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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码字的李世卿     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txt下载     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救人分几步

    元宝的话,连李二白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催促道:“快些说,究竟是什么蹊跷之处?”

    “我觉得,忠武军肯定有问题。”元宝答道:“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乃是枢密院陈尧叟的小舅子。此人无甚本事,完全是靠着裙带关系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他练兵打仗不行,巧取豪夺倒是一等一的高手,经略忠武军三年时间,不是到处强占民田,就是四面欺男霸女,应天府的百姓苦不堪言。但是韩先志仗着他姐夫这座靠山,丝毫不惧言官弹劾,仍旧稳稳当当的做着统兵大将。直到今年辽国大举进犯,韩先志才慌了神,整日担心忠武军会被派上战场。据我那位朋友说,当初选定应天府军粮官商的时候,韩先志原是打算让自己的堂弟接这门生意的,可是最后却被仙姑,也就是穆灵凭借实力拔得头筹。韩先志为此一直都怀恨在心,时不时的就要派人找找穆家商号的麻烦。只不过他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几次都被穆灵和穆老爷子设法化解掉了。所以我觉得,眼下这桩案子,多半是有冤情的。”

    嘭的一声,李二白抬掌劈中听雨轩的柱子,愤然道:“这个狗官,敢情是活的不耐烦了!”

    元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劝解:“师兄请息怒,万万不可冲动啊。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朝廷的统兵大将,身边有成千上万的军马护卫,不好硬来哦。”

    赵亮沉声道:“你可知刑部定的日期是哪天?”

    “什么日期?”元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行刑的日子,”赵亮问道:“穆灵被押到开封已经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会被问斩。”

    李二白急道:“我们正是为此才匆匆赶来。师叔,我听江湖朋友送来的消息说,朝廷的那群狗官就定在后天午时三刻杀穆灵和她义父。”

    赵亮闻言一惊:“我靠!居然会这么快?!幸好老子赶的及时,哪怕在路上多耽误一天,小雅就有可能挂了。”

    元宝也颇为担心:“是啊,师叔,咱们得立刻想办法,否则迟恐不及。”

    赵亮一挥手:“快跟我来!”说着,便往书房那边走去。在路上,他对李二白和元宝简单讲述了一下刚才杨宗保的事,并决定加入他的营救计划,不过,对于穆灵的身份,赵亮嘱咐两人要暂时保密,只说是为了帮杨宗保救他朋友,其余的等事成之后再做打算。

    三人边说边走,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杨府的书房。杨茹他们见赵亮这么快就回来,而且还带着李二白和元宝,不禁都略感愕然。

    时间紧迫,赵亮单刀直入道:“杨公子,我想清楚了,朋友有难,不出手不是好汉。这么说吧,救人的忙我帮定啦。不仅是我,还有我两位师侄,同样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闻听此言,杨宗保大喜过望,还没来得及称谢,杨茹便先扑到赵亮跟前,差点要来个大大的拥抱。不过幸好她及时收住了这个惊人的举动,硬生生改为抱拳行礼:“赵大哥,茹儿谢谢你的恩情。”

    杨宗保也拱手道:“赵兄和二位道长义薄云天,有各位出手相助,我那位朋友这回定然有救了,宗保在此先行谢过。”

    赵亮和李二白元宝见状,连忙还礼,客气了几句。

    苹果好奇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呢?”

    赵亮顺口胡诌:“是这样。之前听杨公子的讲述,我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毕竟涉及军粮大事,不能仅凭一家之言便

    轻易定论。所以刚才我特意跟两位师侄了解情况。没想到元宝以前跟穆家的穆灵姑娘做过生意,知道她的为人,故而确信他们是蒙受了冤屈,这才决定出手相助的。”

    “穆灵姑娘?”苹果沉吟片刻,然后转头问杨宗保:“少将军,你说的那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杨宗保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老脸一红,说道:“额,我的朋友正是穆灵。”

    此言一出,旁人倒还不觉得什么,苹果突然微微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神色。不过,那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若不特别留意,几乎没人能够看到。

    赵亮听杨宗保说他的朋友的确就是小雅,立刻大感好奇,忍不住追问详情。杨宗保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的讲道:“几个月前,我奉父帅的命令,前往应天府的楚丘县招募新兵。没想到途径柯寨山时,遇到十几名江洋大盗劫杀一队从江南来的商旅。当时我也是有点过于托大,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便冒冒失失的上前喝阻。原想着不过十多个毛贼,凭我一身功夫,岂有失手之理。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那些人当中,居然有四五个金刚门的高手。双方才一交战,两名护卫便被对方杀害,而我自己也中了贼人的暗器,身陷重围。关键时刻,穆灵忽然从山林里冲出,堪堪将我救下。她的武功非常奇特,几乎全是类似于分筋错骨手的近身打法,而且掌中隐隐含着一股雷电般的内力,转眼之间便击倒数人。同时,我的大批护兵也闻讯赶来,贼人见大事不妙,便立即四散逃窜。事后我询问穆灵的身份,想对她表示感谢,可是她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那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知道她叫穆灵的?”杨茹对这类故事最感兴趣,忍不住问道。

    杨宗保微微一笑:“我在楚丘县待了十天,把当地新兵都尽数征齐,便启程去往应天府,给当地衙门递解公文,算是正式了结这桩公务。没想到,在应天的大街上我又遇到了穆灵。这一次她很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邀我在应天一起游玩了两日。唉,我之前真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听到“缘分”二字,苹果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兀自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反应。杨茹却兴奋道:“大哥,你怕不是要给我寻个嫂嫂吧?”

    “去,你可别瞎说!”杨宗保辩解道:“我和那位穆姑娘清清白白,纯粹因为彼此仰慕,才会成为谈得来的好朋友。你们都不知道,穆灵的想法究竟多了不起。不仅天马行空,而且大胆新奇,跟她畅谈,每每都会有不同的启发和收获。那种感觉究竟该怎么形容呢?”

    赵亮心道:不用形容,哥儿们我跟你敞开了聊俩小时,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杨茹喜道:“大哥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见这位穆灵姑娘了。眼下咱们有赵大哥和二白道长、元宝道长三位顶尖高手的加入,救人的事情十拿九稳,还是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对策吧。”

    赵亮也同意道:“二小姐说的没错。元宝刚得到消息,穆家一案已经判定了,后天中午就要问斩。”

    杨宗保闻言大吃一惊,忙问详情,元宝只好又把探听来的风声再次讲述一遍。待他说完之后,不仅仅是杨宗保,就连杨茹和苹果也都紧张起来,感觉危机已经迫在眉睫,直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杨宗保沉吟道:“既然如此,恐怕咱们就只有明天晚上一

    次机会了。白天的时候,无论是劫监牢,还是劫法场,都完全不现实。”

    李二白表示同意:“倘若单救一个人,事后又要进行妥善的隐藏,那么还是夜间行动更为稳当。只是这时间太紧了,想要筹划周详,恐怕来不及。”

    苹果也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刑部大牢的情况完全没有了解。包括守卫的兵力部署、内部的通道结构、当值官员的特征习惯,以及钥匙的存放地点和轮班的时间安排,每一样都能决定救人行动的成败。”

    杨茹和元宝也不禁感到发愁,不过他俩皆是外行,连参与讨论都有些插不上嘴。只听赵亮忽然自言自语道:“救人通常分几个步骤呢?嗯,三步,不对,是四步。”

    “哪四步?”苹果和杨茹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笑了笑,回答:“打开牢门,把人救出,关上牢门,偷偷溜掉。”

    苹果白他一眼:“无聊!”

    “哎,你怎么跟我师叔说话呢?”李二白略显不满:“古语有云,大道至简,方才师叔所讲的四个步骤,恰恰是救人的玄妙法门。”

    赵亮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那话确实带着点开玩笑的性质。不过,仔细想想,咱们要解决的也就这四个问题不是吗?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才是成功的第一步。”

    “嗯,赵大哥说的真是有道理呢。”杨茹颔首道:“咱们就从这四步出发,想想看,如何打开牢门、如何救人出来,如何关上牢门,如何顺利逃走。这样一来,各种谋划就变得思路清晰了。”

    杨宗保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赵兄说的对啊!咱们把纷繁复杂的营救行动,变成只解决这四个具体的问题,连侦查什么和准备什么,都立刻一目了然。”

    赵亮说道:“既然如此,大伙儿就先分分工吧。刚才苹果说的也至关重要,那就是摸清敌情。如果做不到知己知彼,任何仗都没有把握。所以第一个任务,就是探明刑部大牢的情况,而且事无巨细,越多越好。”

    “我是斥候探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苹果道:“而且我还有几个老关系,都在京师大营效力,偶尔也会换防到刑部那边轮岗。”

    元宝接着道:“嗯,师叔,这个事我也可以尝试。通过一些本地做买卖的朋友,能了解不少刑部大牢的秘密。那一带的茶馆酒肆,往往鱼龙混杂、消息灵通。”

    赵亮跟杨宗保对了一下目光,同时微微点头,然后道:“那好吧,侦查敌营的任务,就落在你二人身上。限期明天中午之前汇报详情。”

    苹果和元宝齐声答应:“遵命!”

    赵亮接着对李二白说道:“你负责装备和工具,要充分考虑到穆灵可能受过刑,自身丧失了行动能力,所以第二步之后的事情,要有相应的准备。还有就是能不能搞到类似**香或烟雾弹之类的东西,以防不测。另外,夜行衣和面具准备三套,牢里行动去的人不宜太多,所以只有你、我和杨公子进牢房救人,苹果在外面接应。”

    “那我呢?”杨茹在旁边问道。

    “你的任务就更重要啦。”赵亮笑道:“明天下午之前,你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杨府之中开辟一条秘密路线,同时准备好一间不易被人留心的房舍,好让穆灵藏身。”

    杨茹闻言喜滋滋的一拍胸脯:“明白啦,包在我身上。”

    她话音刚落,只听苹果在旁边说道:“我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第一百八十二章 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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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闻言不禁好奇,只听苹果讲道:“在下不才,愿做此次行动的先锋,随少将军和二白道长前去救人,请赵先生作为军师,在后方居中坐镇,协调行动。”

    杨茹颔首道:“如此甚好。之前在三绝山的时候,赵大哥便料敌如神、奇招迭出,以微弱兵力逼退上千敌军,由你来做咱们的军师,再合适不过了。”

    杨宗保也表示同意:“妹子说的不错。光是看刚才赵兄的一番布置,就知道他思虑周详、足智多谋,咱们这些只懂上阵厮杀的人,可万万比不了。赵兄,有你居中协调,大事便成一半啦。”他不待赵亮反对,接着道:“诸位,来来来,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都还没用过晚饭,赵亮这会儿早已经是前心贴后背,闻言也暂且顾不上分派任务的事,赶紧欠身入座,甩开腮帮子,打开后槽牙,先混他个肚饱再说。

    就这样,六人劫狱小分队在天波杨府的西院书房里,一边享用着丰盛晚餐,一边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营救穆灵的对策,直到后半夜方才散去。

    杨宗保目前还不敢轻易露面,所以他暂时留在此处;李二白和元宝返回他们位于开封府的小道观,为翌日的行动任务做准备。赵亮苹果二人则在杨茹的引领下,去往客房休息。

    连日来的旅途劳顿,令赵亮感到疲惫不已,此刻能有个正经地方睡觉,心里自然是谢天谢地。进了房间,他把衣服随便一脱,便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转眼呼呼睡去。

    等赵亮再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他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东院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昨晚回房之前,杨茹事先打过招呼,这是杨府每天清晨例行的规矩,召集家兵家将在东院校场操练战阵。所以若是听到什么打杀的动静,千万不用惊慌,照常休息就好了。

    我去,这tm能照常休息吗?赵亮心里嘀咕道:虽说不是杀声震天吧,可也绝对算得上气势如虹。倘若不知情,恐怕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置身战场了。杨家子弟兵的日常操练,光是听动静,就知道他们有多么认真投入。

    赵亮感觉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不太可能继续睡了,索性起床穿衣,踱步到了外面。

    正在打扫客舍小院的杂役见他出来,赶忙放下扫把,作揖问好,顺带请示赵亮是否现在就用早餐。赵亮才起床,还没什么胃口,便吩咐对方先弄些清水来给自己洗漱一下。杂役领命而去,没多大功夫端来了脸盆毛巾,以及一小盒用来净口刷牙的细盐。另外还有一位婢女,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和靴子,跟着杂役一起前来。她告诉赵亮,这些都是二小姐特意为其准备的。

    赵亮一边洗脸,一边问婢女:“你家二小姐起来了吗?”

    那婢女闻言一愣,心道:这位客人好生无礼,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听闺中女眷的起居?她吞吞吐吐道:“嗯,还请官人恕罪,贱婢不是小姐跟前的丫鬟,所以不太清楚。”

    赵亮见她神情有异,忍不住利用读心术探查

    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随意,居然忘记这个时代的礼教规矩,连忙哼哼哈哈的胡乱应了两句,将这个话题暂时忽略过去。

    他穿戴梳洗完毕,也没有急着吃早餐,对婢女说道:“我去四下散散步,若是你家二小姐问及,就说我在书房那边看书恭候。”

    婢女施礼答应,然后便捧着盒子转身离开。赵亮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也闲庭信步的出了客舍小院,径直朝昨晚的那个书房走去。

    当他来到书房外面的月亮门时,一个年轻的小厮自树丛后面钻了出来,挡住他的去路。赵亮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昨天替杨宗保给二小姐报信的家伙。他微微一笑,说道:“是你小子啊,怎么着?又被公子派来站岗放哨了?”

    小厮也认出了赵亮,连忙谄笑道:“原来是赵公子,小的有礼了。您老说的没错,我家公子颁下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当然,赵公子不在此列,里面请,里面请。”

    赵亮点点头,抬步进了跨院,接着朝书房小楼走去。才上台阶,书房的门便徐徐打开,杨宗保现身门口,插手作揖:“赵兄你好,昨夜休息的可还安稳?”

    “蛮好蛮好,”赵亮有样学样的抱拳回礼:“有劳少将军惦记挂念了,你怎么样?”

    杨宗保苦笑着摇摇头:“快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呀。”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赵亮让进屋里。

    “宗保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像做贼一样待在自己家里。”杨宗保一边示意赵亮坐下,一边感慨道:“不怕赵兄笑话,我现在若是被府里的人发现行踪,可能比落在军法都虞侯手里还要惨。”

    赵亮哈哈一笑,表示理解:“你的苦衷我能明白,杨家向来以军治家,杨府不亚于军营,似你这样从前线偷偷溜走,被老太君知道了,非得打断腿不可。”

    杨宗保道:“何止打断腿?直接打掉头也有可能。祖母最忌讳杨门子弟贪生怕死、背叛国家。别说临阵脱逃,就是不小心打了败仗,回来也少不了要吃一顿军棍。父帅堂堂的定威将军、宁边军都指挥使,有一次也因为作战不利,挨过祖母的龙头拐杖。”

    赵亮好奇问道:“既然你们家的规矩这么严,为何还要冒着断腿杀头的风险,临阵返回呢?”

    杨宗保微微一愣,旋即解释道:“宗保不能眼睁睁瞧着好友蒙冤屈死啊。我也曾想过给祖母和父帅写信,或者直接求助八千岁,让他们出面作保,暂且刀下留人,然后再好好彻查此案。但是穆灵的案子扑朔迷离,目前还没有任何有利于她的证据,如此冒失求助,别说祖母和王爷未必肯出手,就算是真的出手帮忙,也极有可能被那帮奸臣抓住把柄,反咬一口。所以,我才会行此下策,拉着赵兄和妹妹她们一起干这荒唐之事,皆因眼下情况紧急,无可奈何啊。”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又道:“至于说军务之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顶多就是违了军法,受些惩罚,只要能救穆灵,再大的罪责我都愿意承受。但不管怎么说,也断不至于耽误了前线的战事。”

    “哦?你为何如此笃定?”赵亮问道:“毕竟萧挞凛率领二十万大军陈

    兵边境,大小战事几乎日日发生,连真定府这样的大城池也都遭到了进攻。你怎么就能肯定,在你顺利返回部队之前,战争不会全面爆发?”

    杨宗保语气轻松的答道:“这不是明摆着嘛。自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之后,那里便成为了中原与辽国的必争之地。后周世宗柴荣、我朝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三代君王都曾御驾亲征,率领中原大军北伐,以求收复燕云失地;而辽国朝廷也多次挥师南下,妄图入侵中原。两边为了这一大块堪称国之屏障的疆域,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你也咬不死我,我也啃不动你,始终难分胜负。所以啊,北边这点战事,将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哪年要是不干上一架,反而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听人说,去年契丹那边遭了旱灾,又穷的跟鬼一样,于是寻思着跑来打秋风啦。因此我估计这场仗不会打太大的,而我那队兵马又是刚刚被替换下来休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调上去。”

    赵亮听得心里一沉,没想到杨宗保一直待在前线,反倒比后方的人对此次大战更加轻慢,倘若宋朝的官兵里面有一半人都跟他是类似的想法,那么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于是他忍不住道:“少将军,你未免过于乐观了吧?这回辽国进犯,连他们的太后和皇帝都一起随军行动,显然不是抢一把就过瘾的姿势。你恐怕还不知道,大宋的朝廷都已经开始讨论迁都避祸的问题了。”

    “迁都?不是开玩笑吧?!”杨宗保大感愕然:“仗还没怎么打,就想着要逃?赵兄你这消息从何而来?莫不是乡野村夫饭后闲聊的胡言乱语?”

    赵亮哑然失笑:“不晓得小王爷赵明和宰相寇准,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乡野村夫呢?这个消息,正是他俩亲自跑来告诉佘老太君的,而我当时恰好在场。”

    杨宗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旋即醒悟道:“如此看来,至少朝廷上下都明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次辽军进攻,绝对非同小可。”

    “是啊,你们已经习惯了边关冲突,所以往往会对敌军的进犯产生出一种麻痹感,”赵亮话锋一转:“但是朝廷通过各种情报渠道所收集的信息,却能够更加客观真实的反应眼下局势的利害。既然朝中有人堂而皇之的提出迁都,那么想必是已经预判出,接下来将会出现举国大战的格局,而且我方还不太占优。”

    杨宗保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突然急道:“坏啦!这次是宗保莽撞了!我原以为辽军北来,与以往的劫掠袭扰并无什么区别,人数虽然多了些,但大概是为了唬我们的。可是赵兄刚才的那番分析极有道理,朝廷的惶恐,恰恰说明此次大战非同小可,而我军目前各路兵马的集结,也远非震慑吓阻敌人那么简单。他娘的,说不准随时都会打起来!”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在书房中快速的来回踱步,还不住搓着双手,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赵亮知道杨宗保是担忧前线的部队,更怕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耽误了大事,于是温言劝解道:“少将军,你也不必心急。此时既然已经回来,再怎么不安也都无济于事了。倒不如静下心来,想着如何尽快把开封的事情了结掉,也才好提早返回前线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边防危局

    杨宗保又兀自思索一会儿才重新坐下,长叹道:“唉,倘若大战爆发,那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啦!”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也晓得多劝无益,只好有话没话的问杨宗保:“你们久居前线,难道就真的连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吗?辽军气势汹汹,为何你却满不在乎呢?”

    “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杨宗保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以往契丹人越境袭扰,跟眼下的形势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往往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飘忽不定的四处出击,今天打这个县,明天攻那个城,后天又跑到百里之外劫掠几个小村落。咱们宋军只有两个手段,一是守住最重要的城池和关口,避免敌人长驱直入;二是接报救援,哪里吃紧就派兵去哪里,将契丹强盗赶走。”

    赵亮眉头紧锁:“这么做未免也太被动了吧?”

    杨宗保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全国一大半的军队都集结在京畿附近,负责拱卫皇族和朝廷。而边关的各处守军,则是少的可怜。所以,能撑持住今天的局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过,咱们也并非完全被动死守,偶尔同样会派遣规模较大的先锋斥候部队,深入到辽国境内,突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算是略作回报吧。”

    赵亮想起自己的小舅妈杨排风,估计就是杨宗保所说的那种部队了,专门穿插敌后实施侦查和袭扰。说起来,绝对是虎口拔牙的危险勾当。

    他关心的问道:“目前大宋北境到底有多少兵力呢?”

    杨宗保回答:“守卫北部防线的战力,主要有靖安军、天雄军和我父帅的宁边军,再加上地方团练,拉拉杂杂差不多有八万到十万人。前不久,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也被调往前线了,算上他们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十二万上下,与萧挞凛的辽军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亮挠挠头,又问:“咱们应该不缺人呀。我怎么听说,好像光是禁军就有八十万呢?”

    “八十万?赵兄你在开玩笑吧?”杨宗保苦笑道:“全国兵力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咱们大宋禁军,通常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被称作上四军,算是真正战力强悍的队伍,合起来总共也才三万来人,而其他那些中军、下军的兵马,水平参差不齐,有些稀松的营旅,上了战场根本不顶事。除了禁军之外,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厢军和团练军,皆属于民兵性质,平日里只负责押运粮草、看管军需、屯田站岗、修筑工事等杂役,也不怎么能跟契丹人打仗的。”

    赵亮好奇道:“那你所说的靖安军、天雄军、忠武军,还有你父亲的宁边军,属于哪一种?是厢军吗?”

    杨宗保耐心解释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这些部队都是正规军,所以也属于禁军的序列。刚才提到的上四军,是精锐的殿前军,专门驻守京城;而我们则作为侍卫亲军,驻扎在各地。大家统一接受枢密院的掌管调动,分归三衙直接指挥。”

    “三衙是指什么?”赵亮问道。

    杨宗保答:“所谓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整个大宋的正规兵马,全都由三衙派遣将领实施管带。我父帅这个宁边军都指挥使,便隶属三衙。只不过,跟殿前军比起来,咱们这些边军都是土包子,在陛下眼里不吃香。”

    赵亮听得大约有了些概念,颔首道:“所以,平常跟契丹人干仗,全是靠数量可怜的边军兄弟们,一旦遇到辽国大举进犯的时候,就必须调动上四军以及忠武军这样的部队前去支援。”

    杨宗保摇摇头:“唉,赵兄此言差矣。调忠武军这样的二流部队实属正常,可是若要派遣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则是连想都别想。

    人家是负责保护皇上的精锐,岂会用在边关战场之上?除了他们上四军,那些战力稍微好一些的侍卫亲军,也同样会被留在开封附近的地方州府,专心致志的拱卫朝廷,忠武军这种怂包,才会被送到前线凑数。”

    赵亮听出杨宗保话里的不满,同时也忽然明白了宰相寇准的另一个意图。他之所以会建议宋真宗御驾亲征,除了要借助皇权振奋士气之外,更重要是出于兵力调配的考虑。只有皇帝老儿亲自去了前线,大宋的那些精锐部队才有机会跟随他一起投入战场,否则就只能龟缩在中原腹地,空有强悍战力而无法施展。

    想明白这一点,赵亮不禁暗暗感慨:在历史上,宋朝向来都被人们习惯性的称为“弱宋”,北边西边的异族屡屡入侵,打的宋朝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空有傲人的财富和璀璨的文化,却被外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欺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军事力量的自我阉割。为了防止唐朝末年那种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最早定下了“以文制武、兵权集中”的治军策略,导致大量精锐部队都蹲在皇帝身边,虚耗于京畿腹地,而且往往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完全发挥不出其真正价值。

    像燕云十六州这样极为关键的战略要地,白白落在草原政权的手中,说揍你就揍你,而且来去自由,压得历代宋朝帝王都透不过气。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固守祖制,不肯将精锐部队放在边关,莫说是挥军北进、收复失地,就连稳住边疆防线也经常会捉襟见肘、力有未逮。

    如此看来,宰相寇准力谏皇帝出征边关的那番谋算,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只听杨宗保继续说道:“正如赵兄所言,这一次萧太后亲自坐镇,由贵为南院大王的狼主萧挞凛率大军南下犯边,极有可能不再像以往小小的侵袭劫掠那么简单。二十万契丹精兵对阵十来万疲弱宋军,咱们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并且依照目前的局面看,父帅恐怕也独木难支。因为宁边军和其他友军一向都是在各自的辖区内独立作战,之前对付辽国小规模的骚扰还行,可是若要迎战契丹主力,我们几家就好似一盘散沙,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的抵御。”

    赵亮奇道:“我靠,难道朝廷没有安排一位主帅统一指挥各个部队吗?”

    “还是那个老问题呗,”杨宗保颇感无奈:“为了防止某个大将拥兵自重,进而威胁到皇权稳定,所以边防各军从来都不设立主帅,而是由朝廷轮番派遣各种各样的安抚使、招讨使、巡察使前来协调督导。像我父亲这样的军头,平时手上的兵力也超不过万把人,只有爆发战事的日子才会临时增补一些兵马,故而也翻不起大浪。不过这样一来,几个主力边防军之间几乎从无协同配合可言,能不能合作抗敌,只有看都指挥使之间的私人关系。彼此有交情的,手下的两个军就能相互帮衬,没有交情甚至还有点矛盾恩怨的,则不要指望什么同仇敌忾,不背后捅你一刀,就算是比较厚道了。”

    赵亮听得心中发沉,他事先完全没能料到,宋军的状况居然会如此糟糕。不仅主力部队浪费在二线,而且连前线的军团也都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在这种局面下,还想对抗辽国二十万虎狼大军,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瞧着杨宗保那副满面愁容、坐立不安的样子,赵亮又有些于心不忍,遂宽慰道:“少将军,凡事也不必太过执念。尽管眼下宋军状况不佳,但是天佑我族,这场大战终究还是会有令人满意的结局。”

    杨宗保不晓得赵亮是因为知道“澶渊之盟”的历史,才会开口这么讲,但他从杨茹和苹果那里听说,眼前这位年轻的赵先生,果真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掐会算的法门,就连寇准寇大人都对他钦佩不已,于是转忧为喜道:“赵兄此话当真吗?可不可以给在下透露一二,

    宋辽这场大战究竟该怎么打才好?”

    赵亮明白对方肯定是想岔了,故而才会出言请教,于是老脸一红,故伎重演:“这个嘛……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你只要相信我说的话,然后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啦。看你诚心实意的想知道,我不妨另外给你露个底,此战,你老爸必定立下大功,得到皇帝重重的嘉奖。”

    “如此就借您吉言了。”杨宗保乐道:“其实父帅跟祖父他老人家一样,并不图什么加官进爵,只求能保护好我大宋江山和黎民百姓。倘若真能打退敌军,他便心满意足了。”

    赵亮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信。杨家将满门忠烈,那可绝对不是胡吹乱盖的。同样,我说的你也要相信,别看辽军这回气势汹汹、大兵压境,但终究还是会撤退的。眼下倒是你自己,该如何过了擅离职守这一关,我可就说不准啦。”

    杨宗保闻言神色一黯,下意识的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祈求今晚顺顺利利救出穆灵,然后我明日一早便返回北疆,但愿还来得及。”

    赵亮心念一动,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事,正欲说话,这时忽听外面传来杨茹的声音:“大哥,有消息啦!”

    话音刚落,杨二小姐便推门而入,紧随在她身后的,还有宁边军的飞刀斥候苹果。二人一进屋,先对赵亮施了礼,然后杨茹讲道:“哥哥,赵大哥,苹果出马,果然不凡,刑部大牢那边有消息啦。”

    杨宗保关心穆灵的安危,忙不迭的向苹果询问详情。苹果介绍道:“今天天不亮,我就去了宝善街,那里住着我一位老伙计。他原先也在宁边军效力,半年前才调回京城,在开封府担任步兵副都头。刑部的人手紧缺,所以时常会调用开封府的兵马协助值守大牢,故而他对其中的情况最是熟悉。”

    “你怎么跟他说的?”赵亮问道:“现在边关吃紧,你这个斥候高手不在前线效力,大老远跑回来打听牢房的事,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杨茹笑道:“赵大哥,你太小瞧咱们苹果了,这些东西还用教她啊,早就编排好啦。”

    苹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也没有小姐说的那么了不起。我跟那位伙计讲,这次是专门护送小姐回汴梁的,也算是在杨家立个小功。不过今天下午就得出发返回边关,所以趁着早上得空,专门跑去看望他。以前在战场上,我俩曾经并肩杀敌,交情非常牢靠,他见我回来也非常高兴,便拉着我到茶楼吃早点,顺便叙叙旧。我跟他东拉西扯的闲聊半天,瞅了个机会便把话题引到了刑部大牢上。”

    杨宗保奇道:“哦?那你是如何套的话呢?”

    听少将军垂询,苹果小脸微微一红,接着道:“我这个伙计人很好,可就是有个老毛病,爱吹牛逞强。凡事只要跟他杠上,稍稍一激,这家伙肚子里就存不住话。我提起当初在斥候营效力时,他总是记不牢地形地貌,回来绘制敌人兵营时经常出错,害的我也挨骂。这厮听了果然不服,说什么也要和我论道论道。于是我趁机考他,能不能把刑部大牢手绘出来。”

    “哈哈,所以他便乖乖给你画了一幅?”赵亮笑道。

    苹果点点头:“没错,他立马跟店家借来纸笔,不仅给我画了,而且还画的非常详细,居然连茅厕伙房都没落下。他一边画,我一边在心里默记,待他绘制好,我又假意说这种东西事关机密,绝对不能外传,接着便用火折将其烧掉,完全没遗留任何把柄。方才我到二小姐房中,将记忆中的刑部大牢地形图都照原样重新画了出来。”说着,苹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在书房的桌案上。

    (赵亮说:许久没有领过反穿局的工资,快要吃不起饭了,请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打赏支持啊,我保证下次你们穿越时,网开一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提刑司

    赵亮和杨宗保一起探身观瞧,只见那张纸上,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绘制着刑部大牢的平面布局图,哪里是门禁,哪里有岗哨,巡兵路线自哪里起至哪里终,全都一目了然。

    杨宗保啧啧赞叹:“哎呀,小苹果,你不愧是咱们宁边军头号探子啊,有了这张图,今晚的仗至少胜了一半!”

    赵亮也同意道:“少将军说的没错,想从戒备森严的牢房中把人带走,当睁眼瞎可不行。这副地图,可以帮我们规划好行动的路线和步骤,大大增加了成功率。”

    苹果听到二人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不住抿嘴浅笑,但同时又略带些许苦恼,说道:“虽然有了地图,可我刚才研究了半天,感觉那里处处岗哨关卡,实在有些难以下手。”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呢。”杨茹叹道:“这里毕竟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刑部大牢又是关押重刑犯的所在,守卫的兵丁就算再松懈,也远比寻常衙门要强出许多。只看图上这曲折复杂的通道布局,就不难想象身处其中的凶险。况且话说回来,咱们也不晓得穆灵被关在何处啊。”

    赵亮安慰道:“没关系,拿到这副图,至少第一个任务已经成功了嘛。后面的事情一步步来。我相信,元宝那边也会有收获的。咱们等等他的消息,然后再盘算从哪里入手。”

    话音刚落,放哨的小厮跑来通禀,说两位道长前来拜会。赵亮不禁一乐:“呦呵,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杨宗保惦记救人的大事,急忙吩咐小厮快快有请,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二白和元宝便联袂而来。他俩人一进屋,首先就看到了桌上的地图,顿时忍不住齐声赞叹,没想到赵亮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此等宝贝。

    赵亮笑着介绍说,这都是苹果的功劳,又结结实实的表扬了小姑娘一番,然后才问道:“你们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李二白把肩头的包袱放到桌上,答道:“师叔,遵照您昨晚的吩咐,夜行衣和面具都备齐了。不过**香那种东西,弟子实在搞不到,只有几枚江南霹雳堂制造的浓烟丸,是我前年消灭平顶山一群匪盗时缴获的,想来还能用。”

    赵亮随手翻了翻包袱,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元宝:“你的消息打听的如何?”

    “回禀师叔,弟子没有苹果姑娘的好本事,弄不来刑部大牢的布局图。不过,”元宝顿了顿,说道:“我刚刚探听到穆灵被关在哪里了。”

    杨宗保喜道:“道长此言当真?快些说,她人在何处?”

    元宝不慌不忙的回答:“我花了两贯钱,买通刑部的一名牢头。他告诉我,应天府军粮案的犯人明日问斩,此时都羁押在天字号西厢的牢房里。穆家夫妇和穆灵一人一间,穆灵在最靠近通道的那处。”

    赵亮等人闻言赶忙盯着地图查找,很快便发现了天字号牢房所在的区域,西厢那边一溜五个房间,赫然映入眼帘。杨茹取过毛笔,沾着朱砂,在西厢最靠外的一个格子上画了一个红点。

    赵亮伸出手指,自那红点出发,沿着牢房通道,像走迷宫一样逐渐移动,直至手指从大牢侧门滑出,然后沉声问道:“共有几处?”

    众人一时不知他所说何意,只有苹果回答:“门岗三处,哨位两处,巡兵路线交叉了一次。

    倘若进出各一趟的话,总共需要闯十二关。”

    李二白和杨宗保恍然大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那里不是大牢,而是辽军兵营的话,凭他俩的功夫,就算再多闯十二关也不怕。然而可惜的是,劫狱这种勾当,根本不能大张旗鼓、横冲直撞,更不能轻易痛下杀手,要了自家军兵的性命。

    稍有不慎,惊动了各处岗哨,再想平安脱身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所以,他们若想救人,便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所有岗哨关卡,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赵亮同样感到发愁,眉头紧锁的问苹果:“如果是你,打算怎么进出?”

    “只能是乔装改扮这一条路,”苹果回答的很干脆:“找个身份混进去。”

    杨茹摇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官服军服都好找,可是通行令牌和相应公文,一时之间根本弄不来啊。”

    李二白建议道:“按照规矩,死囚临刑前,亲属朋友都可以入牢探视,咱们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把人救出来?”

    杨宗保叹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是,进去容易,出来容易,唯有带着穆灵一起走不容易。守卫们又不是瞎子,不可能任由我们来去自如。”

    赵亮眼珠一转,问旁边的元宝:“掌管大牢的官员是谁,你知道吗?”

    “哦,这个弟子晓得。”元宝连忙回答:“正属的主事官员共有两位,一个是刑部都官司刘敬业,一个是提点刑狱司姚能。”

    “都官司?提点刑狱司?那么这二人的官职有何区别?”赵亮继续追问。

    元宝略带迟疑的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杨宗保则在一旁替他答道:“这个我更清楚些。都官司是刑部的四司之一,专掌刑徒羁押流放、犯谋反罪家族株连并没为官私奴婢事,兼掌吏员废、置、增、减、出职等事。算起来,刑部大牢正是这个刘敬业刘大人的管制范围,那里所有的人,都算是他的手下。而元宝所说的另外一个提点刑狱司,准确名称应该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他不属于刑部,而是受朝廷专门委派的官员,专门负责监察京畿路各类案件的审判、举劾刑狱中冤屈失职等过失。因为要经常审核冤案,所以那位姚能姚大人也对刑部牢房有监管之权。”

    赵亮心想:哦,原来这都官司就相当于现代的司法部,专门管着监狱;而所谓的提点刑狱司,差不多更像是检察院,在监狱里派驻检察官,负责核查是否有冤案发生。前一个主管关人,后一个有权提人。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提点刑狱司随时可以提审在押的犯人,对吗?”

    杨宗保疑惑道:“赵兄的意思是,冒充提刑司的人把穆灵带出来吗?可是方才小妹不也说了,咱们眼下并没有令牌和公文啊。”

    “令牌好办,公文需要落印,确实麻烦些。”赵亮道:“不过倘若是姚提刑亲自出面,是否比公文更管用呢?”

    众人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赵亮话里的意思,在惊讶的同时又不禁佩服他的胆量:这回不光要劫狱,居然还要绑架挟持朝廷官员!

    元宝忽然嘿嘿一乐,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开心神情。大家都颇觉好奇,忙问他为何发笑,元宝道:“师叔一提此事,弟子立刻记起来了,那位姚大人,还是咱们的老顾客呢。”

    位开口生意、闭口买卖的小道长,着实令杨家兄妹和苹果感到有趣,其他的出家人都是喊“施主”,他倒好,称呼别人为“顾客”,听上去竟然还没有丝毫违和感。

    二白道长训斥道:“师弟,你怎么搞得?当着师叔的面,满嘴胡说。我看你是扒拉算盘,扒拉的走火入魔了。”

    元宝不敢出言顶撞师兄,可还是有点委屈的小声嘟囔:“扒拉算盘怎么了?大伙儿的吃喝拉撒,不都是我这么扒拉出来的吗?”

    赵亮笑道:“不妨事。元宝,只要你能一心向道,无论是降妖除魔,还是行侠仗义,或者倒腾买卖什么的,都是祖师爷熄灯道长的好弟子。说说看,这位姚能大人,怎么是你的老顾客了呢?”

    元宝得到了水瓶星仙长的肯定,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答道:“师叔,是这样的。这位姚提刑姚大人,说起来也算是个清官,他执掌刑狱,自然不敢贪赃枉法,平日的收入仅仅就是朝廷发的那点俸禄。不过,他家里的开销却不小,夫人、丫鬟、家丁、老妈子,样样俱全。所以,有时候手头紧张了,姚大人就跑来跟我借贷些银两救急。”

    “什么?你居然还放印子钱!”李二白大感愕然:“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可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看着师兄脸上变颜变色,元宝慌忙解释:“不是印子钱,也不是高利贷,我一年只收他一分利,跟白借差不多。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账本,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茹好奇道:“元宝道长,那位姚大人为何向你借钱呢?”

    元宝又跟师兄解释两句,然后才转头回答杨茹:“二小姐有所不知,姚能曾经跟我说过,他之所以找到我帮忙,就因为我是个出家人。他担心去求民间的钱庄或当铺,难免会欠下人情,万一将来那些商家涉及刑案,上门找他说项,影响秉公执法,终究是个麻烦。而我只是一个小道士,平日里与世无争,卷进案子的机会也小很多。”

    “照你这么说,姚能应该很重视自己的官誉,”杨宗保有些犹豫道:“像这样的人,即便被咱们绑票了,恐怕也不会轻易就范吧?”

    苹果秀眉一挑,哼道:“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不信他不乖乖听话。”

    元宝摆摆手:“不用架他脖子上,架他娘子脖子上更好使。姚能之所以收入微薄还雇着许多下人,正是因为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媳妇。那位姚家娘子出身江南大户,婚嫁的时候,姚能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所以他觉得是自己高攀外家。故而不管平常多么拮据,姚大人总会想方设法满足夫人的各种要求,整日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不得了。因此咱们要是拿姚大娘子吓唬他,准保说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闻言大喜,立时觉得看到了希望,倘若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肯出面,以紧急核查即将行刑的案件为理由,连夜突然提审穆灵,刑部大牢的人焉敢阻拦?

    至于说公文手续嘛,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再补办,反正姚大人都亲自到场了,还能有假不成?

    李二白点点头,对元宝道:“这件事办的还行,你知道姚能的府邸在哪里吗?”

    元宝笑道:“那能不知道吗?他好欠着咱好几百贯呢。”

    赵亮嘿嘿一乐:“眼看时候不早,咱们是不是该上门催债了呀?”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用法之情恕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大家莫要动手,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赵亮用读心术探了探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知道他此时心中确实焦急万分,绝非装模作样,于是向几位同伴点点头,表示局面已经完全掌控。

    半个时辰前,赵亮、李二白、杨宗保和小苹果,在元宝的引领下,来到了开封府武城街的一处宅子。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却非常精致的三进小院,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一大家子人就住在里面。

    刚刚下班回家的姚大人,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见到债主找上门,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能得罪财神爷啊。姚能赶忙将元宝他们让进正堂,一边殷勤客气的奉茶寒暄,一边暗暗揣测,对方是不是提前来收账了。

    赵亮看姚能光顾着和元宝聊天,完全没起疑心,便偷偷使了个眼色,李二白、杨宗保和苹果三人会意,不动声色的离开客厅,各自寻找目标下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姚家宅院里的两个丫鬟、三个老妈子、一个厨师,外加两个家丁,全被他们来了个五花大绑,困得结结实实。

    等到李二白和杨宗保再次从容的返回客厅,赵亮知道他们已经得手,便开口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的姚能:“姚大人,我们今天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姚能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额,有事请讲。只要姚某能出的上力,定然义不容辞。”

    “那就好,那就好。您还别说,这件事恐怕只有姚大人能出得上力。我们的一位好朋友被关在刑部大牢,明天就要送上刑场开刀问斩了。所以,”赵亮语气显得很轻松:“所以我们想求你今晚帮忙把她救出来。”

    听了赵亮这话,姚能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又忽然笑起来,仿佛是遇到了一件极为滑稽的事情,兀自不受控制的呵呵个不停,他指着赵亮,对元宝说道:“小道长,你这位伙伴好会说笑啊,方才那一瞬间,姚某差点都当真了,哈哈哈。”

    元宝也跟着姚能嘿嘿嘿的傻笑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道:“姚大人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姚能顿时愣在当场。他凝视元宝好半天,又瞅了瞅旁边的三个人,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立刻诧异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呢?”

    赵亮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今晚你陪我们走一趟刑部大牢,借口提审犯人,把我的朋友带出来就行。”

    “扯淡!”姚能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赵亮的鼻子喝道:“尔等猖狂!你信不信,光是凭你刚才讲的这句话,本官就能立即治你们的罪?!”

    他转过身,又对元宝怒道:“小道长,没错,姚某之前确实因为手头拮据,借过你们的钱。但是一码归一码,别说区区那点小钱,就算你们搬座金山银山来白送给我,姚某也断然不会枉顾国法,替尔等作恶!欠你们的钱,姚某明日必然如数奉还,其他不用再讲!来人,送客!”

    “你不用喊了,贵府的下人都被我们绑了。”赵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不过我们的朋友蒙受不白之冤,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所以,今天这个忙,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苹果!”

    随着他这一喊,苹果应声从屋外进来,左手扯着一名美艳的妇人,右手擎着钢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那妇人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晓得浑身颤抖,丝毫不敢反抗。

    一瞅见客厅里站着的姚能,顿时嚎啕大哭,喊道:“相公,相公救我!”

    就在上一秒钟,姚能还是一副大义凛然、刚正不阿的威严形象,下一秒立马变成怂包,眼看心爱娇妻落在对方手里,钢刀压着咽喉,小命危在旦夕,姚大人再也顾不上什么国法不国法了,赶紧对着赵亮众人服软求饶。

    赵亮怕他使诈,特意用读心术探看一番,没想到姚能心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只要能保住娘子平安,别说是劫牢,就是他娘的造反,老子也干啦!”

    杨宗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歉然道:“姚大人,我们那位朋友确实遭人陷害,含冤入狱。我等也是救人心切,万般无奈才来惊扰您和尊夫人,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之前姚能一直在跟元宝和赵亮二人说话,所以并没怎么留意杨宗保,此时听他开口致歉,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姚能顿时有些愕然:“咦?我,我好像以前见过你。”稍停了片刻,他又惊呼道:“天呐,你不是佘老太君的孙子,杨延昭将军的公子吗?”

    杨宗保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身份,于是坦然道:“在下正是天波府的杨宗保。”

    姚能难以置信的叹道:“我滴亲娘!你一个堂堂的豪门贵公子,怎么也会跑来干这种……这种……这种仗义的事情?”

    赵亮知道姚能原本是想说“这种造反的勾当”,只是媳妇尚在对方手中,实在不敢惹怒杨宗保,只好临时改口,硬憋出一个“仗义”的词来。

    他不禁感到好笑,连忙替杨宗保解释道:“姚大人,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想想看,天波杨府满门忠烈,为何他们的公子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姚能先是瞥了杨宗保一眼,兀自沉吟片刻,然后试探着对赵亮问道:“难道果然是有什么冤情?”

    赵亮点点头,接着对姚能讲述了应天府穆家一案,其中很多细节之处,还有元宝在旁边补充解释。

    姚能把整个事情听完之后,不禁眉头大蹙,自言自语道:“照你们这么说,此案确实存在着很多有违常理之处,不过……”说着,他转身跑进隔壁的书房,旁若无人的翻找起书架上的卷册。好半天功夫,他才捧着一本册子转过头来:“有了,在这里!刑部近期抄送的提刑司的案宗,里面的确记录有这个案子,但是却只寥寥数语。”

    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念道:“兹应天穆氏,倒换军粮,以次充好,盖以私利延宕忠武军战事,其恶难赦也。经枢密院督核,业已将穆天德、穆金氏、穆灵三人收押在监,择期问斩,以明正典刑。”

    姚能把册子呈给杨宗保,然后又说:“我前阵子看过这条卷述,当时虽然感到有些疑惑,觉得相关人证物证都未能详细列出,便判定问斩之罪,多少显得有些仓促草率,但是因为考虑到宋辽大战在即,像这种偷换军粮的事情,确实对大军影响很坏,估计刑部和枢密院也是为了急着敲山震虎,才会一切从权,尽快处置。所以,下官便没有认真过问。”

    杨宗保拿眼扫了一遍卷册,递给赵亮,赵亮却连看一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对姚能道:“姚大人,这桩案子显然是栽赃陷害,不然何至于如此急着杀人灭口呢?”

    “嗯……究竟是不是栽赃陷害,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姚能犹豫道:“诸位千万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们的朋友真的犯了罪,只是要把案情理顺,还得仔细查验也行。”他转而好奇的问杨宗保:“杨公子,既然军粮案存在瑕疵,你为何不跟佘老太君说呢?或者是请朝中的大人们出面?他们随便哪一

    个都比下官说话有分量啊。实在不行,还有八千岁楚王殿下,不是吗?”

    “等不了那么多啦。”杨宗保歉然道:“我也是为了穆灵姑娘才从前线匆匆返回的,本打算收集证据还她清白,可是没想到他们明日便要被押赴刑场。现在去请祖母出面,或是求助于朝中的诸位大人,尚没有过硬的依据,恐怕难以及时将穆灵救下。宗保没有办法,只好行此下策了。”

    姚能点点头,望了望自己那花容失色的媳妇,苦涩又无奈的叹道:“嗯,下官明白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先想办法把人捞出来,躲过那断头的一刀,再寻找机会破案啦。”

    他顿了顿,又讲道:“不瞒诸位说,姚某饱读诗书,年少时便立志为国为民、匡扶正义。后来蒙陛下恩典,授京畿路提点刑狱司之职,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有兢兢业业认真查案,生怕疏漏了任何冤情,伤了百姓的生计、误了社稷的根基。今日之事,其实不用你们相逼,姚某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苹果闻言喜道:“这么说,大人有办法刀下留人?”

    “没办法。”姚能撇撇嘴:“不知各位是否清楚,何谓‘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的意思?”

    赵亮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姚能所说的是指什么,只听他继续解释道:“我大宋继承了五代时期‘乱世用重典’的立法思想,在立法上有‘重刑严法’的倾向,适用死刑的罪名也很多,约有五百个左右,比《唐律》中二百四十条死罪增加了一倍不止。但是,太祖皇帝以仁孝治国,悲天悯人,顾念苍生,所以虽然刑法严峻,但在处置死囚之时,却往往会仁慈为本,不肯轻易痛下杀手。太祖建隆三年,大宋仿照唐朝采用死刑三复奏的制度,使‘生杀之权皆出于上’:即死刑无论是立即执行,还是秋后执行,都要三复奏。复奏一般依据案件的性质和行决地点,采取两大类三种模式。在京城执行的死刑,行刑前必须由负责执行的官吏连续五次奏请皇帝核准;其中两次复奏是在行刑前一日进行,行刑当日还要经过三次复奏。在外地执行的死刑,行刑前必须由刑部代替执行的官吏连续复奏三次。只有陛下复奏皆准,才会真正执行死刑。这样一来,其实有很多死刑案件,最后都能得到延期和赦免,并不一定真的被处以绞刑或斩首。故而这就是所谓的‘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了。”

    李二白忍不住叹道:“无量天尊。我朝各位君主,果然是慈悲为怀,与人一线生机,可谓功德无量。”

    元宝好奇道:“这么说,穆灵姑娘并非危在旦夕了?”

    “非也非也,”姚能摇摇头:“我刚才只说了两种模式,还有一种情况,恐怕就不适用三复奏的规矩了。律法有云,举凡谋逆、反叛、通敌、乱军等危害国家利益的重罪,则一律采用一复奏的方式,并且往往都是立即执行,而不必等到秋后问斩。像穆姑娘这样的案子,涉及大战军务,枢密院直接插手,想必是早就呈送御前定夺过,我作为提点刑狱司,也没有权利横加阻拦。”

    赵亮问道:“那么你去大牢提人,狱卒会乖乖听话吗?”

    姚能略微琢磨了一下,坦诚回答:“他们职衔很低,不晓得案情具体细节,想来应该不敢刻意为难。”

    “这么看来,还是得请您辛苦一趟了。”杨宗保道:“既然阻拦不住,便只能先把人保住再说。”

    赵亮看到姚能面带难色,宽慰道:“姚大人不必担心,事成之后,你只需推说是被我们劫持胁迫,才无奈前往,断然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救几个

    月影昏沉,星光黯淡,大宋都城开封府沉浸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之中。

    此时,一顶绿尼官轿,正停在了位于狮子街的刑部大牢外面。轿子落稳,从里面走出了一名身着正三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

    把门的牢头认出来者正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连忙快步上前,插手作揖:“小的见过姚大人。这夜半三更的,不知大人有何公干?”

    姚能轻轻哼了一下,沉声道:“明日有犯人问斩,本官特来点验核实。”

    像这类督导案件秉公执法的事情,本就是提刑司的职分,姚能更是刑部大牢的常客,所以牢头不疑有他,只是姚大人向来都是白天办公,这三更天跑来提人倒还是头一遭,于是不禁诧异道:“大人辛苦了。不知您老要提审哪个?”

    “关在天字号牢房的穆灵。”

    牢头闻言一愣,努力回忆了一下,方才恍然,旋即又有些为难道:“额……姚大人,小的听说,那个穆灵和她爹娘,可都是军犯啊。”

    姚能语气有些不满道:“军犯怎么了,不一样是我大宋的子民吗?难道本官问不得?”

    牢头被他怼的吃了一惊,连忙解释:“不不不,小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大人您是知道的,军犯都是枢密院定的,若要提审,恐怕不仅我们刑部配合,还得……”

    姚能把眼一瞪,不待牢头把话说完,便呵斥道:“狂妄!本官做事,还需要你这个腌臜泼才来教?!你叫陈州吧?早有人向本官举告,说你平日里克扣粮饷、虐待囚犯,本官都还没来得及与你计较!怎么着?这碗饭不想吃了?”

    “小的不敢!小的糊涂!”牢头陈州被吓得浑身哆嗦,连扇自己耳光,忙不迭的求饶:“大人开恩,大人开恩,您老莫跟小的这个下流坯子动气。前半夜闲着无事,忍不住灌了两杯马尿,酒一下肚,小的便失了心疯,连自己老爹姓什么都忘了,刚才冲撞了大人,该打!该打!”说着,又使劲抽了自己两下,脸颊都红肿起来了。

    姚能身为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属于朝廷委派的直属官员,比刑部都官司的正堂刘敬业还要高出两级,整死一个牢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一发威,顿时镇住了陈州等一众牢房守卫,倒也不怎么夸张。姚能心里装着正事,不再跟陈州废话,着令他头前带路,去提审穆灵。

    按理说,即便是提刑司复核案件,也还是需要出示相应公文的,尤其是不能少了刑部的勘验文书,但是今天来的不是提刑司的寻常吏员,而是姚大人本尊,况且他一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官威,早就把陈州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再多问半个字,赶紧乖乖领着众人往天字号牢房走去,连向正在值班房睡觉的顶头上司——签押主簿通报一声都忘了。

    赵亮、李二白和杨宗保三人装扮成普通官吏,跟在姚能的后面进了刑部大牢,七拐八绕接连通过几道关卡,终于来到了天字号西厢。

    姚能在西厢通道口处停住脚步,伸手拦住了陈州等狱卒,朗声道:“你们几个,都跟本官在这儿候着,让他俩进去提人就好了。”说着,他指了指赵亮和杨宗保。

    陈州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连忙吩咐手下取出钥匙,递给了赵亮。赵亮接过那串沉重的铁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心道:小雅啊,你别担心,我来啦!然后冲杨宗保使了个眼色,一起走

    向关押郑卢雅的那个牢房。

    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赵亮隐约瞧见,一个纤弱的身躯正躺在地面的干草堆上,背朝着门外。趁他开锁的功夫,杨宗保向里面轻声唤道:“穆姑娘,穆姑娘。”

    那身影闻声微微一颤,旋即坐起,转首朝他们望来,赵亮开锁的手都不禁激动的抖了一下。通过牢房烛光的映照,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郑卢雅!

    赵亮险些高兴的原地跳起来,下意识的停住动作,压低声音叫道:“我靠,小雅!真的是你!”

    郑卢雅坐在地上,愣怔了片刻,忽然惊喜道:“杨公子?是你吗?杨公子?你怎么来了?”

    杨宗保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穆姑娘,别着急,我来救你了。”

    郑卢雅挣扎着站起身,顾不得手腕脚腕上沉重的镣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栅栏前,一把握住了杨宗保的手,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杨宗保何尝不是热泪盈眶,一边轻轻摩挲着小雅的秀发,一边安慰道:“别怕,万事有我呢。”

    赵亮站在旁边眨巴眨巴眼,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超大号的电灯泡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可是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讶异道:“你,你认识我吗?”

    直到此时,郑卢雅才仿佛发现还有赵亮这个人存在,好奇的望向杨宗保,杨宗保赶忙介绍:“哦,这位是赵兄,他同我一起来搭救你的。”

    郑卢雅闻言向赵亮点点头,柔声道:“赵兄好,您的大恩大德,穆灵感激不尽。”

    大恩大德?赵亮一脸蒙圈,我靠,这尼玛是在逗我呢吧?面前这个姑娘的确跟小雅长得一模一样啊,怎么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呢?难道真的认错人了?这个穆灵只是凑巧跟小雅长得相似?

    他不敢多想,假装有意无意的把手向前伸,离得那二人近了些,嘴里说道:“让我先把牢门的锁链拉开啊。”正当他的左手手腕靠近那姑娘时,识别芯片突然滴滴滴的报警了,赵亮心中一凛:果然不出所料,穿越者身份示警了,这个穆灵就是穿越而来的。只不过,她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好像不记得自己了,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抑或是受伤失忆了?

    不过此刻已经来不及再做分辨,只能等到把人救出去之后再慢慢搞清楚了。

    赵亮手上用力,一把扯掉牢门上的铁链,然后开门进屋,又手脚麻利的解去穆灵的镣铐。

    杨宗保一边帮忙,一边心疼道:“穆姑娘,你受苦了。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穆灵摇摇头:“我还好,只是上了两次夹棍。我爹爹伤的才重,都被那帮畜生打得不成人形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杨宗保一把将穆灵搂在怀里,不住地温言安慰。赵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酸酸的感觉,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二位能不能晚点再抱抱,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哦,对对,赵兄说的极是。”杨宗保扶起穆灵,劝道:“穆姑娘,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那我的爹爹和阿娘呢?”穆灵含泪问道。

    赵亮头大如斗,连忙解释:“我们没法把他们都带走,只能先把你救出去。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越狱了,他们暂时也就安全了。官府走失了重要犯人,一时半会儿绝不可能草草行刑,

    只有把你捉拿归案,才会再次择期问斩。”

    穆灵面带难色,兀自犹豫道:“既然如此,还是先将我爹爹救出去吧,我留在这里……”

    “那怎么行?!”杨宗保一听就急了:“我绝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继续受苦!赵兄,要不咱们……”

    赵亮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拦住:“你可别一时脑热,异想天开啊,一家三口都救出去,与咱们之前的计划不符,中间会出各种岔子的。”

    穆灵闻言乞求道:“赵兄,求求你,救救我爹娘吧!不然的话,灵儿也不愿舍弃他们,独自逃生。”

    杨宗保也道:“赵兄,反正有姚大人掩护,带一个人走和带三个人走并无差别,我们杨府也能藏的下他们。”

    赵亮一个头两个大,险些就要骂娘:“我说杨大公子,你想想清楚好不好,刚才小雅……哦不,穆灵姑娘也说了,她爹被打的不成人形,想来自己是走不动的,而她娘估计比老头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凭咱俩和李二白,能把他们一起弄出去吗?”

    “没问题的!”杨宗保笃定的说道:“我负责扛着穆老爷子,二白道长背上穆夫人,你帮忙搀着穆姑娘,正好啊!”

    穆灵连忙道:“我自己能撑得住,不用扶,赵兄只要帮着照顾我爹娘就好。请两位大哥见谅,爹爹和阿娘不走,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赵亮闻言,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又摇了摇头:“真的被你们两个打败了。我说穆姑娘,这婆婆妈妈的状态,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穆灵微微一愣:“赵兄之前认识我?”

    赵亮心道:我他妈岂止是认识你啊,根本就是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好不好?他轻轻点头,嘴上却说道:“哦,我都是听杨公子介绍的。这样吧,既然你执意不肯自己走,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去救你爹妈。”

    一顿饭的功夫后,守在天字号牢房外面的姚能等人,听到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音。大家循声一看,都不禁微微一愣。只见赵亮和杨宗保各自背着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姑娘,正朝着牢房外面走来。

    李二白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从赵亮背上接过穆老夫人,低声问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别提了。”赵亮忍不住气道:“出去再说。”

    此时姚能也走到他们近前,大感诧异:“咦?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杨宗保连忙解释道:“姚大人,这三位都蒙受不白之冤,所以……”

    姚能晓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摆摆手:“好了好了,三个就三个吧,统统带走,一并提审复核。”

    牢头陈州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姚大人既然说都提审,那就都提审好了,反正倘若有什么不妥,也找不到他一个小小牢头的身上。于是他赶紧转身带路,领着这些不速之客尽快离开。

    姚能在最前面,杨宗保和李二白跟在他身后,赵亮扶着郑卢雅走在最尾,一行人接连穿过三道门岗,终于到了刑部大牢的前院。只要再跨过那处院门,就等于出了牢房范围。外面的街巷里,正停着一辆杨府的马车,转眼之间便能让他们脱离险境。

    可是正当众人打算穿过前院,安然离去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铜锣声自四下里传出,刹那间打破了暗夜的寂静,令赵亮他们惊在当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陷重围

    哎呦我去!赵亮心中暗叫一声,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他正欲提醒伙伴们提高戒备,没想到,刑部大牢的前院里瞬间涌出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杨宗保见状毫不惊慌,他先将扛在肩头的穆老爷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大步走到姚能前面,将这位提点刑狱司大人护在自己身后,虎目圆睁,沉着的扫视四周官兵,脸上没有半点慌乱的神色。

    李二白反应也快,几乎同时把穆夫人也放置安稳,抽出宝剑守在众人后方。

    赵亮一边扶着穆灵,一边小声问前面的姚能:“大人,这是什么路子?”

    姚能眉头紧锁,没有回答赵亮的问题,而是高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什么阻住本官去路?”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姚提刑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大门口处传来,那里的兵士分开左右,让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刚才说话正是此人。

    姚能借着四周火把的光亮,凝神细看对方,不禁微微吃了一惊,讶然道:“是你?”

    那男子嘿嘿一乐,答道:“没错,正是下官。枢密院副承旨鲁进忠,见过姚大人。”

    姚能眼看对方的架势,心里清楚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他毕竟是堂堂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气场还算稳得住,沉声问道:“鲁大人,你和贵部现身此处,倒令本官有些愕然,还想请教一二。这刑部大牢从何时起归枢密院节制了?我们京畿提点刑狱衙门怎么毫不知情呢?”

    鲁进忠不慌不忙的笑笑,语气从容道:“姚大人问的好生奇怪,谁人告诉你,这里归我们管了呢?”

    “既然不归你们管,大半夜的布下重重伏兵,难道是想吓死本官吗?”姚能说的很不客气:“国家司法之地,尔等也敢唐突造次?”

    鲁进忠表情和善,言语却丝毫不让:“哎呦,姚大人还知道此处是国家司法之地,不能唐突造次啊?那你又怎么敢夤夜劫牢,私放重犯呢?”

    姚能听到对方反唇相讥,不禁怒道:“鲁进忠,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执掌京畿提刑之权,奉旨核查各桩案件,提审临刑疑犯,有何不可?”

    “哦?既然是提审临刑疑犯,那么刑部的公文呢?拿出来给咱们看看呗。”鲁进忠一脸奸笑,步步进逼。

    姚能知道对方定然是有备而来,但是万般无奈下,唯有继续强撑:“你有什么资格勘验本官的公文?笑话!”

    “姚大人,鲁进忠没有资格勘验,那么本官有吗?”随着话音,另一名官员从士兵身后闪了出来,沉声问道。

    姚能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他认识那个突然说话的人,他正是刑部都官司的正堂刘敬业。而这个倒霉的地方,恰恰属于这位刘大人的管辖范围。

    鲁进忠嘿嘿怪笑,说道:“怎么样啊?姚大人,碰上刑部的正主儿,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姚能看了看身旁的杨宗保,转首对刘敬业道:“刘大人,本官傍晚时分接到举告,说应天府军粮一案另有冤情,出于职分所在,不得不连夜赶来核查。因为当时刑部已经闭衙,来不及出具相应公文,所以只能一切从权,留待明日再补足手续。”

    刘敬业摇摇头,叹道:“姚大人,您是前辈,又是上官,有些话卑职本不该说的。但是,眼前的情景,我又不得不多聒噪几句。您老执掌刑名多年,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呢?穆家犯得并非寻常案件,而是倒换军粮、扰乱军心的大罪,往小了说是利欲熏心、不

    择手段;往大了说,那可就是通敌叛国啊。这要是搁在两军阵前,统兵大将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地正法了他们。此案连陛下都已经点了头,您还跟着裹什么乱呢?您以为说一句明日补足手续就能搪塞过去吗?这是劫牢反狱,你明白吗?!”

    姚能被刘敬业怼的有些哑口无言,正欲再找词反驳,只听一旁的杨宗保朗声道:“你们听着,此事与姚大人无关,都是杨某的主意。军粮案分明是有人故意构陷穆家,就算到御前打官司,我也不怕!”

    刘敬业微微一愣,略感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

    杨宗保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波府杨宗保!姚能是被我挟持胁迫的,他也没办法。”

    不待刘敬业说话,鲁进忠先开口笑道:“哎呦,今晚果真还钓到大鱼啦。啧啧啧,天波杨府啊,了不起,了不起!”他话锋一转,喝道:“杨宗保,本官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宁边军左营武骑尉吧?见到枢密院上峰居然还不行礼?杨家就是如此教导子弟的吗?”

    杨宗保闻言冷哼一声:“杨某的礼,是参给那些堂堂正正的大人们的,似尔等陷害无辜的小人,不配受我的礼!”

    “大胆!”鲁进忠怒道:“好你个小鳖孙,仗着你们杨家的名头,连尊卑有序也不顾了是吧?好,好,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本官的厉害。来人!把这干反贼统统拿下!”

    “且慢!”

    一个声音自杨宗保身后突然响起,由于太过高亢,顿时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以至于枢密院的那些官兵们也没能立即执行鲁进忠的进攻命令。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亮。他眼看着双方动手在即,尽管对杨宗保和李二白的功夫颇有信心,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过百名士兵一拥而上,免不了自己这边要死伤惨重,于是连忙高声制止。

    杨宗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弄得有些发蒙,不禁好奇转身,想看看赵兄有什么高招。赵亮则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杨宗保和姚能,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跟鲁进忠和刘敬业六目相对。

    鲁进忠颇感疑惑:“你又是何许人也?”

    赵亮把心一横,怒道:“鼠辈,凭你的身份,也配问小爷是谁吗?说出来能吓死你,信不信?”

    鲁刘二人闻言一愣,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说话居然如此嚣张。

    你还别说,赵亮的这一招还真是有点用处。要知道,开封府乃是大宋皇都,名副其实的藏龙卧虎之地,大街上随便碰到个人,搞不好就是极有背景的超卓角色,非常类似在现实世界中那种“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的状态。

    刘敬业毕竟是老油条,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放软语气,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赵亮明白此刻自己危在旦夕,倘若镇不住对方,搞不好就是血溅五步的结局,于是大脑库嚓库嚓飞转不停:究竟该编个什么身份呢?

    李二白他师叔?不行,对方是朝廷命官,这种场合下根本不可能鸟什么武林盟主的面子;故技重施,还来星宿下凡那套把戏?也不行,今晚别说是水瓶星神仙,就是玉皇大帝亲自到场,恐怕也不会好使。

    思来想去,赵亮忽然灵机一动,记起一个人来,立时有了主意,他清清喉咙,哼道:“我姓赵。”

    姓赵?刘敬业和鲁进忠闻言都是一惊:难道是皇族?

    赵亮用读心术探得对方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

    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叫赵亮,明亮的亮。”

    此言一出,别说是对面鲁刘二人,就连一旁的姚能都差点惊掉下巴:明亮的亮?赵明赵亮?哎呦卧槽!这小伙子莫非跟八千岁有什么关系?!

    赵亮此时听到鲁进忠的内心里也响起类似的声音,胆子更加大了些,继续忽悠道:“我是楚王赵德芳的私生子,赵明的亲哥哥,怎么滴吧?”

    八千岁都抬出来了,还能怎么滴?尽管鲁进忠和刘敬业将信将疑,无从判断已经过世的赵德芳王爷,是不是真有这么个私生子,可心中还是难免忐忑不安,一时间不敢再下令强攻,只得不尴不尬的愣在当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赵亮得势不饶人,冷哼一声:“你们给小爷听好了,今天这件事,我王弟也是知晓的。他本打算亲自前来要人,但被我给劝住了,就是怕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蛋出来阻拦,回头再被他一怒之下,用王命金锏给敲死了。识相点的,赶紧给我让路!”

    刘敬业面露难色,低声问鲁进忠:“年兄,怎么办?眼下放也不是拦也不是。这位尊驾的身份,陈大人那边能不能扛得住啊?”

    鲁进忠也有些犯怵,懊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万一真如他所说,八千岁的王命金锏,谁他妈也扛不住啊!”

    两人正在发愁的功夫,忽听身后有人幽幽道:“二位大人不用为难,这个家伙在撒谎!”

    这个声音不算太响亮,可是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赵亮同样也吓了一跳,连忙抬眼望去,看看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究竟是谁。

    只见鲁进忠呵呵笑道:“哦,先生有何高见,请速速讲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年轻书生优哉游哉的走到近前,给刘敬业躬身施礼。鲁进忠介绍道:“敬业,这位先生是陈尧叟陈大人新进请来的幕僚,今晚的这个局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刘敬业闻言连忙还礼,旋即又好奇问道:“先生说那厮是在撒谎,不知有何凭据?”

    书生微微一笑,答道:“此事在下自有分寸。”说着,他转过身来,问赵亮:“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赵亮摇了摇头,不清楚对方何出此言,更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此人。只听那书生幽幽的说道:“赵亮啊赵亮,其实咱俩神交久矣。我姓上官,上官雪明。”

    上官雪明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赵亮的脑海中炸响:卧槽!居然是这个家伙?

    张局长遇袭的那晚,屠四海屠处长奉命抓捕的重大嫌疑人不就是上官雪明吗?只可惜在最后的时刻,他利用穿越设备,和另外两名特种兵杀手一起逃走,令屠处长功败垂成。

    万万没有想到,这货竟然同样穿越到了这里,真真是冤家路窄啊!

    上官雪明见赵亮神色大变,接着笑道:“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啊,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还好意思谎称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赵亮这会儿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咬对方一口,不过此刻危机不仅没有解除,反而还有加深了不少,无论如何,还是先设法保命要紧。

    想到这里,赵亮强迫自己沉住气,先是装着噗嗤一乐,然后叹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当初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因为小王爷还没有与我相认,所以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是楚王后裔。现而今我们一明一亮两个兄弟终于聚首,又怎会是你这种老眼光能看明白的?倒是你啊,自以为聪明,到最后却把两位大人给坑死,令他们没处喊冤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上官的谋划

    上官雪明完全没有料到,赵亮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如此从容的厚颜抵赖,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拿你这个小滑头没办法。赵亮,你到底清不清楚状况啊?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赵亮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而对鲁进忠和刘敬业说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这之后的惨重代价,恐怕也只能是二位来承担了。”

    站在一旁的姚能接口道:“两位可要想清楚,本官是在履行公务,尽管手续不全,但毕竟职分所在,走到哪都能说得过这个理去。更何况这位赵公子还奉有八千岁的旨意,就算圣上过问,也定会重视。你们若是敢明火执仗的动手,姚某一条老命不算什么,可是袭杀皇族,那非要灭满门的!”

    刘敬业听得心中一惊,悄悄扯扯鲁进忠的衣袖,小声道:“我说年兄啊,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上官先生搞错了,咱俩都得玩儿完!”

    鲁进忠此时也颇感为难,低声问上官雪明:“你能确定那个小子跟八千岁无关吗?”

    上官雪明险些被鲁刘二人的熊样儿气歪鼻子,愠道:“在下一万个确定,这个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楚王后裔,完完全全就是冒充唬人的!鲁大人,莫要再畏首畏尾了,赶紧下令将他们拿下吧!”

    其实,也难怪上官雪明如此着急,作为今晚这个天罗地网的幕后推手,他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又莫名其妙的飞走了。

    就在半个月前,上官雪明还只是现实世界中一所名牌大学的普通教师,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表面的身份掩护。背地里,他则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重要负责人,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某天,上官雪明接到组织传来的情报,说上一次侥幸逃过暗杀的反穿局先秦处特工郑卢雅,有可能已经意外穿越到了北宋时期。

    组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将郑卢雅劫持回来,以便弄清她在没有技术手段支持的情况下,究竟是如何做到跨时空穿越的。

    同时,他们还打算利用郑卢雅特殊的身份,进一步实施组织的秘密计划。

    上官雪明收到指示后,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召集手下的特战力量,前往京郊别墅商议劫持郑卢雅的方案。

    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当他和五个退役特种兵会面之时,反穿越调查局的人马突然杀到,将几个人围困在了别墅里。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雪明急中生智,决定利用手中的便携式穿越设备,给反穿局的人来个金蝉脱壳。然而不幸的是,就在他们穿越的瞬间,闯进屋里的特工反应极快,开枪打坏了穿越机,不仅导致其他三人没能一起离开,而且还将宝贵的设备遗落在了现实世界。

    等上官雪明和另外两个手下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宋真宗时期的开封府了。

    他一时间没法跟组织取得联系,只好循着之前了解到的一些线索,慢慢打听到了郑卢雅的下落。

    按照计划,他只要把这个女孩绑架出来,然后返回现代便大功告成。但是此刻没有了返航仪器,就算把郑卢雅弄到手里也是白搭。

    万般无奈之下,上官雪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地念头,他要赌一赌,反穿越调查局同样也会跑来营救自

    己的同伴。

    如果能利用郑卢雅作为诱饵,把反穿局的人也擒住,那么所有问题便有机会迎刃而解了。

    于是,上官雪明利用自己现代人的种种优势,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枢密院首脑陈尧叟的视野,并成功的当上陈大人的首席幕僚。

    他之所以选择陈尧叟,一来是为了方便利用枢密院的力量伏击反穿局,二来即便没人来救郑卢雅,他也还有机会说服陈尧叟,暂时留住小雅的性命。

    刚才赵亮的现身,着实令一直躲在暗处的上官雪明感到又惊又喜。

    他原本只是想着能钓上一两条小鱼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捞着个虎鲨!

    赵亮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反穿局的红人,堂堂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啊!而且这家伙还曾经在自己手中成功逃脱,这冤家路窄的,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眼瞅着鲁进忠和刘敬业因为赵亮胡扯的皇族身份,而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上官雪明便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连连催促他们莫要太多顾虑,赶紧动手抓人。

    赵亮在旁边也同样暗自担忧,生怕鲁刘二人禁不住上官雪明的怂恿,一时头脑发热冲动起来,以至于两边当场动手。

    于是他连忙又道:“你们也真是愚钝,皇亲国戚这种高级货,是能说冒充就冒充的吗?想要辨别真伪倒也简单,现在去把赵明叫来,不就全都清楚啦!”

    听他敢这么说,鲁进忠更没胆量冒险了。尽管枢密院执掌军务,牌子硬、面子大,可是赵氏皇族才是真正的老板。

    他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愣往刀口上撞啊。别说是劫牢,就是他娘的造反,没有皇帝陛下的诏喻,谁敢对一个自称八贤王亲哥哥的人拔刀相向呢?

    鲁进忠眼珠子咕噜一转,对刘敬业道:“我说刘大人,此处是刑部大牢,您才是管事的正主儿。究竟该怎么办,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刘敬业闻言险些啐鲁进忠一口。心中暗骂:你娘的,今晚这个局不是你们枢密院布置的吗?合着现在遇见硬茬儿了,就想往后面缩啊?我是正主儿?我正你奶奶个主儿!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毕竟枢密院的势力太大,他刘敬业实在惹不起。而且鲁进忠也比自己职位高,骂娘的话也不太好讲出口。

    刘敬业面露难色道:“鲁大人说的倒也在理。不过,这军粮案是枢密院定的,下官也只是负责看管犯人而已。眼下到底该如何处置,要么听我们尚书大人的,要么听陈尧叟陈大人的,咱俩微末官身,恐怕都不好越权定夺。”

    “嗯,说的对!老刘,还是你持重稳当!”鲁进忠顺坡下驴道:“凡事由请上峰定夺,才是最可靠的。这样吧,我立刻派兵去请示陈大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也马上命人去报告王尚书。”

    站在一旁的上官雪明被这俩货气的差点吐血,但他只是陈尧叟的幕僚军师,并无任何官职实权,就算是再怎么着急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鲁进忠并未下令撤去围兵,赵亮暂时也逃不出刑部大牢,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于是也不再纠结,默默的点头同意。

    对面那边商量着向上汇报的同时,赵亮他们这边也同样在想办法。

    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已经被枢密院的兵马困在此地,一时间无法顺利脱身

    ,无奈之下赵亮又搬出了小王爷的旗号,那不如干脆一棍子捅到底,把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千岁也扯进来,说不定,事情还真的能有转机。

    而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赶紧通知小王爷。

    赵亮略作沉吟,提议让李二白辛苦一趟。他的功夫最好,有高来高走的本领,趁着官兵不备,脱身的机会最大。

    更重要的是,小王爷赵明与他相熟,这大半夜的闯进王府,不至于被当成刺客给弄死。

    李二白觉得赵神仙说的很有道理,如此紧要关头,实在容不得婆婆妈妈,于是立刻同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腾的一下原地窜起数丈,接着连翻了两个跟头,转眼越出大牢前院的院墙。

    他这番动作,既突然又迅速,等到官兵们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鲁进忠惊道:“你们!他!这是干什么?!”

    赵亮从容笑道:“诸位大人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派人去把我弟弟从被窝里拉过来,给你们做个证明。”

    一听这话,鲁进忠和刘敬业更感觉今晚的事情闹大了,心里惴惴不安,连忙催促手下的人,快去找他们各自的上司报信求助。

    赵亮见对方没有再进一步的强硬行动,逐渐放下心来,转身查看穆家老夫妻的伤势,同时温言宽慰,让他们不用担惊受怕,免得加重伤情,落下病根。

    穆灵也跪在爹娘身旁,不住的安慰二老。杨宗保很想陪在穆灵身边,但他兀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挡在众人身前,仍旧高度戒备四周兵将的动向,随时防备对方动手。

    赵亮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声问旁边的穆灵:“你真的不认识我啦?”

    穆灵正在查看穆夫人的伤势,闻言好奇的望向赵亮:“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赵亮眉头轻蹙,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他忍不住启动灵觉,用读心术探了探对方。卧槽,一片空白!就跟当初在秦末的井口镇一样,完全看不透这姑娘的心思,这分明就是小雅无疑啊。

    不过,赵亮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思索片刻后,又忽然开口问道:“what’s your name ?”

    “my a。”穆灵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靠!赵亮心中一凛:这回绝对错不了啦。穆灵若真的是宋朝人,怎么可能会说英语呢?而且,尼基塔正是小雅的英文名,也是她最崇拜的女特工啊。

    穆灵同样略感惊愕,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隐隐约约之中,她好像记起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明白刚才赵亮和她所说的古怪语言究竟是何意思。

    那种抓挠不着的感觉,顿时令她有些心烦意乱,头部还隐隐作痛。

    赵亮看着小雅难受的表情,知道她不是装的,而是很可能因为某些缘故造成了暂时的失忆,于是不敢再逼她强行记起,连忙顺嘴胡诌道:“哎呀,你快来看,令尊的这处伤口还在流血呢!”

    郑卢雅被他这声惊呼转移了注意,暂时忘掉了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忙不迭的俯身查看穆老爷子的伤势。

    赵亮瞧着她那种发乎真心的关切神情,心中暗道:小雅,我在这儿对祖师爷发誓,不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哪怕是赌上性命,我也一定要帮你找回自己,找回那个美好而坚强的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王爷驾到

    开封府刑部大牢的前院,此时陷入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对峙之中。

    赵亮一拨人被枢密院的官军和刑部的守卫团团围住,想走却走不掉;而包围他们的一众兵马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想抓又不敢抓。

    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张望着,默默等待各自背后的靠山能及时赶来。

    赵亮走到杨宗保和姚能的旁边,低声道:“看来今晚的事情要闹大啦,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杨宗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说:“二位仁兄,待会儿不管怎么样,你俩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反正宗保也已经违反了军规,擅离前线,肯定躲不过朝廷的惩罚,索性豁出去我一个人,不至于连累你们。唯有一件事,姚大人,万望你能设法彻查此案,还穆姑娘一家清白。”

    姚能沉声道:“杨公子,你未免也太小瞧姚某了。我之前就说过,即便你们不挟持我的娘子,只要案子有冤情,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今晚既然闹到这个地步,没啥说的,只等着到陛下面前打官司好啦。你放心,我不仅要管到底,而且绝对不让你一个人背锅!”

    杨宗保露出感激钦佩的神色,语带歉然:“倘若早知道姚大人是好汉子,宗保说什么也不能擅闯贵府,惊扰了夫人。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恕罪。”

    姚能摆摆手:“得啦,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实话,要论英雄好汉,谁能比得了你们杨家?我也是冲着你的身世,才愿意相信穆灵他们是蒙受不白之冤,否则,在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姚某怎敢轻易出这个头?”

    赵亮听着他俩有些惺惺相惜的对话,心中不禁感慨,不过眼下这会儿实在不是套交情的时候,于是说道:“刚才鲁进忠他们派人匆匆离开,你们猜猜,对方是干什么去了?”

    “那还用说?”杨宗保冷哼一声:“赵兄亮出名号,把这群宵小吓得六神无主,当然要急吼吼的去求主子帮忙啊。”

    姚能好奇的问赵亮:“额,赵公子,下官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想问我究竟是不是八千岁的亲哥哥,对吗?”

    姚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两眼紧紧盯着赵亮。赵亮则微微一笑:“等会儿小王爷来了,你自然就知道啦。”

    他话音刚落,刑部大牢外面的街道上,由远而近响起了一阵车马疾驰的喧闹声。乍一听上去,估计能有几百人的规模,一时间脚步纷乱,呼喝连连。

    这个动静,顿时令院中的人们都注意起来,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一会儿的功夫,牢房前院的大门被人在外面砰砰砸响。

    刘敬业是此处的主官,听到有人叫门,只好由他扯着嗓子问道:“额……什么人啊?”

    “八千岁驾到!快开门!”

    “我们是刑部的,自己人!”

    “枢密院知事陈大人来了,赶紧把门打开!”

    好家伙,外面一阵乱纷纷的呵斥,居然来了三路人马,而且都是刘敬业惹不起的主儿。

    他慌忙命令手下速速撤去门栓,打开大门迎接。

    碗口粗的横门栓刚一摘下来,厚重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使劲推开,紧接着,呼呼啦啦闯进来上百号服色各异的士兵,沿着门道两旁铺陈开,各自挺刀持枪,站岗肃立。

    刑部大牢的前院虽然非常宽阔,但是这里原本就

    已经塞了一百多军兵,现在又进来更多人马,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不论是赵亮他们,还是鲁进忠、刘敬业和上官雪明,都不得不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挪动,最后几乎都挤在了一起,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折腾了好半天的功夫,院里院外终于消停下来,随着有人一声高喝:“八千岁驾到——”大门外面走进三个身影,一个在前,两个陪在左右,稍微落下两三步的距离。

    赵亮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抱着王命金锏的小王爷赵明。

    而他身旁那两名官员,年龄都在五六十岁,头顶乌纱,紫袍金带,想必一个是刑部尚书王伦,另一个则是枢密院的首座陈尧叟了。

    按照朝廷规制,号称“八千岁”的楚王,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宋真宗,全天下就数他最大了。

    更何况他手里还擎着先皇御赐的金锏,代表“如朕亲临”的皇权威仪,所以院内众人一见赵明,立刻纷纷单膝跪倒,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了王伦和陈尧叟,以及站在两旁的王府卫兵之外,此处唯一一个没跪下的,就只剩赵亮了。

    这种鹤立鸡群的架势,立刻被赵明看了个清楚,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近前,表情夸张的惊呼道:“王兄,你还好吗?弟弟救驾来迟,还请多多恕罪。”

    这句话一说出口,上官雪明差点没晕过去。我尼玛,这样也行?你们反穿局不带这么玩儿赖的吧?!

    赵亮瞧见八千岁趁人不注意,冲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知道对方这是已经了解原委,所以在配合演戏呢,于是默契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嗯,演技不错,我很满意。

    此时,小王爷赵明身后的一名官员走上前来,好奇道:“楚王殿下,这位是?”

    “哦,他是我父王的庶子,我的兄长,”赵明嘿嘿一笑:“名叫赵亮。陈大人,你来看看,我们哥俩长的多像。”

    陈尧叟心中暗骂:像你个大头鬼!先王赵德芳品行端正、贤明克己,去世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倒霉儿子,什么时候又蹦出个私生子了?分明就是信口雌黄。

    不过,像这种涉及皇族家事的问题,作为外官,陈尧叟实在不好当面提出质疑,反正人家正主儿八千岁都认了,他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只好和旁边的王尚书一起,悻悻的给赵亮拱手施礼。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小王爷开口问道:“王兄,刚才二白道长来禀告说,你们奉本王之命,连夜复核应天军粮案,却无端遭到旁人阻拦,这究竟是何缘故?为何不对他们讲明这是本王的旨意?”

    赵亮听出赵明话里的意思,当然晓得怎样配合,连忙装作无可奈何的说:“都讲了呀,但是人家鸟都不鸟,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什么?连本王都不鸟?”小王爷就等赵亮这句话呢,顿时怒发冲冠:“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居然如此猖狂,莫不是想尝尝金锏的味道?!”

    此言一出,鲁进忠还好,刘敬业险些吓尿,赶紧解释:“八千岁息怒,下官……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说!谁逼你了?”小王爷撸撸袖子,冲刘敬业喝道:“今天你要是不跟本王讲清楚,咱们没完!”

    刑部尚书王伦是刘敬业的顶头上司,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背黑锅,于是沉声道:“敬业,莫要紧张。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合乎大宋国法

    ,殿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说吧,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到老大出面撑腰,刘敬业顿时安心不少,他略作沉吟,讲道:“额,殿下、尚书大人、陈大人,情况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枢密院通告下官,说应天军粮案的人犯行刑在即,可能会有同伙前来劫狱,所以要都官司和刑部大牢配合,秘密设置埋伏,等待贼人自投罗网。不想今夜子时,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大人突然到牢里提审死囚,事先却没有任何公文往递,如此一来,枢密院副承旨鲁大人便以为他们就是案犯的同伙,这才下令出兵围困。下官是此地正堂,负有监守之责,只能出面向姚大人他们讨要提审的公文手续,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就只是个看牢房的呀。”

    王伦本来也不晓得事情原委,大半夜正好好睡觉呢,忽然接到消息说,八王爷的人和枢密院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干起来了。他担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希望能稳住局面。

    现在,王伦听刘敬业如此一讲,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语气平和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职分所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只能把人犯暂且留住,也是合情合理,对吧,殿下?”

    小王爷虽然有点愣头青,可毕竟也是讲道理的人,听王尚书这么说,也不好再发脾气,点了点头道:“哦,如此说来也无甚大错。眼下既然都搞明白了,那就这么着吧,犯人还是由姚能带走,依律复核。”

    “且慢。”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陈尧叟此时开口了:“楚王殿下,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吧?”

    “哦?怎么不妥?”小王爷把头一歪,没好气道:“你们枢密院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吧,审案断案的事也管,设局抓人的事也管,现在居然连提刑复核也想插一杠子吗?”

    陈尧叟无比郁闷,心道:娘的,你还有脸说老子手长,你不一样什么闲事儿都要管一管吗?哪儿说理去?

    他沉了沉气,使劲压住火,答道:“殿下说笑了。我枢密院执掌大宋军政,只关心涉及军务的事情,别的都一概没有兴趣。应天府军粮案,影响到抵御辽国入侵的大局,首告又是我枢密院管辖的忠武军,过问此案理所当然。更何况,这个案子的案情简单明了,应天府的官商穆天德和他女儿穆灵为求私利,暗中倒换军粮,事实俱在,说他们动摇军心、干扰战事也毫不为过,连陛下都已经同意严惩奸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这会儿跳出来横生枝节,究竟居心何在呢?”

    姚能官居三品,虽然比陈尧叟的职位低,但作为提点刑狱的官员,却丝毫不惧朝廷大员的官威,他闻言反驳道:“陈大人此言差矣。我提点刑狱司奉旨督查各府县案件,断审复核,确保诸官吏秉公执法、杜绝枉纵,为的就是明正纲纪,避免冤案发生。试问,应天府属不属于大宋疆域?偷换军粮是不是司法案件?穆家父女算不算陛下子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提刑司为何不能过问?刑部尚书王大人也在这里,请他说说,姚某管得管不得?”

    这一串连珠炮式的问题,顿时怼的陈尧叟哑口无言,赵亮和杨宗保在旁边听得直竖大拇指:我靠!牛掰!能当上正三品的提刑大人,战斗力果然不可小觑。

    (作者的话:赵亮用时空拨号机打来电话,说他在异时空太寂寞了,都没人交流。所以,他托我跟各位读者大人说一声,有空的话,请多多评论留言啊。)

第一百九十章 僵持

    陈尧叟正在理屈词穷之际,他新请的幕僚军师上官雪明忽然开口笑道:“姚大人,您的词锋非常犀利,在下实在是佩服至极。不过可惜的是,话虽说的义正辞严,事却做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鲁进忠闻听此言,连忙配合搭话:“哦?上官先生何出此言呢?下官还真想请教。”

    上官雪明微微一笑,说道:“姚大人既然说自己是在履行职责,可是为何连公文手续都不去办妥?千万别再提什么时间来不及的理由了,行刑是在明日午时,在那之前还有足足一上午的功夫让你出具公文、提审犯人,倘若真有冤情,完全能够延缓行刑的,根本不用半夜偷偷摸摸来此,不是吗?”

    “对呀,放着白天光明正大的路不走,偏偏选在半夜三更提人出狱,啧啧,”鲁进忠在旁边一唱一和:“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呐。”

    上官雪明继续道:“其二,姚大人堂堂正三品提刑司,手底下的官员小吏一大堆,他放着不用,偏偏领着三个与公务不相干的人来办差,也算是奇闻一件啊。”

    鲁进忠嘬着牙花子,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赵公子奉八千岁的旨意,自不必说。可杨宗保却是宁边军的武官,我不记得枢密院何时给过这样的命令,还得让他从边关千里迢迢的跑回来帮忙。至于说那位道长嘛,呵呵,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路数,恐怕只有姚提刑自己才能解释吧。”

    上官雪明根本不给姚能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刑部大牢乃是国家司法禁地,无关人等擅自进入,已经是触犯刑律,轻者仗击,重者流配。我们来这里抓捕贼犯,事先都要经过刘敬业大人首肯才行的,而你姚大人执法犯法,还好意思说什么明正纲纪?”

    他略微顿了顿,又说道:“第三点疑问,就是你凭什么断定此案另有冤情呢?要知道,即便是提点刑狱司,若是想要复核已经审结的案子,也要有所依据才行。所以,还请您先告诉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否则,无端提审,就不是防范冤案,而是滥用职权、干扰司法了!”

    姚能目前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没有明确的依据,此时被上官雪明一语道破,顿时有些错愕。

    这个细节,落在老奸巨猾的陈尧叟眼里,立刻成了致命的杀招,只听他沉声道:“殿下,诸位大人,本官觉得上官先生言之有理。当着八千岁和王尚书的面,姚能你不妨说说,为何突然要提审复核即将行刑的军粮案案犯?”

    面对这个硬伤,姚能也只得硬着头皮强撑:“我接到关于军粮案的冤情举告,便立即查阅刑部抄送的通传卷册,发现案卷中所列的证据不全,非常可疑,于是才决定连夜突审。”

    “证据不全?”陈尧叟冷笑一声:“你是真糊涂呀,还是在装糊涂?军粮一事,涉及到军务机密,其中包括忠武军军粮的来源、运转的路径、屯放的地点,以及具体数量、种类和调拨方向,倘若详尽罗列,必有泄露的风险。这些内容只要落入敌军探子手中,将会直接威胁到大军的安全。此等基本常识,竟然能成了你所谓的疑点,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回真的轮到姚能无话可说了。倘若他再拿不出可信的新证据,那么今晚的提审犯人就会变得师出无名。

    就算有八千岁小王爷出面保着,顶多也只

    是他们几个能全身而退,但穆灵一家则绝对难以幸免。

    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只听赵亮朗声说道:“陈大人和上官雪明的说法恐怕也有值得商榷之处。”

    陈尧叟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赵亮:“哦?尊驾有何话说,陈某洗耳恭听。”

    赵亮笑笑:“先说我们三个人的身份。我是王爷的哥哥、杨宗保是王爷的玩伴、李二白道长是王爷的朋友,我们都是奉八千岁的旨意,前来秘密协助姚大人复核此案的。若是有什么不爽,你们尽管找小王爷论理去。方才陈大人和上官雪明开口追问凭据,闭口涉及机密,分明只为堵住姚大人查案的路子罢了。但是诸位忘了一点,提点刑狱司并非刑部,也不是大理寺和御史台,他的职责是核查各个案件审结的合理性,而不是亲自查案断案。只要提刑司对案子有一丝怀疑,也足以要求三法司发还重审!”

    这番话讲的理直气壮,令在场众人都不禁一愣。

    当初宋太宗设置提点刑狱司这个官署,等若朝廷派出的“路”一级司法机构,简称“提刑司”、“宪司”、“宪台”,专门监督管理所辖州府的司法审判事务,审核州府卷案,可以随时前往各州县检查刑狱,举劾在刑狱方面失职的官员。

    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提刑司的权力也并非大到只手遮天,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相反,他们的办事原则更加严谨,如果没有扎实过硬的依据,断然不会轻易推翻三法司和州府县衙门已经审定的各类案件。

    不过,若是以宽泛的意义看,赵亮说的又非常在理。太宗皇帝之所以要立这么个官员,紧紧盯着各地的司法审判,就是因为担心出现冤假错案,以至于伤了民心、乱了法纪。所以只要有丁点怀疑,作为司法监察机构的提刑官,也应该毫不犹豫的展开行动。

    这样一来,上官雪明提出质疑固然没错,而赵亮的主张却也同样无可厚非。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境地。

    姚能主政提刑司多年,要论这个方面,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专业,眼见赵亮的一番话稍稍扭转了不利的局势,他连忙道:“赵公子所言,正是下官想要说的。淳化四年,杭州通判常萧遇刺一案,当地州府经过审讯,认为是常大人的小妾马氏,伙同外人毒杀了亲夫。此案当时震惊朝野,先皇曾亲自颁旨,要求当地尽快侦破、从速处决。可是正当杭州府准备对马氏及一干同伙行刑之际,两浙路提点刑狱司冯博彦冯大人在走访民情时,风闻此案另有隐情,于是在毫无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毅然紧急叫停了法场。那个时候,连两浙路转运使都亲自出面施压,力促行刑,可冯大人不肯屈从,坚持要杭州府重新认真审理。最后,朝廷也派出刑部侍郎作为钦差,前往杭州督办此案,终于令案情水落石出。谋害常萧的另有其人,而马氏只是可怜的替罪羊。倘若不是冯大人及时干预,她不仅无端冤死,而且真正的凶手也会逍遥法外。那时姚某刚刚入职提点刑狱司不久,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对冯提刑恪守原则的做法也是钦佩不已。”

    他略微顿了顿,向小王爷拱手一揖:“殿下,姚某不才,愿效仿前辈,为天地苍生伸张正义。今天这个军粮案子,下官管定了,还请您老主持公道。”

    八千岁剑眉一样,笑道:“行啊,只要老姚你肯干,本王做

    你的靠山,查他个七荤八素!”

    陈尧叟面沉似水,语气不善道:“姚能,你莫要以为拉上楚王殿下就可以恣意而为。应天军粮案和杭州杀官案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宋辽大战迫在眉睫,你如此胡闹,等若拖拽大军的后腿,说严重点,与叛国无异!”

    鲁进忠也在一旁帮腔:“更何况,陛下已经对行刑的复奏予以恩准,金口玉言,岂容翻改?”

    “照你们的意思,这个案子就不能动了是吗?”杨宗保气愤的质问:“穆家为朝廷和将士们兢兢业业筹措粮草,到头来却被尔等无辜陷害,天理何在?”

    “你住嘴!”鲁进忠怒道:“小小的武骑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本官还没有问过你擅离职守之罪呢,咱们慢慢走着瞧!”

    陈尧叟转头对刑部尚书王伦道:“王大人,这里是你们刑部的牢房,像这种即将被处死的重要囚犯,没有公文就要带走提审,你是不是应该说句话?”

    王伦在心里把陈尧叟骂了一万遍,无奈道:“楚王殿下,姚大人,本官和属下刘敬业二人,因为职责所在,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你们缺少完备的手续文书,是不可能把人从我们这里带走的。”

    八千岁冷冷道:“本王的金锏也不行吗?”

    “不行。”王伦硬着头皮答道:“王命金锏可以要了下官的老命,却不能枉纵了国家的法度。不合规矩,无论是您八千岁还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谁都不能把几个临刑的犯人领出大牢。除非……”

    赵亮好奇道:“除非什么?”

    王伦夹在八千岁和陈尧叟中间,可谓两头受气,他实在不愿意得罪小王爷,犹豫着说道:“除非陛下点头。”

    “好!那就陛下点头!”小王爷冷哼一声:“反正闹到现在这个时候了,离早朝也不过半个时辰,本王待会儿就上金銮殿请旨,看看皇叔他老人家肯不肯重新彻查此案。”

    面对八千岁的叫板,身为朝廷元老的陈尧叟同样是不甘示弱,他硬话软说:“如此甚好。下官也很想知道,陛下究竟会如何圣裁。鲁进忠!”

    “卑职在。”

    “你亲自带人守在这里,”陈尧叟大声吩咐:“没有圣上的旨意,军粮案的人犯,一个都不许走脱,直到明日午时三刻押上法场为止。”

    鲁进忠扬声应和:“卑职遵命!”

    小王爷赵明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曹玮!”一名王府将领闻声大步走出,拱手答应:“末将在!”

    “你给本王听清楚了,带着麾下兵马,守在刑部大牢,穆家三口若是掉了半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末将得令!”曹玮的气势力压鲁进忠一头:“奉八千岁旨意,看护穆家三口,但凡有人胆敢伤害,格杀勿论!”

    他手下的兵丁齐声怒喝:“遵命!”

    八千岁和王府兵将的反应,着实落了陈尧叟的面子。他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小王爷一眼,甩甩衣袖转身就走。上官雪明等一众部下连忙紧随其后,匆匆离开了刑部大牢。

    临出门之前,上官雪明还大有深意的凝视赵亮片刻,眼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杀机。

    赵亮根本没搭理对方的挑衅,他几步走到八千岁跟前,从容说道:“哎呀,看来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攻敌必救

    杨宗保安慰了郑卢雅几句,待她和穆家夫妇被衙役重新带回牢房后,也转身走到八千岁和赵亮的近前,说道:“对不住了啊,小王爷,给你惹麻烦了。”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八千岁压低声音不满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拿我当朋友吗?”

    杨宗保歉然一笑:“不是不当朋友。你毕竟有身份,我担心很多事情会拖累你。”

    八千岁瞪了他一眼:“拖累?现在倒是不拖累啊,直接给我拖死。我说你也真没出息,为了个姑娘,命都不要了。你晓不晓得,无论是擅离职守,还是劫牢反狱,那可都是掉脑袋得大罪啊。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平时呆头呆脑,居然还是个情种?”

    眼见杨宗保有点下不来台,赵亮在一旁劝解道:“得了,八千岁,他也不容易,你就留点口德吧。哦,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方才一时情急,编了个瞎话,把令尊先王爷都给捎进来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小王爷跟杨宗保不客气,对赵亮却是格外敬重,此时听他这么说,连忙道:“赵兄太见外了。你也是急中生智,没办法的办法。再说啦,赵兄肯与小王称兄道弟,那绝对是看得起我呀,无非是让我父王当个便宜老爹而已,也不算委屈他老人家。”

    听他这番不着四六的话,赵亮还真有点哭笑不得,既然八千岁没有介意,自己也就放下心来,遂又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干呗!”小王爷兴奋道:“我正愁没有机会修理这个陈尧叟呢,他既然撞上门来,那就别怪咱家的王命金锏不客气啦。”

    杨宗保嘲笑道:“得了吧,刚才也没见你给他脑袋上来一下子,这会儿又吹上牛了。要我说,你那个宝贝金锏纯粹就是个摆设,唬唬人还行。”

    “哎,我说你小子找揍是不?”小王爷佯装生气:“信不信我先给你来一下子?”

    他们正嬉闹着,刑部尚书王伦走到近前,施礼道:“殿下,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

    “哦,王大人这是下逐客令了呀,”小王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行啦,搅扰你一夜没睡觉,实在对不住,我们几个这就走啦。尚书大人,本王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也不来责怪于你。不过,穆家三口你可得给我照看好了,不能遭了奸人的毒手。曹玮将军带兵守在此处,还请你多多见谅。”

    王伦苦笑一下,说:“没想到此案竟会如此复杂,之前也是下官疏忽了。既然殿下和陈大人执意要闹到御前,我们刑部自然不敢有任何轻慢。派人就派人吧,算上枢密院,三方兵马共同看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此时姚能也凑了过来:“殿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咱们是不是一边走,一边商量商量等会儿的对策?”

    小王爷点点头:“行,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路上再详谈吧。”

    众人跟王伦告辞,一起出了刑部大牢,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朝着皇宫进发。

    小王爷策马率先而行,轻车熟路的来到宫门外大街的高升茶楼。这座茶楼,自打前朝世宗皇帝柴荣在位的时候就开张营业了,距今已有五十多年的光景。

    每天天还不亮,茶楼的老板伙计就早早起身忙乎,专门为前来上朝的官员

    们备办各种点心汤食,好让那些到的比较早的大人能有个休息等候的地方。

    时间一久,买卖成了习惯,朝臣们也都把此处当成定点食堂,同时也是商议朝政的便利场所。

    今天赵亮他们是高升茶楼头一波客人,方才下马,小王爷就嚷嚷着让老板赶紧上一大锅淮山炖肉羹,外加五屉热腾腾的鲜肉包子。赵亮、杨宗保、姚能和李二白,跟在他的身后,挑了楼上一处僻静的雅间,坐下来边吃边聊。

    小王爷赵明先开口道:“刚才路上我琢磨了一番,待会儿这出大戏,恐怕还是得姚大人唱主角,刑狱断案之事,咱们其他人都是外行啊。”

    姚能拱拱手:“殿下,诸位仁兄贤弟,洗冤明法,姚某责无旁贷,所以此事自不必说。但是眼下还有两个问题尚不好办,需要咱们仔细斟酌才行。”

    “哦?哪两个条件?”赵亮好奇道。

    “其一是我的身份,”姚能解释:“虽然在下是正三品,但我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属于外派的司法官员,故而并不位列朝班。简单点说,陛下不特别宣召,姚某根本没有资格上朝啊。”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其二就是军粮案发回重审的程序问题。咱们在刑部大牢那边可以**理人情,但若是想在朝堂上让陛下点头,如果不拿出点过硬的证据,恐怕难以遂愿。”

    小王爷眉头轻蹙:“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不难。只要本王奏请陛下恩准,传你上殿轻而易举。不过第二个问题嘛……哎,我说杨公子,你这喊冤的,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啊?”

    “没有!”杨宗保郁闷道:“我要是有哪怕丁点儿证据,也不至于要劫牢救人了。”

    “这可就难办啦,”李二白叹道:“姚大人说的在理。没有可信的东西,根本无法说服陛下收回成命,重新彻查应天军粮案啊。”

    赵亮挠了挠头,问姚能道:“不能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学学冯博彦吗?他不也是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硬逼着地方官府将案件进行重审吗?”

    姚能面露难色:“这军粮案确实与杀官案不同。冯大人当初面对的是两浙路衙门和杭州府,凭他执掌监察的大权,完全可以死磕地方官员,甭管有没有证据,他就是不松口,朝廷对此也没有办法。但是咱们这回所碰上的,不仅仅是应天府衙,背后还有刑部和枢密院,甚至连皇帝陛下都在复奏上批了红。想要推翻这些大山,啧,难,实在是难。尤其是那穆老爷子和他夫人扛不住大刑,均已在口供上画了押,单是这一条,非铁证无法抗衡啊。”

    赵亮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等若直接评价九五之尊的君王,姚能和杨宗保作为臣子,哪敢轻易开口,李二白则是不甚了然,所以三个人都没做声,非常默契的望向了八千岁。

    小王爷没有太多顾虑,想了想说道:“这该怎么讲呢?要我看啊,皇叔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好人。”

    赵亮对这个评价非常感兴趣,连忙追问:“有意思,糊里糊涂的好人是指什么?”

    “当今圣上与先皇不同。他从未上过战场,自幼便在舒适安逸的后宫长大,所以,身上也少了一种帝王所特有的杀伐之气。”小王爷介绍道:“皇叔性情温和,向来待人宽厚,极少苛责文武百官和内侍宫女。谁要是

    不小心犯了错,陛下也不会轻易生气动怒、严加惩治。相反,他没准儿还会劝你不要在意害怕、莫要惊慌紧张。所以说呢,人真的是个好人,可就有一样,耳根子特别软。皇叔以为这是从善如流,其实就是没有主心骨,每每被朝臣的各种意见所左右,弄得他自己也苦不堪言。我之所以冒着大不敬,说皇叔糊里糊涂,也实在是因为被他那种左右摇摆的样子气的不行。”

    李二白好奇道:“居然会是这样啊?贫道一直以为,贵为皇帝,从来都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呢。”

    “唯我独尊、说一不二,那也得分是谁。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差不多都像你说的这样,不过……”小王爷摇摇头:“皇叔可绝非如此。我觉得这应该是性格所至吧。你们知道吗?其实当今陛下并非先皇的长子,也不是皇太后亲生,所以原本不是由他来当太子继承皇位的。不过承蒙上天眷顾,前面的几位皇子早夭的早夭、患病的患病,都不适合接掌天下皇权,故而先皇最后才选中了皇叔来接班。我这位皇叔啊,在当太子之前曾被封韩王、襄王,那绝对是集“温、良、恭、俭、让”于一身的模范青年,朝野人人夸赞。后来做上了皇太子,遇见以前的老师也仍旧坚持以弟子身份见礼,毫无架子可言。”

    说到这里,他疑惑的望向赵亮:“赵兄,你怎么忽然问起陛下的情况来了?”

    赵亮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那么像这样一个好人,最喜欢什么,又最害怕什么呢?”

    小王爷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回答:“要说喜欢嘛,诗词书法,蹴鞠斗狗,只要是好玩的,他都喜欢……哦,对了,皇叔还特别喜欢道家。我听说,陛下年轻的时候就非常敬重戟阳真人,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对此还颇为遗憾呢。至于他最害怕什么,我想无非就两样吧,一是大将拥兵自重,二是辽国犯境入侵。”

    赵亮思索片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之所以要打听皇帝的情况,是因为咱们目前还没有掌握与军粮案直接相关的证据,所以从案件本身入手,极有可能像姚大人说的,根本无法说服陛下和朝廷发还重审。既然在‘事’上走不通,那便只好从‘人’上想办法啦。”

    “从‘人’上想办法?”姚能大惑不解:“额,下官有些不太明白,究竟如何做呢?”

    赵亮微微一笑:“我是这么考虑的啊。今天这件事情,甭管枢密院和陈尧叟他们如何捣乱阻挠,最终成不成,还得是皇帝说了算。只要陛下能同意咱们的要求,十个陈尧叟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设法抓住皇帝的心理,来个兵法上的‘攻敌必救’,让他不论如何也要重审军粮案,哪怕是暂时没有任何过硬的新证据。”

    “我看行!”小王爷率先表态:“赵兄说的这招儿,在我皇叔那里多半能起作用。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别的路数,不如另辟蹊径,或许还有奇效。”

    姚能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能让陛下恩准暂停行刑,案件重新审理,就算使使手段也无妨。”

    杨宗保关心的问道:“方略可行,但咱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或者说,如何才能抓住陛下的心理?”

    “还是要从八千岁方才讲的那两件入手,”赵亮胸有成竹的回答:“如果案子跟陛下最害怕的事情沾上边,再配合他特有的性格作风,说不定还真就让咱们翻盘了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封侯

    五更金鼓响,百官朝天阙。

    相当于现代时间的凌晨五点左右,大宋皇宫的宫门随着鼓声缓缓打开,前来上朝的文武大臣,按照品阶依次排队,在御林军的引领下,鱼贯而入,向着金銮殿进发。

    在皇宫的御道旁,站着几名御使和宫里的太监,他们专门负责纠察官员的仪态行止,但凡有咳嗽、吐痰、步履慌乱等失礼之举,都会被这几人仔细记录下来,回头接受处罚。

    八千岁怀抱着王命金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心中默默盘算着赵亮刚才出的主意。

    说实话,这招儿到底管不管用,小王爷其实也没有底。不过正如大家所说,除此之外,也确实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一众大臣陆续进入大殿,分文武两班站列左右,纷纷屏息凝神,连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偌大的殿宇之中,就仿佛没有人一样。八千岁正兀自出神的功夫,只听殿角的金钟敲响,司礼太监高声唱喝:“陛下驾到——”

    话音一落,从皇座后面的屏风处走出一人,只见他头戴黑纱长翅帽,身穿明黄九龙袍,端的是威仪庄重、气势非凡,正是当朝皇帝宋真宗赵恒。

    赵恒步履从容,走到皇座前轻撩袍服,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九五之位上,平静的看着台阶下的文武百官。司礼太监又扬声喊道:“跪——”

    众大臣闻言,动作整齐划一,统统将手中的白玉笏板搭在右臂上,然后俯身跪倒,山呼万岁。

    赵恒表情平静,抬手向上微微一挥,司礼太监连忙喝道:“起——”

    待文武百官全部起身站好,宋真宗柔声说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今日有何事禀奏?”

    兵部、吏部、御史台和国子监的几位官员闻言正要出班说话,没想到站在最前面的八千岁小王抢着道:“启奏陛下,臣有本。”

    “哦?你有本奏?”赵恒略感诧异,这个愣头青皇侄平时都是只听别人说事,偶尔发表一下意见而已,今天怎么反倒抢着上奏了?我靠,准没好事!

    小王爷点点头,瞥了一眼正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开撕的陈尧叟,笑道:“是的,陛下,臣有本要奏。”

    宋真宗在心里默默的做了做思想准备,问道:“皇侄,不知你所奏何事呢?”

    “启奏陛下,我父王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小王爷淡淡的回答。

    此言一出,宋真宗险些没从皇座上滑溜下来,讶然道:“你说什么?谁的儿子?”

    小王爷道:“我父王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王兄,找到啦。”

    朝堂上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全都是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宋真宗赵恒此刻也顾不上整顿纪律了,连忙追问:“你,你小子不是在跟朕开玩笑吧?德芳皇兄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陛下,这种事情臣怎么敢开玩笑?”小王爷道:“我父王临终前曾经特意交代过,说他年轻时与一位姑娘有过短暂的情缘,后来还有了子嗣。只是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将她母子接入王府,也不便让世人知晓。父王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去找到王兄,令他不再蒙受民间疾苦。如今,我们兄弟终于得以重聚,也了却父王的夙愿,所以特向陛下奏明。”

    宋真宗听得一脸蒙圈,喃喃道:“竟有此事?我的天,这也太过离奇了吧!德芳皇兄一向是谦谦君子,怎么,怎么也会如此……”

    小王爷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的确非常离奇。若不是他有父王当初留下的信物,以及身上的印记,臣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果真还有一位亲哥哥。陛下有所不知,我那位王兄名叫赵亮,自幼

    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世外高人看中,收为了关门弟子,悉心培养。论起辈分来,他还是戟阳真人的师弟呢。关于这一点,卧牛山翠微观的李二白道长也亲口证实,我王兄赵亮就是他的师叔。”

    什么?!八贤王赵德芳的私生子,同时还是武林泰斗、“活神仙”戟阳真人的师弟?道门豪侠李二白的师叔?我靠,这是什么来头啊?满朝文武听了无不啧啧称奇,完全按耐不住那躁动的八卦之心啊!

    宋真宗赵恒此时也不由得信了几分,问道:“那赵亮此时人在何处?”

    “就在殿外候旨呐。”小王爷指了指外面。

    “速速宣他觐见!”赵恒一扬脑袋,也巴不得立刻看看皇兄赵德芳年轻时搞的杰作。

    趁着小太监出去传旨的功夫,官拜同平章事的宰相寇准低声问八千岁:“喂,你们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儿啊?怎么赵亮先生又成了你王兄啦?”

    小王爷嘿嘿一乐:“回头再跟你详细说啊,先准备看戏。”

    离他们不远的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也同样纳闷,没想到八千岁上来不提昨夜军粮案之事,反而先攀起了亲戚,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所以不敢丝毫放松警惕,只能暂且稳住,静观其变。

    功夫不大,传旨的小太监领着赵亮走进大殿,宋真宗微微向前欠起身子,努力打量来人,而站在两旁的文武百官也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亮表情从容,昂首阔步,自带一种渊渟岳峙的王者气质,丝毫不把人们好奇的目光放在眼里。不过这也难怪,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当过西周的大将军,秦朝的小国师,无论哪一个角色,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所以眼前这种场面,对赵亮来说自然是小意思。

    宋真宗同样被赵亮的气场所影响,再加上刚才先入为主的概念,顿时感觉,正在向自己走来的这个年轻人,还真跟八贤王赵德芳有几分神似。

    “臣赵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真宗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哦,快快平身,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赵亮站起身,挺胸抬头,大大方方的站在皇帝面前。小王爷在旁边插嘴道:“陛下,您看看,他跟我父王像不像?”

    “像,真像。”宋真宗颔首道:“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靠,一个模子?赵亮心道:这位皇帝的眼神怕不是有问题吧?我和已故的老王爷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只听宋真宗问道:“赵亮,你真的是皇兄的子嗣吗?”

    赵亮拱手回答:“不瞒陛下。臣之前也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听娘亲提起过,说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身上能流着他的血脉,是臣的福分。”

    小王爷接着道:“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王兄,而他身上所携带的信物,以及隐秘处的胎记,与父王当初说的一模一样。所以,绝对错不了。”

    宋真宗微微颔首,又问道:“听说你出身道家?而且还是戟阳真人的师弟?”

    “是的,陛下,”赵亮从容不迫的说:“其实戟阳真人是代师收徒,与我以师兄弟相称,但本领却都是他传我的。”

    宋真宗奇道:“居然是这样?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戟阳是我朝有名的得道高人,竟会与你同辈论交?”

    这时,宰相寇准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赵亮所言属实。前几日杨业的夫人身体染恙,臣上门探望时,恰好碰到赵亮和李二白护送杨家小姐杨茹从前线返回

    。当时李二白道长曾亲口证明,赵亮自幼天赋异禀,连他师父戟阳真人也非常叹服,所以不敢妄称师尊,只以平辈论交。”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不禁一阵轻呼,没想到八贤王这个儿子竟然如此了得。宋真宗也好奇道:“寇相,你说他们护送杨家姑娘从前线返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寇准听皇帝询问,连忙将赵亮营救杨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只把宋真宗及满朝文武听得目瞪口呆。就连陈尧叟都不禁又惊又疑,开始在心里重新评估起赵亮的实力。

    宋真宗一拍龙椅,喜道:“英雄出少年啊!独闯敌营、手刃辽将、孤军奋战、以少胜多,真不愧是我赵氏铁血皇族的子弟!赵亮,你很不错!朕必须封赏你才行。”

    他略作思索,接着说道:“德芳皇兄的王位,已经由他的嫡子赵明继承了,那么你便将就一些,做个侯爵吧。等来日立下军功,再往上走,成为国公甚至郡王,也不在话下。”说着,他看向台阶下方的群臣:“慧庭何在?”

    一名官员出班应道:“微臣在。”

    “你看看宗室封地,还有哪些好地方?”宋真宗问道。

    赵慧庭是宗正寺的寺丞,主管着大宋皇家诸般事务,闻言连忙道:“回禀陛下,临安县的皇庄尚有良田百顷,在籍佃户上千,可做实封。”

    宋真宗满意的点点头:“好,那就封赵亮为临安侯吧。”

    赵亮闻言跪倒在地,连声谢恩,小王爷赵明也陪他一起,替已故的八贤王赵德芳叩拜皇帝。

    宋真宗唏嘘道:“当年朕还在年少之时,皇兄就对朕照顾有加。他曾手把手的教朕练书法、学射箭,还带朕一起踢球、骑马、打猎。唉,可惜天妒英才,皇兄走的太早了。如今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朕理应多多照拂才是。赵明、赵亮,你兄弟二人今后要为大宋尽心竭力,千万不要辜负了皇兄和朕的期望啊。”

    赵亮和小王爷口中应是,接着又拜了几拜才站起身来。宋真宗了掉一桩心事,满足的点点头,对众大臣道:“爱卿们还有什么是要商议的?”

    “臣有本。”小王爷抢着道。

    “啊?你还有本要奏?”宋真宗闻言一愣:我去,今天还没完没了啦?

    小王爷摇摇头:“其实不是臣有事,而是我王兄临安侯有要事禀告。”

    宋真宗颇感好奇的望向赵亮,示意他有话就讲。赵亮清清喉咙,说道:“启奏陛下,臣之前为营救落入敌手的杨家二小姐杨茹,悄悄潜入萧挞凛之子、辽国小狼主萧恒毅的营帐,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宋真宗最关心辽国的情报,连忙问道:“是什么秘密?”

    “我在小狼主的帐篷里,看到了一本名册。”赵亮答道:“上面罗列了大宋各军的军需账目,主要涉及粮草方面,包括数量、来源以及囤积地点。当时臣想把名册偷走带回来,可惜敌人非常警觉,发现了我的行踪。无奈之下,臣只好拼死一战,当场格杀萧恒毅。后来宁边军的斥候营及时杀到,将臣和杨茹救了出去,但是混战之中,那本名册也不知所踪。”

    “竟有此事?”宋真宗大吃一惊:“我军如此重要的情报消息,怎会落到契丹人手里,莫非是朝中出了奸细?”

    小王爷帮腔道:“那肯定是啊。陛下,王兄说他不仅看到了几路边军的名号,甚至连驻扎在开封附近的部队,也都出现那份名册之上。”

    这话一说出口,站在后面的陈尧叟当场反应过来:我他姥姥的!这招儿也太他妈狠啦!两个小鳖孙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合着还是冲着军粮案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动了朕的奶酪

    “危言耸听!”陈尧叟一时情急,也顾不上许多了,立刻开口斥责:“陛下,这只是临安侯赵亮的一面之词。他空口无凭,不足采信啊。”

    赵亮和小王爷好像早就料到陈尧叟会这么说似的,都只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反驳,仿佛自有人会替他们说话。

    果不其然,宋真宗闻言不禁愣怔一下,然后道:“额,陈爱卿啊,方才赵亮也只是说他看见过这么个东西,却并未明确指出谁是奸细,又或是谁泄露了重要情报,你何故如此着急呢?再者说,像这类事情,即便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也应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在内部认真检视核查吗?”

    “陛下说的是啊,”寇准在一旁接着道:“古人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仔细调查一番,能找出问题固然最好,没有奸细不也皆大欢喜吗?眼下谁也没有把这责任怪在你陈大人的头上啊,你急什么?”

    陈尧叟被皇帝和宰相一前一后怼了两下,顿时不由得呆立当场,这才反应过来:我靠,跳早了!

    小王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能疏忽。凡是各处军粮事宜,皆应详加调查,哪怕最后发现是临安侯搞错了,于我大宋也是有利无害。”

    宋真宗琢磨了一会儿,颔首道:“嗯,皇侄说的有道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需事务,关系到大战局势,确实不能草率对待。既然赵亮在敌营那边发现了线索,无论有没有这回事,都应该彻查才行。说起来,粮草的事情,朕之前也有点忽视了,此番正好梳理一下。”

    陈尧叟这家伙反应也是极快,眼看皇帝如此表态,连忙调转船帆,借风使力:“陛下,请恕臣刚才一时糊涂,没能理解圣意之罪。您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微臣茅塞顿开。孙子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由此可见,自古以来,为大将者都极为重视军需粮草的调度。临安侯既然察觉辽军对我粮草虎视眈眈,作为职分所在的枢密院,臣责无旁贷,立刻召集得力人手,清查与军粮有关的一切事务,并严加处置。”

    宋真宗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很好,陈爱卿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语嘛。朕相信,只要尔等忠心用事,我大宋必然无惧外敌侵扰。哈哈哈,好,这桩差事,就……”

    他正要说“就交给你们枢密院办吧。”赵亮却忽然抢着道:“陛下,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心情正不错呢,被赵亮拦住话头也没生气,笑着问:“皇侄有什么话,尽管大胆讲出来。”

    赵亮用读心术摸准了皇帝的心思,说道:“陛下,民间有句俗话,叫做‘灯下黑’,意思就是最亮的火光,往往照不到自己脚下那块地方。枢密院执掌天下军政,包括所有军粮军需的供应,也一直都是跟兵部协同处理的。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同样是当事人。若是由枢密院进行检视,等于是自己查自己。臣以为,即便陈大人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可是难保他手下的人不会偷懒钻空子。到最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只能让核查军粮一事不了了之。”

    “嗯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宋真宗对此表示同意:“朕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陈爱卿啊,临安侯讲的没错呀,平常不打仗的时候,粮草储备运转,全是兵部在忙乎;但遇有战事,按规制来说,这买粮调粮什

    么的就都归你管了。所以彻查军粮情报泄露的事情,你们枢密院确实不好出面的。”

    陈尧叟一听这话,急的脑门上都冒汗了,连忙道:“还请陛下三思。不是臣非要接这个差事,也并非想偏袒下属,实在是有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不能不考虑啊。”

    “哦?什么问题,竟会如此重要?”宋真宗颇感好奇。

    “打仗的问题!也就是即将与辽军展开的大战!”陈尧叟郑重道:“辽国二十万军队在边境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大举南下。目前所有能调动的宋军,都由枢密院统一部署,陆续开往前线。同时,大军所需的粮草也一并经枢密院调派,向战场输送。每日里,牛马车队都会拥塞各条向北的道路,光是运粮的民夫就多达十数万人。而这庞大琐碎的工作,皆是枢密院的官吏们在辛勤处理。现在,如果让不熟悉情况的人介入进来,查谁不查谁?先查谁后查谁?哪批军粮查完再走?哪批军粮根本耽误不得?外行人能搞的清楚吗?一旦因为调查尚无实据的情报泄露问题,反而影响了前线的战事,那岂不是本末倒置,遂了敌人的心愿吗?”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顿时令宋真宗犯了难:老陈说的也挺在理。军粮是死的,可是前线的将士们是活的呀。哪怕耽搁一天的功夫,十来万军队就得饿肚子,到时候别说是打契丹人了,搞不好军营哗变都有可能。

    他皱起眉头,兀自沉思起来,一时间没了准主意。赵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赶紧冲旁边的小王爷点点头,意思是:该你出杀手锏啦。

    八千岁小王爷见状,知道时候已到,于是摇头晃脑的冷哼了一声,幽幽的说:“陈大人讲的也对啊。这宋辽两家一打起仗来,边关的四个主力军,加上关内各路援兵,以及地方州府的团练民夫,十多万兵马都得听从您的部署调动,可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吗?为了让大军安稳不乱,我看凡事也只能照陈大人的话来办啦。”

    这句诛心之语一说出口,都不用赵亮使读心术,在场所有大臣拿肉眼也能看到,宋真宗的脸色咔嚓一下就沉下来了。

    几乎每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四个字:拥兵自重!

    怎么着?想拿打仗说事儿?拿军队说事儿?拿战场胜负来跟皇帝谈条件?陈尧叟,你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看着面色不善的宋真宗,陈尧叟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他只好把矛头对准八千岁:“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从来没有如此想过啊。究竟怎样安排,还是得听陛下圣裁,我等只要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办事就好。”

    向来好脾气的宋真宗,这会儿仍旧是面带寒霜,完全没有理会陈尧叟抢救式的效忠表态,沉声道:“陈大人,你说吧,彻查军粮事务,究竟由谁来办比较稳妥?”

    “微臣惶恐!”陈尧叟吓得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此事涉及军政要务,臣没有半点资格定夺,万事当然以陛下您的旨意为准。”

    宋真宗看他认怂服软,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好,赶紧起来吧。既然你这军头没有意见,那么就由朕来决定。楚王,你不是一直都闲得慌吗?也该替朕分分忧了。这桩差事就让你来主持。”

    小王爷一听皇帝说让他接手,赶忙施礼:“臣遵旨。请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用心办差,将军需粮草诸般事务核查清楚,堵

    住泄密的漏洞。”

    “另外,临安侯是最先发现此事的,”宋真宗接着道:“他又是初涉朝堂,跟你们各方各面都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一起跟着楚王办差。咱们老赵家的两兄弟携手合作,想来能撑住局面,不至于让大军乱了套吧?”皇帝的这番安排,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给所有执掌兵权的外姓人一个下马威,让你们搞清楚,这天下是赵家的!

    赵亮闻言大喜,赶紧拱手领命,然后说道:“陛下,既然要重新梳理与军粮有关的所有事务,那么之前审定过的各项军粮案件是否也在此列?可否暂且不予处置,待我们一一理清后再做定夺呢?”

    宋真宗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凡是跟军粮有关的案件,不管有没有被定罪,都要翻过来再次仔细核实一遍,查清楚这里面是否有人向辽军泄密。”

    赵亮心中暗喜,忍不住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陈尧叟,以及始终旁观局势的刑部尚书王伦。

    二人此时各有心事,当然也都不敢在这个当口,向皇帝提起昨晚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

    “哎呀,赵兄,刚才真是太过瘾啦!”散朝之后,小王爷才一走出大殿,便忍不住兴奋道:“自从父王去世后,我赶鸭子上架,被迫上朝仪征,就未曾有过如此痛快的感觉!陈尧叟可以算得上是朝堂中的老狐狸了,平日除了寇相能镇得住他,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像方才那样,把这个狡猾的家伙耍的团团乱转、哑口无言,哈哈哈。”

    赵亮一边跟那些走过身旁、向他点头致意的大臣们还礼打招呼,一边笑道:“八千岁也别高兴的太早,眼下咱们只是先胜了一筹,后面跟枢密院的较量才是真正的考验呢。”

    “嗯,你说的没错,”小王爷点点头:“接下来确实得好好商议一下,军粮案的事情该怎么办。”

    他俩正说着话,寇准自远处走了过来,开口便问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王爷瞅瞅四下无人,连忙言简意赅的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跟寇准讲述了一遍。

    听完小王爷的介绍,寇准不禁噗嗤一乐,赞叹道:“临安侯这招儿果然高明。以正战、以奇胜,声东击西,完全没提及应天军粮案半个字,估计陈尧叟事前准备的各种说辞和应对之策,全都没派上用场。”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带还骗了个侯爵当,真的是太意外了。”

    “封小了,封小了。”小王爷摇摇头:“我以为陛下看在父王的情面上,至少能给你一个国公坐坐呢,没想到才是侯爵而已。不过,凭赵兄自己的本事,将来封侯拜相也肯定不是难事。”

    赵亮听他把自己吹得都没边儿了,赶紧道:“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当这个侯爵都不怎么光彩,更不要提什么封侯拜相的了。”

    寇准笑道:“临安侯不必如此想。侯爵也好,大臣也罢,有的人拿来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有的人则是为了能借此报效国家、庇护黎民。你如今当了侯爵,不是更加方便去干正义之事嘛。”

    三人边走边聊,转眼就出了宫门,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寻自己的官轿车马,就只见姚能、李二白,还有杨茹和苹果匆匆迎了上来。

    小王爷好奇道:“咦?你们怎么了,看上去如此惊慌?”

    杨茹急道:“不好了,我大哥被人抓走啦!”

    (赵亮说:作者大大码字不易,每天都肝到半夜,还请各位读者大人心疼一下他,多评论多打赏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查军粮案

    赵亮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人干的?”

    “是枢密院,”姚能回答:“方才我们正在高升茶楼等候殿下上朝的消息,没想到枢密院的兵马突然出现,说杨公子临阵脱逃,犯了军法,然后不由分手便将他捆绑起来带走了。”

    “他娘的,动作好快呀!”小王爷怒道:“这分明就是不给本王面子,故意……”

    他刚说到一半,便被寇准拦住了:“殿下慎言,此处是皇宫大门,人多嘴杂,切莫被旁人拿捏了把柄。咱们到对面的茶楼慢慢谈吧。”

    众人都觉得寇相国说的有理,于是转身起行,再次回到了高升茶楼的二层雅间。

    待大家纷纷落座,寇准又让姚能他们详细说了说当时的情形,然后轻捋长须道:“依老夫看,此事倒也没那么严重。”

    杨茹惦记兄长安危,急忙问寇准:“寇叔叔何出此言?带兵将官擅离职守,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杀头的呀。更何况眼下即将与辽国开战。”

    寇准笑着摇摇头:“哦,贤侄女不必着急,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老夫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呢,宗保贤侄是军人没错,但他是在宁边军效力,而宁边军的都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的亲爹。讲句不恰当的话,只要延昭老弟说,是他派麾下的军官杨宗保回京秘密公干,那么谁又能挑出半个不是呢?”

    “哎,对呀,本王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小王爷闻言一拍大腿,转忧为喜,屋里其他人也不禁纷纷点头,同意寇准的这个说法。

    只听寇准接着道:“另外一个原因,就更容易理解了,那便是天波杨府。论起来,杨老令公和老夫人在朝中军中都极有威望,他们的孙子即便犯了错,没有陛下点头,谁敢轻易动杨宗保半根汗毛?眼下大战一触即发,杨家势必会成为抗敌的主力,在这个时候,恐怕陛下也不愿意轻易冒险,为了严惩杨宗保,而乱了整个杨家的阵脚。”

    赵亮听得心中暗竖大拇指,寇准不愧是官场老江湖,一眼便看破了其中关键。陈尧叟指派枢密院的人捉拿杨宗保,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在朝堂上吃了暗亏,所以挑个茬儿借机报复,多半也只不过是撒撒气而已,或者打算先攥着杨宗保的把柄在手中,以后好跟杨家谈条件。

    倘若真要拿杨宗保开刀,别说陈尧叟,估计宋真宗也的掂量掂量才行。

    杨茹略微放下心来,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请我父帅或者祖母出面吗?”

    寇准摇摇头:“你祖母病体刚刚痊愈,还是不要惊扰她老人家吧。殿下,不如由您给杨延昭杨将军去一封书信,讲明其中原委,请他知会枢密院,就说是奉您的谕旨,调遣杨宗保公干。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你们二人通个气,编一个理由就成。”

    “这事好办,”小王爷笑道:“之前我就跟陛下提过,想请边军派人来调教王府的卫士,尤其是给他们介绍一下辽**队的情况,以便今后随本王赴前线作战时能用得上。所以我就说,这回是杨指挥使派他儿子来帮忙好了。”

    杨茹喜道:“这样最妙!我大哥跟八千岁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相熟,是训练王府兵将的最佳人选,听上去合情合理。”

    寇准微微颔首:“那么此事就算解决啦,无非就是请杨公子在牢里吃上几天苦头罢了。回头老夫也命手下去关照一下,不准枢密院的人胡来。”

    眼见杨宗保的问题商量出了办法,姚能终于放心,接着又问起军粮案的事情。小王爷兴致极佳,添油加醋的将朝堂发

    生的一切给众人描述一遍。

    杨茹听得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给赵亮施了一个万福:“赵大哥,恭喜你啦,荣升临安侯爵!”

    姚能、李二白和苹果也纷纷祝贺,既为赵亮加官进爵感到高兴,也对他的智谋钦佩不已。

    赵亮笑着摆摆手:“嗨,其实当不当什么侯爵我一点都不稀罕,关键是能有机会把军粮案查清楚。诸位不妨说说看,接下来咱们如何行动。”

    李二白道:“师叔运筹帷幄,想必早已有了计划,我等全听您老安排便是。”

    小王爷也表示同意:“对啊,王兄,还是你来谋划吧。”

    赵亮先是看了看寇准和姚能,见他两人也赞同由他来拿主意,于是便大胆说道:“尽管军需泄密之事,是我们临时胡诌的,但大战之前,仔细核查信息安全也非常必要,所以既然陛下让我们负责,那么不如分成两个部分,同时开展。”

    “哦?哪两个部分?”小王爷问道。

    “一是明面上的,请殿下主持大局,会同得力人手,对宋军整个军需体系进行甄别核实,看看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奸细或漏洞。”赵亮从容不迫的说:“二是暗地里的,以提刑司姚大人为主,我来从旁辅助,专门针对应天军粮案和穆家蒙冤之事,展开深入调查。”

    寇准笑道:“好,双管齐下,里外相应,临安侯讲的确实是稳重周全之举。”

    “那我们呢?”杨茹问赵亮:“我们也想出点力啊。”

    赵亮微微一笑:“二白跟着我和姚大人,苹果倘若不急着回边关的话,也一起帮忙。至于二小姐嘛,等会儿我们把穆家三人先从牢里接出来,暂时安顿在天波杨府,你负责看顾好他们,千万别被坏人给灭了口。”

    杨茹不满道:“住进我们杨家,谁敢来行刺他们呀?还用得着我专门看顾?赵大哥如此安排,分明就是把茹儿当做无用之人。”

    小王爷嘿嘿笑道:“怎么着?杨二小姐难道还想亲自上阵杀敌不成?要不这样吧,本王那边也缺人手,尤其是需要对军务熟悉的细心人。你出身将门,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陌生,不如干脆来帮帮我吧。”

    “如此甚好,”赵亮就怕杨茹缠着自己,连忙道:“核查军需漏洞,少不了要跟枢密院、兵部和各军主将打交道,杨小姐出马,肯定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听赵亮这么说,杨茹也不好再任性,尽管没能跟着赵大哥一起办差,不过毕竟有了正经事干,也便同意道:“既然军师大人有令,茹儿遵命!”

    寇准见这些年轻人商量妥当、干劲十足,于是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叮嘱道:“万事要多加小心,不敢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老夫。别的干不了,给你们保驾护航我应该还能办得到。姚提刑……”

    “下官在。”

    “你现在还是速速拿着八千岁的手谕,去把穆家三口从刑部大牢提出来吧,免得夜长梦多。”寇准办事谨慎,对细节一点都不疏忽,故而忍不住提醒道。

    “下官遵命,”姚能拱手称是:“我这就去办妥提点刑狱司的复核文书,再配上王爷的手谕,将穆灵他们尽快救出。”

    不到下午时分,饱受牢狱之苦的穆家三人,被提刑司的车马从刑部接出,径直送到了天波杨府。此时,新任临安侯的赵亮同志,正陪着佘老太君喝茶聊天呢。

    对于昨晚今晨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对这位老夫人一五一十的讲过了。

    毕竟老太太是杨府的主人、杨宗保的奶奶,如此重要的事情对她遮遮掩掩,都最后反而可

    能会误了大事。所以赵亮决定,不如实话实说为好。

    佘老太君听完赵亮的一番讲述,立时对整个情况的来龙去脉有了掌握。老人家也不愧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孙子的遭遇,没有丝毫慌乱,反倒非常认可杨宗保和赵亮的举动,并且表示支持他们把军粮案查个水落石出。

    一老一少正聊着呢,听说穆家人来了,佘老太君便道:“临安侯,老身不耽误你做正事了。宗保那边不必担忧,我自有计较。另外还请你放心,穆家父女在这里绝对安全,谁敢来天波府搞事情,先得问问老身的龙头拐杖才行。不怕你笑话,我这宅院里养着的五百子弟兵,成天手痒难耐啊。”

    赵亮闻言哈哈大笑,心想确实如此,倘若陈尧叟真的派刺客来杀人灭口,那也只能是给那帮家兵家将送菜。于是他向佘老太君道声告辞,起身离开正堂去见郑卢雅。

    这个时候,穆家老夫妇已经被杨茹安排在客舍休息。他们连日来受尽了各种惊吓,又在牢里动过大刑,此刻早就有些支撑不住。别说是问话,能不能让自己老命挺过去都在两可之间。

    倒是郑卢雅,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非常过硬,除了精神略显委顿,其他状况还好。

    她强撑着等到赵亮过来,连忙俯身拜倒,口中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杨茹和苹果一左一右,扶着郑卢雅重新坐回椅子,劝慰她不必如此。

    只听郑卢雅哽咽道:“都因为我,害的杨公子身陷囹圄,也拖累诸位奔走忙碌,大恩大德,灵儿实在无以为报。”

    李二白劝道:“穆姑娘言重了。刚才不都说了嘛,杨公子其实并无大碍,只要八千岁一道书信,便有机会脱困了。至于说我们,行侠仗义在所应当,没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姚能也说:“姑娘,蒙受不白之冤,本来就是朝廷亏欠你们,哪里还有歉意感恩的道理。这不临安侯也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说说案子吧,洗刷冤情才是要紧事。”

    赵亮此刻真想把屋里所有人都赶出去,好让他和小雅能够单独说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好无奈的暗叹一声,道:“姚大人讲的没错。穆灵,你还是快跟我们讲讲军粮案的事情吧。杨宗保也正是因为要给你翻案,才冒险从前线跑回来的,只有平反洗冤,方能不负他的心血啊。”

    郑卢雅明白事关重大,也不再耽搁,收起泪容说道:“此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其实我并不姓穆,但是我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世,只晓得当初浑浑噩噩,整日游荡在应天府附近的山野之间。后来因为饥寒生病,被爹爹阿娘他们搭救,并认作了义女。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天生就有做生意的灵感,原先只是想报答爹爹,便帮着他打理家中买卖,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搞得顺风顺水。穆家商号连着推出‘融资购粮’和‘集采分销’两个新手段,一下子打开市场,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便赚了过去几年才能赚到的利润。”

    我靠!赵亮心道:要不是军粮案,你这臭丫头搞不好能整成宋代马爸爸啊。

    只听郑卢雅接着道:“正当家里的买卖风生水起之时,兵部的库部司忽然征选各地的军粮官商,专门为当地驻军提供军需粮草。我一想,这种政府采购招投标项目,肯定得上啊,于是作为应天府的代表报了名。”

    在场众人里,除了赵亮,没有一个能听懂什么叫“政府采购招投标项目”,不过他们都以为这是生意人的行话,所以也没太过疑惑,继续听小雅介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碰上了硬茬!”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舵之主

    郑卢雅介绍道:“当时应天府范围内报名的有好几家,经过数轮比较之后,只剩下两家竞争者。除了我们,另一个是韩先庆的昌隆商号。而这个韩先庆的堂兄,正是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

    “啊?竟然是他?”姚能奇道:“我听说知枢密院事陈尧叟恰好也是韩先志的姐夫呀。”

    郑卢雅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没错,昌隆商号背后的大靠山就是韩先志和陈尧叟。起初,爹爹曾萌生退意,觉得咱们比不了韩先庆的背景,也不可能争得过他们。但是灵儿并不这么想,一来因为这次招标是兵部库部司主持的,所以枢密院未必能插得上手;二来,我们的信誉比昌隆好很多,各地供货商也更支持我们。单纯论条件,我肯定能稳胜一筹。最后果不其然,兵部经过充分权衡,终究还是把官商牌甲颁给了穆家老号。”

    苹果沉声道:“如此一来,也等于彻底得罪了韩先庆和他背后的人。”

    “这一层我也考虑过了,”郑卢雅道:“韩先庆输了,必然心中不服,多半会找他堂兄告状,而我们的军粮,也主要是供给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所以,在那之后,每单生意我都格外仔细,生怕军需的数量和质量出了问题,被韩家兄弟抓住把柄,刻意找茬。”

    姚能奇道:“既然姑娘提起了防范之心,想必事无巨细皆有分寸,那么如何还会出现军粮被掉包的事情呢?”

    郑卢雅回答道:“由于事发突然,我被捕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想通其中的关节。这几日静下心来细细思考,恐怕只有一个环节出了状况。”

    “哦?究竟是什么环节?”赵亮追问。

    “多半是漕运上的问题。”郑卢雅一边思索,一边道:“军粮全部屯放在穆家老号的几间仓库,日夜有人值守看管,数万石稻谷绝非说换就能换的。而从仓库到忠武军大营这一段运输路程中,同样有店里的十几个伙计随车盯着,更不可能在中途偷梁换柱。所以要说有机会,就只能是在粮食入库前,从江南到应天的漕运上动手脚。”

    赵亮有些疑惑:“难道粮食入库的时候不验货吗?”

    郑卢雅道:“验货是验货,但没办法一包一包,一车一车全都验到。只要现场有人里应外合,在抽查时故布疑阵,总能想办法蒙混过关。因为谁也预料不到,这么多粮食,能在半路掉包。更何况……”

    姚能颇感好奇:“更何况什么?”

    郑卢雅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更何况负责粮食漕运的三河帮,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我们又是他的老客户,断然不会想到他们不怕砸掉自己招牌,偷偷干出此等事来。”

    赵亮沉吟片刻,问道:“这么说,你怀疑最大的可能,是三河帮在背后搞得手脚?”

    “嗯,我确实这么认为,”郑卢雅点点头:“不过我没有任何证据。”

    李二白突然开口:“三河帮规模不小,各地都有分舵,你们一向是和哪家打交道的?”

    郑卢雅答:“就是三河帮的应天分舵。他们分舵的舵主薛进跟爹爹是老朋友,做了几十年的生意。”

    赵亮与姚能对视一眼,笑道:“大人,看来这回

    咱们还得亲自走一趟,去会会这位薛舵主了。”

    众人都觉得赵亮所说很有必要,于是纷纷表示同意。几个人一边用晚餐,一边又商量之后的行动细节,直到二更时分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转过天来,赵亮、郑卢雅、姚能、李二白和苹果五人,连带七八个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的官吏,从东京汴梁出发,直奔应天府。而杨家二小姐杨茹则跑去找小王爷报到,协助他核查宋军军需的情况。

    北宋的应天府,乃是大宋“四京”中的南京,即今天河南的商丘古城,距离开封不过一百五十多公里,策马而行,一天之内便能抵达。

    不过,姚提刑不会骑马,只能坐着轿子,故而这走起来可就慢多了。

    赵亮他们上午出发,夜里在半路住了一宿,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紧赶慢赶的抢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应天府。

    由于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决定暂时不去找应天知府,而是自己先寻个客栈落下脚来,一边好好歇息歇息,一边想办法打听三河帮的消息。

    姚能心里悬着案子,急脾气一上来,便有些安耐不住。

    才一住进店里,他就命令手下拿着公文,去三河帮的应天分舵,要把薛进喊来问话。

    赵亮本来不赞同这么火急火燎,不过既然提刑司办事雷厉风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早见早歇心,便没有阻拦。

    可是没想到,四个衙役走了没多长时间,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一问才知道,薛进昨日出门办事,至今还未返回。

    姚能眼见头一次出手便扑了个空,顿时有些懊恼,责怪自己耽误了大伙儿的行程,不然昨天就可以拦下这个三河帮的分舵主。

    赵亮和郑卢雅连连宽慰姚能,让他不必过分自责,只要耐心等待,迟早能见到薛进。

    李二白在旁边沉默了片刻,说自己出去转转,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赵亮等人此时都有些疲惫,也没在意这位道长,想着他是个坐不住的人,估计是四处闲逛去了。大家眼看天色已晚,反正今日也没啥正事可干,不如干脆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办差。

    于是,便纷纷打水洗脸,准备随便吃口东西就回房睡觉。

    但正当大家各自忙乎的时候,李二白突然去而复返,同时还领着个人一起到来。

    赵亮他们颇感好奇,正欲开口询问,却只听李二白淡淡的介绍道:“这位是三河帮应天分舵的舵主,薛进。”

    我靠!薛进?他不是出门办事了吗?赵亮顿时颇感意外,不晓得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二白又给薛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叔,临安侯赵亮赵侯爷;这位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姚大人,你好生答话,不准欺瞒。”

    薛进听得连连点头,先是客气的回应了李二白,然后又毕恭毕敬的给赵亮和姚能行了大礼。

    姚能问道:“哎?本官派人去找你,家里的伙计不是说你出门办事去了吗?”

    “侯爷,姚大人,请您二位多多恕罪。小人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没办法才躲藏起来。”薛进脸色通红,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赵亮此时已经用读心

    术探了对方,笑道:“哦?那现在怎么又不躲着了?”

    薛进偷偷瞥了李二白一眼,答道:“小人之前不知道,此事居然还有二白道长参与,故而耍了小聪明,以为避过风头就可无恙。但是刚才道长亲自找上门,小人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故而不敢再偷奸躲藏,赶紧老老实实的跑过来拜见两位大人。”

    姚能闻言一愣:“合着你小子不怕官府,怕道士啊?”

    薛进连忙摇摇头:“二白道长岂是寻常道士?他老人家相当于武林盟主,我们小小的三河帮又如何惹得起?不瞒您二位说,得罪了官府衙门,大不了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照样能过逍遥日子。可若是触怒了道长,别说小人,恐怕连我们帮主都没法睡安生觉了。”

    姚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望向赵亮:“侯爷,既然薛舵主肯现身了,想必是有话要交代,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听听?”

    “好,姑且先听听他怎么说。”赵亮微微一笑:“要是他肯讲实话,咱们就把三河帮当自己人看。反之,他一下子同时得罪朝廷和武林两方面,今后日子怎么过,就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啦。你说呢,二白?”

    李二白拱手一揖,语气颇为恭敬:“弟子全听师叔的。”

    赵亮这番恐吓,再加上李二白的配合,顿时把薛进吓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问道:“小人……小人定然说实话。只是不知道大人们要问什么?”

    “还装蒜?”赵亮剑眉一扬,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躲藏起来,难道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薛进说起来也是堂堂的一舵之主,手底下上百号兄弟,平时在应天府趾高气昂,连县令捕头都跟他以朋友相称。

    不过此时此刻,薛进所面对的人,绝非平时那些地方官可比。这姚能姚大人,是正三品的提点刑狱司,跟京畿路转运使平起平坐,应天府的知府老爷在他面前只有站着听训的份儿;而赵亮更加不得了,临安侯爵、李二白道长的师叔,这两个身份随便抬出哪一个,都能把整个三河帮碾成齑粉。

    现在听到赵侯爷一声怒斥,薛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姚能没好气的摇摇头:“这厮好生奇怪,这还没问呢,你倒先口称知罪。那好吧,你倒是说说看,知道什么罪了?”

    薛进苦着脸道:“大人们想必是问军粮案的事吧?”

    “废话忒多!”赵亮故意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难道还要我们一点一点挤不成?”

    薛进知道今天这个场面是挨不过去了,正欲开口,姚能忽然拦住他,吩咐手下取出纸笔仔细记录,然后才示意薛进继续交代。

    “两位大人,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薛进道:“方才来这儿的路上,二白道长就已经点化了小人,说朝中的八千岁认定穆家蒙冤,不管此案涉及到什么大人物,都誓要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小人权衡再三,觉得既然王爷都发话了,估计谁来也不好使,所以干脆抛开顾虑,如实认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苦涩的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穆家老号里的军粮,确实是小人换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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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介绍:
赵亮从警官大学毕业后,加入了代号为K-F-C的反穿越调查局。刚参加工作的菜鸟探员,上班第二天便被先秦处派遣到西周末年,执行抓捕非法穿越者的任务。因为穿越设备不熟练,赵亮意外穿越到女人身上,当上了西周著名的女将军郑妮,他和王小四、郑卢雅、暌离、褒富等一帮战友,经过与申国候大夫申左兰和妖姬褒姒的曲折较量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反穿越调查局之先秦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