是兰泽问她: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荷花儿姐姐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小兰同学的头发:

    “很惊喜。也挺意外的。”

第192章 未来所向

    俩人互相依偎着。室内有激情燃烧过,于是,灰烬般的温暖包围了他们。

    “姐。”兰泽轻声唤道。

    “嗯?”张荷闭着眼地应道。

    “我的命是你的了。”

    “别胡闹……”张荷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我话,就好好活着。”

    “嗯。我知道了。”兰泽小声说,闭上眼,把头深深埋到荷花儿姐姐的颈窝里。

    如果生命是宝贵的,荷花儿姐姐从天而降,算是救了兰泽一命。这比拿钱给他用的恩情大多了。

    兰泽觉得,这份大恩,他能记一辈子。

    如果这次徒步找死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劫难,荷花儿姐姐就是引领他渡劫的人。现在他走到了终点,劫难已经过去了。

    当然了,如果生命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他坚决去死的话,一辈子,眨眼间就能结束了。

    从活着的角度讲,姐姐对他有恩。听到姐姐声音的那刻起,他就忘了死这码事。

    不想死的人,那就好好活着,这是很合理的。

    跟着姐姐飞上天以后,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就仿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都有姐姐在他身边,哪怕彼此看不见,两人也将一直互相陪伴,互相倚靠。他知道这种感觉不够理智。

    但是,他的理智只会反复告诉他:突变携带者的人生不值得活。

    一贯理智思考的结果,就是去死。

    张荷操纵着大胖鸟在天上撒泼打滚的时候,他没被晃晕,只觉得痛快。这就够了。

    张荷的假期时间不多,俩人在酒店房间里坦诚相见,打了两天的滚,假期就过了三分之一。于是他们忍不住开始考虑分离的问题。

    兰泽给自己买衣服鞋子的时候还没注意,静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自己账户,发现钱还挺不少的。那些不是张荷的钱。张荷开放给他用的副账户,和他本来的账户是独立的,里面的钱并不会混在一起。

    查了一下到账记录,他才发现,在他徒步旅行的一个月里,授权给商业公司使用的几份生化分析器,已经陆续过了试用期。人家按照国家知识产权管理局作出的估价,本年度的授权使用费已经付给他了。其中有两笔钱,还是在这一两天内到账的,是在他漫不经心的情况下,增加的新用户。

    相比他在学校里当助教的那点工资,这些钱不算少了。

    既然他还活着,账户里有钱花,自然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给荷花儿姐姐看了自己的账户。姐姐有他的副账户,也能看到他的财务状况、出账入账,但是没事谁想起来看这个。

    张荷看了一眼,也为他高兴,她判断这些钱一个人随便花用,半年可能都够了;节约一点用,说不定够用一两年的。

    但是,人活着,光有点钱没有规划,是不行的。

    俩人现在住在酒店里固然舒服,但张荷的假期结束之后,她就要回联合体。而兰泽,以前是可以回学校的。但他现在拿到博士学位了。

    博士学位是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也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电子学位证书内页的第一项,不是自己的名字也不是校名,而是导师的大名。导师的名字决定了学位是金灿灿还是灰突突。

    数学博士挂在导师冯川大师之下,亮得简直耀眼。

    生物学博士挂在老罗教授名下。老罗教授名气其实在业内也不小,他主要以不走寻常路著称,收学生也是各种跨专业,特别大胆。

    新鲜到手的证书,他忍不住翻看的时候,张荷就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对于冯大师开光过的博士学位证书,她也是数学专业毕业的好不好,也是很膜拜的。

    当然了,冯大师开光的博士和天字甲一空的[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不在同一领域,不具有可比性。

    兰泽总觉得自己的学位拿得侥幸。

    而且,光有学位也是不能当饭吃的。

    他无心学术。

    他没有找到工作。

    生科院不要他。

    理学院他不愿意去。兰泽总觉得自己不是搞数学的材料,教教书他当然没问题,硬逼着搞研究的话,天赋不够,生不如死啊。

    因为他没有申请继续攻读其他学位,过一阵子,到了春季学期开始的时候,也到了他离校的最后期限。即使他没有到校正式办理离校手续,也将自动被学校除名。

    这就意味着

    “你这傻孩子就该无家可归了呀。”张荷无奈叹气。

    这小子倒是可以仗着年轻火力旺,睡路边,睡荒地,睡桥洞。裹着一层反光的铝箔塑料纸,幕天席地,不管刮风下雨下雪。

    兰泽徒步旅行的一个月,就是这么过的。

    兰泽的背包里,还装有一块伤痕累累的破塑料纸。他在小镇酒店开房间洗完澡,没好意思把垃圾扔在房间里,又装回包里背着了。

    张荷看到他掏出来的那块破塑料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除了塑料纸,他包里还掏出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如,把手上缠着破布的不锈钢菜刀?

    “这好像是古董?”张荷低头仔细打量这玩意。

    “张舰长这眼光,没得说!”兰泽翘大拇指。

    “啧啧,你哪弄来的?”

    “捡的!”

    张荷拿起这把菜刀:“这种东西现在存世量应该不少,不会太值钱。攒着吧,当收藏品可以。”

    不管是收藏菜刀,还是挂定制相框的结婚照,还是存放毕业后的小兰同学,都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住所。

    俩人然后就在手环上找房子。

    张大舰长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带着兰泽一起,到附近城市树状别墅楼的新房现场看了一眼,立刻交了定金。

    俩人在新房子附近,又住了几天酒店,脑洞大开地规划新家。正赶上过年期间,娱乐场所都放假了。他们仅有的娱乐方式,除了画新家里的摆设图,就是在房间里打滚。

    神洲大地上鼓励创业,允许企业借贷,却不鼓励私人借贷;私人的买房、消费,超过年收入一定比例的资金,从银行贷款是基本上贷不到的。张荷找了ht联合体的财务部门,签了不平等条约;约定ht联合体替她全款付清小单元房的余款,然后她再用工资连本带利地慢慢还联合体的钱。

第193章 雪中的大学城

    他们于是有了个小家就是别墅楼树上的一颗果子。

    别墅楼群的树上,也有叶子形状的大平层,数量稀少,因为支撑结构和采光设计的关系,价格更加昂贵。

    不过他们喜欢果子。结构紧凑,光照好,里面有好几层,算上顶部设备层有四层了。电梯直通家门,上下楼挺方便的;家里楼上楼下的空间相对独立,活动不容易互相干扰。

    这一年的过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大学城举行授学位仪式、张荷大姐带兰泽上天、俩人兴冲冲结婚那天,是甲戌年的年二十六。买下小家付定金那天是年二十九。当天下午房产公司就放假过年了。年三十、乙亥年的初一、初二那几天,就是因为国家法定假日,房产公司不上班,他们等到了年初三上午,ht联合体才转款完成。总算帮他们把房款给付了。

    到了年初三那天,张荷的假期也正好结束了。她安心地回去上班。

    从这天起,这颗成为家的大果子里面,按照他们两人各自的定制要求,逐渐进行各种家用设备的安装与调试。

    房子还不能住,兰泽也回了学校。

    他不急着办离校手续。好歹在离校之前,学校里还有免费的宿舍可以住。食堂里吃的东西,花样也多,还不要钱。

    兰泽回校的那天,2235年的农历新年的公共假日刚过,校园正在下着一场大雪。

    他从来就没关心过各种节日。只有在这一年里,因为结婚、离校这些大事的发生,对于“过年”这个时间节点,忽然有了一点注意。

    俗话说,晴冬烂年。

    他在外面徒步的时候,天气一直比较温柔,虽然也有过雨雪,规模也不大,总体上晴好的日子居多。如果他在路上碰见这么大的雪,就算他不怕冷,也只能找地方躲着,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

    当然了,以他那时候的心理,说不定就会觉得,被大雪埋葬是很清爽很有效率的死法。

    人是万物灵长,以智能为尊;脑子大了,心思多变就很正常。

    这会儿,他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人生又充满了希望或者说是尘世的欲念。他根本不想死了。

    话说回来,其实他俩根本用不着买楼。

    到处都有福利公房,各种档次的公寓都有。设施都齐全。

    租房住也挺好的,搬家还更方便。

    但那会儿,刚刚结婚的人头脑发热,俩人都不冷静。

    冷静了还结什么昏?脑袋发昏就对了。

    这年刚过完,张荷离开,兰泽独自回大学城的日子里,在乙亥年的正月间,连绵的雨雪就来了。

    兰泽在地铁大学城站下车。

    校门前的小广场被雪覆盖一片洁白,兰泽舍不得踩,绕过小广场,从大门进了校园。

    校园的室外,路面都被大雪覆盖了。

    校园里寂寥无人,只能听到雪落的簌簌声。

    在这样的停课季,留在校园里的人,也潜伏在宿舍和实验室,见不到有人在校门口附近受罪。

    他的小电车底盘太低,这种天气条件下,不能上路。不然就得陷进雪里。

    好在学校方面终于开放了地下通道。

    兰泽把小电车丢在被白雪封印的地面停车场,自己从地下通道步行溜达回了宿舍。

    放下背包,从宿舍再出来,他就不想进地下通道了。

    虽说下面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但因为常年没有人气,总觉得有种荒凉冷漠的意味。他所熟悉的校园,并不包括常年不开放的地下通道。

    他冒着落雪,走到食堂门边上的饮料窗口,接了一大杯热腾腾的豆浆。

    一边喝,一边走去不远的生命科学学院。

    兰泽来生科院大楼,并不是想去学院办公室办理离校手续。他就是习惯性地往这跑。

    就算不回老罗教授的生物力学实验室,上别人的实验室串门聊天,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远远的能看见生科院大楼前面有不少人正在玩雪。走近一看,全是熟人。里面有楼上楼下的同事,有他教过的学生,还有他的好兄弟陈相鹤跟王小二。

    陈相鹤本来就是生科院的。他考进了医学院,但医学院也是生命科学学院的下属单位,有些专业基础课,还继续在生命科学学院的本部上。

    要想当医生,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他的代价就是整天上课,没有时间玩乐,到了停课季还得混实验室挣够实验分。

    至于王小二,他正跟着兰泽的研究生同事,也在混实验分,出没在这一带也属正常。中文系的人,到哪都是清贵闲人。

    “靠,我当是谁呢!”陈相鹤手里抟着一团雪,抟了半天没有往外扔的意思。“远看我还以为妖精那货剪头发了呢。”

    “有那么像吗?”兰泽拿不准他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他和荷花姐姐在一起那几天,时间比金子还宝贵,哪有空闲理发。

    一个多月不剪头的结果就是,前边头发的长度有点挡眼睛了。走在找死的路上,头发黏在一起,还不觉得;洗干净重获新生之后,每一根头发自由伸展,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头发帘子。他只好不断用手把脑门的头发往旁边撩。

    “卫妖精回来了?”兰泽问。

    “没有。”王小二抛手里的雪团玩,“好长时间没见到了。他比你还行踪不定。”

    兰泽头上都是雪片,不打算在外面多停留。他抖抖脑袋,把空杯甩了甩,塞进墙根下的资源回收口,闪身进了大楼。

    那哥俩扔了雪团也跟了进来。

    大楼里很暖和。

    进了楼,三个人都解开了外套。他们三个一路聊天,开心得不行。

    各实验室里的室内温度,比大楼公共区域更高。壮劳力们进门后正好脱掉厚外套,轻装上阵出力干活。温度系统就是这么设计的。

    说实在的,学校里比野外舒服多了。同样是打地铺,在实验室就比在野外踏实起码实验室里没狼。不出去走一遭,兰泽还发现不了,大学生活是如此安逸。

    安逸得让人想念一辈子书。

    兰泽回生物力学实验室看了看师兄弟。大家照例都在忙。

    他见实验室老大老罗教授也在,于是坐下听罗老大吹了一会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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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89/ 第一时间欣赏人类更新计划最新章节! 作者:冰山下的传说所写的《人类更新计划》为转载作品,人类更新计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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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更新计划介绍:
育儿所取代天然子宫孕育婴儿,流行几十年后,人类正处于物种进化的节点上。兰泽身为“重大有价值突变”携带者,正常职业全都和他无缘。他在地面兢兢业业带孩子,和天上的大舰长张荷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这个时代,不仅是人类进化的节点,更是整个地球生命进化的节点。他一个预备役奶爸→奶爸→熊孩子们的老父亲,兼微生物设计师。——能做点啥?人类更新计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类更新计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类更新计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