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生
内勒姆法师躺在真皮躺椅上，赤身露体地享受着精油按摩，负责按摩的是三位肤色各不相同的成熟女性，她们分别来自于旧大陆的帝国本土，以及帝国南方的部落，还有一位新大陆土著女性。
内勒姆法师对女性非常挑剔，他不喜欢那些过于年轻、缺乏阅历的少女，咋咋呼呼地一点都不稳重，跟这种女性相处，实在不符合他这位掌握九阶奥术、成熟老练的法师形象。
女人，往往是要经历过生育，才懂得如何照顾他人。内勒姆法师就是专门寻找这种女性，并且花重金从他们丈夫那里“聘请”过来，作为生活女仆。
虽然以内勒姆法师的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抬手一指就将这些女人抢走，甚至多的是手下人替他去办这些事。但内勒姆法师不喜欢这样，完全丧失了风度与优雅的法师，简直是败坏法师群体的风气。
奈何如今这个世道，很多法师的行事作风已经越来越粗暴了，动不动就以奥法环阶衡量一切，还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是什么学院出身、哪位导师门下，仿佛那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与声望一般。
“法师之间的较量，哪里是光看奥法环阶了？就算给你一堆魔法物品和卷轴药水，照样有人手忙脚乱，被土著一标枪射穿脑袋的。”
想到这里，内勒姆法师就不禁回忆起来，作为最早参与新大陆开拓的随军法师，自己有不少战友与同僚早早战死，甚至有一名专精塑能系的老上司，被魔法兽咬掉了胸膛以下的身子，在惨叫中死去，让内勒姆法师至今还时不时梦到他的死状。
“唉，战斗这种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奥秘骑士、战斗法师，而不是让我们这些学院出身法师去前线拼杀，简直是对人才的浪费啊。”
内勒姆法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中一名女仆就将按摩的手伸到他的两腿之间。本来这种行为是有些冒犯的，但内勒姆法师哪里不清楚这些女仆的想法，比起她们那些无能平庸的丈夫，能够为一位高等法师生儿育女，哪怕是私生子，也会让她们未来生活好上百倍。
“过来吧！”内勒姆法师也正好来了兴致，一把将那名女仆扯上躺椅。因为他每次做精油按摩，所有人都是剥光衣物的，彼此擦得油光滑亮，就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事情。
……
狠狠发泄了一轮之后，内勒姆法师扶着腰下床，披上了紫色的细绒睡袍，从铅制保险箱中取出一瓶“移除疲劳”喝了下去，皱起眉头嘀咕了句：“这帮炼金术师就不能加些甜味剂吗？又苦又涩！”
如今已经八十多岁的内勒姆法师，外表看上去也就是正值壮年、三十出头的样子，为了达到这种效果，不仅要靠各种法术延长寿命与青春体态，还需要花大钱维护。
比如方才的精油按摩，就是一种由炼金术师制作的“防衰老精油”，不仅需要均匀涂抹身体各处、按摩特定部位，还要剧烈的出汗运动来达到吸收效果。
当然，不用别人多提，做完精油按摩之后的体育运动，也就只有男女之间那些事了。实际上在火舞城中，就有好几家浴场，专门提供这种精油按摩服务，但只有法师与大富商消费得起。
不过内勒姆法师不喜欢去公共场所做这些事，更不喜欢跟那些年轻人玩什么“耐力竞技”、“人马冲锋”、“转盘赌局”。弄到最后，好几个玩疯了的女法师都要堕胎流产，消息传到上面，“飞弹女王”都亲自发信训诫了自己，让他在火舞城大搞“新生活运动”。
身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内勒姆法师对火舞城中魔法事务有着最高的决策权力。但法师毕竟不是脱离社会而存在，很多法师的违法行为并不与他们的施法能力直接相关，这就需要内勒姆法师去跟当地总督和商会联盟沟通洽谈、交换利益。
内勒姆法师晃着酒杯来到阳台上，俯瞰着下方繁华的火舞城。
这座城市建立在一片土著聚落的废墟之上，火舞城的名称，源自于当年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席邓斯施展的“火焰超新星”，这道融合了“流星爆”、“高等爆炎术”、“活化火焰”等一系列火系法术，将数千名土著连同整个聚落化作一片舞动的火海。
内勒姆法师还记得，那位被称为“炎魔”的传奇法师席邓斯，已经将自己身体半元素化了，其他法师走近他身边三十尺距离，都要给自己施加“抵抗火焰”或“防护火焰”，否则会被这位性格与外表一样火爆的传奇法师，一句脏话喷成焦炭。
“何必呢？把自己弄得全无人样，我记得他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吧？传奇法师混成那种情况，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生乐趣？”末了，内勒姆法师补充了一句：“还是‘飞弹女王’能给咱们五芒星之塔撑场面啊，据说这年头的贵妇们都学着女王穿衣服了？没有‘忍受环境’，把衣领开这么低不怕着凉吗？”
内勒姆法师靠在阳台上，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耸立高塔的中间段，但距离地面也有六七十尺的距离了，足可以俯瞰整座火舞城。这并不是他本人的法师塔，而是设立在火舞城的通讯晶塔。
火舞城地处枢纽，一条发源自犬牙山脉的大河流经此地，转道向南。另外火舞城正好处于金冠木与雪峰自治领之间，南边是黑岩行省，同时掌握着三大地区的往来交通要道，可见其重要性。
而且五芒星之塔在此地修建了新大陆高度数一数二的通讯晶塔，设立了分院机构，派驻了多位高等法师，俨然成为新兴的魔法学府，是五芒星之塔集中力量开发耕耘的势力范围。
内勒姆法师作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平日工作也包括主持分院教学和通讯晶塔的安全保卫，所以他就干脆住到通讯晶塔的外围建筑上，有什么消息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获取。
轻轻的敲门声让内勒姆法师收回思绪，就听见外面传来女性声音：“老师，例会时间到了，通讯连接已经完成。”
“嗯，进来吧。”内勒姆法师随便应了一声，这种隔段时间就要进行的例会，无非就是听一帮老家伙们发牢骚、抢经费，实在无聊得很。
不过，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进入卧室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法师，她穿着遮盖全身的宽大法师袍，看见内勒姆法师披着睡袍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淡淡地扫了床上三名瘫软女性一眼，然后说道：“我来帮老师更衣。”
内勒姆法师对自己这位学徒一向非常满意，她做事勤恳，而且从来没有怨言，而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了。只不过两人没有实际的夫妻名分，但这也是内勒姆法师满意的一点，她从来不向自己讨要什么名分地位，只是默默做事，所以自己一部分财产也委托给她管理，也算是一些弥补吧。
衣服换到一半，内勒姆法师闻了闻，说道：“你换香水了？”
“嗯，以前那瓶用完了。”女法师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内勒姆法师兴致勃发，一把抱住实际身材很好的女法师说道：“我们好久没亲热过了……放心，我很快会弄好的。”
……
将腰带重新扯紧的内勒姆法师，急急忙忙来到用内藏铅片的秘银大门外。一位负责看守的魔像警卫将大门推开，让内勒姆法师进入后，将其重新关上，然后握着长柄斧矛，如同雕像般守卫在外。
内勒姆法师进入之后，迎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小房间，周围墙壁通体以秘银打造，布满了繁复的魔法阵线条，还用各色宝石镶嵌，放射着幻术光芒，形成一圈立体的人物影像。
这些人都是五芒星之塔派驻各地的高等法师，在例会上进行汇报交流，沟通情报与消息。而这个房间，被各种反预言、反侦测的法术所保护着，严禁这些高层秘密情报被外界探知。
内勒姆法师坐在一张特制的秘银椅子上，冻得他屁股发凉，就见那一圈略显沉闷的人影都忽然转过脸来，像是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己。
“内勒姆，你迟到了！”一位梳着大背头发型的法师面露不悦地呵斥道。
“内勒姆，你是不是顾着搞女人了？”一名苍老枯瘦的法师笑声难听地问道：“八十多岁的人，还装得这么嫩，你要是能把花在女人肚皮上的精力，分出一半来研究奥术，估计可以开发出自己的专属法术，成为大法师、进入魔法议会了。”
“齐达罗克大法师，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晚辈。我本事低微，自然不能加入魔法议会。”内勒姆法师抬手按胸、微微躬身，脸上一副恭敬面容，不过由于面前只是幻术影像，不担心自己的想法被察觉到，于是他在心里骂道：
“臭老鬼，上次见着你的时候，一股子老人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禁了。我搞女人怎么了？她们哪个不是欢迎我去搞的？我要真是放开约束，信不信每天晚上二三十个饥渴少妇冲进我的卧室？”
结果有一名面容刻薄的法师说道：“如果内勒姆法师觉得自己本事低微，不如回学院重新进修？火舞城首席法师顾问的位置让出来给有本事的人。”
“在齐达罗克大法师面前，我当然本事低微。但我不像狄安特阁下，堂堂八阶法师，被一群半兽人佣兵追着疯跑。”内勒姆法师面露笑容地讥讽道：“我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奥秘之眼’专门请人画了一幅《狄安特大逃亡》，阁下在画里可是丑态万分，连带着让五芒星之塔大丢颜面呢！”
这位狄安特阁下发怒道：“放屁！那一次本来就是‘奥秘之眼’资助了那伙半兽人佣兵，他们之中还有血神信徒，召唤出的奇马拉幻灵，法术抗力和能量防护高得要命，我当然要先撤退！”
“够了！”苍老枯瘦的齐达罗克大法师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争执，说道：“各地有什么情况，都总结汇报吧。”
齐达罗克大法师虽然尚未晋升到传奇境界，但他可是从帝国开创活到如今的人物，靠着各种法术延续寿命至今，而且坚持不转化为巫妖。由于他自创了“法术反射护罩”，而被认定为“大法师”，成为魔法议会的早期成员。
这位大法师在五芒星之塔中地位崇高，即便是“炎魔”、“飞弹女王”这些传奇法师都对他倍加尊敬，是在场与会众人的领袖。
内勒姆法师将那份早就由属下整理好的报告拿上手，却见与通讯晶塔相连的手镯发出微微震动。能够在自己开会时传来讯息的，一般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内勒姆法师无奈地打开通讯，希望不是法师乱搞实验召唤出啥怪物来……
“什么？赤红伯爵死了？！”内勒姆法师惊叫出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与会众人向内勒姆法师投来目光，有人问道：“赤红伯爵？不是金冠木自治领那个领主吗？”
“听说他懂得血魔法，可惜不接受我们的招揽，一心一意要加入‘奥秘之眼’的理事会。”
“他可是八阶法师，是谁杀的？”
内勒姆法师敲了敲手镯，说道：“这里面没说，只是提到可能与当地教会有关。”
“教会？慈爱院那帮女神棍要搞分裂，他们尚且自顾不暇，现在动手杀死一个八阶法师？还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内勒姆法师抬头说道：“是那支派去寻找古代巨人遗迹的奥法卫队传回来的消息，而且他们找到遗迹位置了！”
“什么？你确定？又有遗迹被发现了？”
内勒姆法师敲了敲手镯，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奥法卫队损失很大，也许就是被赤红伯爵截杀了！只不过赤红伯爵又被教会所杀。”
“等一下！你是说派出去寻找遗迹的奥法卫队是被赤红伯爵截杀的？那岂不是说‘奥秘之眼’也发现那个遗迹了？他可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啊！”
内勒姆法师有些紧张：“不清楚，传来消息的人说他们只是猜测。现在莱根城陷入了混乱，而且外围会员死亡，‘奥秘之眼’迟早会收到消息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62章 各种安排
“赶紧派人手去抢占古代巨人遗迹！”齐达罗克大法师语气严肃，苍老松弛的脸上露出狠辣表情：“内勒姆，从现在开始，金冠木自治领临时划归到你的管辖范围，我会向女王与炎魔汇报。你务必将古代巨人遗迹管控起来！”
“是！”内勒姆法师又收到一条通讯，继续说道：“目前教会已经开始接管莱根城了，而奥法卫队剩下的人留在一个叫做柴堆镇的小地方，据说是得到当地人的庇护。”
“我们派出去的奥法卫队，顶多只是由中等法师带队，如果真是赤红伯爵动手截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有一名狄安特阁下冷笑道。
“但如果真是教会杀了赤红伯爵，还占据了莱根城，那他们的用意就非常明显了。那帮神棍一直没少打算在新大陆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还有抄经院的家伙搬出教义，允许土著皈依，真就让不少土著奴隶温顺下来，不再成天想着造反呢。”
在场有法师反驳道：“可神棍终究不能够信任，要是放任他们发展壮大，我们对各地物资生产的掌控就严重下降。商会联盟那帮奸商和高利贷吸血鬼，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教会的虔诚信众，只为了多赚几个铜板！”
齐达罗克大法师突然问道：“赤红伯爵是‘奥秘之眼’的人？”
内勒姆法师回答说：“一个不入流的外围会员，他统治的莱根城一带，太过偏远了，不受重视。”
齐达罗克大法师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说道：“将赤红伯爵被教会所杀、莱根城被占据的消息，通过其他渠道转述给‘奥秘之眼’，让他们去跟教会周旋。我们将目光放在古代巨人遗迹上就好，内勒姆，这件事还是你全权负责。”
内勒姆法师低头应承，齐达罗克大法师继续说道：“如今新旧大陆各地都不太平，我可以跟你们透露——多拉贡大法师带着那条刚刚完成进化的银龙，算是铁了心要跟‘奥秘之眼’决裂，女王带着一批人正在跟他洽谈，希望能将其拉拢成为盟友。
但是眼下情况不容乐观，多拉贡还打算建立龙族国度，麾下集结了大批蜥蜴人和半兽人，甚至拉上纳哈萨一堆酋长，控制纳哈萨废土里的矿藏，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大战。”
有位法师问道：“龙族国度？多拉贡这个龙类博士对龙族的喜爱有些病态了吧？”
齐达罗克大法师冷笑道：“女王猜测，多拉贡这个老怪胎，很可能是极为罕见的龙脉术士，只不过奥术成就很早达到传奇层次，几百年来靠着研究龙类魔法，居然隐瞒了他的真实天赋。如今引导一条亚龙成功进化，他当然不用再隐瞒下去了！”
在场其他法师面面相觑起来，虽然说传奇法师实力强大，但目前可没有哪个传奇法师说要自己建立一个国家的。这倒不是有哪条法律禁止传奇法师这么做，而是法师到了传奇层次，无非为了两件事忙碌——更漫长的寿命与更强大的施法能力。
虽然有些法师认为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一切的真理与知识，可具体到实际表现，无非就是谁活得更长久、谁的魔法更强大。
然而光是这两件事，就足够让传奇法师忙活了。真要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成天应付大大小小各级官员的扯皮，国家税收和生产是否稳定，不是这里洪水、就是那里饥荒，对于埋头奥术研究的法师来说，这些事情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魔法议会设立之后，派驻各地的法师通常都是以顾问的形式，而极少有直接担任地方长官的。尤其是追求自己施法能力进一步提升的法师，平日里的奥术研究充实而忙碌，就算给一个总督、国王的位置，都未必愿意去坐呢。
更何况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仍然强盛，要在帝国南部建国，面对的压力非常沉重，这种国家的统治者必然忙碌于各种治理琐事，就算真的有漫长寿命，高高在上地享福不好吗？
“就是，还有那么多女人等着我去搞呢！建立国家？疯了吧？这要死多少人？老家伙们总是有这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内勒姆法师在心里摇头感叹：“呵呵，看齐达罗克老鬼的态度，估计也很羡慕多拉贡那个健康长寿的身体吧？谁叫人家是龙脉术士呢？现在身边还跟了一条龙，两个传奇强者配合，‘奥秘之眼’也不敢轻易拼命吧？”
“内勒姆，你除了要控制古代巨人遗迹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话语打断了内勒姆法师的遐想：“金冠木自治领已经是开拓的边陲了，现在和约签订基本没有阻碍，既然赤红伯爵已死，我们五芒星之塔可以主动与土著达成联系。”
内勒姆法师听得有些发愣，问道：“与土著达成联系？大法师是希望我们扶植土著部族中的势力吗？”
齐达罗克大法师点头道：“就是这样！这次签订和约，说明帝国军团短期内难以大规模扩张了，土著大联盟在天空歌者的操控下，迟早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如果真的让他们将所有土著整合起来，会对我们在新大陆的事业造成巨大压力，所以要在他们扩张成功之前，扶植亲近五芒星之塔的土著势力。”
“这事已经得到女王的同意了？”内勒姆有些担忧地问道，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齐达罗克大法师答道：“这就是女王的亲口要求。如今的情况，我想诸位也都明白，席邓斯大人已经缺乏管理事务的能力了。而伴随帝国军团的力量收缩，我们五芒星之塔的对外策略也要做出相应改变。不能像‘奥秘之眼’那样四面出击，而是要占据有利的制高点。
我知道诸位当中，对于联系土著、扶植势力一事可能并不重视，但我奉劝你们要明白，人是杀不光的，土著大联盟的出现，就足以说明这点！只要我们要在新大陆长久发展下去，则不可避免要与当地土著打交道。既然是这样，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而且是一个依赖于我们的盟友。”
有人旋即问道：“那为什么不跟大联盟的天空歌者达成联系呢？”
“一名真实情况至今尚未摸清的传奇精魂使者，完全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齐达罗克大法师露出狡猾的笑容：“再说了，留下这么一个敌人，让他去跟‘奥秘之眼’较量，不是更符合五芒星之塔的利益吗？”
与会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同为法师组织，但五芒星之塔一向对奥秘之眼心怀忌惮。作为奥术之路上的先行者，奥秘之眼势力广大，魔法议会四成席位都由他一家独占，帝国的大多数利益都与之相关，甚至有人戏称“奥秘之眼”就是帝国的影子内阁。
“内勒姆，你立刻让那名奥法卫队的成员去搞清楚，附近有没有土著部族，如果有的话，去了解他们需要什么。必要的话，五芒星之塔可以提供相应的帮助！”齐达罗克大法师认真严肃地说道：
“诸位！一旦军团与土著签订和约，帝国内部的利益矛盾就会相继涌现！未来的日子不再是让诸位躺在女人肚皮上快活的日子了！想要保住现在的优渥生活，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将手底下的人手重新清理一遍，有才干、能冒险的就要提拔，没本事、就只会拍马屁的，就统统踢走去挖螺薯！”
……
“呵，提乌斯挺聪明的嘛。”玄微子站在一道高崖边上，望着下方被风豺部族驱赶着的斑兽部族。
沃夫在他身边听到这话，问道：“那个法师干什么了？”
玄微子在柴堆镇留了一只飞鸟斥候，专门用来跟提乌斯保持联系，得知他已经与五芒星之塔高层发去消息。
“他把奥法卫队被截杀的事情，推到了赤红伯爵头上，而赤红伯爵的死又推到了教会头上。这种只说别人愿意听的话，最能迷惑他人。”玄微子笑道。
沃夫有些担心：“可毕竟是我们动手，万一那些法师用预言法术怎么办？”
玄微子摸了摸下巴，答道：“预言法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探查得一清二楚，而且我和塔瓦隆的实力，应该会干扰一部分预言法术的探查。更何况是提乌斯主动说谎，他们自己人怀疑应该会降低很多，而且他把古代巨人遗迹的事情也上报了。”
“这……医师你就不担心那些法师抢占了遗迹？”沃夫问道。
“我又不是寻宝人，里面的黄金宝藏我不感兴趣。”玄微子说道：“我关心的是古代巨人遗迹到底有什么魔法原理，而这不是光靠我一个人独自摸索就能了解全貌的。我恰恰需要对巨人魔法与遗迹有所了解的人，这样才能更好地进行发掘与认识。”
“那医师你收留那个土著，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沃夫随即猥琐一笑：“嘿嘿，还是说，医师你是包养了那个女土著？”
玄微子用碧云如意敲了沃夫脑袋一下，说道：“我拿她进行试验是不假，但仅仅她一个人成效还不够。未来柴堆镇一带也许会有更多土著聚居，从更多人身上试验出‘炼魂通神’的效果，对我认识世界有更大的帮助。”
“呃……这啥意思？”沃夫挠挠头问道。
玄微子眺望着远方天空说道：“任何奇能异术的发展，都不是孤立的几名强者或高手能够做到的，而是需要大量人才。不仅是时间上过去与现在不同阶段的人才，也要在空间上生活环境与文化背景有差别的人才，以及在社会各个阶层、各类群体中的人才。”
沃夫张大了嘴问道：“啊？那么夸张的吗？”
玄微子笑道：“就好比法师的奥术，如果不是有战斗的需求，为什么会有各种威力强大的塑能系？与之相对的，也会有防护法术与变化法术的发展需求。如果不是有往来沟通的需求，为什么会有各种咒法系的传送法术？而为了制约，相对应就会有‘次元锚’、‘反魔场’等防护系法术的诞生。
奥术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除了是因为奥术本身发展潜力的灵活多样，也是与参与奥术开发的人本就来自社会不同层次与环境，拥有对事物不同的认识角度与思维模式。而且过去法师的知识也能传承到今天，让后人加以补充修正。甚至奥术本身已经是现有对天赋资质要求最低的施法体系了，尽管仍然有要求。”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沃夫问道：“那翠绿之环是不是就是因为不如法师奥术发展得好，所以就衰败了啊。”
“这方面原因占一部分吧。”玄微子说道：“主要是施法体系的发展，也是依赖于组织的培养。就我从塔瓦隆那里了解到的德鲁伊法术，也有不少威力强大、效果丰富的，但他们的人才培养上出现了问题。这其中或许与德鲁伊法术的学习有关，也与翠绿之环本身的组织形式有关。
就好比你的狂暴变形，最初这种变形能力来自于一支名叫‘易形者’的古德鲁伊，但是在翠绿之环重现古德鲁伊法术的过程中并不顺利，只能转而用药物和实验的方式，将这种能力强行移植到人体上。”
沃夫指着自己说道：“医师你的意思是，我这样子还是他们成功进步了？”
“是不是进步不好说，但总归是一种尝试。”玄微子说道：“现在有一个现成的标本，你要不要学习一下？”
沃夫探头望去，就见玄微子另一侧的星光茧之中，浑身各处扎满了力场细针的赛卡赞微微抽搐，似乎还想挣扎，却连眨眼都困难。
“这个……我是要学习什么？不用跟她一样吧？”沃夫宁可被大斧头削去一块肉，也不想被针扎满全身，看上去毛骨悚然啊！
玄微子笑道：“哪里就靠针扎了？她是用特殊手段将自己身体转变异化，而你是受外力干预而转变异化。可是她对身体机能的运用效率，远远在你之上，我教你一套《五龙捧圣炼形法》，让你的潜能激发出来。既然不做镇长了，就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吧！”
第63章 部族
《五龙捧圣炼形法》的名字起得很大，最初甚至可以追溯到古老的“服五芽真气法”。在符箓法脉中不断完善发展，一部分发展为五雷法的基础，用于结煞行符；另一部分则与守一内炼相结合，成为内丹法养炼炉鼎、调摄五气的步骤。
但《五龙捧圣炼形法》并不是让初学者修炼的，而是需要一定的根基，配合服食外丹饵药、餐霞采风，可以说是针对修道之人而设的“促进消化功能”。
只不过眼下玄微子没有什么外丹饵药给沃夫吃，而餐霞采风对心境要求很高，适用于远离尘俗的山居隐士，沃夫显然不符合。
可如果细究起来，外丹饵药、餐霞采风，无非是利用外在事物，引导对自己身心状态进行转化，不一定要强求是什么七还九转的仙丹灵药。实际上沃夫成为狂战士，就是一种服食外丹后身心转化的过程。
而沃夫虽然已经成为狂战士，但对自己身体机能的利用效率并不高。就像有一股丹毒药性残留在四肢百骸中，根本没来得及彻底消化，否则的话，他的狂暴变形应该可以维持正常神智。更进一步，将狂暴变形时的各种提升，维持在原身状态而不失。
当然，更重要的是，玄微子此前已经将丹道内秘以心灵异能暗中传入沃夫的潜意识中。当沃夫陷入睡眠时，潜意识自然显现，会推动沃夫的心息相随，如炼睡功一般。
有这样的基础，再修炼《五龙捧圣炼形法》，就能够将狂暴变形的力量调摄起来，至于具体会有什么实际变化，就要看沃夫的机缘了。
玄微子抓住赛卡赞之后，一直在用力场细针探查她的经络穴位、腑脏运行，发现她的体质与强韧豁免非常高，筋骨强悍如同天生护甲，拥有伤害减免能力。而且能够将生命活力转化成一种干扰魔法的“能量场”，可以将魔法飞弹踢开。
从塔瓦隆那里了解到，风豺部族的巨灵仪式，是要将自己的动物伙伴生吃吞下，玄微子就猜测那是一种特殊的身心转化技艺。甚至可以说是“同化”，比如赛卡赞那堪比闻风豺狼的嗅觉。
只能说，无论是翠绿之环，还是精魂使者，都在利用外部事物转化身心这条路上有所尝试。但是他们的技艺大多散乱而缺乏系统归纳，粗犷且极具风险。
就像丹道修炼中，也讲究转化身心，也有服食丹药、餐霞采风，但必须要讲究次第境界。就连服丹也讲究时节气候，而不能简单地把人当成泥坯塑造。
“医师快看，珊多丽冲上去了！”沃夫听完玄微子传授功法，摇头晃脑来回记忆了好几遍，就望见远处珊多丽骑着罗莎莲，手中高举图腾权杖，追上了两支缓慢行进的部族。
这一支由赛卡赞带来的风豺部族成员数量不过一百多人，但个个骁勇善战，天气还没转暖，很多人袒露着上半身，脸上、身上抹了各种战纹，手中看似简陋的武器隐隐灵光闪耀，脚边或许还有豺狼作为动物伙伴，呲牙咧嘴左右环顾。他们对待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斑兽部族，就像驱赶着羊群一样轻松。
虽然如今的斑兽部族中还有几位精魂卫士，但面对凶名在外的风豺部族，如果胆敢反抗，就是一顿不问缘由的殴打。风豺部族的成员向来难以交流，如今只是服从赛卡赞留下的命令，将斑兽部族往南边赶。至于会去到什么地方，斑兽部族的男女老少也不清楚。
珊多丽此时跨下骑着罗莎莲，在地面上奔跃如同一道黑色闪电，风豺部族的成员虽然事先有所察觉，却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罗莎莲一个急刹加甩尾，如同一座小山峰砸在地上，震得举着短矛逼近的风豺卫士摔倒在地。
“我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我命令你们立刻释放我的族人！”珊多丽一举图腾权杖，周围升起一片“利齿旋风”，如同是千百根剑齿豹的利齿虚影飞旋起来，一众风豺卫士被利刃割伤刮倒。
如今这柄图腾权杖就已经相当于图腾巨灵本身，珊多丽可以利用它轻易沟通施展强大的精魂法术，而且图腾权杖仍然可以“赐予”珊多丽各种她原本不会的法术，前提就是珊多丽对巨灵与精魂的沟通深度，也可以说是“炼魂通神”的修为深浅。
“快阻止她！”风豺卫士们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远处有人奋力掷出投矛，矛尖闪烁着雷电与火焰的光芒，破风而至，就算无法命中珊多丽，射中体型庞大的罗莎莲总不成问题。
然而珊多丽只是一挥图腾权杖，一股犹如龙卷风的环状风墙，将她与罗莎莲护在内中，足可贯穿铁板胸甲的投矛也被吹飞。
巨大的狂风将周围地面吹得草叶乱舞、飞沙走石，逼得风豺部族的卫士们睁不开眼，闻风豺狼伏地低咆，连前进一步都做不到。
看到这一幕的珊多丽，自己都感到奇怪，就算以前不止一次在图腾柱前施展法术，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么轻松随意。仿佛驾驭自然能量就像呼吸走路一样，法术效果不用高度专注就能随之形成。
奔腾的精魂不再是像以前那样，需要自己以灵魂与意识去小心沟通引导，而是身体之中有热力充盈流动，周围大地、空气、火焰、水分都与自己有某种联系，就像默默等待着自己唤醒的小动物。
珊多丽没有迟疑，放开了内心的束缚，“炼魂通神”好像真的让她察觉到这些熟悉而另类的存在，图腾权杖辐散出彩虹光环，引得周围空间经纬居然错叠起来。
嘭嘭嘭！
接连几道响声，周围地面上居然同时出现了四个元素体——形态狂放张扬、热力喷薄的火元素，宛若丰腴女性、与珊多丽有几分神似的水元素，电闪雷鸣不断、飘忽如烟的气元素，体型高大厚实、步伐震撼地面的土元素。
“居然是召唤，而不是聚合？”站在高崖上观战的玄微子微露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四元素位面也是广义自然的一部分？不仅仅是靠咒法系奥术能与之形成联系，精魂法术通过溯源到自然巨灵，也能与四元素位面沟通？”
珊多丽这一手“召唤元素集群”，与玄微子最初将恒益子召摄聚合而出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按照法师的分类，他们这都算是咒法。可珊多丽的做法属于以精魂法术牵动了不同位面，玄微子则是创造，而且还多了活化效应。
继续观察战场，珊多丽似乎对自己一下子召唤来四个元素体都有些吃惊，她还记得玄微子跟自己说过，利用图腾权杖施展的精魂法术，不完全是她本人的能力。
但只要珊多丽手握图腾权杖，这四个元素体就完全由她所操纵，珊多丽立刻说道：
“你们的守护者赛卡赞已经被我擒获，想要换回她，就立刻释放我的族人！”
谁料这伙风豺部族的卫士们承袭了赛卡赞惯有的死硬不改，就算面对四个元素体，以及能够引动龙卷风墙的珊多丽，他们还是没有半点惧意，有的人舔了舔满嘴尖牙，仿佛是刚吃了生肉，牙缝舌头还带着血丝，连人带兽，朝着珊多丽发出吼叫声。
“珊多丽，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吃，这帮狗东西是不会退缩的……瞧我的！”罗莎莲与珊多丽沟通一番，然后仰头发出如雷震耳的咆哮声，响彻荒野。
随即就见罗莎莲后方一阵尘土飞扬，一大群剑齿豹奔袭而至！
斑兽部族这回迁徙，除了少数精魂卫士的动物伙伴，并没有带太多剑齿豹离开，毕竟没有精魂卫士的引导，它们终究只是野兽，部族也没有那么多肉类喂养它们。
可罗莎莲作为剑齿豹中最强大者，其实一直与附近山林中的剑齿豹族群维持着联系。得到玄微子的准许，她早早就呼朋唤友，将那些剑齿豹纷纷叫来，一下子叫来一大群剑齿豹。
珊多丽见状胆量大增，高举图腾权杖，任由彩虹光环扩张，“群体抵抗能量”、“群体魔牙术”等效果笼罩着剑齿豹群，如同一支随时扑出的猛兽大军。
“帅虎豹为军，还真有几分轩辕与蚩尤战于涿鹿的气象呢。”玄微子剑指一引，笑道：“我就助助威风吧，那边也该来人了。”
得到玄微子指令的恒益子，一直隐藏在珊多丽上空，负责应对意外。不过此时珊多丽胜局已定，恒益子则是开始缓慢扇动双翼，以元素精魂的本质，勾招自然能量，引动风雷之力，驱云赶雾、兴风作浪！
顷刻间，珊多丽上空乌云急聚、迷雾下降，紫电腾空，如同云中巨蛇一闪而过，雷声好似神明砸锥，每一下都敲入胸膛之中，惊心动魄不已。
实际上恒益子此刻还真就是在以锤砸锥，念刃武器变成了与一根凿锥、一柄金槌，好比雷法邓元帅大行雷霆之威。每一次敲击，发出惊人雷电，炸得云中白炽放光，映出恒益子双翼阴影笼罩大地。
……
“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在珊多丽西南方向十多哩的半空中，三名骑着双翼天马的土著望向那一片乌黑雷云，恐怖的雷声电光，如垂天巨幕的黑翼阴影，即便相距遥远，也让他们惊异不已。跨下双翼天马向来以英勇无惧闻名于土著大联盟，此刻居然也有些逡巡不前之态。
“不是说我们救援的是一个北方小部族吗？怎么、怎么是这幅场景？就算是传说中的‘西风骑手’也施展不出这样的雷云风暴吧？！”一名土著惊愕问道。
另一位土著安抚着身下双翼飞马，说道：“这不像是风豺部族那帮人能搞出来的，或许就是斑兽部族的法术呢？”
“真要这么厉害，还要我们去救吗？”
“不过……这会不会翠绿之环的人对我们的暗示？他们以前好像一直有这种意思啊。”有一名土著省悟道：“我们飞马部族就是因为失去巨灵庇护，法术能力薄弱，为了换取大联盟的接纳，甚至不得不奉献我们豢养的飞马。如果我们能学会这种雷暴能力，岂不是能重现过去‘西风骑手’的辉煌？”
“对啊！‘鹿冠’那个家伙跟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还说什么他过些日子也要去北边。”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是能够结交的盟友，总归比老被大部族欺压要来得好！”
……
轰——
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从天上劈落，将一名风豺部族的卫士直接劈得青烟直冒、倒地抽搐。
珊多丽看着天空中宛如弥天华盖的雷云，她猜到这是玄微子的手笔，但没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场面。
正要惊叹，脑海中就听见罗莎莲说道：“哎呀，你别太当回事！我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发现这雷云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你看，连对面一个人都劈不死，就是奥兰索那个家伙喜欢吓唬人，吓不了豹！”
珊多丽想起当初柴堆镇那一战，玄微子施展出的雷电可是一瞬间杀死了数十人，那种场面珊多丽记忆犹新，绝对不是眼前这种小打小闹。
“如果是他亲自出手，风豺部族这些卫士估计也是眨眼间化作灰烬吧。”珊多丽叹了口气，然后朝自己族人喊道：
“看见了吗？巨灵仍然庇护着我！快随我回去重建家园，而不是受他人胁迫着逃亡！”
斑兽部族众人看见珊多丽比起过往更加强大的情形，早已羞愧不已，当初鼓动部族驱逐珊多丽的那些人，悄悄缩到其他人身后，不敢与之对视。
风豺部族的卫士们面露犹豫，他们自幼被严苛教育，即便是再艰难的环境，都不能有丝毫退缩，因为自然的残酷不会因为你的退缩而消失。其他部族对于他们而言，不是“他人”，而是自然残酷的一部分。
这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赛卡赞那样被打败后依旧没有半分屈服的硬骨气，只要有其他族人稍微露出一丝退意，那就仿佛不是自己率先屈服。
此刻就听得半空一阵马匹嘶鸣，响亮的质问传来——
“风豺部族，你们又在劫掠其他部族了吗？！”
第64章 幻术
三匹双翼天马在半空中盘旋，骑在马背上的三位骑手持握长矛，如同神明使者一般，在质问声后，将电光闪烁的长矛好似一道雷电向下投掷。
但投矛没有命中任何人，只是射到一名风豺卫士脚边作为警示，天马骑手继续说道：“‘天空歌者’已经多次勒令你们风豺部族，不准强行干涉其他部族的迁徙行为，大联盟中各大头领也都赞同，你们是要公然违抗禁令吗？”
天马骑手虽然只有三位，却威风凛凛、气势高昂，风豺部族众人见状，显然没有继续硬撑下去的必要，摆手打了个招呼，就像捕猎不成的狼群，带着不甘之色逃离此地，甚至没有多问关于赛卡赞的事情。
珊多丽没有料到中途会有其他部族的人插手帮助，看着双翼天马缓缓降落到近前，珊多丽撤去了法术，四个元素体身形坍缩，消失于现实位面。
“你就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吗？”为首一名骑着黑色双翼天马的骑手，他身穿着厚厚的兽皮保暖衣，缠头裹脑只露出风霜之色满布的五官。骑手将之前投掷而出的长矛收回，胯下天马即便收拢其双翼，也远比一般马匹要高大强壮，后颈鬃毛如同火焰乱扬。
“没错，我叫珊多丽。”
骑手微微点头，他的嗓音嘹亮，说道：“我叫肖·达恩，是天马部族的骑手。我们收到消息，前来援救被风豺部族劫掠的斑兽部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我们出手了。”
两人交谈这会儿功夫，天上那雷云飞快消散，仿佛刚才那雷鸣电闪的恐怖场面只是一场幻术。
……
“说是幻术倒也不完全是假啊。”玄微子站在高崖山，恒益子变成了乌鸦模样落在他肩膀上，注视着下方情况。
对他这样的修道之人，所谓的幻术与这个世界的幻术系法术并不完全相通。
幻术是相较于道家正法而言的概念，泛指不重视大道玄理、长生根本，只追求法术灵验，都是“幻术”。
这样的幻术小到草绳化蛇、投石变鱼、无火煮饭这等乡下巫婆神汉的伎俩，还有剪纸变人、指花花开、筷子分水这种常见于史书传记的神异手段，甚至枯木逢春、裂地涌泉、撒豆成兵，已经堪比仙家神通的大法力，其实也可能是“幻术”。
真要强行类比，这里的道家所言之幻术，其实既有变化系、又有咒法系，当然也不缺乏迷惑感官的幻术系，还有收惊迷魂的惑控系，就连赶尸役鬼这种接近于死灵系的手段也有，辟却刀兵毒虫的防护系也不会少，倒是回风返火、吞云吐雾的塑能系不太突出。
其实这些幻术，除了是久远流传下来的民间巫术，还有很多本身就是正统道法失传后支离破碎的片段，源流混杂、几经嬗变，传承不全才逐渐演变至今。
甚至可以说，但凡是“术”，皆是虚幻，唯有道法才是真，方能长久。
而一名修道之人，并不会排斥幻术，但要重视道法根本，幻术终归只是应事手段，而且施展起来，仍然有所消耗。一些规模庞大、惊天动地的幻术，一样要以神炁阴阳为本，缺乏内炼修养，过分依赖幻术就是自取死路。
好就好在恒益子的能量源来自奥法星图与自然界，这种容易形成联系并且方便调动的能量体系，施展法术比在地球上轻便太多了，也难怪这个世界奇能异术遍地，就算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但也不会有人把这当成稀奇事物。
也正是因此，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对魔法效能认识最深、施法体系发展最为广大的法师，他们大多数并不追求“内炼”，主要是实在没必要啊！
要将各种法术效果固化在自己身上，成为相对更灵活的类法术或更稳定的超自然能力，不是一般的困难。
虽然其他施法体系也有相应的尝试，可就玄微子如今了解到的情况，他们也并未找到稳定的道路。
玄微子本人如今的丹道修为较之上辈子巅峰状态，也还只是刚摸着门径的层次。可即便如此，丹道修炼的精深程度，让玄微子几乎没有办法直接传授给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尤其是以丹道根基与心灵异能形成联系，这一点玄微子就没法让其他人重现。一则是玄微子练就纯阳不灭之元神，心性之纯粹、心境之广大，于心灵异能一途上几乎是有他人不可比拟的极佳天赋。而光是让提乌斯这样一位中等法师认识心灵异能，就要花功夫引他入不净观中锻炼心识神智，开发心灵异能的潜力，如今还不知道能走多远。
其次，玄微子对于道法有着高屋建瓴的见解，不敢说一窍通则百窍通，举一反三至少是不成问题的。可他不能指望别人都跟自己一样。
修道是一项大事业、大工程，比在自己身上动手术还要深入细致。尤其是关乎心性的修炼，不亚于一边拆毁自己居住的房屋，同时还要修建一栋全新建筑，想要这个过程不至于“屋毁人亡”，需要非常非常精细巧妙的功夫。
太上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而道法修炼视一人为一国，调摄身心何尝不也是“若烹小鲜”，这也是为何丹道修炼总是讲究“火候”，火候轻了重了，都不是好事。
所以如今玄微子传授于他人的道法，都不算是真正的丹道，都是些不能作为完整体系的辅助型功法，而且多数是因人而异，符合他们各自原本掌握的技艺与天赋，做些小修小补。
唯独沃夫，是玄微子真正传授了丹道内秘的人，可眼下还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只能用《五龙捧圣炼形法》这种功法来从旁指引。否则受知见障影响，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勘破。
“沃夫，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高傲？甚至有些自以为是了？”玄微子忽然问道。
沃夫正在一旁按着玄微子传授在攀足拉筋，听到他这么问，有些奇怪地说道：“我要是说实话，医师你不会敲我脑袋吧？”
“直说就是了。”玄微子淡淡一笑。
“确实有一点……”沃夫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细小距离，然后赶紧补救道：“当然，也就一点点。我发现医师你不仅是对塔瓦隆那个老家伙，连同翠绿之环、神圣之主教会，还有那些法师，其实都不太看得起。”
玄微子笑而不语，碧云如意一晃，一旁赛卡赞浑身水晶状的力场细针突然消失，赛卡赞从静默中突然清醒过来，一看见玄微子就立刻后跃开来，察觉自己所处陌生环境，立刻抄出武器作戒备状态。
“哎哟？这是还想打架吗？”沃夫甩着胳膊上前，将手指关节捏得噼啪响，朝玄微子问道：“医师，你教我那一套东西，不是要身体动起来才更好练习到位吗？我能跟这个家伙打一架吗？”
“打呗，你要是能从中领悟出什么，那才是本事。”
玄微子没有阻止，而沃夫则是一脸狞笑，他这回没有施展狂暴变形，而是一抡背上双刃巨斧，朝着赛卡赞大步疾奔，巨斧抡圆直劈，不是单靠臂力，而是靠着全身筋骨力量将巨斧“甩”出去。
这种双刃巨斧重心靠前，与其靠刃口劈伤对方，倒不如是利用重量与速度连劈带砸。沃夫显然对这类武器得心应手，朝着赛卡赞就是疾风暴雨般的冲杀。
赛卡赞手持黑曜石短矛，显然不是用来进行格挡的，但她身形极为敏捷，恰到好处避开沃夫迎面一击，趁沃夫斧头攻势略过面前，暴露出肩背破绽，游刃有余地刺出黑曜石短矛。
谁料沃夫看也不看，肩一沉就巧妙避过寒气森冷的矛尖，健硕如他，此刻身段柔软如水，就像一团滚动肉球，身形在极为狭窄的空间中直接打转，双刃巨斧第二波攻势竟然速度倍增地刮来。
赛卡赞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一手，眼下距离实在太近，她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挨了重重一击，带着血花飞了出去。
但被斧刃击中赛卡赞只是借势退开，沃夫这一下猛击居然不能将她一劈两段，可见不仅仅是体质强悍，而且皮肤筋骨的自然强度，已经为她提供了不俗的伤害减免，最最朴素直接的物理攻击，也不能形成致命伤。
赛卡赞不愧是久经战阵的风豺部族精魂使者，她翻身一滚，手按伤口就给自己一个“治疗中度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沃夫可不会给她太多恢复的时机，此时的沃夫就像一架转动的螺旋桨，以身为轴圆抡巨斧，而且每转一圈，身体筋骨往返催加力量，导致越转越快，名副其实的“钢铁风暴”，带着粉身碎骨的威力，朝着赛卡赞撞来。
这下即便是赛卡赞也不能仗着自己的伤害减免来硬抗此等攻击了，她一抖手中黑曜石短矛，变成一柄黑冰长矛，直接朝着沃夫直刺。
两者碰撞，发出一阵冰霜爆炸，大片冰晶碎片四射开来，打断了沃夫攻势一瞬。
赛卡赞当即发狠，施展“豺狼形态”，上半身变成豺狼模样，朝着沃夫暴露在外脖子动脉咬去！
可沃夫好像事先预料到，巨斧攻势一停，身形就陡然变大的几分，赛卡赞狼吻一至，咔地一声咬在粗壮熊颈上，而且还在不断变大，直接将她的嘴巴撑开，只留下浅浅牙印。
狂暴变形几乎就是一瞬直接就完成了，这种状态下的沃夫，同样也有伤害减免能力，面对自带超自然“魔牙术”的赛卡赞丝毫不怵。
而且横壮的熊罴之躯，光是靠重量就将赛卡赞压倒在地，一巴掌朝着那豺狼脑袋拍去。
但就算这样，赛卡赞还是坚持施展出“行动自如”、“猫之优雅”，从决死境地中滑溜钻出，让熊掌拍在空处，砰地闷响砸出浅坑，击得尘土飞扬。
脱出束缚的赛卡赞恢复人形，抽出腰间黑铁短剑，她朝着玄微子骂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玄微子用心灵感应劝住了沃夫，然后对赛卡赞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原来还是有理性的嘛。”
赛卡赞舔了舔牙齿，一如既往地狠厉表情：“你很厉害，如果你真要杀我，根本不用浪费时间。”
“如果是想靠着夸奖，好让我分心松懈，从而反击或者脱逃，这种想法趁早放下。”玄微子向前迈出半步，周围空气为之一滞，心灵异能排山倒海压上，如无形锋锐突破意志豁免，直入意识深处，轰得赛卡赞眼前一黑，五感不由自主地逐一剥离。
对待这种惯于丛林厮杀心境的人，什么痛苦折磨、惊骇恐怖是吓不住的。但他们对形体知觉的依赖太深，剥离五感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如同心无所依，仿佛要成为受诅咒者一般。
当赛卡赞再度清醒过来时，浑身冷汗地倒在地上，不远处玄微子和沃夫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你可以走了。”玄微子说道：“至于斑兽部族，不能跟你们离去。”
“你这么做，是跟大联盟为敌，你就不担心后果吗？”赛卡赞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用你担心。”玄微子晃了晃碧云如意，光是这个动作细节，就吓得赛卡赞直接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
“有这么吓人吗？”玄微子笑着摇头，然后对沃夫说道：“看明白了？你比人家还是差不少。虽然拥有狂暴变形护身，又有翠环贤者靠魔法灌输进大脑中的武技，你面对擅长战斗的敌人，并没有多少优势。一旦战斗时间拖得久了，你那猛打猛攻的势头消磨干净，人家就能扭转局势了。”
沃夫伸展一下身体，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想在医师你面前表现一下嘛。”
“面对敌人，什么华丽夸张的法术效果、花里胡哨的武技招式都是屁话。有本事一拳头把对面砸成肉酱，废话什么？”玄微子朝着高崖下方缓缓回转北方的斑兽部族，说道：“我们离开吧，不管如何，未来柴堆镇会更热闹。不论是谁，都该早做准备了。”
第65章 饮血
年轻扈从抱着一大摞卷轴、文书，分量多到要用下巴压着，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梯。过道上来来去去的忙碌人影，远处传来争吵声音，透过玻璃窗，就能看见领主城堡外排着队的许多商贩与民众。
赤红伯爵死后，萨雷米爵士带着年轻扈从和一伙新入教的教友赶到莱根城，在当地民众面前展示了赤红伯爵的头颅，并且宣布莱根城暂时由神圣之主教会代为掌管。
这件事在莱根城引起巨大轰动，原本城中还有赤红伯爵手下一批法师和守卫，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丧失了斗志，任由当地教会将萨雷米爵士迎入领主城堡。
至于莱根城中的商贩和大户人家则有些紧张，他们都是与赤红伯爵签订了长久的合同，因为有地契与低廉的租税，所以才选择留在莱根城谋生。如果新上任的统治者否认赤红伯爵以前的约定，那他们在莱根城中的财产可能会遭受损失。
所以萨雷米爵士刚进驻领主城堡的当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做祷告，精明的商户们就排着队要来求见萨雷米爵士，而且往教友手中塞钱袋子，就连年轻扈从自己都被塞了好几个。
“这才一个晚上不到，你们就堕落了？！”知道这件事的萨雷米爵士将前来求见的商户赶了出去，然后拎起鞭子抽在众人身上，大骂道：
“就是因为这种贪婪，才会让莱根城的风气如此腐朽！总是贪图眼前一点小利，而不知道放纵这种行为，会对信仰造成多大的破坏！”
暴怒的萨雷米爵士当时恨不得拔出剑来惩戒罪恶，莱根城的老主教连忙劝阻，只好召集起领主城堡中那些文书吏与会计员，开始收集整理赤红伯爵留下的档案。
但萨雷米爵士信不过以前赤红伯爵的人手，将他们统统赶走，要求年轻扈从负责整理档案文件。
“我就不信，没了赤红伯爵的人，我们就无法管理莱根城了？当年我也在抄经院中学过如何整理文书档案！”萨雷米爵士说道。
结果推开领主城堡中的档案库，密密麻麻堆满墙壁书架的卷轴和文书，看得众人一阵头晕眼花，从莱根城开拓至今，各种土地产业开垦、买卖、归属的记录，都被集中在此。
光是整理文书档案还是次要的，萨雷米爵士要求莱根城的商户拿出各自的文书档案重新核对，然后颁发本地教会新发行的许可，只有获得教会许可的商户才能在莱根城继续经营。
不过这一回必须是萨雷米爵士本人亲自认定、诚信经营的商户店铺才能获得许可，而他对于商人一向抱持怀疑，于是让教友传告莱根城居民，允许他们对过去商人的不法行为进行举报。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就有大批居民蜂拥而至，他们高喊着“让教会主持公道”、“还我薪水”的口号，来到领主城堡向城中商户疯狂举报。
不到半天时间，事情就开始失控了，一些城中手工匠人还没去举报，就自行组织起来，冲入商铺与大户人家中抢劫。
部分有钱的商户虽然也聘请了低等法师作为“安保顾问”，可是面对动辄几百名兴奋狂热、手拿铁锤的工匠，还靠着材料与咒语才能施法的低等法师，见形势不妙，早早就跑路了。
至于莱根城原本的守卫士兵，他们最初都是由赤红伯爵一手提拔组建的私人部属，现在长官已死，他们对于新来的萨雷米爵士只是表面服从，实际上放任莱根城中的混乱，逼得萨雷米爵士将他们的队长叫来，勒令整顿城中治安。
年轻扈从听见萨雷米爵士与守卫队长争吵，那位守卫队长一直在说什么“武器生锈残旧”、“盔甲缺乏维护”、“守卫训练荒废”、“前任拖欠薪水”，总之就是各种理由推脱，不肯派人去管理治安。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这记账本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赤红伯爵两个月前就给守卫队一批全新的武器和盔甲！就连守卫队的薪水都是每月按时派发的！”萨雷米爵士指着书桌上那厚厚的账本，手指使劲，几乎要将账本戳穿。
将头盔夹在腋下的守卫队长耸了耸肩膀，说道：“先生您刚到莱根城，不明白我们这里的情况。这记账的都是那些文书吏和会计员，薪水能不能发到手上，我们可管不着，以前我好几次向伯爵申诉，他总是一拖再拖。就连两个月前的盔甲都是从其他地方买来的二手货。您瞧，我这件胸甲凹凸不平，还打着铁皮补丁，这都还是请城中铁匠修补过了。”
这位守卫队长看上去的确不算富足，一件带裙部甲片的铁皮胸甲，里面穿着厚厚的灰色棉衬，腰间挂着一柄旧式骑士剑，这副尊容放到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连当城门卫兵都嫌寒酸。
“你当我是傻子吗？”萨雷米爵士反驳道：“赤红伯爵之前带去柴堆镇的士兵，盔甲武器齐全，怎么到你这里就是这样？装出一副穷样跟长官要钱的戏码，我看得多了，你骗不了我！”
守卫队长只是说道：“先生，我已经如实汇报情况了，信不信是您的事。”
眼见对方坚持否认，萨雷米爵士反而问道：“还有！我听说守卫队中竟然有人跟着暴民一同打砸抢烧？你对手下的人居然没有半点约束吗？”
“没钱啊，先生。”守卫队长回答道：“就是因为赤红伯爵拖欠薪水，可守卫士兵们总要养家糊口吧？他们穷苦久了，难免会生出这些心思。现在先生您来了，不就正好让教会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懂得安分守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不要试图逃避责任！你要是干不好，那以后也别干了！教会管理之下的莱根城，不需要你这样的大蛀虫！”萨雷米爵士发狠道：“我也跟你说明白了，神圣之主教会才不怕你们这些小手段！我现在是给你机会改错，否则将来清算，罪恶之人都要送上火刑架！”
守卫队长也有脾气，只是压着愤怒说道：“如果先生真是这么认为，那我辞职就是了。”说罢就将胸膛徽章扯下来扔到书桌上，将头盔戴好，转身离开。
萨雷米爵士气得发抖，手按剑柄，恨不得直接将那个守卫队长劈成两截，但内心立刻涌出种种念头：“不行不行不行！要是放任愤怒，不就跟这些堕落者一样了吗？哼！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认为我管不好莱根城吗？我偏要做给你们看，就是让你们承认我做得比法师更好！让民众看清你们这群堕落的大蛀虫！”
强忍着愤怒的萨雷米爵士憋得脸色发红，忽然察觉到一旁有人窥视，喝道：“什么人？！”
哗啦啪啦——
年轻扈从怀里一堆卷轴文书掉落在地，他满脸尴尬俯身去捡，说道：“老爷，是我！”
萨雷米爵士累得吐气而出，坐在椅子上，问道：“各种房产地契都整理好了吗？”
“都、都在这了。”年轻扈从慌乱地将一份份卷轴文书整齐放到书桌上，同时说道：“我都校对过了，文本上都没什么错漏，就是有几家的仓库好像没有记录。”
萨雷米爵士揉着眉角说道：“那些应该都是赤红伯爵跟有钱富商私下商谈，所以都没有收录进来。不过我从他的私人书房里搜出一本账册，里面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年轻扈从侍立在旁不敢说话，萨雷米爵士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发脾气不对？”
“噢！不是的，那些有钱人可坏了，我从小时候就知道，老爷您做的大好事，民众们肯定都支持的！”年轻扈从连忙说道。
“民众？唉……”萨雷米爵士靠在椅背上，骂了大半天的他口干舌燥，说道：“民众里面也不尽是好人的。那帮暴民也是民众，他们这样公然入屋抢劫，甚至还有淫辱妇女的行径，还能算是好人吗？”
年轻扈从问道：“也许他们以前是被欺压得太狠了？所以如今才要发泄？”
“真要把莱根城弄得满地狼藉？对谁都没有好处啊。”萨雷米爵士只觉得一片混乱无序，是他最厌恶的状况：“而且现在人手太少，莱根城教会中的教友全部由我调遣，也不够应付现在的情况。也许要将那批文书吏和会计员叫回来……但前提必须是服从教会的领导，而且最好是皈依了的信众。”
“那……老爷是要让我去做这件事吗？”年轻扈从问道。
萨雷米摇摇头：“我打算让老主教去办，他在莱根城很多年了，对这里的人很熟悉，什么人可以信任，他比我懂……你现在有一件事。”
“什么事？”年轻扈从得到萨雷米爵士的信任，只觉得热血澎湃，两天两夜没睡觉的他，丝毫不觉得困乏。
“还记得赤红伯爵那间私人书房吗？里面有很多亵渎的邪恶物件，我还没来得及处理。”萨雷米爵士说道：“你现在已经初步掌握神迹力量了，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辨识那些魔法物品，然后做好归类。”
“好的！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萨雷米爵士紧皱着眉头说道：“按说我们不应该留下那些亵渎的邪恶事物。但眼下我们手中缺钱，又一直找不到赤红伯爵私人掌管的金库，只能将那些魔法物品变卖还钱。不过其中最邪恶的那部分，必须要毁灭掉，这也是我给你的任务！”
年轻扈从站着了身子，激动地说道：“我一定会完成！”
“那你去办吧，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萨雷米爵士挥挥手，抬起书桌上的摇铃一晃，朝着门外喊道：“下一个！”
刚喊出声，又有人赶紧冲进来，朝着萨雷米爵士诉苦了……年轻扈从不管那些，兴奋地来到领主城堡最高一层，推开赤红伯爵的私人书房。
就见这里摆着摆着各种魔法器材，靠着墙壁的巨大书柜塞满书籍和瓶瓶罐罐，里面泡着各种人体器官，部分居然还在砰砰跳动，骇人非常。
年轻扈从按照萨雷米爵士的教导，施展了一个“侦测魔法”，眼前一片灵光闪烁，照得年轻扈从有些睁不开眼，花了好一阵子才勉强适应这种感觉。
在神迹力量的指引下，年轻扈从发现一个角落处散发着强烈灵光，而且稍微注视，就让自己心口不断猛跳，仿佛是看见什么亲近事物。
年轻扈从走近角落，像是本能一般拧动一个花瓶，旁边墙壁就弹出一个小隔间，年轻扈从将手伸进去，里面是一瓶如血液般鲜红的液体，内中飘荡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年轻扈从被这种景象震惊了，他木然地拔掉瓶封，失了智般将鲜红血液往嘴里灌入。
……
夜深时分，年轻扈从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领主城堡一旁的厨房，此时此地只有一盏昏暗的蜡烛照明，里面有一道人影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年轻扈从脚步声震惊了那道人影，他猛一转过身来，是教会成员凯尔登。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凯尔登嘴巴里塞着香肠、左手提着烤鸡腿、右手握着酒瓶、怀里揣着浆果面包，满嘴满手都是油光，连忙解释说：“我真的太饿了！你、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年轻扈从只是缓步走近凯尔登，对方不禁有些紧张，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将柴堆镇的消息透露给赤红伯爵，如今赤红伯爵却死了，不知道自己当初告密的行为，是否被对方知晓，所以这些日子他都非常紧张，唯恐暴露了什么。
“这个……你是不是也饿了？”凯尔登嘴巴里的食物还没嚼干净，说道：“要不你也吃点吧？我看你这些天都忙得没时间吃东西，连眼睛都发红、红了……”
凯尔登看着年轻扈从那异常发红的双眼，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居然沸腾起来，这不禁让他想起赤红伯爵。刚要动作，年轻扈从突然扑上，张口咬在凯尔登脖子上。
凯尔登惊恐万分，他想要喊叫求救，喉咙里只传出低浅的水液声，他试图反抗挣脱，却不料对方双手十指如同钢铁一般牢固。
转眼之间，凯尔登皮肉飞快地干瘪下去，血液连同灵魂被一抽而空，只剩下一具空洞的尸体。
重新站起来的年轻扈从擦了擦嘴角，饱饮鲜血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昏暗的厨房中按着额头不禁冷笑道：
“呵呵呵呵……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鲜血衍体果然能承载我的灵魂，虽然非常冒险，但还是让我成功逃脱了！如今的我，重获新生了！”
第66章 到来
“没用，完全没用了。”
柴堆镇外的法师帐篷中，玄微子一推实验台，赤红伯爵剩下那块焦炭状的尸体被他解剖成一块块零碎，但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此时玄微子身边有一团银白雾气环绕，其中伸出几条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末端变成了各种手术刀与细针形状，在玄微子的操控下，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将那尸体中的器官筋骨细细分离开来。
这些星光体触手是一道名为“星光蔓生怪”的心灵异能，玄微子原来并不会，倒是迈昂从星界心灵术士那里学到。自从察觉到星界心灵术士能够探知到自己的所处位置，玄微子就打算暂时不再与星界进行沟通了。
“星光蔓生怪”跟“星光构装体”类似，都是星光体的创造物，并非从星界召唤而来。只不过“星光蔓生怪”更倾向于形态的多变，而“星光构装体”更重视塑造后的稳定性。
按照迈昂的描述，“星光蔓生怪”是模仿一种名为蔓生怪的特殊植物，它们主要生活于湿地、沼泽和雨林之中，本身形态就是由活化植物纠缠在一块的腐烂堆积物，会吞噬路过的一切活物。
据说蔓生怪最初就是古代巨人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但是由于巨人与巨龙的交战，导致蔓生怪原本的生活环境被彻底破坏，使得这个物种几乎彻底灭绝。
而“星光蔓生怪”这道异能就是用于模仿这种半活化的生命特性，只不过对于如今的玄微子而言，为星光体造物赋予生命特性，反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干脆将“星光蔓生怪”当成随身“黑触手”来用了。
用意念操控下的“星光蔓生怪”，可以做到非常细致灵活的工作，而且不可能出现手滑手颤的现象。以御器之法施展这道灵能，等同是手把手地教导迈昂获得“身体”的概念。
反正迈昂本来就不是人，未来如果真的需要获得灵活移动的身体，也不一定非是四肢五官具足的人形嘛。如果它乐意，也可以做一个到处飘的触手怪——前提是它“长养圣胎”已足，能求证“脱胎换骨”的境界，到时候就可以利用星光体，以及玄微子传授的《灵枢宝匮》，重塑一个法天象地的有机身体。
要达到这种境界，可真就是猴年马月了。因为无论是丹道修炼中的“脱胎换骨”，还是依循《灵枢宝匮》寻觅法天象地的先天自然之态，对于没有人身的迈昂都极为困难，因为这些道家修炼的经验，基本都是建立在以人身修炼的基础上。
偏偏道家修炼是最讲“以人为本”的，就连异类禽兽的修炼，也要脱去禽兽之相。“脱胎换骨”既是针对修道之人，也是指引这些慕道向仙的异类。
玄微子本人上辈子当然求证过“脱胎换骨”的境界，也知道此关对于异类极难求证，所以他也不苛求迈昂能进境迅速。而且不同世界，规则法度有异，谁就说只有人身经络是法天象地的呢？
这个世界古有巨人、龙族、精灵等强大族类此起彼伏，若论施法能力、身体素质，哪个不是远胜人类？他们对规则法度的摸索与探寻，未必就比当代人类浅，更别说玄微子这个外来户了。
玄微子之所以收走赤红伯爵的尸体，主要就是与之交战时，发现他的体质远胜一般法师，生命活力旺盛如河马犀牛，筋骨虽然不是非常强壮，但腑脏的气血运转功能，简直是堪比习练内家拳法多年的高人。
内家拳之所以冠之以“内”，就是相较于筋骨皮肉之力，更重视腑脏与气血对人体运动带来的影响。虽然在玄微子看来，人体本就是浑然若一，任何外在筋骨皮肉的运动，与腑脏气血都脱不了干系，硬是要分出一个内外有别、崇内轻外毫无必要。
传说内家拳修炼到了极致，能让“气血如汞”，这话被小说家吹捧得很夸张，实际是对腑脏功能的开发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能够感知到气血循行状态。
这其实就是通过形体的锻炼，走出一条由武入道、内视己身的路子来。
赤红伯爵就有些类似这样，即便是只剩下焦炭残尸，也能从中发现经过特殊锻炼痕迹的腑脏器官，难怪他喝了两瓶药剂，能够转眼间治疗伤势。
虽然当代法师与炼金术师开发出不少药剂，但是喝下去的药剂总会有一个消化生效的过程。哪怕是已经通过灌注魔法效能的魔法药剂，能够保证尽快治疗伤势，也不能做到像教会治疗神迹那样，短时间内完全治疗恢复。
从赤红伯爵的情况看来，他显然是知道药剂治疗效果与人体的腑脏功能相关，而且他的法术与血液关系密切，至少也认识到气血功能对人体的影响。
“突然有些后悔把你打成这样了。”玄微子看着一团焦炭说道：“可惜啊，为了将教会推出去跟奥秘之眼纠缠，你也只能乖乖受死了……”
想到这里，玄微子甩手创造出一只飞鸟斥候，然后朝内中输入一段讯息，命它飞往莱根城。
玄微子相信赤红伯爵应该留下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与他本人魔法技艺相关的书籍笔记。如果萨雷米爵士不需要这些东西的话，或许自己可以接收过来。
离开法师帐篷，玄微子来到柴堆镇上。在提乌斯的带领下，如今的柴堆镇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石砌的围墙正在慢慢修筑而成。
法师通过“石墙术”、“塑石术”，在已有岩石地面上，很快就耸立起一段围墙。而在其他位置上，通过夯土砌砖，或者是法师用“化泥为石”，一点点将围墙修成。较之过去那用原木拼排而成的简陋围墙，气派多了。
这个世界的工业技术并不发达，但并不妨碍魔法本身拥有塑造与改变外物的能力。尤其是奥术鼎盛的当下，法师能够创造出各种雄伟壮阔的建筑与景物，修一段城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玄微子打听之后才知晓，莱根城与许多新大陆城镇的城墙也是这样修成的，一些法师就是靠这种方式来维持生计。
不过真要比较建筑与施工能力，最优秀的还是矮人，不过如今矮人很少来新大陆参与殖民，估计是忍受不了离开陆地渡海远航。而跨海传送既昂贵又无法大量运送人力，所以矮人还是集中在旧大陆。
玄微子刚打算去看看塔瓦隆种下的橡树圣居，提乌斯却朝他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医师、医师！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又怎么了？我说过心灵异能急不得，水火不净观你每天修炼一两次就差不多了，太频繁的话可能会变成精神病的。”
玄微子这些天没少被提乌斯缠着问心灵异能的事，上回在雪地精巢穴里进入不净观定境中，后来这些日子没有玄微子的引导，提乌斯却总是摸不着门径，更做不到在定境中维持太久时间。
“不是那件事。”提乌斯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五芒星之塔会派人来柴堆镇，已经约定好就是今天了。”
“哦。”玄微子就木木地应了一声，看提乌斯的模样，于是问道：“那你是打算搞什么欢迎仪式吗？柴堆镇现在还是个大工地呢，也找不出司仪小姐穿着旗袍给你列队欢迎啊。”
“什么司仪小姐？旗袍又是什么东西？”提乌斯把气息喘匀后说道：“是关于的的事情，我对上面的人说了，是得到你的庇护，所以才能活下来。”
“这好像不是假话吧？你担心什么？”玄微子倒不意外。
提乌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我在通讯水晶里，把你说成是柴堆镇中隐居的高等施法者，所以五芒星之塔希望见你一面。他们可能把你当成是此地的主人了。”
“这不是他们想的，而是你说的吧？”玄微子毫不掩饰地说道：“不过你将奥法卫队失败的责任推到赤红伯爵身上，倒是做得不错。说吧，你们五芒星之塔是不是打算邀请我加入啊？”
“是有这方面的意向，估计会有一些合作。”提乌斯说道：“另外就是关于土著的事情，医师你确定真的会有部族在柴堆镇附近定居吗？”
玄微子答道：“他们已经在来此地的路上了，拖家带口肯定走得慢。你不也说了，五芒星之塔想要联系当地土著部族吗？”
提乌斯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为了更好与当地土著打交道，如果有愿意学习奥术、成为法师的，能不能请医师代为引荐呢？”
玄微子沉默了一下，提乌斯见他若有所思，连忙说道：“放心好了，五芒星之塔愿意为医师你提供赞助，只要能让土著接触奥术，就是受我们五芒星之塔的庇护，他们的部族也会加以善待和援助，不会让他们去做苦力劳役的！”
玄微子抬手一指赤红伯爵手下那群法师，说道：“当了法师，就不是苦力劳役了？”
然后一指提乌斯，说道：“当了法师，真的会受到组织的庇护吗？”
提乌斯愣在原地，表情立刻消沉下来，大多数法师的情况他自己清楚，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没有成为法师，肯定不会比今天日子更好过。
“好了，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如果你有本事争取到土著去当法师，那也是你的成就，不必非要靠我引荐。”玄微子问道：“对了，你们五芒星之塔的人是怎么来的？也是坐魅影驹马车吗？”
“不是了，他们这回直接用‘传送法阵’过来。”提乌斯回答道。
“传送法阵？那貌似是九阶奥术吧？真舍得花钱啊。”玄微子感叹道。
提乌斯说道：“这样比较省事嘛，毕竟火舞城中就有专设的‘传送法阵’，医师你要不一起来看看？”
跟着提乌斯来到柴堆镇外一处小山坡，玄微子一眼就看穿这座小山坡是靠“幻景术”形成，两人可以直接走进去。其中是大约方圆三十尺，地面上铺着一张五芒星大地毯，星芒尖端立着五根秘银材质的导航杆，用来指引传送法术的目的地。
提乌斯小心检视着导航杆，玄微子运起天眼仔细观瞧，发现此地已经被某种预言法术牢牢锁定，五根导航杆之间，魔法能量正在缓慢地自行构建、编织。
这并不是提乌斯本人施法，而是来自远方的魔法效能与导航杆产生共鸣，空间的经纬开始产生重叠、交错，而魔法能量也将原本空间中的占有物——包括空气排挤开来，形成一个真空而安全的环境，保证传送法术的成功。
然后就是类似闪电一样的光芒在导航杆之间闪烁，一阵刺眼强光后，六道身影齐刷刷站在地毯上。
为首一名法师身材高大，褐色头发梳理整齐，胡须刮得不留青茬，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身披天蓝色法师袍，手中杵着一根文明杖模样的细长权杖。他脸上带着自信笑容，容光焕发，就像正午的太阳，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他与奥法环阶的联系是何等紧密，就连空气中的游离能量也受到丝丝牵动。
“这就是九阶法师？”玄微子瞬间做出判断，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一旁的提乌斯吓得几乎膝盖一软，说道：“内勒姆院长？！怎么是您来了？”
内勒姆法师笑着说道：“怎么不能是我呢？提乌斯，你这次做得不错，看来学院的教导你也没忘记，知道要用幻术掩护传送。”
提乌斯半躬着身回答道：“多谢院长的称赞，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好了，不用那么紧张。”内勒姆法师一派轻松随意，转眼看向玄微子，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奥兰索医师了吧？我从提乌斯那里听说过你，不知道你是哪一家魔法学院毕业的呢？”
说这话时，内勒姆法师走上前来，要跟玄微子握手。玄微子也不客气，抬手握住，回答说：“哪里是什么专业的魔法学院？我就是从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灵媒师那里，接触到一些不入流的魔法技艺而已。”
第67章 试探
两人手掌接触瞬间，玄微子就感觉到一股侦测效能从对方手上毫无顾忌地涌来，试图上上下下探查自己。
玄微子脸色不改，运神行炁，收敛气息、蛰藏生机，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我这个经过改良的超自然‘解析弱点’，通过肢体接触进行侦测，能够无视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反而是要以强韧豁免来对抗，居然什么都侦测不出来？”内勒姆法师心中讶异：“不对，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活人啊？怎么连脉搏都停了？可是他的仍然有体温，不像是那些浑身负能量、冷冰冰的巫妖……”
而玄微子也暗中感叹，内勒姆法师的侦测法术就像是一个高精度、多频段的检测仪器，不仅试图侦测自己的施法能力，也在侦测如“灵根玉液”这样的特殊能力，甚至连身体的基础素质和弱点，都要被侦测。
“不愧是九阶法师啊，没有任何准备就施展出这样的侦测法术，而且无视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这分明是超自然能力，果然不可小觑啊。”
玄微子感叹完，却没有站着让对方侦测，他也发动了天眼去探知对方。元神感应之中，仿佛眼前并不是一名法师，而是奥法环阶的浮光掠影，磅礴浩瀚的奥术能量在他身上形成各种致密且庞大的无形结构。
玄微子发现，内勒姆法师身上有着三层防护法术，其中一层是比起“高等法师护甲”还要坚实、堪比厚重板甲的基础防护；另外一层是具有吸能效果、能够将低级法术转化吸收；还有一层是特殊的力场护甲，似乎是朝向外部的“反应装甲”，能够自动抵御格挡外来的敌对攻击。
“这一般人还真的没法跟九阶法师对抗啊。他光是站在原地不反抗不动作，低等法师连伤及他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意图近战搏杀的武者，会被自动触发的力场反应装甲直接弹飞……而且这些防护效果好像都已经恒定在身上了？”
玄微子目前也还只是靠着将几枚经过注能的宝石随身携带，能够以海量灵能自动维持防护，而人家九阶法师却直接将一整套相互配合的防护法术恒定在身上。
虽然是个人就知道将这么多法术恒定加持在身上要耗费大量金钱与物资，可光是这样就足以证明实力的差距了。
就算有钱，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玄微子听提乌斯提起过，魔法恒定术虽然可以让部分法术维持时间永久化，但这个只是理想状态。
首先自然是越高级的法术越难以被恒定，而且恒定化所消耗的物资与材料也极为庞大，以至于一些高阶法术的恒定化相较于低阶法术，简直是指数级的差别。
其次就是将法术恒定在施法者身上，也会占据一定的灵魂节点，相当于佩戴着魔法物品一样。灵魂节点具体也是表现在神魂层面，如果恒定太多法术效果，甚至会对施法能力产生“排挤效应”。
打个比方，法术的恒定化相当于让人背着负重物，总不可能让人扛着上百斤的重物还脚步如飞吧？魔法物品卸下之后还能重新穿戴，而恒定的法术效果一旦被强行解除，就不能自动恢复了。
虽然像内勒姆法师这样的九阶法师，要解除他身上的恒定效果非常困难就是了。
内勒姆法师显然也察觉到玄微子在侦测自己，只是笑着松开了手，陌生的施法者见面互相试探倒是常理，唯独一旁的提乌斯看得冷汗直冒，唯恐两位高人之间产生什么不愉快。
“占卜算命？奥兰索医师对这方面也有了解？”内勒姆法师一派从容，就像行走在自家花园一样，跟玄微子并肩行走起来，提乌斯和其他法师跟在后面。
“略懂。”玄微子不是谦虚，而是异世界的星象变化与地球不同，导致天干地支格局迥异，四柱十神全都乱了套，过往的术数基础基本作废大半，只能回归最原始的“阴阳判吉凶、五行定运化”。
内勒姆法师问道：“哦？不知道是哪一方面？星象？骨卜？卡牌？还是看手相？”
“应该算是星象吧。”玄微子只好顺着对方的话来说，毕竟当代法师的预言系奥术，主要是结合了占星术发展而来。至于其他的占卜手段，对于法师奥术来说，更多是乡下巫师的三流技艺，难登大雅之堂。
内勒姆法师笑道：“哦？那就正好了。我们五芒星之塔在旧大陆拥有魔法学界最大的星象观测仪，负责操控它的威思顿先生是占星术的专家，有空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那我就先说声多谢了。”玄微子对于五芒星之塔的拉拢并不排斥，利用都是互相的。
内勒姆法师远远望着还在兴建围墙的柴堆镇，像是有钱的大富翁视察自己的产业一般，杵着权杖说道：“不错啊，干得热火朝天，但规模还不太够。”
提乌斯上前连忙问道：“不知道院长打算扩大多少规模呢？”
内勒姆法师笑道：“我们五芒星之塔希望将这里打造成第二个火舞城，尤其是要作为与当地土著友好沟通的重要城镇。别的不说，起码要兴建一座通讯晶塔。奥兰索医师，你觉得呢？”
“我是没异议的，但还要考虑本地其他人的态度。”玄微子面露深意地说道。
内勒姆法师有些不解，问道：“这……教会不是已经将重心放在莱根城了吗？不知道柴堆镇还有什么人，值得奥兰索医师如此关注？”
随即就见三只翠鸟从众人头顶飞过，在它们飞行轨迹后留下星星点点的翠色光羽，朝着柴堆镇北方飞去。
忽然间，地面产生细微震动，如同是海洋潮汐一般，一阵阵波浪向外席卷。
三只翠鸟在半空中盘旋绕圈，如同三团苍翠之焰，点燃了大地之下流动着的自然能量，一棵树苗破土而出，伴随脉动光流，时间仿佛被加速了一样，树苗转瞬间茁壮成长。
远远就能听见树木蜿蜒生长、根系钻透土地发出的咔咔声响，一片苍翠碧绿绽放，不可计量的自然能量疯狂灌注于此，繁茂树冠遮天蔽日，更有一阵冲天直举的巨树虚影展开，屹立在大地之上。
而这样还不够，在翠绿光霞直冒的橡树周围，地面隆动，条状巨石破土而出，环列一圈，形成巨石环阵，“圣居术”效果立刻形成，笼罩了方圆一两百尺。各种法术效果不要钱一样的展现出来——
“防死结界”、“侦测魔法”、“忍受环境”、“行动自如”、“防护能量”、“抵抗能量”、“消除隐形”……
望着那翠光大作的橡木圣居，内勒姆法师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身后一众法师也是惊愕不已。就连猜到这是塔瓦隆杰作的提乌斯，也没料到会见识到这种场景。
“这是……翠绿之环？”内勒姆法师一眼就认出来了，指着那橡木圣居向玄微子问道：“这里有翠绿之环的成员？还、还……”
“还是高等德鲁伊”这话，内勒姆法师一下子说不出来，他虽然知道翠绿之环成员在新大陆出没的消息，但一些散落在外的翠环成员并不能说明什么，根本不值得他一位九阶法师留心。
可眼前情况不一样了，翠绿之环之所以有此名头，就在于这种橡树与巨石环阵组成的“橡木圣居”，可以说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的“翠绿之环”！
大伦底纽姆帝国开国皇帝，据说就是在古德鲁伊的翠绿之环中，得到其导师的指点，拔出了一柄象征皇帝身份的长剑——当然，这些都被法师们当成支持皇室统治合法性的童话故事。
但不可否认，一个能够打造“橡木圣居”的翠环成员，其成就类比法师，相当于开设魔法学院与建造一座法师塔！
令人震惊的场面还未结束，就见那颗茁壮的橡树结出一枚巨大橡实，如同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由于自身重量，脱离枝头掉落在地，摔出几道裂缝，苍翠光毫迸射而出，一口气撑破橡实外壳。
那是一道通体翠光的模糊人形，如同是最纯粹的自然能量聚合而成。与此同时，三只小翠鸟飞到这道翠光人形之上，体型变化，与翠光人形逐渐融合。
最终，一名身穿翠羽长袍的中年男性缓缓飘落在地，站在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一众面前。他的面容与塔瓦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此刻须发皆黑，甚至在阳光照耀下，隐约显出苍翠之色。
形容体态焕然一新的塔瓦隆只是扫了内勒姆法师一眼，然后对玄微子深深躬身按胸行礼，说道：“奥兰索医师，多亏您的指导，我不仅完成橡木圣居，而且获得‘不老身躯’，翠绿之环将会是您最忠实的伙伴。”
内勒姆法师听到塔瓦隆这么说，他先是本能地用上侦测法术各种扫视，完全不在意对方。不过塔瓦隆好像也乐得对方这么做，只是长身而立，气息与后方橡木圣居相连，魔法灵光简直笼罩了半边天空。
“不老身躯？真是不老身躯？！”内勒姆法师别的没多想，看见对方那健康而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内心生出强烈的渴望，然后猛地回头盯着提乌斯，话语像是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提乌斯欲辩无言。他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他只是记得玄微子跟他提过不要靠近塔瓦隆做实验的地方，他当然乖乖照做，甚至不敢随便窥探，谁曾想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橡木圣居？
内勒姆法师扭过头来，脑海中心念急转，虽然他身为九阶法师，但法师爱惜生命的程度与奥法环阶成正比。尤其是享受过富足美好的生活，内勒姆法师对于女人的欲望不曾消减，哪怕是为了追求更长久的生命，内勒姆法师也不愿意转变成巫妖或者什么奇奇怪怪的状态。
他想要更极致的享受！他想要更健康的生命！他想要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欲望啊。”玄微子根本不需要任何侦测思维的手段，就能猜到内勒姆法师此刻心中所想。
对于追求长生久视的丹道修士，玄微子太清楚这种欲望了，因为这是扎根于生命本身必然存在的欲望，向内探求修持，也一定会面对这种欲望。
作为生命，其根本欲望就是延续自身。无论其有无智慧，也无论其是否存在高级的认知能力。甚至这种欲望本身就是生命延续的动力，是物类繁衍的基础。
而这种欲望更进一步，衍生出的便是色欲。
对于个体能力强大的高等法师而言，他们对于延续自身的想法必然是相当强烈的，比起繁衍后代，让自己更长久地存在下去的欲望，说不定会更为强烈。
方才玄微子探查过内勒姆法师的身体，察觉到他的炉鼎生机是依靠着药物与法术才能维持如今这种状态，实际寿命远远超过表面所见，可见他对自己生命的占有心。
虽然这个世界延长寿命的办法很多，甚至能转化成永生的巫妖，也可以像星界心灵术士那样抛却躯壳、精神长存，但躯体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让部分人望而却步，总想另谋生机。
塔瓦隆如今重塑躯体，德鲁伊法术又有进步，获得不老身躯，而且得到玄微子指点《菁华妙气》，形骸生机恢复青春鼎盛之时，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身体素质下降，也再度提升，可以说是飞跃式的进步。
也难怪他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现身，特地在内勒姆法师面前显摆炫耀。当然，塔瓦隆一开口就把玄微子拖了下水。
“你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啊。”玄微子心里暗笑，就见那位内勒姆法师脸上保持着僵硬笑容，玄微子只好问道：
“内勒姆阁下，这位是翠绿之环的塔瓦隆德鲁伊，五芒星之塔是否能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最好还是先获得他的首肯，我可做不了主啊。”玄微子一望塔瓦隆，笑眯眯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
塔瓦隆知晓玄微子的用意，虽说他并不喜欢法师，但眼下为了长久发展，也不得不妥协，只是保持着风度说道：“如果这位法师阁下选择要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我也不好反对，只是我需要获得一项权利。”
“什么权利？”内勒姆法师问道。
“翠绿之环在新大陆传教的权利！”
第68章 丹道
“你说什么？！”内勒姆法师惊愕不已，随即否决道：“这不可能！帝国已经将你们翠绿之环定为非法教团，你们还想找死吗？”
要不是亲眼看见塔瓦隆建立了橡木圣居，而且似乎与玄微子有某种密切往来，加上内勒姆法师自己内心各种盘算之下，否则早就要抡起权杖抽人了。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合法传教的权利，这哪里是他能够决定得了的？
“你没资格下这个决定，将我的要求原封不动回报给你们上面的人。”塔瓦隆自信十足地说道：“别以为我们翠绿之环真的对如今局势一无所知，你乖乖去跟那位‘飞弹女王’说明情况。”
内勒姆法师脸色发沉，他原本以为柴堆镇最多可能有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没想到忽然出现翠绿之环的大人物。能够建立橡木圣居的德鲁伊，哪怕在几十年前，也是数目稀少的强大施法者。
而橡木圣居就相当于法师的法师塔，甚至在翠绿之环中的地位要更加崇高，就眼前情况来看，塔瓦隆肯定是要在此地长期发展势力的，那岂不是与五芒星之塔的未来方略产生冲突？
可别的不说，内勒姆法师真的很羡慕德鲁伊这不老身躯啊！
强盛如奥秘之眼，汇聚了最优秀的炼金术师，花了几百年都无法制作出传说中可以让人不老不死的贤者之石，只能靠转化巫妖、融合异怪等方式来延长寿命，彻底告别了鲜活的身体。而一般人类法师又没有特殊血脉，就算勉强用法术延寿，身体也有衰老的一天。
但是让内勒姆法师低头向德鲁伊请教技艺？身为九阶法师的尊严，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两位，能不能先听我说句话？”玄微子见场面僵持不化，主动开口道：“内勒姆法师阁下远来是客，不如先让他将此地情况汇报清楚。有什么难处，大家往后商量着来嘛。比如翠绿之环的传教，不用一下子放开，可以先在金冠木自治领一带实施。如果谈得来，希望塔瓦隆贤者能够允许五芒星之塔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
玄微子哪里不清楚塔瓦隆的用意，他之所以一上来大开口，就为了后面好讲价妥协。翠绿之环在新大陆广泛传教，塔瓦隆自己也清楚眼下不可能做到。玄微子顺水推舟，给内勒姆法师一个台阶下，就看他接不接了。
更何况塔瓦隆与翠绿之环真正传教与发展重心，仍然是放在土著之间，而那部分又不是五芒星之塔能管辖到的，本来就是一份稳赚不赔的买卖，这回翠绿之环可谓是大大得益了。
塔瓦隆倒是很配合玄微子，毫不松口地说道：“除非五芒星之塔准许传教，否则休想在柴堆镇修建通讯晶塔。”
内勒姆法师也冷静下来，他的奥术造诣虽然高，可是专精防护系，并不擅长面对面的战斗。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想在柴堆镇树立两个高等施法者敌人，这会让往后工作的推进变得十分困难。
“在新大陆传教的权利，我们五芒星之塔说了不算，你在这里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内勒姆法师两手交叠按在权杖上，端正起来：“不过你们的要求，我会向上汇报。希望你们的态度不要再三变更。”
塔瓦隆冷笑模样，一语不发，玄微子做起和事老，说道：“不论如何，内勒姆阁下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可以商谈的东西还有很多的嘛。”
听到这话，内勒姆法师眼神一亮，他记起刚才塔瓦隆对玄微子的感谢，不禁暗自思量起来：
“对了！他的体质与强韧都很高，不像是一般的施法者，德鲁伊也是典型高强韧豁免的施法者，他们两个相互交流技艺似乎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内勒姆法师下定心思，说道：“那我先去进行通讯联络，劳烦你们稍等。”
说完这话，内勒姆法师领着手下一行人来到远处空地上，从腰间一个精巧的小皮夹中掏出一个象牙材质的拱门小模型，轻轻一弹，拱门小模型直接在半空中大放光芒，一扇水晶大门出现在地面上。
玄微子还是头一回见识“法师豪宅”，这扇水晶大门就这样孤零零立在地上，周围没有其他事物，但玄微子却可以感应到门后还有另一片特殊的空间。
“法师豪宅”这道法术就是创造出一个异次元空间，而且内外环境不会相互影响，能够保证法师在内中的安全，算是高等法师出门旅行的必备法术了。
玄微子在那里仔细观察，内勒姆法师进入后关上门户，整扇水晶大门缓缓隐去，但是在天眼感应下，还是能发现一处异次元空间的节点。
“不知道强行破坏这处节点，会发生什么事？”玄微子心里不禁猜想起来。
内勒姆带来的几位法师守在附近，不让其他人靠近，玄微子则对塔瓦隆说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而且提前出来了。”
塔瓦隆“出关”的日子比预想中要早，他兴致极高，说道：“我原本以为要更久一些的，但确实如奥兰索医师你说的那样，在‘入定’之后，能量物质的转化与结合，比想象中要快很多。这种冥想方式，是你们心灵术士特有的吗？”
“算是吧。”玄微子只好解释道：“我是一支比较特殊的心灵术士，我的前辈们认为，心灵的力量并不是孤立地存在，身体也蕴藏着心灵的力量。可以这么说，生命就是心灵与身体的相互结合。”
提乌斯也在一旁听着，他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身体也有心灵异能的潜力吗？”
“难道你的大脑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而且你的呼吸、心跳，还有许多细微的生理机能活动，都处在你的意识掌控之下吗？”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摇摇头：“当然不是，平常人哪里会理会这些东西。”
塔瓦隆则说道：“翠绿之环中倒是有一些控制呼吸与心跳的技艺，与你说的有关吗？”
玄微子立刻否定道：“不对不对，我的心灵异能并不是要你们控制呼吸与心跳。或者说，刻意的控制反而是背离我这一支心灵异能的技艺。”
“那要怎么做才能激活身体中的心灵力量呢？”提乌斯不解问道。
“感受。”玄微子斟酌了半天，才用通用语勉强解释起来：“或者说——认识自己。既然知道这种力量的存在，那要首先感受它、体验它，然后才能把握它。而这就是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
塔瓦隆闻言，饱含深意地笑道：“确实很像心灵术士的技艺。”
提乌斯没有听出德鲁伊的暗讽之意，追问起来：“那要如何认识自己呢？”
“从放下思虑的安静之中，从剥离纷扰的虚无之中。”玄微子说道：“我这里说的安静与虚无，不是让人呆着不做事，而是对外界信息的判断和处理，不会干扰自我意识……这样表达，你这个法师应该能听得明白吧？”
提乌斯点了点头，玄微子继续说道：“你所拥有的感知功能，其实比你想象要强大和敏锐得多，你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来自于外界的信息，甚至包括在你睡觉的时候。而你的身体获取这些信息之后，会进行一系列的、你不能直接感受到的筛选与加工进程，这些信息也许会被扭曲变造，也许会被增添附加，同时会勾牵连带各种旧有的记忆，形成一个庞大的信息体。
而你对外界进行认识，其实是针对这个庞大而复杂的信息体，你本人的意识并没有直观地面对外界，只是靠着一个个信息体来与外界进行交互，任何行为与判断，也都是依据信息体而做出。久而久之，各种信息体的堆积累加，就会形成顽固的观念，彻底主导你的思维认识。
可我之所以说身体拥有心灵的力量，便在于此。因为这种对于外界信息进行自主筛选加工，其实是极具潜力的。如果反过来加以把握，感知能力会有极大的提升，增强对内外事物的认知能力，同时获得强大意志，不被各种情绪与判断所干扰。而且由于对自己身体的认识加深，也能让身体与心灵的协调运作，维持稳定的生理机能，开发出一些特殊能力也不足为奇呢。”
提乌斯听得一愣一愣地，又问道：“这个‘对外界信息进行自主筛选加工’……是不是你以前提到的‘识神’？”
“没错！”玄微子察觉到塔瓦隆也在侧耳倾听，说道：“但识神需要有元神来驾驭。而所谓元神，其表现就在于能够认识到外界客体对主体不可避免的影响。既然外界信息的接收是自动的，对于外界信息的筛选加工也是自动的，那么能对这两项功能保持观察与认识，不就恰恰是让最根本的自我意识展现出来吗？这个过程，我称其为‘元神现’。
只不过要让元神显现，不是一步到位就能做到的。安静与虚无，从外在层面看，是减少接受过多过杂的外界信息，从内在层面看，是更好地观察与剖析信息体，能让元神逐步驾驭识神。如同一位被首相架空的皇帝，重新掌控国家权力。而具体做法有很多，我教你的水火不净观只是其中一种。”
提乌斯若有所悟地说道：“医师你当初说，占有心对人很重要，这么看来，识神也是非常重要的咯？”
“当然！”玄微子说道：“对外界信息自行筛选加工，而且一刻不停，这是一个何等精密复杂的系统？但你敢舍弃这种能力吗？那样的话，你就是一个只剩下基础生理机能的血肉之躯了！真就是比地上一棵野草还不如了……啊，我不是在侮辱植物。”玄微子后面一句是对塔瓦隆说的。
“很有趣的说法。”塔瓦隆笑着问道：“我只是好奇，医师你所说的元神、识神，除了人类之外，其他生物也有吗？”
“有！”玄微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元神、识神并不是灵魂，而是对能力的概述！但凡是活物，就必然拥有这两种能力，甚至广义而言，整个世界本身都有！”
“这么夸张？”塔瓦隆嘿嘿发笑，似乎有些不相信：“识神的概念我听明白了，倒是元神有些奇怪。智慧生物就算了，哪怕是一条鱼、一只飞鸟、一棵树木也有你说的元神吗？”
“有！”玄微子非常干脆地回答道：“你是德鲁伊，依你对动植物的了解和认识，它们在面对外界自然环境变化的时候，难道所有个体都会选择旧有的本能习性去应对变化吗？”
“当然不会！”塔瓦隆说道：“习惯生活在城镇的人不明白，处于文明之外野兽，往往会有各种生存智慧。能够在各种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医师你是说，元神就是这种根植于生命遗传中的智慧吗？”
“有一点接近，但并不完全是。”玄微子言道：“因为生命遗传中的智慧，也会演变成本能习性啊。它能够为族群的祖先躲过灾祸，就一定能够为后代面对从未经历的灾祸提供帮助吗？不见得吧。”
塔瓦隆沉默不言，玄微子则说道：“元神强大，则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外界客体环境对主体自我的影响，从而做出超脱旧有本能习性、思维模式的选择行为，最终跳出灾祸与困境的束缚，得大自在！
而我之所以说整个世界都有元神，恰恰就体现在生命物种的演化上啊！你是德鲁伊，又在新大陆游历过，应该看得出新旧大陆类似生物种类的不同演化方向吧？这就是生命本身面对外界客体环境对主体影响下，做出的选择啊。
只不过以生命现象的总体来看，这种行为并不是出于主观判断和选择。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以生命族群为单位，对环境变化适应能力、演化潜力越强者，元神越强大。
而从国家政治而言，也是一样的，面对国内外纷繁局势动荡、不可预测的天灾祸乱，越能组织起力量去应对，越能尽快适应新局面和解除危机的，元神越强大。
所以我这一支心灵术士的修炼，不仅仅是局限于个人能力与技艺的提升，而是要将这门技艺放到国家社会、天地自然的大环境中进行比对，让自我身心与整个庞大的社会环境、自然环境进行交互，并且相对应地做出各自的调整。”
说了一大通的玄微子就像是狠狠发泄了一番，心中叹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当得上是‘丹道’，而不是拘泥于搬运精气、取坎填离的内丹法、内丹术啊。”
第69章 合作
塔瓦隆听玄微子这通长篇大论，有些好奇地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支心灵术士有具体名称吗？”
“什么具体名称？”玄微子没明白过来。
塔瓦隆笑着解释说：“任何施法者体系都不是孤立的一条发展路径，翠绿之环的德鲁伊，跟古德鲁伊就有很大差别。而德鲁伊之中也有‘风暴使’、‘易形者’等变种分支，像我如今这样，则是‘圣居祭司’，因为我的法术与橡木圣居有密切关联，掌握一般德鲁伊所没有的技艺与法术。”
提乌斯也在一旁点点头：“我们法师不仅仅有八大学派的专精法师，也有对个别类型法术深入研究后的进阶变种。像飞弹女王开创的‘魔弹射手’，还有奥秘之眼的‘异形学者’、‘虹彩学者’。就连战斗法师与奥秘骑士，也被认为是特定的变种施法者。”
玄微子这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似乎很喜欢搞各种分类，而且分得越细越好，明明进阶变种之间也有大量相似性，却还是要强调各自差别，非常讲究“专业”。
虽然道家修炼之中有不少类别区分，华夏自古修道法脉传承也有不少，其开创祖师也是从不同角度与方向阐解大道玄妙，可最终结果却是走向相互融合。
就像道家修炼中最广为人知的丹道与符箓，其实两者各自内涵都相当庞杂，真要细分，也都能拆出几十上百道传承。可是到后来，丹道与符箓都在相互融合，不仅仅是应用上的配合，而且连内在义理都有相互渗透。
强行用这家修丹道、那家画符箓来进行区分所谓的“门户”，那不过是古代帝王为了方便统摄教门的政治手段，与道法精妙无关。甚至容易让初学之人陷入这种狭隘的“门户之见”，可谓是祸甚于福。
玄微子都已经将丹道之所以为“道”的缘由说明白了，结果他们还是在问“专业”，让他感叹弘道不易。
“虽然在技艺法术上交流甚多，但这些人终归做不了道友啊。”玄微子在心中感叹，这种为了更强大力量、更精妙技艺而结交的人，他上辈子也是见得多了。
“我们没什么具体名称，就是心灵术士。”玄微子回答两人的疑问。
提乌斯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道：“医师啊，这可不行。如果以后你要传授他人心灵异能的技艺，没有一个响亮名头，别人可不会来。”
玄微子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开办学院、广收学徒？”
塔瓦隆也说道：“以奥兰索医师你的学识见解，完全可以这么做。而且魔法学院，本身就是一个扩张势力、集中财富的地方。由于人类当中的术士血脉几乎彻底断绝，施法者的能力难以遗传，导师学徒之间才能构成更紧密的利益关系。看看奥秘之眼与五芒星之塔吧，这些法师组织最初都是魔法学院，如今却是爪牙耳目遍布各地的庞大势力，已经不怎么受帝国约束了。”
这么露骨的话语，说得一旁的提乌斯也有些尴尬，不过他眼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抱紧玄微子这条“大腿”，所以也在一旁怂恿道：“医师，我看你并不排斥传授他人技艺，但是不能老是做好人啊！这年头知识就是金钱、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权势！让更多人学习心灵异能，你的追随者越多，你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大啊！没理由让好人吃亏，你说对不对？”
玄微子扫了两人一眼，他传授众人道法，本意是从他们身上总结现象、挖掘规律，然后完善自己具体的修行。至于开宗立派这种事，玄微子太清楚有多麻烦。
开宗立派，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异世界，不论冠以怎么崇高美好的理由，其本质上要与不同来路的人物打交道，要寻求利益以维持组织生存，要完善组织内部的利益分配，还要寻求组织发展延续的道路。
这当中条条项项，每一件都不是玄微子一人能够做成的，他可不会被眼前这两位吹捧两句，就真当自己有能力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了，上辈子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玄微子确实有弘道传法的愿心，但却不一定非要通过直接兴办魔法学院来实现，而且他想传授的是道法，并非是单纯的心灵异能。
传法与教学，两者相通却有差异，尤其是在不同文化与世界观下，差异会更加明显。道家传法是要教人成人、成真人，而教学是教人成才。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法师与奥术，就是教人成才最为显著的体系。然而成才本身只是让人获得技艺，却没教人如何成人、如何与世界相处。所以这个世界的法师纵使实力强大，却还是尽一切所能夺占万物，他们永远处于一种莫名的不安，需要以法师为中心构建一个“绝对安全”的世界。
玄微子忽然明白，这不就是最典型的“妄心”吗？占有外物的本质不是占有事物本身，而是受占有心驱动，要世间万物顺应本心而成，将现实当做自己的妄心。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人？上辈子强要事事顺心如意，认定此乃“直指本心”，却不知本心早已沉沦妄境。
“难怪他们说我入魔已深，原来是指这个吗？”玄微子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医师你在说什么？”提乌斯没听懂。
玄微子一下子想到天边去了，赶紧将思绪扯回来，说道：“魔法学院的事先不用急，柴堆镇如今情况，还养不起一帮顾着练习心灵异能的施法者。倒是翠绿之环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发挥了。”
塔瓦隆说道：“放心好了，橡木圣居在此，此后粮食收获将不会有难题。我也会将‘植物滋长’传授给来此地定居的土著部族，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光是粮食还不够，还要让他们学会更多谋生手段。”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则回答道：“奥兰索医师，土著也不是真的跟帝国宣传那样愚笨无知，正常起居生活所需要的物件，他们一样可以自行打造。哪怕是帝国本土的普通民众，未必真的就比新大陆土著高明多少。”
“这倒是。”玄微子点点头，“不过帝国军团的殖民开拓，主要是依赖法师的力量。土著要在此地长久立足，也需要发展与改良法术，光是靠德鲁伊法术让粮食增产保收还不够。”
塔瓦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却没有明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这点我们明白的，不知道医师有什么想法呢？”
玄微子摸着下巴问道：“我见法师那个魅影驹马车就不错，法师的魅影驹是咒法物，我在想能不能通过精魂法术也创造出类似的精魂马匹，作为载具或者坐骑。不仅在困难地形健步如飞，甚至能够改进到水面行走、凌空而行。毕竟人员和物资的往来运输，还是要靠载具，不可能个个都靠‘传送法阵’代步吧？那是个九阶法术，还没法额外带太多负重。”
提乌斯则条件反射般地说道：“如果医师你需要，可以跟我们五芒星之塔购买啊！魅影驹马车不是很贵的。车厢还可以进行个性化改装，提供精金夹板、通讯水晶、保暖床铺等各种设备，甚至还有欢愉工具。如果一次性购买十辆，立刻享受九五折优惠，还不赶紧抢购？”
“说实话，这些广告词是不是你们五芒星之塔毕业考试的一部分？”玄微子哭笑不得地说道。
“别问了，我也觉得很羞耻……”提乌斯抱着脑袋说道。
……
当内勒姆法师从法师豪宅走出来时，脸上带着轻松神色，来到玄微子等人面前，对塔瓦隆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经过商议，准许翠绿之环在金冠木自治领内传教。”
这其实已经达到塔瓦隆的设想了，他并未表现喜悦，问道：“你们法师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让步，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第一，古代巨人遗迹将由我们五芒星之塔开发，翠绿之环不得阻挠。”内勒姆法师说道。
这回则轮到玄微子开口：“阻挠倒不会，但是我们也许可以联合开发，彼此共享开发成果，这样才能更好合作。”
内勒姆法师问道：“奥兰索医师已经去过遗迹了吗？”
“曾经进去过，但了解不多。”玄微子说道：“不过我对古代巨人的魔法也颇感兴趣，听说五芒星之塔收集了巨人魔法相关技艺，不知能否让我参考一下？”
“在适当时候，可以。”内勒姆法师没有完全答应，继续说道：“第二，除了通讯晶塔，我们五芒星之塔要在柴堆镇设立一间战斗学院，并且派驻一支奥秘骑士。”
玄微子与塔瓦隆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可以，不过费用和建筑材料，恐怕要你们自己承担。”
“没有问题！”内勒姆法师轻松笑道：“当然了，这间战斗学院也欢迎当地人加入，我们的奥秘骑士会对他们进行培训，无论是作为日后加入五芒星之塔，还是外出做冒险者，都只需要廉价学费。”
玄微子则说道：“那我再多加一个要求，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更多殖民者来此地开垦？”
内勒姆法师对此并没有反对意见，只是有些奇怪：“可以，只不过恐怕短时间内找不到太多殖民者。”
塔瓦隆则冷笑说道：“内勒姆法师阁下，火舞城作为奴隶交易的重要城镇，我就不信你没参与过！”
内勒姆法师有些惭愧，要知道火舞城虽然是繁华城镇，但也很多人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将自己卖做奴隶。只不过火舞城的奴隶行业比较“规范”，从最穷苦、一无所有的苦力，到懂得一些手艺的失地农夫、无业匠人，甚至是还不起贷款的市民，这些奴隶都被分出个三六九等。内勒姆法师的生活女仆就是从这些规范的奴隶市场买来的，而且是“专门订购”。
他只能说道：“奴隶是有，但奴隶行业主要是商会联盟的人在管理，我不可能开口就让他们送人过来，除非你们肯出钱……”
玄微子朝内勒姆法师招了招手，两人单独走远，说道：“不知道内勒姆法师来柴堆镇工作，是为了五芒星之塔的公务，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发展？”
“这……当然是公务啊。”内勒姆法师没太搞明白对方的用意，虽然他如今也有私心。
“我有一条发财的路子，不知道内勒姆法师有没有兴趣？”玄微子说道。
法师，不论是实力高低，总归是爱财的，他两眼放光地问道：“什么发财的路子？”
“一条通往幽暗地域的道路。”玄微子说道。其实这件事在他将迈昂炼制成器时候就了解了，迈昂来到地表，顺势打通了一条曲折的道路，直通地底深处的幽暗地域。
内勒姆法师倒吸了一口气，地底世界一向被公认为是充满危险、也充满机遇的地方。由于矿物往往深埋地底，而地表矿藏大多被严格管控，所以要是谁能掌握通往幽暗地域的道路，就等同掌握一条源源不绝的生财之道。
“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件事？”内勒姆法师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发财机会居然有人会平白无故告知外人？教会的神棍都不会发这样的善心好吗！
“放心，我也想从中赚钱，不过我一向信奉合则两利。”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借此拉拢内勒姆法师。
因为内勒姆法师如果能够从幽暗地域中获得巨大利益，他是不愿意被五芒星之塔瓜分掉一部分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把握得好，反而能够让内勒姆法师为自己所用。
对于贪生怕死、穷奢极欲的人，顺应着他的性情，就能将其把握得住。
纵使是内勒姆这样的九阶法师，一旦被利欲熏心，也会盲目起来。
“那……奥兰索医师你需要什么？”内勒姆法师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
“这是友谊的第一步，内勒姆法师阁下可以将这当成一次投资。”玄微子说道：“而且现在这条通道下方有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如今有一窝受我约束的雪地精正在探索，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将情况告知阁下，稍后也可以去看看。”
第70章 仙家法宝
看着眼前耸立着的巨大石门，周围繁复的几何纹路好似隐藏着远古的奥秘，内勒姆法师抬手画了个圆圈，魔法能量灌输到大门上的青铜圆环，其中镶嵌着的白色晶体光芒大作，推动石门缓缓打开。
“内勒姆阁下似乎很清楚如何打开古代巨人遗迹的大门？”一旁的玄微子问道。
在确定了双方表面与私下的合作之后，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带着提乌斯与其他法师来到古代巨人遗迹外，塔瓦隆并未跟来，翠绿之环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听到玄微子这个问题，内勒姆法师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在对新大陆巨人遗迹进行考察后，发现古代巨人对奥法星图的认识与开发非常深入，所以我们也学会了一些经过变种和简化的巨人魔法。”
玄微子当初来到这处遗迹时，就发现内中魔法阵与构装体都非常“工整”。虽然也追求一定程度的几何美感，可更为重视魔法效能的严谨性，与法师奥术的精密性、机械性有近似之处。
“莫非古代巨人使用的就是奥术？”玄微子有些困惑，因为内勒姆法师刚才驱使魔法能量的手段，反倒有些接近古代巫术。
内勒姆法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这话可别在奥秘之眼的法师面前说，他们一口咬定奥术就是他们所开创的。但现在越来越多的考古研究发现，以奥法星图为主要施法能源、以逻辑演算为基本施法方式的体系——如果这便是奥术的定义，那么远在我们法师之前就存在了。”
“不过我看古代巨人的奥术，跟现代法师的奥术也有不小差别吧。”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法师朝后面跟随的法师打了个手势，他们几个开始从次元口袋中取出各种大小器具物品，同时配合“庇护所”法术，没多少功夫就搭建起一个带简易围墙的环形营地，将古代巨人遗迹的大门给堵住。
“奥兰索医师对巨人魔法很感兴趣吗？”内勒姆法师笑着问道：“但巨人魔法可不太好掌握，不是靠个‘变巨术’把身体变大就拥有巨人的身体素质了。”
玄微子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巨人魔法与巨人的生命特性相关？”
内勒姆法师看着大门洞开的巨人遗迹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令其自行飞入内中侦测探路，对玄微子说道：“不仅仅是这样。我们五芒星之塔有一些雅尔诺德王国的亚巨人和冰霜巨人后裔，虽然能从中探索出古代巨人的生命特性，也能通过变化系奥术编织出巨人的生命特性，但最根本还是在于古代巨人的灵魂。”
“这样啊……”玄微子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古代巨人遗迹作为他们的魔法造物，能否从中研究出古代巨人的灵魂特性呢？”
内勒姆法师笑了：“奥兰索医师，你这种思维模式，不像是跟着占卜算命的灵媒师训练出来的。”
玄微子说道：“就不要挖苦我了，这个遗迹我进去过，并没有什么危险，大门快要关上了，还不进去吗？”
内勒姆法师点点头，他让其他人留在外面顾守，与玄微子一同进入。
一段短暂音节，围绕内勒姆法师周围升起三枚光源，将昏暗通道照亮，清晰可见两侧壁画，周围环境依旧静默无声。
“看来静滞现象并未被破坏，这个遗迹保存得不错。”内勒姆法师说道。
玄微子问道：“其他地方的巨人遗迹被破坏了？”
“倒不如说，保存完整的其实没有几个。”内勒姆法师说道：“并不是所有巨人遗迹都被土著部族守护着，有些干脆被其他种族霸占，当成了巢穴。有一些则是被殖民者破坏了，等法师们赶到时，里面但凡值钱一些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
“我很奇怪，古代巨人既然留下这么多遗迹，难道就没有什么强大的防御机制吗？”玄微子没有提及之前遇到构装体武士的事，但那样的防御机制对他来说也不算强大。
内勒姆法师解释说：“其实这些古代巨人遗迹，基本可以确认是处于废弃状态了。‘上升阶梯’这个说法，奥兰索医师听说过吗？”
“只是有所耳闻。”
“这是我们在另一个遗迹中找到的残缺记录，里面提到古代巨人试图进行一项超大规模的仪式法术。”内勒姆法师说道“古代巨人不仅仅在魔法上有极高的造诣，而且对生命物种的研究也很深入。如今新旧大陆之间的海洋，就是古代巨人进行物种演化的试验场。”
“这与‘上升阶梯’有什么关联吗？”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法师转了转权杖，说道：“说不好，也许是为了进化，要将自己的生命层次再度提高，也许是为了逃离这个世界。我们猜测，这些古代巨人遗迹的建造时间，已经是巨人和巨龙战争的后期，双方力量都遭受了严重削弱。”
“即便如此，巨人还是建造出这种规模的魔法造物啊。”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法师却没觉得多稀奇：“如果可以操纵着新大陆所有智慧物种协助自己，那也不算多么夸张。我们法师比较过巨人语和新大陆的土著语，发现其中有相似之处，这说明新大陆的土著人类，远古之时就是巨人的附属种族。就连新大陆南部的蛇人、蛙人都曾经是古代巨人随意使唤的奴隶，蛇人还保留着与古代巨人交流的历史记载呢。”
玄微子点了点头，如果说法师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不会盲目崇拜古代的魔法技艺，他们既是在不断挖掘历史上各个种族的魔法技艺，却也在不断地发展与改良现有的奥术体系。
如果只看时间，现代奥术成型至今不过两三百年，哪怕是在这个异世界的人类文明中，也只是一段短暂岁月，可法师奥术的成就，已经大大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种族格局。
两人来到通道尽头，遗迹最深处的巨大空间，看着那镶嵌着黄金的黑曜石巨门。当初“遥视术”不能看透这面墙壁，如今玄微子小心发动天眼，感应之功变得更为精微深入，隐约能从中察知到一丝高度凝炼的物性，比自己炼制的碧云如意还要凝炼得多！
“咦？怎么有些像是法器？”玄微子暗暗吃惊，他原本并不指望能感应到什么，却有了全新的发现，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玄微子所感应到的，并不是黄金黑石巨门后方的实际事物，而是一种非直观空间的“存在”。玄微子之前以为这面巨门连接的是一个特殊半位面，但此刻感应却完全不同。
虽然在重新参悟《天地大器》后，玄微子明白炼器之法与仙家开辟洞天世界有相通之处，但两者仍然是有天壤之别，就像小孩搭积木跟建造隐身战机的差距，对万事万物的认识与利用，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可眼下以天眼之功所感应到的，即便依旧模糊，但分明就是通过类似炼器之法的手段，所形成物性凝炼的“法器”，甚至足可以说是“仙家法宝”了。
仙家法宝对于玄微子而言其实并不陌生，他上辈子有幸接触过上古仙家炼制的法宝。
与一般法器相比，仙家法宝不一定是威力更大，而是物性被凝炼到极致，能够随神念变化、与形神相合。仙家法宝本身所蕴含玄理，与丹道修炼至“出神入化”境界，阳神出摄、化身变幻有相通之处。甚至可以说，仙家法宝就已经是另一个化身了。
玄微子在那里专心发动天眼感应，内勒姆法师则在两侧观察那些空心板甲的构装体武士，用侦测法术来回探查，有些激动地点头，说道：“这回收获颇丰啊！居然一下子就有一百多套奥能铠甲，而且都保存完好！”
“奥能铠甲？”玄微子眨了眨眼，回过头来问道。
“噢！你们应该还不清楚，这是我们五芒星之塔新开发的魔法物品，就是在研究过遗迹中这种特殊的构装体，然后结合了古代巨人魔法后的成果。”内勒姆法师兴奋地问道：“你不觉得这些构装体很像铠甲吗？但是它们与巨人体型完全不符合，那做出来是给谁穿的呢？”
玄微子说道：“是给附属于巨人的人类奴隶穿吗？”
“没错！”内勒姆法师说道：“但那时候人类还处于非常蒙昧落后的时代，别说法术了，连武技都没有如今这么完备。只要穿上这种构装体，就能够自动获得各种效果加持。不仅是立刻拥有堪比中高级武者的力量，而且各种战斗技巧会直接灌输进身体，不用教导就能精通。”
玄微子冷笑道：“这么说来，古代巨人就是拿人类当炮灰嘛，穿着构装体铠甲，无非是去跟巨龙战斗。”
“准确来说，是跟龙类的低等族裔战斗，哪怕是穿上构装体铠甲，也不可能真的能一下子拥有屠龙的实力。”内勒姆法师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以这些构装体为基础，改良出奥能铠甲，就是用来装备给部分前线作战的法师。”
“为什么是装备给法师？”玄微子问道：“法师披甲施法，如果没有额外训练，是有可能失败的吧？就算是战斗法师，也不缺防护法术的物品道具。”
内勒姆法师这时候搓了搓手指：“这样的机密，我可不能随便说。”
“我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哪里攒得下钱哟。”玄微子连连摇头道：“而且幽暗地域的通道我都打算跟你共享了，内勒姆阁下你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哎呀！我可是希望与奥兰索医师你结成长久的合作伙伴，光是那点合作关系怎么够？”内勒姆法师表情丰富地说道：“奥兰索医师你似乎对德鲁伊法术也有研究？连那位德鲁伊塔瓦隆的橡木圣居，都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
眼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外人，很多话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说了，玄微子也不藏着掖着：“我是提供了一定的技术支持，但主要还是人家德鲁伊法术有高明的成就。就不知道内勒姆阁下对哪一部分感兴趣了？”
“不老身躯！”内勒姆法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需要获得像高等德鲁伊那样的不老身躯，尤其是与之相关的技艺！”
玄微子说道：“大概技艺框架我可以向你提供，但我觉得你未必做得到。”
“哦？为什么？”
“德鲁伊的力量来自于大自然，而他们获得施法能力并不是法师那样的学习演算，更倾向于对自然界各种歧异差别的容纳。”玄微子说道：“这些想必不用我多说，帝国与魔法议会联手覆灭了翠绿之环，我不信你们对德鲁伊法术没有一点了解。可你们当中有谁兼职德鲁伊的吗？”
内勒姆法师摇头否定，玄微子说道：“尤其是‘不老身躯’这种能力，从表面上看是能量物质对身体状态的转化，可内核却是以特殊的思维模式，重新构建身体的信息表达，是心灵与肉体，达到跟大自然共生的水准。
可是大自然并非一成不变，更不是只有孤立的几种现象，而是充斥着多样性、多变性，塔瓦隆就是改造自己，深度适应了自然界这些特性，这应该跟法师的思维习惯相差很远吧？就算你们不说，法师的思维模式，应该还是想要‘改变世界’居多。”
内勒姆法师一脸认真严肃，不得不赞同玄微子的说法，只是不服气地问道：“难道就不能专注于能量物质对身体的转化吗？奥术同样具备多样性啊，德鲁伊法术在这一点上还不如奥术呢。”
“奥术是具备多样性，可是你能学会所有奥术吗？”玄微子反问道。
“……不能，可以说没有法师能做到。”内勒姆法师回答说。
玄微子又说道：“而且我说的并不是认识到自然界多样性，而是让思维模式适应这种多样性，甚至要深入到灵魂整体，不光是取用灵魂的部分魔法能量。如果光是靠奥术来获得德鲁伊那样的不老身躯，恐怕需要极为复杂庞大的运算量。”
内勒姆法师听到这话，很是无奈，刚打算放弃，就又听见玄微子说道：“不过，不老身躯可未必只有德鲁伊法术这一条道路。”
第71章 奥能
“你还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内勒姆法师难掩兴奋地说道。
见对方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玄微子当即说道：“我发现内勒姆阁下你的身体生理处于一种很特殊的迟缓状态，让衰老现象被大大延后，我想要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然后才能相对应做出判断。”
内勒姆法师说道：“这是我通过对防护系奥术深入研究之后的成果，不过还要搭配炼金术师的药剂。”
“光是这么说还不够，我需要深入探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玄微子呵呵笑道：“毕竟我是医师嘛。”
内勒姆法师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所谓的“深入探查”，无非就是对自己施展法术，这往往需要自己主动降低法术抗力与豁免，可如果对方暗藏了什么恶意手段，那岂不是相当于将所有防护能力解除，放任对方直接攻击脆弱的身体吗？
绝大多数法师，在缺乏法术防护的情况下，身体素质就是普通人的水准，只有少数对魔法有深入探究的高等法师，在一定程度上让身体素质得以强化与转变。像内勒姆法师这种，便是专注于延缓衰老，可自身体质与强韧豁免并没有太明显的提升，也就是靠着强效的炼金药剂，在床上能够以一挑三。
“如果内勒姆阁下不愿意，那也可以跟我说说，你平时用的是什么药剂吗？”玄微子倒是对他所说的炼金术师的药剂挺感兴趣，或许能为自己日后炼制外丹饵药提供帮助。
“这个倒是没问题。”内勒姆法师很随意就答应了，从次元口袋中取出两瓶炼金药剂：“这一瓶‘防衰老精油’，是要配合按摩擦在身上的。这一瓶是‘肉体再生’，需要定时服用。这两瓶都送给医师你了，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这两瓶炼金药剂都是用精巧的小玻璃瓶为容器，表面居然还有浮雕花纹，光是成本估计就值不少钱，见内勒姆法师这么阔绰随意地送给自己，只能说高等法师是真的有钱，炼金药剂都当成零食饮料了。
玄微子拔开瓶塞闻了闻，然后也分别试用了一下，小心感应其药性，同时问道：“五芒星之塔汇聚了很多炼金术师吗？”
“这一点，恐怕还是奥秘之眼更占优势，毕竟奥秘之眼的创始人就是一名兼职了炼金术师的传奇法师，他开创的炼金学、魔药学与突变学，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打造了学术框架，所以最优秀的炼金术师还是集中在奥秘之眼。”内勒姆法师说道。
“哦？我还以为奥秘之眼是一群法师联合起来创建的，居然有单独的创始人吗？”玄微子发现过去奥兰索记忆中的传闻，与现实情况并不完全一致。
内勒姆法师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位一度被尊称为‘黄金智慧’的创始人，可是被教会一位地上圣人剁成了碎尸，奥秘之眼将此视为丑闻，往后当然绝口不提这位创始人了。”
“地上圣人？就是教会中的传奇圣职者？”玄微子有些吃惊地问道：“教会当年有这么强大的人物，居然还挡不住刚刚崛起的奥秘之眼吗？那时候不可能有太多高等法师吧？”
内勒姆法师说道：“谁知道呢。那位地上圣人打败‘黄金智慧’后就消失了。教会的说法是蒙受感召升入主的国度，不过在我看来，就是同归于尽而已。”
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关系，可谓是“同行即冤家”，能让奥秘之眼遭受损失，对于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来说就是好事。也不需要玄微子去离间分化，他们之间就会为了利益相互竞争，玄微子只要借此形势从中获利、周旋立足就好。
“我倒是有些想法了，可以改良‘肉体再生’药剂。不过还需要更多关于炼金学的知识，尤其是需要各种炼金材料进行实验。”玄微子趁机追加要求。
“那在柴堆镇附近打造一间炼金工房好了，就让提乌斯负责管理，你觉得怎么样？”内勒姆法师能够调动的财力物力非常惊人，摆摆手就同意玄微子的要求了。
“你可真是慷慨啊。”玄微子倒是不客气。
内勒姆法师说道：“医师你先别急，这间炼金工房是要作为中转与加工幽暗地域出产物资的地方，以后也许还要继续扩张与派驻人手。但我希望这件事情要做得相对隐秘一些，你觉得呢？”
“没有问题，提乌斯也是适合的负责人选，以后你我之间有什么消息，可以通过提乌斯转达。”玄微子直接说道。
内勒姆法师满意地说道：“那就此约定了，我希望奥兰索医师你能尽快提供成果。要是效果显著，以后柴堆镇可以有更充足的投资嘛。”
“好好好。对了，关于奥能铠甲的事……”
内勒姆法师这才记起来，说道：“为什么是给法师穿戴是吧？其实经过改良的奥能铠甲，穿在法师身上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铠甲了，而是一件带有活化效能的魔法物品，能够主动辅助法师施法，甚至能将一部分法术暂时储存在奥能铠甲上。至于构装体灌注战斗技巧、增益身体素质的效果也是有所保留，能够让面临近战偷袭的法师，拥有不亚于中高级战士的实力。”
“这也太犯规了吧。”玄微子有些感叹地说道。
“哪里犯规了？”内勒姆法师问道。
玄微子说道：“法师本来就已经仗着奥术，拥有强大的杀伤能力，传送、飞行等机动能力，以及远距离通讯能力，现在连近战格斗能力都要霸占，这战士与众多武者的饭碗都被你们抢光了。”
内勒姆法师哈哈笑了起来：“我没看出来，奥兰索医师你居然是战士同情者啊？这年头战士除了站岗和巡逻，还有什么用？有点资质的都尽量转行去当奥秘骑士了，再不济也要锻炼出使用魔法物品的能力，或者转行去当游荡者、斥候，否则只能做廉价炮灰。”
玄微子默默点头，说道：“如果环境一直如此，纯粹的战士终有被淘汰的一天。”
“哎呀，被淘汰的东西还少吗？我们要向前看嘛。”内勒姆法师笑道。
玄微子环顾周围一眼，说道：“你们五芒星之塔是打算将这些构装体全部改良成奥能铠甲？”
“不错！”内勒姆法师问道：“莫非奥兰索医师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不过我事先声明啊，这些构装体我可是要上交给组织的，不可能自作主张送人，希望你能体谅。”
“不用，反正我已经有一套了。”玄微子心中暗道一句，也知晓对方不会将改良奥能铠甲的具体技术细节告知自己，随后又开口问道：“那你们在古代巨人遗迹就只是收集这些东西吗？”
“当然不是，这个遗迹本身就值得长期研究。”内勒姆法师说道：“每一个遗迹都是‘上升阶梯’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对此地魔法阵进行解密，就能掌握遗迹中的‘上升阶梯’，从中抽取出奥能晶体。”
“奥能晶体？”玄微子问道：“是不是外门大门上镶嵌的那些白色晶石？”
内勒姆法师点头道：“奥能晶体是传导与储存魔法能量优良的载体，可以说找遍新旧大陆，都没有这么好的材料。”
玄微子问道：“这么要紧的事情告诉我，你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奥兰索医师你说笑了，你之前既然来过遗迹，却又主动跟我们五芒星之塔联系，可见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内勒姆法师说道：“而且抽取奥能晶体是非常漫长艰难的工作，不是单靠一两名法师就能完成的。更主要是抽取成本就很高，要是奥兰索医师你有办法，我们还欢迎你加入协助呢。”
“那我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入此处遗迹，内勒姆阁下是否准许呢？”玄微子顺势问道。
内勒姆法师思考了一阵，说道：“可以，等我出去之后给你制作一个特许证明。希望奥兰索医师能与我们共享这份研究。”
“只要五芒星之塔提供相应的巨人魔法支援就好。”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开怀大笑。
玄微子脸上大笑，心中却是讶异且疑惑。看内勒姆法师的态度，他们法师要获取奥能晶体并不容易，但图·冉迪之前来此遗迹，分明带出了少量奥能晶体，可见精魂法术与古代巨人遗迹有某种特殊联系。
仔细回想，新大陆土著在远古前就是巨人的奴隶仆从，土著的语言文字也受到巨人语影响而形成，那么土著的精魂法术，是否也与古代巨人的魔法技艺相关呢？但精魂法术与现代奥术的差别非常巨大啊。
那自己刚才感应到的那个高度凝炼的物性，是否就是奥能晶体的本质呢？自己既然可以感应到，又能否将其整体取出？更重要的是，内勒姆法师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个类似仙家法宝的东西？
“精魂法术的重点在于联系，而非奥术的侦测探知。莫非图·冉迪获取奥能晶体，是将自己的灵魂与那个类似仙家法宝的东西联系起来？这……”玄微子很快就有了猜测，尤其是在非直观空间规律下，图·冉迪的做法很有可能达成。但这种联系举动，会勾招到什么玩意儿出现，谁也没法事先预料。
而且无论是精魂法术还是法师奥术，都没法一次性获得大量奥能晶体，可见这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难题没有解决。玄微子只能暂时维持对这个遗迹的观察和研究。
……
当传送法术的光芒消逝后，提乌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玄微子身边问道：“奥兰索医师，这回你为了拉拢内勒姆院长，可算是大出血了。”
玄微子已经回到了柴堆镇，跟内勒姆法师商谈完其余事项，这位九阶法师可不会一直呆在这种偏僻地方，直接传送回火舞城，带来的其他法师负责在古代巨人遗迹内外研究驻守，也不用旁人去管。
“怎么说？”玄微子平淡自然地问道。
“幽暗地域的通道啊！”提乌斯仿佛是自己被割肉了一般，说道：“明明那群雪地精已经是你的手下了，为什么还要跟别人分享幽暗地域的通道啊？让那群雪地精去挖矿，收益就都是你的了！”
在离开古代巨人遗迹之后，玄微子带着内勒姆法师去雪地精巢穴参观过那条由迈昂钻破的通道入口，对方也同意让雪地精作为探路先锋，摸清楚地底环境，还许诺要给雪地精送来一批武器装备。
玄微子回答说：“收益？哪怕遍地黄金宝石，不能形成可以创造财富的产业，那就是一堆石头粪土；即便富可敌国，不能有足够实力来守护财富与产业，那就是一个虚弱的空架子，永远替别人打工；可没有相应的技艺与学问，再多的财富也不能转化成真正的实力；如果不能认识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缺乏应对事物流变的智慧，那么一切技艺与学问也有过时无用的那天。”
提乌斯一脸发苦：“哎哟喂，奥兰索医师，别再说大道理了！那可是数不尽真金白银啊！就算要分，也不用分给内勒姆那个老色鬼啊！你是不知道，他最喜欢祸害有夫之妇，而且私生子一大堆，甚至还不小心搞过自己的女儿！”
内勒姆法师一走，提乌斯就立刻转变了态度，不再口称“院长”了。
“不用你说我都猜得出来。”玄微子蔑笑道：“这个家伙贪生怕死到了极致，一堆恒定化的防护法术套在身上。不过这样的人才好掌控啊，要是来个有什么宏大志愿、做事一丝不苟的人物，那就算用巨大利益诱惑，人家恐怕还会趁势吞并了柴堆镇，彻底让我没有落脚之地。
而我用幽暗地域为诱，就是好将他拖下水，这样柴堆镇既是在五芒星之塔的庇护下，也成为关联内勒姆私人利益的重要地区，公私两方面作用下，才能让他用心排除掉祸及柴堆镇的不利因素——尤其是来自与法师的不利因素。”
提乌斯多多少少听懂了，皱着眉头问道：“也就是说，医师你是给柴堆镇找了一座靠山？”
“嫌不舒服？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没理由找法师当靠山？”玄微子看透了提乌斯的那点小念头。
“差不多。”提乌斯自己就是打算抱玄微子大腿的，没想到对方反过来找五芒星之塔做靠山。
“我是我，柴堆镇是柴堆镇。我一个人遇到麻烦当然可以跑路了，但想要干事业，就需要根据地。”玄微子说道：“你之前不还怂恿我开办魔法学院、传授心灵异能吗？如果没有五芒星之塔做依托，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根本办不成什么大事的。
不论是心灵异能还是别的什么魔法技艺，从来不是单独某个强大人物就会得到广泛传播的。甚至是要反过来，必须要有大量中低层次的参与群体，这项技艺才有长久发展和进步的动力。
你如今已经知晓我与内勒姆法师的私下协议了，你以后做事说话最好都谨慎一些，可造之材往往都是伴随着风险的。”
第72章 各自来到
就见地平线上出现一大群土著，肩挑背扛、驮兽牵拉，为首一人骑着体型巨大的黑色剑齿豹，手擎权杖，半空中悬挂一道彩虹，两侧是天马骑手拱卫，可谓是威风凛凛。
沃夫眯着眼睛眺望，说道：“还真的来了啊。”
而在沃夫身边的，是如今形容甚威、身披翠羽的德鲁伊塔瓦隆，听他说道：“对于土著部族而言，南边日子也未必真的那么好过。大联盟中不乏强势部族，对弱势部族瓜分兼并。奥兰索医师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当然愿意来。”
“那是奥兰索医师让他们来的，没有他的准许，这些土著可没法在此地定居。”沃夫原本还想管对方叫“老家伙”，可是如今塔瓦隆变成这副庄严英伟的样子，倒是让沃夫有些自惭形秽。
塔瓦隆笑道：“沃夫，你是下定决心要跟随奥兰索医师了？”
“那是当然，以后别再说我是什么翠绿之环的狂战士了。”沃夫挠了挠下巴，昨天他把自己的大胡子刮干净，比过去显得年轻很多。
就见塔瓦隆肩头翠羽微微耸动，有三只雏鸟从里面冒出头来，啾啾鸣叫，塔瓦隆取出几枚浆果喂食它们，漫不经心地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跟你说明白了，奥兰索医师绝对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是什么心灵术士。没有相当完善与全面的教育，是不可能造就出他那种施法者的。奥兰索医师表面是在传授技艺，可我看他只是拿你和那个法师当实验品而已，包括前来定居的土著部族，也都一样。”
“说得你们翠绿之环好像不是这样似的。”沃夫冷笑道：“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们愿意不愿意，只是在那里自以为是、居高临下。”
塔瓦隆没有生气，而是说道：“当形势危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事情根本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虽然我还没摸清底细，但奥兰索医师要做的事情，恐怕比我们翠绿之环还要大。”
“什么事情？”沃夫不禁发问道。
“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奥兰索医师呢？”塔瓦隆笑容中饱含深意。
沃夫鼻子喷气，懒得跟他多说，一个跨步跳开，往柴堆镇的方向走去。
土著斑兽部族要搬来柴堆镇附近定居的消息，很早就传开了，镇民最初的确慌乱了一阵子，不过这段日子以来，柴堆镇居民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就算他们不肯同意，事情也轮不到他们说了算，或许早已逆来顺受惯了。
而且玄微子所圈定的土著定居处，并不是柴堆镇之中，而是离着还有一两哩的荒郊野地，那个地方很久之前就被柴堆镇伐木工砍光了树木，但一直没来得及平整开垦。
实际上柴堆镇这种地方，垦殖开荒的进程远不如新大陆殖民早期那么迅猛，玄微子与塔瓦隆也都认同，这个地方如果加以开发，是完全能够养活更多人口的。
只不过作为曾经杀死许多斑兽部族的“仇敌”，玄微子没必要显露，而是将迎接斑兽部族的工作委托给塔瓦隆，毕竟随之而来的天马部族的骑手，也是与翠绿之环早有联系的。
沃夫现在不当镇长了，自然乐得空闲无事，平日里除了修炼玄微子传授的《五龙捧圣炼形法》，就是到处瞎逛。
柴堆镇新建的石砌城墙已经基本完工，赤红伯爵那批剩下的法师与士兵，自从得知此地已经受五芒星之塔所庇护，也干脆改旗易帜，成为提乌斯的手下，反正跟谁混不是混？
提乌斯得到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的认可，俨然成为柴堆镇当地的“法师顾问”，他带着人开始在新扩建的城区中各种规划，除了修建全新的炼金工房，还有战斗学院的位置划定、靠近城门的马厩车行，就连市场区、商铺区都确立了大概方位。
当然，也少不了即将兴建的通讯晶塔，已经陆陆续续有五芒星之塔的人手，送来一批又一批的建筑材料和魔法物品。
“普通材料都先往大仓库送，魔法材料就放到炼金工房旁边的小仓库。”提乌斯拿着羽毛笔在货物清单上写写画画，同时指挥着手下一帮法师与士兵，其中有些还是不比他差多少的中等法师。
“等等！这导能铜锭的数量好像跟清单上的不符合啊！”提乌斯骂骂咧咧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给我搞克扣材料这套？柴堆镇的通讯晶塔是内勒姆院长指定的重要任务！我现在就去给他传讯，货物你们给我送到小仓库里，另外贴上一张纸条，凡是数量和品质不过关的，我以后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提乌斯面前那帮士兵只是负责搬运货物，对提乌斯的抱怨半懂不懂，愣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沃夫正好路过，撑在柱子旁看见这一幕。
“你来了正好，帮帮忙！”提乌斯直接朝沃夫招手说道：“搬起这两箱货物，跟我去炼金工房！其他人别愣着，继续干活！”
沃夫一脸稀奇地说道：“等会儿！我怎么就成了你的手下了？”
“哎呀！你就帮个忙嘛！”提乌斯说道：“你我都跟着奥兰索医师学习，在我们法师看来就是同学啦。同学之间帮个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找我帮忙，你说对不对？”
沃夫没有反驳，他一俯身，轻轻松松就把两大箱铜锭搬了起来，提乌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家伙力气也太大了，那些士兵一人一箱都走得晃晃悠悠，你这就直接搬起来了？”
“最近我力气好像是变大了一些。”沃夫抽了抽鼻子，努嘴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跟医师学东西的？”
“这还用问吗？我早就看出来了。”提乌斯低头盯着货物清单来回翻看，朝着炼金工房边走边说：“我当初见你的时候，你真就跟野地里的熊一样，又脏又臭。可近来你不仅那一身膻腥味消失了，而且你好像还获得了伤害减免能力。”
“有吗？我都没留意。”沃夫瞧了提乌斯一眼，问道：“那你跟医师学的那个啥啥啥玩意儿，学得怎么样了？”
提乌斯回了对方一个嫌弃眼神，说道：“那叫做‘水火不净观’！”
“啊，对……这都是什么语言啊，这么拗口。”沃夫舌头都快抽筋了。
提乌斯说道：“我用‘通晓语言’侦测过，貌似是一种单字符、多组合的象形文字，我见过奥兰索医师有时候会在手边写出来。不过这没啥大不了的，有些法师也喜欢自创文字，甚至还加上各种秘密解读方式，以此杜绝他人侦测破解自己的独门技艺。”
“你扯远了。”沃夫提醒说。
“哦哦，你是说我练习得怎么样。”提乌斯叹了口气：“也就那样吧，我每天冥想都会尝试。医师说了，这是需要时间积累与磨练的，我既然已经有一定基础，那就慢慢将冥想转变为定境，到时候‘定中生慧’，就能逐步掌握心灵异能了。”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新修建好的炼金工房。目前这还是一座木石混合的三室小屋，一根烟囱朝天上散发着白气，旁边一个储物仓库，大门上用魔法墨水画着符文。提乌斯念了句咒语，大门自行打开。
“放地上就好。”提乌斯写了张纸条，然后贴在木箱上。
重新关上大门，提乌斯走进炼金工房，里面各种箱柜摆满了瓶瓶罐罐，内室之中还有蒸馏器皿、导流管道、加热灶台，只不过眼下还没开始大搞炼金实验，所以屋中暂时没有传出难闻刺鼻的气味。
提乌斯见沃夫跟着进来，也没责备，扭头问道：“对了，奥兰索医师还没回来吗？”
沃夫摇摇头，说道：“医师说他要将自己的房子搬过来。”
“对哦，镇子外面那个帐篷他都让我拆了。”提乌斯没太明白：“可是他的房子不是被改造成神棍的礼拜堂了吗？那些镇民还成天抱怨神棍不在了。”
沃夫扣着鼻子道：“萨雷米那个家伙不回来更好，估计他在莱根城混得不错吧。”
“扯鬼呢。我这里已经有一帮莱根城的法师来投奔，说那个神棍把莱根城搞得乌烟瘴气。”提乌斯一边嘲笑，一边坐在斜面桌旁，抄起羽毛笔在上面绘画。
与此同时，斜面桌一侧有一个木质人偶，大体能看出是女性身形，伴随提乌斯动作，人偶表面幻术光芒流动，显现出一件衣物。
“你在做什么？”沃夫探过头去观瞧。
提乌斯说道：“这是奥兰索医师之前提到过一种叫做旗袍的服饰，我打听清楚之后，打算重新设计改进。”
“你还会做裁缝？”沃夫有些惊奇。
“我才不会，我只是设计好后，让火舞城的裁缝去做。”提乌斯露出满脸期待：“而且最好要让‘飞弹女王’试穿一下，这样我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了，呵呵呵~”
看着提乌斯一脸嬴荡的傻笑，沃夫望向那幻术光芒变成的服饰，说道：“这衣服也太不方便了吧？裹得紧紧的，也没法迈腿跑步。”
“你说的没错！”提乌斯大笔一挥，幻术光影变幻，听他说道：“我打算直接开叉到腋下！”
“嚯——”沃夫说道：“这不就披着俩门帘子吗？这还算是衣服吗？这是方便迈腿了，路人就光看腿了。”
“你懂什么！我这么设计就是方便别人看腿的啊！大不了加几条绳子方便固定。”提乌斯说道：“这样还不够，胸口要裁剪开来，然后小腹到胸下也要开出一条缝……”
“你这不行，后面的布也裁了，直接露出整个后背，这样才够方便伸手！”
正当这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外面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兴致，提乌斯一拉开门就骂道：“没瞧见外面挂着的牌子吗？打扰了老子实验，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然而站在门外的是萨雷米爵士那位年轻扈从，他被提乌斯迎面直喷，抬手擦了擦口水，有些害怕地说道：“我、我是来给奥兰索医师送书的，我听别人说要先来这里传达？”
“这不是萨雷米身边那个扈从嘛？”沃夫说道：“奥兰索医师还没回来，你就先等着吧。”
“哦。”年轻扈从身后牵着两匹马，马背上都挂着许多书籍，说道：“那我就先回礼拜堂了，还烦请你们跟医师转达。老爷说了，以后我就留在柴堆镇宣教，你们有空可以来做祷告。”
“行行行！医师回来之后，我们会跟他说的。”提乌斯一贯厌恶神圣之主教会，尤其是他发现这个年轻扈从也获得神迹力量，分明就是一个小神棍。
年轻扈从只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面前炼金工房的门“砰”地一下关上。年轻扈从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他回身将两匹马牵走，望着周围不断兴建营造的柴堆镇，亲近又陌生，偶尔遇见镇民向他问好，年轻扈从都是乖巧礼貌地应声，直至来到小礼拜堂外。
年轻扈从将马背上挂着的一捆捆书籍卸下，带着莫名思绪抚摸着，却猛地抬起头，惊异地顾盼起来。
一股强大的法术波动由远方天际传来，虽然无声无息，却明显得让柴堆镇附近所有施法者都察觉到了，就连一些敏感的士兵与普通人都抬起头来，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塞进了自己脑海中。
就见西北方向的天空中，竟有一座小型城堡在半空中漂浮，下方是卷动的碧绿云团，飞速盘旋，其中更是隐有雷声传出，乘逼人威压凌空飞渡而至。
来者正是玄微子，既然如今要在柴堆镇长久驻足，闭关的城堡没有必要留在深山之中。但他没办法将整座城堡传送到柴堆镇，因此御器施法、神炁合将，玄微子本人身形定坐在城堡之中，如意生碧云、神将化风雷，人、器、将三者合一，直接将整座城堡拔地腾空，以倾山移峰之势，降临柴堆镇上空。
地面上众人看见乘碧云飞来的城堡，都错愕震惊得停下一切工作，而玄微子只是凝神内守，抬起剑指隔空一点，柴堆镇外一处空地竟是闹动不已。
只听地面闷雷响彻四周，尘土飞扬，一座堪似法坛的九层峰丘破土而出，碧云环裹城堡，似鹅羽鸿毛般，稳稳落在山峰之上。城堡坐落峰顶，碧云如潮水倒卷，这才镇住地面闹动，尘埃落定。
第73章 筋骨
“书都放在这里了。”年轻扈从将好几本金属包角的大部头放到地上，就见那位“奥兰索医师”正背对着自己飞快地翻阅着书籍，看了几眼后塞进面前书架上。
“嗯，放地上就好。”玄微子随意应了声，没有任何额外动作，一根半透明的触手从他肩头无声伸出，来到年轻扈从跟前，就像某种恶心的软体动物般，晃动了一下诡异的末端软须，其中隐约有紫色光雾流转，好像在审视着年轻扈从。
正当年轻扈从露出紧张表情，那半透明的触手便已向下伸去，将地上的书籍缠卷起来，带到玄微子面前。
年轻扈从松了一口气，他朝四处观瞧，这座被玄微子“搬”来的城堡，论规模并不算太大，但通体散发着微弱且特异的法术波动，看似是利用魔法建造而成，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座城堡不是垒砌而成，是“生长”出来的。
想起昨天晚上，柴堆镇内外所有人都在谈论“奥兰索医师”能让一座城堡飞在半空中，年轻扈从——或者说赤红伯爵，也不禁心生忌惮，在意识最深处思索起来：
“这个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这种让城堡浮空的法术，奥秘之眼的九阶法师也要消耗价值昂贵的魔法材料才能做得到！看来我当初真是轻视他了！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让这个家伙看出破绽。”
“对了。”玄微子忽然转过身来问道：“赤红伯爵应该还剩下许多仪器与魔法材料吧？为什么只带回这些书籍？”
年轻扈从回答道：“我家老爷说了，赤红伯爵的魔法材料都是剥削劳苦大众积累来的。如今莱根城正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所以他打算将这些魔法材料出售，用于补贴莱根城的居民。”
“哦？他还懂这些啊？”玄微子笑着问道：“最近萨雷米爵士在莱根城还好吧？”
年轻扈从点点头：“老爷已经跟当地教友一起，向莱根城居民传播教义、弘扬福音，很多不法商人都被关进监牢里等候判决，居民们都拍手称快呢。”
“好吧。”玄微子只是挑了挑眉，对此没有评价，转而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是打算留在柴堆镇了？”
年轻扈从回答说：“是的，老爷让我留在柴堆镇，主持这里的教会事务。毕竟柴堆镇的民众也需要时刻感受到我主的光辉……我听说好像有一批土著要在附近定居，这是真的吗？”
玄微子承认道：“是这样没错，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年轻扈从赶忙摆手，说道：“只是老爷说了，要我尽力宣扬我主的神圣事业，如果土著当中有向往我主光辉的，能不能……”
“这件事你不用问我，你有本事，尽管传教。”玄微子说道：“不过我也可以事先提醒你一句，如今翠绿之环已经获得在金冠木自治领的传教权利，更不用说土著部族就有自己的传统信仰。你要是传教的时候惹怒了人家，我可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毕竟我在柴堆镇，只是一介医师而已，具体管理事务，你去找提乌斯或者塔瓦隆。”
“明白，我明白了。”年轻扈从有些紧张，似乎不太能面对玄微子的直视目光，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玄微子拿着碧云如意敲自己肩膀，说道：“其实我对贵教的神迹也很感兴趣，你能否让我把把脉？”
“什、什么？”年轻扈从一下子没听明白。
“就是让我摸一下你的脉搏。”玄微子身形一闪靠近面前，闪电般抓住年轻扈从的手腕。
年轻扈从猛地一惊，觉察到一股绵厚柔和的力量逼入体内，本能般一拧手臂，直接挣脱了玄微子的手指，说道：“请医师您自重！我、我先离开了！”
说完这话，年轻扈从就像一阵风地逃出书房、逃离城堡。他跑得额头见汗，心中惊惶道：“好险！要是被他发现我的实际情况，恐怕真就是死路一条了！以后还是尽量躲开这个奥兰索医师，等我将当初手下那些鲜血衍体吸收干净后就远走高飞！”
轻轻摩挲着手指，细微的刺痛感很快消失，玄微子自言自语起来：“萨雷米找的这个扈从不差嘛，不仅掌握了神迹，连武技也进步神速，刚才那一下甩手挣脱居然还含有崩劲功夫？这教会传授的武技很是不俗嘛。”
这个世界也有很多武技流派，远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前，就已经由神圣之主教会和旧大陆上众多雇佣兵组织所开创，也曾一度兴盛无比。
可是在现代奥术发展起来后，这些武技流派迅速衰落。倒不是没有人练习了，而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武技练得再好，也不如飞在天上放火球的法师显眼瞩目。
不过玄微子这些日子以来仔细研究，也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
这个世界的武者与地球上靠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术家不同。虽然两者表面上都是靠食物获得外界能量物质，配合各种锻炼方式加以转化，以此来提升身体素质，掌握格斗技巧。具体到战斗，还是要实打实的劈砍刺砸，不存在长剑一挥就剑气乱飞、光波扫射的情况。
可这个世界的武者仍然有不凡之处，且不提经过恰当训练就能掌握如何使用魔法物品与装备，光是各个武技流派对武者身体生理机能有不同层面的提升。
尤其是最基础的筋骨强度、运动能力、肢体协调，中等战士的水准就已经大大超越地球上习武之人的极限了。玄微子在调查过赤红伯爵手下那批士兵中，发现有些人的筋骨强悍得不像话，哪怕不披甲，直接被弓箭射中躯干，也会被致密的肌肉组织减缓伤害。
虽然在如今这个魔化武器常见的环境，这点筋骨强度依旧白搭，但足以让玄微子发现其中奥秘了。
灵魂，这种身体变化的源头依旧是实体灵魂。这个世界的武者在锻炼武技时，或多或少也利用到了自身灵魂，即便他们自己也说不出太确切的状况。可他们也确实发现，哪怕没有施法能力，也能掌握一些近似于魔法的特异能力。
其中最为共通的一点就是“快速恢复”，部分战士不需要额外的医疗，集中精神就能自愈部分伤势，只要不是断手断脚、死灵法术造成的伤害，一般的外伤可以恢复过来。而且治疗药剂他们也能更快消化吸收。
就这么看的话，似乎中等战士比起一般人已经强大不少，奈何这个世界遍布各类魔法技艺，魔法的杀伤威力已经远远超出战士自身的防御与自愈能力的极限，根本不可能有谁是靠着血肉之躯硬抗魔法伤害，哪怕身披附魔铠甲也不会冒险。
“沃夫最近已经能够在不进行狂暴变形的情况下，掌握伤害减免能力，而普通的战士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刀砍斧剁还是会受伤，这确实没法比啊。”玄微子翻着赤红伯爵的书籍笔记，里面提到了许多人体实验的成果，其中就有关于如何强化体质的部分。
只不过赤红伯爵的方式，都是在掌握血魔法技艺的基础上，对于普通战士与武者而言，没多少参考价值。
玄微子之所以研究起这些，其实也是为自己考虑，他发现自己修炼的丹道，其中本来包括许多易筋洗髓的炼形功夫，可是对筋骨的提升，并没有想象中显著。
筋骨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素质归类中，理应与体质、力量都有关系，而玄微子本人体质与强韧豁免也很高，却更重视腑脏功能，显然是偏科了。
丹道修炼次第中，到了金丹大成境界，要求肉身炉鼎“打成一片”，腑脏、筋骨、经络气息通达、浑然无碍。要是腑脏强旺而筋骨不足，恐怕是摸不着金丹大成的境界。而这只能说明玄微子丹道修炼不足——也就是对于世界规律法度的认识不足。
毕竟上辈子修炼丹道之辈，神炁还转的过程中，自然循行全身经络，达到易筋洗髓圆满之境，有的修士在此过程中蜕皮更齿、白发反乌，还能补全先天不足与缺陷。
可如今这个世界，玄微子的肉身并没有法天象地的经络，所以在身体层面主要增强的是腑脏功能，而大脑属于奇恒之腑，于是也额外增强了玄微子的心灵异能。
现在玄微子从珊多丽身上大概摸索出完整的经络系统，还在缓慢的调摄过程中，就差对筋骨系统的研究了。
自从将城堡驾云腾空搬到柴堆镇外，玄微子就基本将心思放在这上面，除了翻书查阅，还有就是了解这个世界的炼金学、魔药学。如果真要提升转化筋骨，利用药物也是一条途径。
玄微子埋在书堆中，根本懒得理外面的事情，还是塔瓦隆亲自找上门来。
“奥兰索医师，你这样偷懒可不好。”塔瓦隆还没敲门，一条星光体触手就自动把门打开，就看见玄微子躺在书堆上，周围好几条星光体触手将书籍提在半空中，时不时移动到玄微子面前。
玄微子抬头看了塔瓦隆一眼，说道：“斑兽部族已经安顿下来了，现在不需要我做什么吧？我有事自然会去找珊多丽的。”
塔瓦隆抬手将一根悄悄搭上自己肩膀的星光体触手拨开，说道：“珊多丽如今在斑兽部族中的威望很高，当然不会有什么事，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玄微子问道：“帮忙？橡木圣居都完成了，你直接联系翠绿之环的其他人，让他们传送来柴堆镇不就好了？”
“奥兰索医师居然看出来了？”塔瓦隆问道。
玄微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橡木圣居原本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不过柴堆镇这一个橡木圣居不仅仅是汇聚了自然能量，而且似乎还扎根到一个奇特的位面中，能够与其他地方的橡木圣居产生联系。我猜测你们这是在模拟法师的通讯晶塔？而且还融合了‘树木传送术’，使得橡木圣居能够作为特殊的传送门。”
“我们过去虽然败给了法师，不代表我们一点长进都没有。”塔瓦隆说道。
“如果翠绿之环能在新大陆各处建起橡木圣居，那就等同拥有多个便于往返的传送门，以及不亚于法师的通讯能力。这样一来，通讯与机动能力的优势，就不再是只有法师掌握了。”玄微子说道：“我猜猜，橡木圣居作为翠绿之环重要的魔法杰作，本身就拥有‘圣居术’的效果，还可以作为固定的防御工事。而当橡木圣居逐渐遍布新大陆，翠绿之环的势力范围也在变相扩大。”
塔瓦隆说道：“等我的同伴来了，将他们介绍给医师认识。”
玄微子只是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橡木圣居可不是这么容易建成的，我要是没看错，你作为圣居祭司，灵魂与橡木圣居相互联系。橡木圣居要是被破坏，你也会遭受创伤。另外，你本人不可能建成第二座橡木圣居，翠绿之环眼下有那么多高等德鲁伊吗？”
“所以我现在就来求奥兰索医师来帮忙啊，”塔瓦隆脸皮如城墙般厚：“橡木圣居遍布新大陆的伟业，可不是一下子能做到的，但我们翠绿之环能做到的事也不止于此。”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玄微子挥手撤去星光体触手。
“我南边的同伴目前正协助大联盟作战，眼下遭遇到一些困难，我想邀请奥兰索医师你帮忙。”塔瓦隆说道。
“这不太好吧。”玄微子佯装不快，说道：“无论是你们翠绿之环，还是土著大联盟，都应该是你们独立抗争，怎么就直接拖我下水呢？”
塔瓦隆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要奥兰索医师你亲自出手，我是打算制作一批柳条人去协助战斗。过程需要我集中精力去施法，也许会将附近地表的水分抽干，导致自然能量紊乱，对于近来播种时节不便。我记得医师你的魔法仆役掌握超自然雷电的技艺，不知能否操控天气，下一场大雨呢？”
玄微子盯着塔瓦隆沉思许久后说道：“我可以帮忙，但我需要翠绿之环中更多魔法技艺，比如说狂战士的转化仪式，以及‘易形者’的变形技艺。”
第74章 三才
珊多丽握着图腾权杖，正专心致志地沟通精魂，空气与大地中流动着的自然能量，却难以被引导，不能形成完整的法术效果。
“奇怪，怎么会施展不出来？”珊多丽抬头望着阴沉暗淡的天空，心事重重。
斑兽部族如今搬来柴堆镇附近，已经开始定居生活，之前众多族人对此怀有强烈不安。
珊多丽还记得那天刚来到柴堆镇外，远远就看见自己当初住过的那座城堡，从半空中飞来的情形，落在一座同时拔地而起的小山丘上，那一刻恐怕无论是谁都生出了敬畏之感。即便事后知晓，做这件事的人就是那位奥兰索医师，众多族人已经生不出对他的仇恨了。
颠沛流离的日子，让族人对拥有强大力量之人的敬畏，已经转变为崇拜。甚至有些族人对于能够生活在柴堆镇附近，当成是受到奥兰索医师的庇护，仿佛是过去自己冒犯了人家一般。
就算当着自己时嘴上不说，珊多丽通过精魂，也能“听到”族人们的私下议论，说她是选择屈服于奥兰索医师，才换来族人能在柴堆镇定居的机会。甚至有的人说珊多丽每天晚上都要去城堡里“服侍”那个奥兰索医师。
“根本不是那样的。”珊多丽扶着图腾权杖自言自语起来像是赌气一般，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明明我是去听他传授法术技艺，还教我怎么指点其他人……”
可无论珊多丽如何试图说服自己，难道她就不是屈服于那个奥兰索医师了？每当想起自己在柴堆镇的惨败，珊多丽内心就反复纠结，她只能强迫自己专心在让族人生活起居这些事情上。
看到远处柴堆镇在法师们的协助下，各种建筑物飞快地拔地而起，珊多丽隐约明白，土著部族似乎不仅是在战斗上比殖民者要弱小。
“精魂法术在庇护民众生活上，其实是有潜力的，但一个部族想要壮大，只靠寥寥几个精魂使者是不够的。‘炼魂通神’我已经帮你改良，降低了入手难度。你回去之后可以传授给你的族人，通过图腾权杖引导他们感知到精魂。”玄微子在一天晚上对珊多丽说道。
珊多丽有些担忧：“可是……我也许还不能很好地教导他们。”
“没有谁是天生就懂得如何做老师的。”玄微子说道：“你在教导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反过来审视自己的能力与缺陷。我教你的‘炼魂通神’，并不是就代表了最高的准则，它也要适应练习群体而做出相应的改变，而你就是作为改变的主体。”
“那我应该传授给什么人？”珊多丽有些茫然地问道。
玄微子当时说道：“你自己决定。有才能的人未必忠诚，忠诚者未必通晓应变，擅长应变的人未必沉稳，稳重之人未必天资优秀。不同的人要放在不同位置上，发挥他们各自长项。我就说这些，如果你连判断自己朝夕相处的族人都做不到，那斑兽部族以后也难以壮大。”
珊多丽想到这里，就听见上方天空传来闷闷雷声，她立刻就分辨出将要下雨，只好暂时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斑兽部族如今居住的房屋，都是用泥土和干草垒成一圈矮墙，屋顶用木板和树皮覆盖，将内中地面挖低，用火烤干泥土，铺上草席与毛毯，遮风挡雨不成问题。珊多丽作为图腾守护者，还可以自己独占一间，其他族人如今还是要十几人挤在一间小屋当中睡觉。
“除了继续修建居住的房屋，还要重新栽种各种作物与果实，最近得到那位德鲁伊贤者的帮助，族人今年就不用再挨饿了。嗯……培育牲畜也要尽快，不知道天马部族那几位骑手能弄来多少牲畜？”珊多丽将头埋在膝盖里嘀嘀咕咕，双脚叠在一起拨弄着脚趾：“还有，要尽快学会通用语，族人也要识字。以后估计少不得要跟殖民者打交道，也要跟他们做生意，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珊多丽昏昏欲睡，却听见有人在外面拍打着门帘，发出呼呼低声。
“罗莎莲大人？有什么事吗？”珊多丽这才发现外面一直没下雨。
如今已经能自行变成普通剑齿豹大小的罗莎莲，回头看了城堡一眼，说道：“奥兰索那个家伙要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情吗？”珊多丽顺手带上图腾权杖问道。
罗莎莲示意对方骑上自己，回应道：“谁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我看他成天躲在城堡里，估计是又搞出什么新鲜事物了。”
一人一豹转眼来到小山丘上的城堡，珊多丽能够看见一条条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如同藤蔓般爬满墙壁外围，还时不时地朝四周张扬晃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城堡本身变成一只活生生的怪物一般，让寻常人不敢靠近。
自动打开的大门、从触手末端发出的光芒，都让眼前景象颇为怪异。珊多丽抬头望去，城堡中那座塔楼的顶端被削去了尖顶，被改造成一个小平台，玄微子就站在上面。
“来了？”玄微子看见她们两个就招了招手，珊多丽用图腾权杖敲了敲地面，脚踏空气，身形自然升往高台，罗莎莲只得表情发愣地看着，不过玄微子好像也没找她的意思，只得无聊地趴在地上，慢悠悠地甩尾巴。
“你来施法。”玄微子面前搁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怪异的三足铜釜，里面盛着灵光隐现的清水，两旁点燃的蜡烛火苗高窜，却丝毫不会乱舞。
珊多丽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高台大概成八角形，每个边上都画着三行或连或断的线。而一站在此处，珊多丽就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自然能量都汇聚于此，然后传导至高空之中。
“原来是你把自然能量都抽空了？”珊多丽说道：“难怪我刚才施展不了法术。”
“不光是我，还有塔瓦隆。”玄微子说道：“我们联手将柴堆镇附近的自然能量全部积蓄起来，形成一个类反魔场，但只能限制引导自然能量的法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珊多丽有些顾虑地说道：“自然能量可不仅仅是用来施法的，要是长期这么做，此地的植物也会枯萎。”
“我明白，我这么做类似于水坝蓄水，不可能一直积蓄不放。”玄微子说道：“单纯的自然能量就像散漫而无目的流水，放任不管并不能普遍滋润草木和生灵。德鲁伊法术与精魂法术都擅长引导自然能量，但二者也有不同。
像你这样的精魂使者，是通过精魂来引导自然能量；而德鲁伊则是让自身直接与大自然构成联系纽带。如果要比入门难度，其实精魂使者比德鲁伊更容易。”
珊多丽想起不久前看见的那个橡木圣居，自然能量的汇聚比起老师图·冉迪当初发动风暴与洪水还要浩大磅礴，不禁有些气馁：“可是精魂使者有几个能像高等德鲁伊那么厉害呢？”
玄微子说道：“精魂使者中也有高手，否则怎么可能组成大联盟，逼得帝国军团要签订和约呢？真有本事高歌猛进、独占新大陆，殖民者又为何要跟你们土著共处呢？”
珊多丽微微点头，虽然玄微子这话说得很刺人，可她也不得不赞同。紧接着又听玄微子说道：“不过帝国军团并不会就此停止扩张的步伐，他们只不过是要回过头去处理内部，等重新整顿好，殖民扩张就会再度启动。所以别以为现在就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珊多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只是问道：“那你现在就是为了将来变化而做准备吗？”
玄微子闻言愣了愣，他现在其实只是在试验法术，没想得太深入，于是答道：“你非要这么问，那大概也算是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珊多丽下定勇气问道：“伤害我们的是你，帮助我们的也是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玄微子靠在一旁围栏上，叉抱手臂说道：“我在寻找一个更完美、更长久的存在方式。”
“什么意思？”珊多丽完全没听懂。
“人，身处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于自我这个个体而言，是客体环境，会对自我造成不可回避的影响。”玄微子说道：“而在这当中，自我价值的实现，就是在个体与客体的相处中，找到完美而长久的存在方式。”
珊多丽脸色古怪，说道：“你这些话，太、太……”
“太空洞、太虚无了，是吗？”玄微子说道：“你还没从具体的实践中有所体会。但我可以提醒你，存在方式建立在三种相处关系中——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我。
人与自然表现了人的自然属性，人与他人揭露了人的社会属性，人与自我追问了人的存在本质。
天地自然是靠不住的，因为自然环境与资源要素的有无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生活在沙漠中的族群，不能怪责天不下雨，而是要思考如何利用现有资源，调动人的认识能力去改造出更适合的生活与生产方式。
组织群体是靠不住的，小到家庭、中到族群、大到国家，都有一定的运作规律与利益分配模式，而为了各自生活与生产方式的延续与扩张，利益分配的斗争是永远存在的。指望一个人人平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好世界凭空降临是愚昧的妄想，而应该是通过更高效与更长久持续运作的生活生产模式，寻找与之搭配的社会关系。
自我身心是靠不住的，身体有生老病死之苦，心灵受七情六欲之累，尚且不能完全把握自我的主体本质，也不能真实地认识到客体环境。贪图愉悦感官的体验，顽固死守既定的观念，进不能造福他人，退不能悠游山林，守不能自性清明，徘徊无定、随波逐流。受各种言论话术鼓动，认不清立身所处，分不明谁敌谁友，搞出各种分类群体，非此即彼、攻伐无算。
到头来个个行尸、块块走肉，这样的玩意儿，假中之假、妄中之妄，还算是人吗？”
珊多丽听玄微子大讲一通，先是认真思索，随后困惑不解，接着又恍然有悟。
“这些话，你先记住。”玄微子说道：“眼下不要指望一下子完全弄懂。”
“我有个问题。”珊多丽说道。
“说。”
“你刚才说的三个相处关系，前两个都给出的解决方法，可是第三个却没有说完。”珊多丽觉得玄微子不应该疏忽了这一部分。
“首先，我教你的‘炼魂通神’就是解决方法，至少是其中一条。”玄微子说道：“至于其他……人活在世上，终究是为了自己。再次回到你之前的疑问：我为什么要救助你们？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简单回答——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传授给你的技艺，是要观察对你们部族造成什么影响，既是对个人的，也是对族群的，也是对天地自然的。我会以此为参考，反过来修正我对客体环境的认识。
你不需要以为我会出于什么愧疚与罪恶感，或者善心大发就这么做，你最好也不要怀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揣测他人，因为这也会蒙蔽你对外界客体环境的认识。至于如何发展壮大斑兽部族，这不是我的责任。”
“我明白了。”珊多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仿佛将心头沉甸甸的分量卸下，向玄微子询问道：“那你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施法。”玄微子指着面前自己摆的简易法坛说道：“塔瓦隆目前在橡木圣居中准备制作一种魔法造物，会抽取大量自然能量与水分，而你则是反过来，既要施法降雨补充大地水分，还要让被抽取的自然能量再度参与循环流动，而不至于让刚刚播种的秧苗发育不良。”
珊多丽有些吃惊地抬头望向天空，说道：“这么大规模的法术，我恐怕做不到。”
“你不行，图腾巨灵可以。”玄微子说道：“而且你不仅仅是要完全驱动图腾巨灵，甚至要深入到自然巨灵的层次，直接调动自然能量的流动。规模的广大，图腾巨灵已经代劳，你要做的是感知的深入，这个法坛就是为你准备的，我会在一旁为你护法。”
“可是……”
珊多丽还在迟疑，玄微子抬起一根手指，她就感觉无法说话，玄微子没有张口，声音直接传入脑海：“这是你悟道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也是斑兽部族自救的开端，而不是总依赖哪位强者的援助。”
第75章 常青
昼夜晨昏交替，风雨晦明升降，柴堆镇迎来了一段热情澎湃的日子。
在玄微子的指导下，珊多丽的“炼魂通神”长进不小，借助图腾权杖发动精魂法术，已经能够保证柴堆镇一带风调雨顺，配合施展“植物滋长”，柴堆镇外围已是大片葱绿田野的景色，和风吹拂，草木芬芳飘扬，让忙碌劳作的众人也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而斑兽部族也逐渐适应了在柴堆镇附近定居生活，珊多丽从年轻族人当中挑选资质符合者，传授他们精魂法术，并且开始效仿她的老师图·冉迪，制作特殊的树皮护甲。
这种树皮护甲的材料来自于斑兽部族过去定居点附近一种常绿树种，在精魂法术经年累月的微弱影响下，最终形成一种特殊的纤维材质，并且富含胶质。
图·冉迪是最初发现这种特殊材质并且进行加工的人，不过碍于过往技艺粗陋，所以找到适合加工的树皮材质并不多。反倒是珊多丽在学会“炼魂通神”之后，利用精魂巡游侦测，寻物效率大为提升。
一开始还只是珊多丽与几名刚刚接触精魂法术的族人在制作树皮护甲，在玄微子的提醒下，他们尝试将树皮护甲出售给提乌斯。
提乌斯原本也不太瞧得起这些土著制作的魔法物品，简直就像是去乡下旅游，被当地人吹上天的土特产。不过在让手下一些奥秘骑士与士兵试验过后，不约而同地发现这种树皮护甲的优点。
比起用炼金药剂浸泡加工的特制皮革，树皮护甲的价格便宜得多；而相较于掺入炼银的金属盔甲，树皮护甲则更加轻便灵活，对劈砍、穿刺、钝击等伤害的减免效果并没有明显劣势，而且对火焰与闪电能量有一定抗性。
当然，树皮护甲的缺点就是太简陋了，就是一件背心模样披在躯干部位，不能保护全身。
珊多丽当时还想辩解，只要掌握精魂法术就能够与这种树皮护甲形成共鸣，获得覆盖全身的防护效果，却被一旁观察的玄微子暗中劝阻。
近来一直在业余时间进行“服装设计”的提乌斯创意十足，他发现树皮护甲其中蕴藏极大商机，于是向珊多丽提议，希望斑兽部族制作更多树皮护甲，而且要制作不同部位的护甲，提乌斯则为他们设计护甲款式，不仅仅要做成铠甲，最好还要做成更加柔软轻便的法师袍。
玄微子则顺水推舟，让他们联合建立一个商会，斑兽部族负责制作这种树皮护甲，提乌斯来对外联系商旅与销售渠道。
“不过想要这种产业能够长久发展，以后就不能大肆伐木和进山狩猎了。”玄微子说道：“而且作为原料产地，我建议斑兽部族要圈定受精魂影响的森林范围，同时尝试培育类似树种，以保证原料的长久供应，而不是一次性的掠夺开发。”
珊多丽觉得这样理所当然，这本就是他们斑兽部族历来的传统，要是将森林中的事物搜刮一空，部族也无法长久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
“可是……不伐木、不狩猎，柴堆镇本地人怎么生活？只靠耕田，他们可吃不饱的。”沃夫以前就是伐木工的头头，他很清楚柴堆镇就是靠伐木才能延续至今。
提乌斯笑道：“现在我们可是在做大生意，以前砍点木头换粮换酒的日子早就过去啦！”
沃夫不太服气地说道：“你们赚钱是你们的事，我问的是柴堆镇原本那些居民，他们可不会做什么树皮护甲，你挣到的钱也不可能分给他们，难道我说得不对？”
提乌斯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回答：“那可不关我的事，人家斑兽部族好歹能做出这些魔法护甲来，如果不服气，你让那帮乡下人也搞出些挣钱玩意啊！怨别人能挣钱，这算什么能耐？”
沃夫额头血管直跳，提乌斯又说道：“而且你都已经不是镇长了，那就别替人家多想。再说了，现在柴堆镇正需要人手继续扩建，火舞城正不断送奴隶来呢，有的是活干，你穷就是因为你懒，扯那么多借口干嘛？”
由于内勒姆法师安排火舞城送来一群奴隶，如今提乌斯管理着一大批人手，城区的完善、建筑的修建，甚至连农田耕种都几乎都由奴隶来出力。相比之下，原本柴堆镇居民除了伐木，并没有明显特长，就连工作勤劳这一点上，还不如新送来的奴隶。
这些日子柴堆镇民众除了耕种自家那点原有的农田，就是混迹与礼拜堂与酒馆。镇里的猎人与伐木工有少部分跟着萨雷米去往莱根城，剩下的无所事事，现在玄微子提出要限制伐木与狩猎，自然是让镇民本就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我记得天马部族送来了一种叫做驼羊的牲畜吧？”玄微子对珊多丽问道。
“有的，你打算让柴堆镇居民饲养它们？”珊多丽目前基本能用通用语跟众人交流了。
玄微子点点头：“总归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干，否则成天沉醉在酒精与盲目崇拜中，无益于事，反倒容易生出事端来。”
珊多丽明白玄微子的用意，而且自从上次在法坛招雨之后，她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是补充道：“驼羊长得很慢，而且也用不着多少人来饲养照顾。我看不如这样，在柴堆镇和森林的边缘整理出一片特定的田地，用来栽种草药。这些草药需要人手看管照顾，但不需要施法能力。”
玄微子露出满意表情，提乌斯好奇问道：“草药？你们斑兽部族还懂得这些？”
珊多丽则是一副略显深意的笑容：“是我懂，如果提乌斯阁下愿意提供你们法师的草药学知识，我也可以共享斑兽部族长久积累的经验。”
玄微子听到这话差点笑了出声，没想到珊多丽也学会自己那一套了，提乌斯在心中默默计算，又抬眼看了看玄微子与珊多丽，心里暗道：
“这个珊多丽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往医师的城堡跑，换谁都看得出来是什么关系，我以后想要在柴堆镇长久发展，学习心灵异能，说不定还要讨好这个女族长……”
“我可以提供草药学知识，甚至可以帮你们搭建温室，但是产出的草药不能随便贩卖，毕竟这些是炼金与魔法材料，我可以在炼金工房制作成药剂，对外出售……收益也算在那个商会里面。”提乌斯可是一点利润也不肯放过，又回头看了沃夫一眼：“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吧？镇民们有活干了，草药又是值钱玩意儿，工钱上亏不了他们的。”
沃夫有些不忿地哼了哼声，他也没那口才去跟提乌斯狡辩。
提乌斯询问起来：“对了，这种树皮护甲有什么具体名称吗？一个好名字容易拓宽销路和吸引顾客……医师，这回你可别再说没有名字了，也别起那种谁都听不懂的名称。”
玄微子微微一怔，只好望向珊多丽说道：“是你们斑兽部族的物产，你来起名字吧。”
珊多丽思考了一阵，说道：“不如叫做‘常青之衣’？”
“好，常青之衣护身，如同树木不枯黄、不凋零，终年生机勃发。”玄微子看了珊多丽一眼：“你以后或许可以让常青之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珊多丽认真点头，提乌斯说道：“哎呀！连广告词都替我想好了！那商会名字干脆也叫‘常青商会’，反正我们的业务主要就是围绕着植物原料。”
“随你。”玄微子说道：“这件事你最好跟内勒姆法师汇报一下，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单独跟他进行一些合作。”
“我懂我懂！”提乌斯精神亢奋，感觉比狠狠干了一名贵妇还要爽快。
沃夫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件事要不要跟塔瓦隆说一声？”
“对啊，毕竟他可是德鲁伊，花花草草他可是专家。”提乌斯问道：“不过这些天怎么都没看见他？”
“他带着一批柳条人南下助战了，据说是为了争夺一处优质铁矿。”玄微子说道。
当初德鲁伊塔瓦隆委托玄微子施法降雨，就是协助他在橡木圣居汇聚自然能量，制作了一批名为“柳条人”的特殊树人。身为“圣居祭司”，塔瓦隆与橡木圣居有着灵魂上的联系，可以随时施展“回返真言”回到柴堆镇。橡木圣居遭受一切外力侵扰，他本人都能清楚察觉，无需担心有什么意外。
提乌斯说道：“马上就要签订和约了，战斗双方反而要力争优势。”
“这些事，还轮不着我们来管。”玄微子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干事，倒是沃夫闲得无聊，跟着玄微子往城堡走。
两人回到城堡中，罗莎莲正趴在空地上晒太阳，鼻子上有一只蝴蝶落下，看她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玄微子说道：“你们两个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朝哪里用功了？”
沃夫蹲在地上发闷，罗莎莲打了个哈欠，吓走了蝴蝶，回应道：“有啊，但我都练习了几个月，除了上次有些进步，之后就没什么变化了。而且我也不用干活啊，你哪里见过剑齿豹刨土织布的？无聊死了，我现在就想歇着。”
“无聊？这说明你们还不够空虚。”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抖了抖耳朵，问道：“空虚是什么好事吗？”
“那我问你，什么叫无聊？”玄微子反问道。
罗莎莲在心灵感应中的回答也是有气无力的：“就是没事可干，什么时候都提不起精神来。”
“无聊，其实是注意力的对象，不符合自己价值观而形成的体验。”玄微子说道：“你们两个无聊，说明你们心中还抱持着价值判断。”
这些过于专业的词汇，让罗莎莲有些烦躁：“你又扯这些了，就不能说一些让豹明白的话吗？”
玄微子说道：“那我来问你们，你们练习我教的技艺，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用啊，如果没用还练来干嘛？”罗莎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玄微子望向沃夫，他也是点点头，说道：“就是……为了练习之后变得厉害，那总归也是有用的。”
“有用，这个就是价值。追求有用，这就是价值判断。”玄微子说道：“但这里面还有些细节是你们平时忽视的。所谓‘有用’，就必然存在主体与客体，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是客体对主体的积极影响。但客体对主体只有积极影响吗？”
沃夫摇头道：“不是，以前翠绿之环培植一种毒蘑菇，狂战士吃了之后可以增强力量，但也会变得更加狂乱失智。”
“没错，客体对主体的影响有好有坏，而从更广大的空间、更长远的时间来看，客体对主体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无论好坏。”玄微子说道：“普通人观察世界、认识世界，就是通过各自原有的价值判断。但是价值判断的形成，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
它既有物种遗传下来的本能，也有出身环境导致的传统，还有生活中形成的习性，以及学习认知影响的概念……你们没发现吗？价值判断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积累，那你们对‘有用’的判断，到底是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变多了。”罗莎莲说道。
“变少了。”沃夫回答道。
“等等！怎么会是变少？”罗莎莲四足撑起身子，朝沃夫问道：“难道不是懂得越多，感觉有用的东西越多吗？珊多丽就是不断学习，才有今天成就啊？”
沃夫则有些困惑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觉得……为什么要‘有用’？这世界上的东西，凭什么要对我们‘有用’？难道不是我们去用它们吗？”
“对啊！难道不是要不断增加知识，才能更好地运用事物吗？”罗莎莲气得呼噜噜：“如果不是这样，殖民者中的法师，凭什么这么厉害？不就是他们懂得多吗？”
沃夫脑筋转不过来，望向玄微子希望获得回答，对方只是说道：“世间万物，本来无所谓可用不可用，而是因灵智而分别。‘有用’这个价值判断是基于各种遗传本能、观念习性、认知权衡而形成，那只是对极小一部分的事物加以判断，只是对真实世界极为偏颇狭隘的认识。
其实你们是站在的不同角度来思考。罗莎莲你认为需要更多的知识才能更好的判断事物价值，而沃夫则是认为观念本身反而约束了判断事物价值的能力。
你们之所以无聊，是因为练习技艺没有让你们持续变得强大，没有满足你们的价值判断，所以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这跟空虚有什么关系呢？”沃夫问道。
玄微子笑道：“你们难道就不能放下既有的价值判断吗？难道就不能让充斥着各种价值判断的内心空虚下来吗？哪怕一阵子也好。练习技艺为什么就一定要怀有某种目的呢？为什么一定要求实现某种价值呢？一个东西存在于世上，难道就非要有什么意义吗？
当你们可以消解掉价值判断，那个真正的自我就会浮现，到那个时候，万事万物‘有用’与否，只在你们心中。甚至‘有害’可以转变成‘有用’，‘有用’也会转变成‘有害’。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大道玄机尽在于此，你们好好领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