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理想
魏赟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好不说,待人还有礼貌。赵雨的成绩也行,但和魏赟比起来,那就有了距离,听说上学的第一天就和小朋友干了一架,虽然赵雨一个劲的说是栓住先动的手,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其中肯定少不了赵雨的责任,这孩子从小就皮,还认死理,有时候她都愁的慌,你说你这么犟,等以后到社会上了可咋弄?社会上的人又不是你爹娘,谁都没有义务就照顾你的心情。
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孩子,现在孩子们还小,也猜不出来长大后都是从事什么职业,她问坐着乖乖不动的魏赟,“魏赟,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呀?”
长大?太遥远了,魏赟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一下,感觉当老师最厉害,只要是往讲台上一站,底下的小朋友们大气不敢出一下,他说:“我长大了想当老师。”
赵晨还不太了解老师这个职业,但魏赟哥哥喜欢的一定是好东西,他扯扯严思勤的衣服,仰着小脸说道:“娘,我,我长大了也要当老师。”
当老师?就这点追求,赵雨不屑一顾,“我才不要当老师,我要当大官。”
嗯,当大官好像比当老师还要好,赵晨急忙改口道:“娘,我也要当大官。”
我儿子厉害,志向都很远大,赵良生手掌按在儿子头顶上,抚摸着两个孩子硬硬的发茬,爽朗的大笑,“好,那爹娘就等了,等你们长大当了大官,好好享享你俩的福。”
石可长这么大已经换了好几个理想,第一个是看电影《刘胡兰》时有的,看完电影,刘胡兰那坚贞不屈、正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形象深深感染了她,她那时候想,我长大了要当刘胡兰,也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和坏人做斗争。
这个理想只坚持到看完第二部电影《闪闪的红星》,新理想大部分是受石大勇的影响,石大勇喜欢儿子,硬说石可长的像潘东子,还专门为石可做了一身小军装,石可见爸爸这么喜欢潘东子,她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理想给换了,这回是要向潘东子学习,当一名军人。
这个理想也没坚持多长时间,就又换掉了,为什么换掉呢,是因为看了一个战争片,双方激烈的战斗,子弹嗖嗖的满天飞,然后一梭子子弹突突突的全打在一个人身上,眼看着鲜血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往上冒,超级血腥的场面把小小的石可吓到了,当时她就把这个理想废弃掉了,具体换什么,当时没想好,现在想好了,她要当公安,专抓偷小孩的坏人。
石可恨死拍花子的了,要不是那个老妖怪,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像现在,虽然爹娘和哥哥们对她很好,她也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但是一出门,有些人看她的时候,那悲悯的眼神,还有一些人,假惺惺的关心她,问她在家里受不受欺负,爹娘平时让不让她干活什么的,别看石可小,她也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这些用自己那肮脏的心思来置喙她爹娘的坏人,都时刻在提醒着,她不是这个家的亲孩子。
严思勤见闺女有些愣神,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发什么呆,她打量着魏赟的发型,注意手底的分寸,这么俊的小小子,要是头发理丑了,那得多可惜,抽空问了句石可:“可可,你长大想干什么呀?”
“娘。”石可扬起小脸,微歪着小脑袋,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我长大了要当公安抓坏人。”
赵晨想起来曾经来过家里的公安局李华叔叔,李叔叔穿着藏蓝色制服,头戴是藏蓝色大檐帽,还开着大汽车 ,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威风了,他又觉得当公安也挺好的,急忙又改了主意,“爹,我长大了也要和妹妹一起当公安。”
这孩子咋一点主心骨都没有,赵良生呵呵笑着在儿子头顶轻轻一拍,“二晨,你这会子换了三个理想了,人怎么可以一会一个理想,你应该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谁说不可以有那么多的理想?”赵晨愤愤不平的直抗议,小拳头都握起来了,大有你不让我有,我就揍人的迹象,“我就要有那么多的理想。”
“好好好。”赵良生蹲下身子和儿子平齐,好笑的看着赵晨气鼓鼓的小脸,“那你跟爹说说,你要怎么完成这三个理想。”
还要怎么完成?赵晨有些困惑,“那有什么难的?等长大了去当不就行了,我先跟着魏赟哥哥去当老师,再跟着妹妹去当公安,最后再和大哥去当官不就得了。”
原来儿子根本不知道理想是什么意思,唉,我就说嘛,教育孩子是个大难题,赵良生狠狠的搓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思忖怎么样才能把这个问题解释的通俗易懂,让儿子这个小脑袋瓜子,一下子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啊,理想呢,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人的追求,嗯……”
好难啊,赵良生找严思勤求救,“晨他娘,你跟孩子说说理想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解释的,再说了二晨这么小你就跟他谈理想是不是太早了点,严思勤看都不看赵良生一眼,专心的理着魏赟的头发,“你说你着什么急,咱儿才多大,等二晨上学了什么理想不知道?”
我这教育孩子还成了我的错了,“咋还成我急了,不是你跟孩子们谈理想的吗?”
“对呀,是我先提的,我也没让你去认真呀。”严思勤理所当然的说。
女人,就是胡搅蛮缠,怎么说都是她的理,赵良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才不屑于跟一个女人计较,“得,你有理,你怎么说都有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哟,你还想说过我是什么意思?是想压我一头?”严思勤故意气赵良生。
赵良生深知,和老婆大人不能较真儿,你要是真的瞪起眼来和她认真掰扯,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立马求饶,“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压你一头,你永远是咱家的老大。”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走,不知不觉间天暖了,又热了,麦子返青、拔节、出穗,麦粒一天天的饱满。
石可来家里整整一周年了,严思勤不知道石可生日的确切时间,但她牢牢记得去年的这一天,她准备把这一天当成孩子的生日,好好的给孩子过一过在赵家的第一个生日。
这件事严思勤放在心里很久了,她和赵良生两个人是谁都不过生日,但是两个孩子的生日她都不会忘,每到孩子生日这一天,她都会给孩子庆祝,早上会全家人都吃面,不过这天的面叫长寿面,再煮几个鸡蛋,虽然平时也是隔三差五的吃这些东西,但到这一天孩子再吃这些意义好像格外不一样,赵良生两口子在这一天里对孩子也格外宽厚,哪怕是孩子调皮捣蛋,最多也就是呵呵一笑,并不会训斥他们。
中午这顿最重要,严思勤会做一大桌好吃的,吃饭时还要说上一推吉利话,谁过生日谁是今天的主角,众星拱月的感觉让小寿星兴奋的脸颊放光。
石可在家里,每年妈妈也会给她过生日,和娘这里差不多,会吃长寿面,吃鸡蛋,等爸爸回来的时候爸爸还会给她买一个小礼物,晚上妈妈也会多准备几个好吃的,所以,每当哥哥们过生日的时候,她都会想到自己过生日的时候。
严思勤也注意到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不管哪个孩子过生日,石可亮晶晶的眼睛里都仿若染上了一层失落,这让严思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早的和赵良生商量了,以后每年的这天都给闺女也过一个生日。
早早的严思勤就起来了,她先把面条擀出来,又煮了十个鸡蛋,吃饭的时候,她看着石可对大家说,“今天呀,是可可的生日,娘祝可可长命百岁 ,来,可可吃长寿面。”
石可不相信,她的生日明明是在端午节之后,每年吃完粽子才能到她生日,“娘。”石可更正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生日在端午节之后。”
严思勤摸摸石可的后脑勺,“乖乖,那个是在你原来那个家的生日,你在咱家的生日是你来家的那天,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原来是这样啊,石可高兴了,有些腼腆的学着两个哥哥的样子,一人发了两个鸡蛋。
明显的看出来孩子是高兴的,严思勤和赵良生两口子放下心来,赵良生拿着一个牛皮纸卷着的东西递了过去,“可可,生日快乐,这是爹和娘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礼物?哥哥们生日都没有礼物拿,石可看看爹,又看看哥哥们,她怕哥哥们不高兴。
赵雨和赵晨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盯着石可手里的礼物看,赵晨最是心急,一个劲的催促石可,“妹妹,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石可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惊喜的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布娃娃,这个娃娃她不过是在和爹娘逛街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布娃娃的?我又没说过。
爹娘对我太好了,石可心中充满了感动,把娃娃抱在怀里紧了紧,她想好好谢谢爹娘,可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除了说谢谢外还有别的什么感激的话,她儒慕的看着赵良生夫妻,重重的说了声:“谢谢爹!谢谢娘!”
116、生意
户口虽然落下了,但也不是说马上就能有工作,需要等企业招工,而且招工的时候还得进行查体,各方面合格才可以上班,现在只能说是已经迈开了第一步。
瑞民是真的把王友元的话记在了心里,想把读书识字这个事抓起来,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学,就让石大勇给他买了本字典,随便找了本书看起,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然后在书上标注一下。
石大勇压力很大,算着各方面都需要钱,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多做几份工作多赚几份钱,每天他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忙忙叨叨的一转眼就是一天,且不说老家那一摊子的事,就是现在自己家,三大两小都还指着他一人养活,每次驻勤回家,瑞民那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眼前晃悠得他都急的慌,招工的事到现在一点苗头都没有,瑞民老这样下去也不行,石大勇就想不行看看能不能做点小本买卖。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每天他都有意的对各行各业进行考察,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商机,石大勇常年在外面跑运输,去的地方也多,经过和繁华地方对比,他总觉得冷冷清清的好像缺少点什么东西,直到有一次,他实在是饿的不行,想在路边买的什么垫垫肚子才发现,满大街上连一个卖小吃的都没有。
有了这个发现,他越发在这方面注入了精力,确定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行后,准备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家里有孙秀芳这个老人在,一些事物都是孙秀芳在做主,尤其是吃的方面,孙秀芳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吃饱就好,能省则省,她舍不得天天做细粮吃,经常贴玉米面饼子充饥,做起来也很简单,玉米面活成团,等锅里水烧开,抓起一块面拍成饼饼,顺着锅边下到水里,再煮一会儿,饼子熟了汤也有了,再随便炒一个大锅菜,简单的一顿饭又省钱又压饿。
王英无所谓,她做儿媳妇的听婆婆的话,你说做啥饭,我就做啥饭。
时间长了,瑞民不愿意了,我从老家出来就是享福的,你这天天吃的和老家差不多,那我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吗?后来,只要孙秀芳再安排贴玉米面饼子吃,他就反对,“娘,天天吃饼子,我都吃够了,你就不能换个样?”
“换样?换啥样!这比在老家吃瓜干面强多了,最起码吃了不烧心,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就你大哥一个人挣钱,日子不省着过能行吗?”孙秀芳虽然这样说,到底也是心疼儿子,隔三差五的也用白面蒸些馒头来吃。
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在一起聊天,石大勇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提了提,“娘,老四,我跟你们商量个事。”
瑞民以为自己工作的事有了消息,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大哥,什么事?”
“是这样的。”石大勇点燃一根烟,正想吸一口。
王英直接从他嘴角把烟给夺了下来掐灭,把石想往他怀里一掖,目光严厉瞪了他一眼,“不许抽,仔细呛着孩子,你抱着三儿,我去刷碗。”
“哎哎哎。”石大勇手忙脚乱的接过石想,“你待会再去刷,先听我说完。”
“啥事这么重要?还非得我听。”王英坐下来,却没有去抱石想,而是给石大勇倒了一杯水,“给你,喝点水,以后那个烟少抽。”
石大勇冲王英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老四,咱家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心里有数,咱缺钱,现在一直也没有没有招工的信息,老四总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要不咱做个小生意中不?”
“做啥生意?老大,咱祖辈没出过生意人,到底中不中呀?”孙秀芳边纳鞋底边说。
从持家过日子来看,孙秀芳可以算得上典型的贤妻良母,每天只要一有空,她手就不闲着,家里人的鞋都是她一针一线纳出来,这到大儿子这里了,时间上更是宽裕,用废布打了好几张袼褙,大大小小的剪了一大叠子鞋样子,没事就做鞋,儿子们穿鞋费,等攒多了给老家寄回去。
石大勇就知道娘会这样说,“啥都是人干的,不会做咱还不会学呀,老四,你说呢?”
听明白不是自己工作的事,瑞民有些失望,不过他什么都不懂,大哥既然计划了他听大哥的准没错,“大哥你说咋干,我听着就是。”
“大勇。”王英提醒道:“咱做生意哪有本钱啊?”
“这个事我想过了。”石大勇抱着石想轻轻的摇晃, “你放心,咱先少投,要是好干,慢慢的再扩大。”
“你想好干什么了?”王英看安安在一旁直打盹,知道孩子困了,打了一盆水过来给安安洗漱。
“嗯,想好了。” 石大勇说:“我看了好久了,街上连一个卖吃的的都没有,要不就去卖小吃,实在卖不出去,卖不出去自己吃也瞎不了。”
“卖什么?包子?面条?”瑞民问道:“那咱摊子支在哪儿,还得赁房子吗?”
“不用那么麻烦。”石大勇摇头,“咱没那么大的本钱,我是这样想的,要不咱搓麻花卖,麻花那东西撑放,就是卖的慢,三天两天也坏不了,咱就在家里干,做好了拎着篮子出去卖,卖完了再回来拿,还省房租还不耽误照顾家里。”
王英伺候好安安,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回来接过石想,自己接着哄,“大勇,我不会搓麻花呀。”
“我会!我会!”孙秀芳急忙说,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只要是灶上的东西,没有她不会的。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老人要崇,小孩要哄。石大勇用手肘碰了碰王英,“你看看,跟咱娘学学,还是咱娘厉害。”
王英适时的接口,“那是,咱娘是谁,要不厉害能养活了你兄弟六个。”
这话可说到孙秀芳心坎里去了,不说家里穷这件事,单说她的六个儿子,哪个拉出来都是玉树临风的,哦,老四是个例外,不过他那也是因为生病才成了那个样子。
孙秀芳被儿子媳妇崇的心里舒坦的,当下就开始保证,“你们放心,只要是咱这生意干起来,娘保证把麻花做的香喷的,让他们吃了一根想第二根。”
石想在王英怀里晃得昏昏欲睡的,眼看着张着小嘴,吹着泡泡要进入梦乡,王英轻手轻脚的把石想送到被窝里,回来继续和大家商量,“大勇,你咋又把烟点上了?”她到卧室才多长时间,石大勇这个大烟鬼就把刚才掐灭那支烟又叼到了嘴里。
石大勇急忙偏头躲到一边连吸两口,一口长气下去,烟直接下去半截,他讪笑着,“嘿嘿,都点过了,不抽浪费了。”
王英拉过板凳坐下,问石大勇,“你算了吗?一根麻花咱能赚多少钱?”
“我早算过了。”石大勇把烟叼到嘴角,拿过纸和笔,“我写给你看啊,供应粮一毛八一斤,供应油一块七一斤,一斤面能出十二根麻花,麻花咱卖一毛钱一根,咱定这个价不贵吧?一毛钱就是抠门成你这样的也舍得给孩子买吧?”
“呀!大哥,一斤面能卖出一块二来,除去面钱能净赚一块多嘞。”瑞民一听能赚那么多的钱,精神振奋的立马坐直身子,生意要是能火,一天卖他个百八十斤面,不得挣上小一百块钱,那可比上班挣的多多了。
“你这个账是咋算了,油你不算,火你不算,功夫也不算钱了!”石大勇接着又算,“我这说的是供应粮的价,咱一家人加起来的供应粮统共也就七十来斤,要是生意能干下去,肯定是不够的,供应外的麦子是五毛钱一斤,一斤麦子打成面能出七两半,这样面的成本就是六毛七,油不够了先买高价的用,以后再想办法,反正麻花这东西也不太吸油,咱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咋样?能干不?”
王英顺着石大勇的思路一直在脑中计算着,即使是用高价粮来做买卖,也是有赚头的,更不用说还有70多斤的低价供应粮打底,“我觉得能干,娘,你说呢?”
“我听你们的,你们说能干我就跟着你们干。”孙秀芳不识字,但是钱多钱少这个账她会算。
瑞民跃跃欲试,“大哥,我看行,要不咱先试试,不行再说。”
没有反对的,石大勇这个策划者很有成就感,他吐掉嘴里的烟蒂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觉得咱还是尽快把生意做起来,明天,娘你就开始教英子搓麻花,炸麻花,瑞民,卖麻花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大哥你让我去卖麻花?”瑞民是同意做生意,可他没有想到大哥会让他出门去卖,“我从来都没卖过东西,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石大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瑞民,“外面的人能吃了你还是咋的,你不出去谁出去,咱娘还是你嫂子?咱娘和你嫂子每天不光把麻花做出来,还得看孩子照顾家,你自己说,除了你个大闲人还有谁合适?”
石大勇一生气瑞民还真有点害怕,他往回缩缩身子,嘟囔着,“我去就我去呗,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117、买卖开张了
嘴行千里腚歪窝,光说不敢那可不行,第二天,石大勇就跑到粮店,把全家人所有的供应粮和油全都买了回来。
既然要把炸麻花当成生意来干,那什么都得计算好了,孙秀芳试探着先发面了一斤面,她在面里面放点盐,活的硬硬的,等面醒好了,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手把手的教给王英搓好,炸出来成品一看和店里卖的一模一样,尝尝味道也不错,非常酥香可口,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这是个重要的日子,老石家第一笔买卖要开张了,第一天,孙秀芳没敢做多,她发了五斤面,搓了六十根麻花出来,
王英找了个竹篮子,底下垫了一层牛皮纸,麻花整齐的码进篮子里,上面放了一沓子包装用的牛皮纸,收拾停当后,为显得干净,还专门找了一块白棉布盖在上面。
万事俱备,一家人将希望全部放在了瑞民身上,王英把篮子提起来,郑重的递给瑞民,“老四,剩下的就看你了。”
看似不太重的竹篮,在瑞民的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他踌躇的片刻,愁眉苦脸的说道:“大哥,我还是不知道咋卖。”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打退堂鼓,石大勇扶着弟弟的肩膀就往外送,“这有什么难的,看见人你就喊‘卖麻花嘞’,有人要你就卖给他,没人要拉倒。”
石大勇一直把瑞民送到大门口,拍拍弟弟的肩膀,眼中全是鼓励,“老四,去吧,你一定行的,记住了一毛钱一根啊。”
“大哥,我……”瑞民一步三回头。
石大勇手背向外往外推了好几下,亲切的说:“快去,快去!”
瑞民走了几步还是不甘心,他想再争取一下,看大哥能不能改变主要,“大哥……”
这个不争气的,石大勇眼微微一瞪,“还有啥不明白的?”
瑞民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拎着篮子往城里走,越接近城里行人越多,瑞民不好意思高声叫卖,他嘴巴蠕动几下,“卖麻花嘞!”声音小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每喊完一声还赶紧的观察周围的人,会不会有人笑话他。
到了一个小集市,瑞民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往那里一蹲,篮子摆在面前,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希望有人主动来问他卖的什么。
瑞民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做买卖的,倒像是走亲戚累了找地方休息,结果显而易见,自然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瑞民蹲在阳光下,连晒加上紧张,不一会身上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拖着篮子往后挪了挪,找了个凉荫继续蹲着,蹲了大概一个小时,脚都蹲麻了,他心里感觉能给大哥他们一个交待了,这才理直气壮的拎着篮子准备往家走。
东西是做好了,但卖不卖得出去心里都没有底,从一早爬起来发面到麻花出锅,大半天过去了,孙秀芳边收拾面板边跟王英絮叨,“英子,你说你四兄弟能把把麻花卖了不?”
光忙着搓麻花了,中午饭都是对付的,这会子有空,王英赶紧把锅碗刷出来,“谁知道嘞,咱也没干过生意。”
石大勇听见了,嗤笑一声,“这你俩担心啥?我跟你们说,现在大街上根本就没有卖小吃的,咱独一份,还能没人买?你们看着吧,老四一会儿就能回来,真的,听我的没心烦了。”
石大勇把前景描绘的如此美好,孙秀芳和王英娘俩个有了信心了,脑子里的场面就是瑞民一到街上,篮子里的麻花就给一抢而空。
想是这样想,心里到底还是忐忑的,孙秀芳还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就盼着瑞民满载而归了。
石大勇说的没错,瑞民真的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把原封未动的篮子往桌子上一放,先宣扬自己的辛苦,“可累死我了,我得赶紧喝口水。”
“哎呦,这么快就卖干净了!”孙秀芳高兴的脸色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走过去掀开棉布一看,结果太出乎意外,走时候啥样回来还是啥样,一根都没动,“老四,咋弄的,咋一根都没卖?”
瑞民擦擦嘴边的水渍说:“没人要!”
“不可能。”石大勇皱着眉头把篮子拎起来,干酥的麻花随着晃动发出簌簌的响声,“你照着我说的做了没有?”
“做了。”瑞民回答。
“你吆喝了吗?”
瑞民有点心虚,声音小了一点,“我吆喝了,跟你学的,喊的卖麻花嘞。”
“瑞民。”王英在一旁发现瑞民表情的不自然,跟着问了句话,“你都上哪去了,是不是哪人少你去哪了?”
王英一下子说中了当时的情况,瑞民有点傻眼,瞟了一眼一眼石大勇,发现大哥正瞪着他,吓的瑞民“嗖”的收回视线,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子看,“我,我,我……”
“你什么你?”石大勇也看出来,这个弟弟肯定是哪人少往哪去了,这做生意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哪清净你去哪,那不是做生意,那是溜大弯。
“瑞民,做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嫂子教给你,你上电影院门口,百货公司门口,哪儿人多上哪去。”王英出主意。
这个不争气的,石大勇气的一肚子火,拎着篮子,抓住瑞民的手腕就往外走,“走了,我跟你一块去,我就不信了,一根麻花都卖不出去!”
瑞民不敢反驳,跟着大哥的身后,弟兄两个又回到了城里。刚才王英说了,去百货公司和电影院门口,那地方的人多。路过电影公司,石大勇领着瑞民进去看了看,记住了电影开场的时间,今天的这个点来的不凑巧,距离开场还有好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走,咱先去百货公司。”
“嗯。”瑞民老老实实的跟着石大勇,大哥说上哪他就上哪。
百货公司人的确多,石大勇找了一个客流量多的街口,把篮子上的棉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麻花,他想吆喝几声,别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给弟弟做榜样,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卖麻花嘞——”
第一声喊出口,第二声就不难了,石大勇接着又吆喝了好几句:“卖麻花嘞——”石大勇喊完看向瑞民,“看见没,就是这样喊,该你了。”
瑞民瞅了瞅大哥,嘴张了张,“卖、卖麻花嘞——”
声音也太小了,石大勇蹙眉,“你大声点,别跟中午没吃饭似的。”
瑞民又把声音提高了些,“卖麻花嘞——”
“再大点声!”石大勇还是不满意。
瑞民狠了狠心,随他去了,一闭眼,气沉丹田张嘴就喊,“卖——麻花嘞——”
瑞民这一嗓子还真有了效果,当时就有人围了上来,“卖麻花的,多少钱一根?”
有生意上门了,石大勇心中大喜,急忙把篮子端起来给人看,“同志,你看俺的麻花,又大又香又干净,只要一毛钱一根,怎么样?来一根尝尝?”
“要粮票吗?”
“不要,就一毛钱。”
一毛钱一根麻花还不要粮票,价格也可以,“那你给我拿两根。”
“好嘞。”石大勇用备用的牛皮纸卷了两根麻花递过去,就这么简单,二毛钱到手了。
石大勇将篮子往瑞民手里一放,自己站到一边,“学会了吧。”
真真正正的见利了,而且还有大哥在一旁给自己撑腰,瑞民也有了信心,继续大声吆喝起来,不一会儿,你三根我两根的,一篮子麻花就卖的干干净净。
兄弟两个高兴的合不拢嘴,回家的步伐都感觉无比轻快。
这才出去多一会儿咋那么快又回来了呢,王英就觉得心底一沉,完了,又没卖出去,算了,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吧,说明咱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好在六十根麻花也不多,就当给家里人改善伙食了。
“娘,嫂子,你猜我们卖出去多少?”瑞民喜滋滋的把篮子放到自己的脚边。
问卖出去多少?这个意思就是说有买的,只要有买的就好,王英的心踏实了些,不过这哥俩这么快就回来了,比瑞民自己出去那趟还快呢,由着他们卖能卖多少?她试探着说了句,“十根?”
瑞民摇头,石大勇也由着弟弟卖关子,光抿嘴笑不吭声。
“二十根?”孙秀芳站在旁边打量着篮子。
“不对。”瑞民还是摇头。
“那反不能卖三十根。”王英也不猜了,上前一把把篮子提起来,轻飘飘的篮子把王英晃了一下,她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娘,一根都没剩,都卖完了。”
“我看看,我看看。”孙秀芳还不信,掀开棉布一看,果不其然,一根都没有剩,“太好了!真的一根都没剩。”她喜形于色,一个劲的摩拳擦掌,“我明天要活十斤面,啊不,二十斤面,不行,我今天晚上睡觉前就活出来,明儿个一早面就发了,起来就能开始做。”
终于找到来钱的路,一家人都很高兴,孙秀芳一个劲的夸儿子,“还是大勇你厉害,发现这么好的买卖。”
石大勇眉角顿时一扬,心里对母亲的说法是百分之百的赞同,“我当然厉害了,以后咱家钱越赚越多,生活一定越来越好。”
118、找货源
晚上,孙秀芳果真和了二十斤面,第二天,婆媳两个早早的就起来忙活,等瑞民睡醒,十斤面的麻花都搓好了,瑞民现在是大功臣,可得让他休息好,瑞民这边一有动静,王英就忙叨的赶紧去做饭,瑞民吃完饭,喝着茶悠闲等麻花炸出来。
瑞民现在不是吃闲饭的了,他腰杆子都感觉比往常直很多,他端着茶杯围着锅转圈,煞有其事的指挥,“还没有炸好吗,快点,我等着出门呢。”
先炸了几锅,凑足了一篮子,瑞民学着昨天的样子,往百货公司附近一站,大声吆喝了几句,不一会儿,一篮子麻花就去一半,不过老在一个地方不动也不行,瑞民现在也大胆了,哪儿人多往哪扎,还没到中午头呢,他一篮子麻花又卖的干干净净。
瑞民说又卖干净了,王英都不敢相信,今天这一篮子和昨天那篮子可不能比,今天这篮子可是足足装了一百多根麻花,可事实胜于雄辩,空空如也的篮子和瑞民掏出来的大把毛票,都说明了今天的生意还是相当的火爆。
瑞民兴奋的满脸放光,回来吃完饭简单一休息就迫不及待的挎着满满一篮子麻花出门了。
生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过在太阳落山之前,篮子里面还是一根没剩。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着饭桌点毛票子,面额基本上都不大,大部分都是二毛和一毛的,其中也夹杂了少许几张五毛和一块的。
王英拿过纸笔开始算账,“今天,一共用了二十斤面,一斤面一毛八,面的成本是三块六,油用了五斤,成本是八块五,总共是十二块一块钱,卖了二百四十根麻花,这是二十四块钱,二十四减去十二块一,挣了十一块九毛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王英激动的写出来的字都有点歪歪扭扭的, “娘。”王英抖着手里的纸给孙秀芳看,“娘,咱们光今天一天就赚了十一块九毛钱,一天呀,要按这样下去十天就是一百一拾九,一个月就是三百五十七,比大勇工资都高好几倍呢。”
能不激动吗,石大勇一个月工资连驻勤补助都算上才一百露头,工作还累,还经常好几天不着家。
“真的?天老爷来,真赚恁些个钱?”孙秀芳虽然不识字,但不耽误她接过王英递过来的纸横横竖竖的看。
“娘,你又看不懂,给我看看。”瑞民从孙秀芳手里把纸抽过去。
“我还没算完呢。”王英又拿出一张纸,继续写写画画,“供应粮还剩五十一斤,能搓六百一十二根麻花,也就是六十一块二毛钱,成本是九块一毛八,油是……”算到油,王英眸子一暗,“娘,没油了,咱家一个月才摊五斤油,不够用的,等明天大勇家来得让他想办法买油。”
“这么快就没油了?我记得大勇打回来一桶呢。”孙秀芳说着就去找油桶,她把油桶拎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不里面还有一些呢吗?”
“娘,咱还有五十一斤面的麻花没炸呢,这点油能抵到哪去?”
“这可咋弄嘞。”眼看着大好的前景,手头却马上没有弹药了,这一瓢凉水直接把兴奋的火焰浇灭了一半去,孙秀芳失望的把油壶放到一边,“那英子,高价油多少钱一斤你知道不?”
“娘,你别说高价油多少钱一斤了,就是在哪卖我都不知道,往常里咱家的供应油根本吃不了,月月都有结余,谁还会去打听高价油呀。”
孙秀芳想了想说:“咱老家都吃棉籽油,那油便宜,也是一块多一斤,要是这边实在买不到便宜油,不行咱就从老家弄点油过来算了。”
“娘,你说的倒是简单,咱老家那么远,油这东西咋往回运都是个难题,它不像别的好带,带少了不够用的,带多了拿不了,带个一星半点的顶不了多大的用,还不够费事的。”
孙秀芳看看天色已晚,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说道:“我说英子,这个心咱俩操不了。”孙秀芳捶捶肩膀,“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今天搓麻花搓的胳膊疼,我年轻的时候天天跟着生产队长耪地,挖沟都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咱还是赶紧把明天要用的面和出来,赶紧去睡觉歇歇吧。”
王英干一天也累,她不光搓麻花,炸麻花,抽空还得看孩子、做饭,她不光胳膊疼,腰也酸,王英按着后腰站起来,把钱放到抽屉里面,“行,娘,你说和多少面?”
孙秀芳说道:“今天二十斤面都卖光了,不行明天咱再多加五斤试试,和二十五斤面?”
“中,娘你说多少就多少。”
生意刚刚开始,一切都没有步入正轨,尤其是原材料问题还没有解决,石大勇不放心,在驻勤点上呆的也不安稳,只要份内的工作一完成就往家跑,他记得回家的路上有几个集市,他想去转一转,看能不能买到便宜点的粮食和油。
黎城,刚入县的位置有一个集市,每到初一、十五还逢大集,周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逢旬都会汇集到这里,手里想换几个活钱自产自销的乡亲也挺多的。
这个集市他来过很多趟了,原来不做生意的时候都是来买些瓜果蔬菜,碰到便宜的鸡、鱼、野味什么的也买一些回家改善生活,碰到粮油也问过价,就是没买过。
问了几家,都要五毛,少一分不卖,石大勇视线往远处放了放,发现前方有一个老汉,形态和自己父亲有点相似,他心中一动,越过几个摊位,直接站在老汉的粮食袋前,抓了一把麦子,端详了一下,在手心里攥了攥,又捏了两粒放到嘴里嚼了嚼,嗯,晒的挺干,颗粒也饱满,他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老乡,你这个麦子多少钱一斤?”
老汉六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常年的劳作背有些佝偻了,饱经风霜的黑红脸庞由于干瘦显得高颧骨高高隆起,无情的岁月早已在他的眼角和前额,刻下了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头发和胡须俱已花白,一双滞涩的眼睛也不再明亮,灰灰的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 ,老农吧嗒了一下嘴里的旱烟袋,“五毛二。”
“啥?不都是五毛吗,大爷你咋卖五毛二嘞。”之所以选这个大爷的粮食来买,石大勇主要还是因为恻隐之心,老大爷这么一大把年纪来这里卖粮食,不由的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想反正都是买,买谁的都一样,只要这大爷卖的和别家一样,他就不再转了,直接拿他的就算了。
“后生。”老汉把烟袋叼到嘴上,干枯皲裂的双手掬起一捧麦子展示给石大勇看,“你看看俺的麦子,俺功夫下得大,粮食上得好。”老汉说着又把手往上举了举,“后生,你再瞧瞧俺的粮食多干净,俺簸了好几遍,一点沙子都没有,那二分钱就算是俺的辛苦钱。”
大爷的粮食确实是好,但价钱也好,他又不是买三斤五斤,成百斤的买,一斤多掏二分钱,一百斤就是二块钱,十多斤供应粮钱出来了,就是他再心存怜悯,但是一到拿钱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石大勇看老汉的摊子,这么多个袋子,一个袋子装50斤,少说这些就得有三百斤,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把粮食运来的。
石大勇拍拍面口袋,“大爷,这些个粮食可不轻啊,有多少斤?”
“三百斤,俺称的好好的,一袋子正好50斤。”这个人真是,也不说要不要,老汉又开始吧嗒他的旱烟袋。
“谁帮你送来的?”
“俺儿用独轮车帮忙推过来的。”
“那你儿呢?”石大勇想,不行跟大爷的儿子讲讲价,年轻人都好说话。
“俺儿家走了,村里有点零活,还能挣几毛,我年纪大了,干不了了,也就看看摊子。”
“哦。”石大勇有些遗憾,他往前迈了两步,准备去别家看看,“大爷,你忙吧,我再转转。”
又是一个光问不买的,老汉有些失望,他也知道,自己定价有些高了,但他的粮食好啊,儿子也说了,只要不低于五毛钱一斤卖出去就行,可他一年到头种地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天越热越在地里锄草,一颗汗珠子摔八瓣才能迎来大丰收,不就是想多赚两个钱吗。
“哎!后生。”老汉有点妥协,心里说图吉利要不卖一份开开张?
石大勇回头,“大爷,咋了?”
老汉把烟锅子往鞋底磕了磕,“你要真心想买,五毛钱一斤卖你一份。”
石大勇正有些恋恋不舍,听大爷这么一说,心中一阵高兴,“那行,大爷,你这三百斤我都要了。”
“什么?都要了!”老汉以为他听错了,这三百斤他可是准备卖一天的,他都跟儿子说好了,等下晚下集的时候来接他,幸亏自己刚才喊住这后生了,真没想到自己差点错过一个大主顾。
“对,五毛钱一斤,三百斤我都要了,不光今天我都要了,要是可能,以后每个月我都能要五百斤,大爷,只要你能保证是这个质量的,我就不在别家看了,直接从你这里拿。”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汉高兴的胡子都跟着颤颤的,“你放心,老汉我做生意最讲究良心,我保证每次的麦子质量都这么好。”
119、步入正轨
老汉攥着一百五十块钱,高兴的心花怒放,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步履轻松的回家。
老汉儿子叫铁牛,刚下工,还没进家门,诧异的在路上碰见老父亲,“爹,你咋弄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给你送饭去嘞,你回来谁在帮你看摊子?”
“不用看。”老汉从腰里抽出烟袋锅子晃了晃,“卖完了,三百斤一斤没剩。”
“啥?一斤没剩?”铁牛还不相信,往父亲身后看了看。
“别看了,你爹我还能骗你不成,不光一斤没剩,我还接了个生意,人家每个月都要五百斤麦子嘞。”老汉说着炫耀的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子人民币给儿子看了一眼,接着又掖进怀里,“给你看看,都是钱。”
铁牛高兴之余想到一个问题,“爹,你咋答应人家每个月都要五百斤麦子来,咱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粮食。”
“你说你。”老汉嗤之以鼻,“平时爹就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还不信,说我吹牛,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就不能多开一个撬,咱家是没有那么多,但咱村那么大,谁家不存个千把斤的粮食,人家说了,只要是能保证和咱家麦子质量一样就行,谁家粮食好爹心里都有数着呢,时候咱去村里上门收,四毛八一斤收来,咱在质量上好好把把关,一个月赚十块钱不是轻巧的?”
“爹,还是你牛。”铁牛竖起大拇哥在爹脸前比划了一下,“我承认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石大勇买好粮食,心放下一半,又去卖油的地方转了转。这地方的人都吃菜籽油,价格固定在三块五一斤,整整比供应油贵了一倍,没办法,都这价,自己不用也不行,石大勇先打了二十斤油,这才安心的回家转。
路过磨坊,把麦子卸下来,五分钱一斤的加工费,三百斤麦子全部打成面粉。
昨晚上和了二十五斤的面,搓了三百根麻花,瑞民已经卖了一百多根,第二趟出去还没回来,面板上还有七、八十根麻花。
“嘀!嘀!嘀!”
孙秀芳听见喇叭声,趴着玻璃上往外看了一眼,看见儿子跳下车,却没有往家走,而是直接爬上后车斗,看样子是要拿什么东西,她忙对王英。喊了一声:“英子,大勇的车,大勇好像带东西回来了。”
家里的面就剩一天的量,油也没有了,就盼着大勇回来和他商量怎么办了,听见大勇回来了,王英急忙往外迎,“娘,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出去看看。”
在王英的帮助下,大勇一共卸下六个面袋子和一大桶油,可把王英高兴坏了,“我和娘正发愁面和油不够用了,你就买回来这么多,真是太好了,这是多少斤面呀?”
石大勇扛起一袋子面来,“这是二百二十五斤面,还有二大袋子糠,我说英子,咱养些**。”
“还养鸡?你是看我没累死吗?”王英也想扛面,她抬了抬袋子,没抬动,“我现在天天睁眼就搓麻花,平时做饭,洗衣,看孩子,你瞅瞅我哪里还有空?”
“你看看你,连四两劲都没有,不用你扛,你光拎那桶油就行。”石大勇蹙眉踢踢脚下其中的二个面袋子,“这两袋子都是糠,打面剩下的,你说咱不喂鸡,这些糠咋弄,这也都是钱,我跟你说我都想在土崖下面围个猪圈,抓二头猪秧子来喂了。”
看着那些糠,王英也舍不得浪费,养鸡就养鸡了,但是你要是养猪,那可万万不能答应,猪算是大牲畜,少伺候一点都不行,她立马断然拒绝,“养鸡都够头了,你还想养猪?我告诉你大勇,你还是给我留个喘气的空吧。”
“听听,听听。”石大勇拎着面袋子使劲一提,咯吱窝下夹了一袋子面,“你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着跟旧社会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听听,听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跟我没受气似的。”
“呵呵。”
“哈哈”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孙秀芳隔着窗户见儿子卸下一堆的面,高兴的合不拢嘴,抱着石想,领着安安就往外走,迎面碰上大勇扛着面袋子进屋,“大勇,从哪弄恁些个面来。”
“从哪弄?娘,看你说的,多简单似的,我买的麦子,高价,五毛钱一斤,又一斤花五分钱加工费打的。”石大勇找了个角落,先把面卸下来。
“高价呀!”孙秀芳有点小失望,不过转念又高兴起来,有总比没有强,不过是少赚一些又不是不赚钱。
石大勇把面都扛回来,面沾到身上,一身的雪白,王英拿着扫帚帮他敲打,隔着门大勇看见案子上的麻花,问道:“英子,今天的麻花还没卖了?”
“嗯,面活多了,昨儿个和了二十五斤,瑞民已经回来一趟了,看来以后每天就和二十斤面就行。”
石大勇就着水盆洗了一把手,“我说,娘,以后咱照乎着来,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娘不累,这和在老家干农活比可轻松多了。”孙秀芳手里抱着想想微笑着说:“昨天一天卖了二十斤面,不到天黑就卖了了,我估摸着,再多发五斤也没事,没想到瑞民还没回来。”孙秀芳看看外面的天色,“这天也快黑了,估计瑞民一会儿就得回,天黑了他看不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音刚落,瑞民就推开了院门,“呦,大哥回来了!”
“老四,生意咋样?”这是孙秀芳最关心的问题,她率先问道。
“卖了了。”瑞民拎着轻飘飘的篮子,晃给大家看。
“快,赶紧坐下歇会,你嫂子做好饭了,咱这就开饭。”孙秀芳疼儿子,她把石想放到床上,忙着去给瑞民盛碗。
吃完饭,瑞民把钱都掏出来交给石大勇,“大哥,给你。”说完,他指指抽屉,“前两天的钱都在抽屉里面了,嫂子有记的帐,哥你猜昨天咱赚多少钱?”
“多少钱?”石大勇捋着钱问。
“十多块呢”瑞民自豪的说:“嫂子说,要这样下去比你工资都高。”
“还比我工资都高?我看你们净想美事,那都是供应粮,成本低,过两天供应粮卖了了,你们再算算试试,看比不比我工资高。”说话间,石大勇目光瞟过案板上的麻花,他忙站起来,有些懊悔的说道:“差点把这个忘了,英子,你赶紧的把麻花装到篮子里,天黑正好到电影院门口去卖,那里人多,还净是舍得花钱的小年轻。”
天都黑了,还出门呀,瑞民不愿意,说道:“大哥,我去不了,天黑了我看不见。”
“谁说让你去了?知道你看不见,我自己去。”
大勇在外面累一天了?王英心疼他,“大勇,要不你别去了,我去吧。”
“行了,还是我去吧,你去了我更不放心,少不了我还得去接你,更费事。”
第一回卖麻花,石大勇就把电影的放映时间记下来了,他脸皮厚,找了个最亮的地方,张嘴就喊:“卖麻花来,又酥又脆的麻花一毛钱一根了,还有嫌便宜的没有?”
前几年因为运动,割资本主义尾巴,逮住了要挨批斗嘞,谁也不敢出那个头,这些年虽然国家政策变了,放开了,但大家的意识还没有跟上,电影院外面卖小吃、零食的根本没有,连个卖瓜子的都没有一家,你说这看电影,嘴里不嚼点东西也挺无聊的。
石大勇这一嗓子还真挺吸引人,主要是他的广告语编的好,又酥又脆,还不嫌便宜,叫人一听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这时候出来看电影的,不是谈恋爱的小青年就是手里有两个闲钱的需要改善精神生活的人家。这样的人不缺钱,再贵的东西只要是想吃,都舍得买。
谈恋爱的两人正蜜着呢,别说一毛钱一根的麻花了,恨不得整颗心都掏给对方,这边石大勇一吆喝,那边就巴巴的跑过来买上两根,到女朋友面前献殷勤去了,这有人开了头,别人家的小姑娘就羡慕,那怕是为了面子也得给女朋友买不是,结果大家一拥而上,转眼之间七十多根麻花就被抢购一空。
三天后,供应粮消耗完,暴利时代结束,大家再算账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兴奋了,算来算去,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现在,家里基本固定每天和二十斤面,算着大勇家来的时候,就多和上十斤八斤的,等大勇去赶晚上的电影场。
春天,孵小鸡的多,石大勇还真的买20只小鸡回来,王英更忙了,虽然有糠,鸡也不能光吃糠,还得搭配菜,王英就趁中午头孩子睡觉的空,跑到野地里挖些野菜回来。
累是累点,不过养鸡也有一大好处,就是吃鸡蛋方便多了,鸡下得蛋足够一家人吃的。
渐渐的,生活步入了正轨,钱是赚的不多,但也能天天见利,那是累并快乐着,最重要的,不用天天看着瑞民无所事事的在眼前晃荡的闹心了。
120、气回家
大苗两口子很早就去外面打拼,刚开始创业艰难,而且他们搞服装的越到年底越忙,所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老家几趟,如果老家没什么事,甚至几年都不曾回老家一趟,时间长了,田士忠的两个弟弟都娶妻生子,房子不够住的,他们夫妻的房子也不能老闲着,田老汉做主分给了他们弟弟居住,不过一间房子的事,两人也不在意,可是今年两人这一回来,感觉出来不方便了,两个没有地方住。
大苗婆婆筹谋了一下,把两口子给分开了,大苗跟侄女和兄弟媳妇一间屋,田士忠和兄弟、侄子一个房间,反正两个人在老家也呆不长,凑合几天算了。
大苗在婆家这几天可是受罪了,比坐牢还难受,只要是她人出现在公婆眼皮子底下,就明显的感觉到老两口那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拉,言语中也对她不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嫌弃她不生孩子,绝了儿子的后,等自己儿子老了连个摔瓦罐的都没有,这些大苗看在大过年的份上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初五这天,大苗刚起床,顺着门缝看见她婆婆神神秘秘的拉着田士忠往一边走,看老太太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眼,二苗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支棱起耳准备听听这老太太说些什么。
“大孩。”田老太太也怕让媳妇听见了,她先往这边瞟了一眼,没发现什么,这才压低声音说:“你守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着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讲啊,娘相中一个人,还是黄花大闺女,人你也认识,村北头老黄家的二妮,名字叫玉芬的,屁股那个大呦,啧啧,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娘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他一个有妇之夫你给我讲什么黄花闺女的大屁股干什么呀,田士忠埋怨道:“娘,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呀真是的。”
田士忠说着就要往外走,田老太太一把薅住儿子,“大孩,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也不能听啊,田士忠还是要走,“娘,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想什么呢?”
“你都快过成孤家寡人了,日子还叫好?”田老太太抓住儿子不放,“我说大孩,这个事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回去后你找个机会跟她离婚,等你离了我就去老黄家提亲。”
越说越不像话了,“娘,黄玉芬才多大,我比人大十岁都有了吧?”
“大十岁怎么的了?”田老太太三角眼一瞪,自豪的说:“我儿子在大城市要房有房,要铺子有铺子,按别人的话来说,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找她一个农村妮子,别说是大十岁了,就是大十五也不多。”
田士忠有些无奈,“娘,咱说话得讲理,那是我一个人置办的吗?那是人家大苗辛辛苦苦和我一起置办的,你咋都算到我头上来了?”
听到田士忠说这句话,大苗心中夸了一句:算你有良心,然后继续伸着耳朵听。
“她跟你置办怎么了,这么多年了,她连个孩子都不生,你自己看看,你兄弟家的侄子、侄女都上学了,你呢?我说她耽误你这么多年没孩子,不让她赔偿就不错了,你回去立马让她背着包袱滚熊!”
这话真是相当的气人,听的大苗顿时火冒三丈,她双手一使劲“咣当”一声把门推开,“哟,你们这是密谋让谁背包袱滚熊呢?”
田老太太见儿媳妇听见了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说到了大苗的鼻子上,“咋的?就说你了,怎么的吧,你要是识趣,自己主动把窝腾出来,我们看在你也跟了大孩这么多年的情面上分你个三瓜两枣的,不然你就光腚滚熊!”
“看看,看看!这说的跟唱的似的。”大苗鼓掌,接着话锋一转,“你们想的倒是美,凭什么就该是我光腚滚熊!”
“凭什么?就凭我大儿的一身本事,没有我大儿,你生意能做得那么好!”
“还没有你大儿,田士忠!”大苗怒目而瞪,“你跟你娘说,到底是凭的谁一身本事?”
田士忠裁缝手艺是不错,可他的眼光不行,衣服款式更新换代很快,你老守着老三样能把裁缝铺子做大做强那就是开玩笑,店要是没有大苗的超前眼光早就撑不下去了。
“大苗,我娘说着玩呢,你别跟她计较。”田士忠拥着大苗的就肩膀就往外走,大苗很少生气,平时在家里不高兴顶多是不说话,如今这满脸通红,眼泪包眼圈的委屈样子田士忠还是第一次看到,都老夫老妻了,他也舍不得让媳妇受这委屈。
偏偏田老太太不依不饶的,抓住田士忠的衣服就不丢松,“谁说着玩呢?我就不信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说话还不中用了,大孩,你今天说什么都得表个态。”田老太太指着大苗的鼻尖喊,“你今天要是不让她背包袱走人,你就不是我儿!”
“娘,你添什么乱?”田士忠一使劲,把衣服从娘手里挣脱出来。
三个人的吵吵声终于惊动了全家人,慢慢的大家都围了过来,田老太太看见来撑腰的了,登时顺着儿子的劲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的个天爷呦,我图的什么呀?我为的还不是你吗?眼看着你往四十上奔了,到现在还没个后,等你老了可咋弄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苗听的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因为过年,她恨不能把家都给她砸了,奶奶的,怎么就该我背着包袱滚熊的呢?家是她和田士忠两人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她付出的精力一点都不比田士忠少,再说了生不出孩子来,问题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还不一定呢,我还没嫌弃你们,你们倒嫌弃起我来了。
可把大苗给憋坏了,转过身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猛的甩开田士忠的手,回屋就开始收拾行李。
田士忠急忙去抢,“大苗,你别跟咱娘一般见识,她老糊涂了。”
大苗猛的直起身,泪眼婆娑中含着怒火,“你走不走!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大苗把手里的衣服猛的一丢,拿着钱包扭头就要走。
田士忠慌忙一把抱住大苗的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等我收拾行李。”
大苗拧着身子使劲挣脱,在田士忠的手上连砸了好几下,田士忠牢牢抱住根本不敢撒手,大苗挣了半天根本没挣动,她索性不动弹了,低着头光落泪不吭声。
田士忠趁此机会把大苗抱到床上坐着,怕大苗跑了,他还专门趔着身子挡着大苗,自己胡乱的把衣服往行李箱中一掖,拉上拉链牵着大苗的手就走。
“大孩!”田老太太眼看着儿子、媳妇要出门,气得从地上爬起来,蹦着高的喊,“你今天要是跟着她走了,你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
“娘。”田士忠还欲解释一句,冷不防被大苗拽了一个趔趄,只好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口子刚出大门,就听到耳后传来田老太太的阵阵嚎骂,两人也不吭声,只管闷着头走路。
大苗憋了一肚子气,一直上了火车也没给田士忠好脸色看,田士忠心里明白的媳妇在气什么,这一路也是一个劲的说好话、赔小心,献殷勤。
大苗是不管你干什么、说什么她都不吭声,装没听见。
给我玩冷暴力是吧,我还就不怕你冷暴力,田士忠心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的冷暴力。
大苗也是个心软的,心里也明白这个事不能怪田士忠,看着田士忠嬉皮笑脸的哄她高兴的份上,终于在火车快到站的时候把脸色缓和下来,她抬头冲着田士忠翻了个白眼,“你咋不找你那个大屁股的黄花闺女去,你跟我回来干什么?”
媳妇只要是一说话,她肚子里的气就撒的差不多了,这是经验之谈,田士忠急忙说道:“老婆,在我心里,任谁都没有你重要,什么黄花闺女?狗屁,她连你一个小手指头都顶不上。”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如适,大苗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你娘说了,人能生孩子,你守着我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得什么劲?别从我这里给你断了后。”
“能生孩子又怎么的?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只要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就都不是我的孩子 ,就是断了后,那也是老天给我命,我认了。”田士忠信誓旦旦的跟大苗表衷心,又怕自己嘴狂,让过路的神仙听到了真给自己断了后,心里急忙嘟囔了一句,“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可不能当真啊。”接着又说道:“咱来前都给求完菩萨 ,磕完头了,你放心,菩萨肯定能赐给一个孩子的。”
孩子!孩子!整天孩子!大苗心里也急,可是光急又有什么用,大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场景,目光呆愣愣的,愁容不觉间爬了满脸。
121、如愿
好几天家里没人,屋里也没生火,刚进家门,明显感觉到屋里透着一股寒凉,放下行李,田士忠就忙着生火烧水驱寒,大苗则不管不顾的拉开被子就躺到了床上。
田士忠一阵忙活,等水烧开了,先给媳妇送去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肚子,自己又忙叨的赶紧做饭,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他也挺累的,只是的下了两碗面条,吃完面,简单的洗涑一下,两口子躺在床上。
从回老家到现在六、七天了,田士忠都没捞着近大苗的身,田士忠挺想的,他侧着身子,面对大苗,手指头在她肩窝捅了一下,“苗,苗,你睡了吗?”
大苗气还没消干净,她装作睡着了不理田士忠。
田士忠看出来大苗是装睡,他把脑袋凑过去,在大苗的脸上亲了一下,手不老实的要去解大苗的扣子。
大苗猛的睁开眼,狠狠的瞪了田士忠一眼,然后照着他不老实的手使劲就是一巴掌,“你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娘睡觉。”大苗说完,把身子一转,后背对着田士忠。
“哎呦!”田士忠揉揉手背,佯作吃痛,“你咋舍得下那么重的手,都让你拍紫了。”
我使多大的劲难道我心里没数?大苗任由田士忠嘘乎,就是闭着眼不吭声。
完了,媳妇不配合,田士忠心里那点小九九也偃旗息鼓,胳膊搭在大苗的细腰上,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过了年,天日渐暖和,服装店面对的就是冬衣促销和春装上新,趁着年根大家伙都舍得花钱,两口子举办了几场活动,把冬衣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钱款全部都投资在春装、夏装上面。
春天天短,有时候好像一夜之间直接就蹦到了夏天,这个时候,大苗超前的敏锐性就派上了用场,她选的款式,必定比别家新颖,出售价格也定的比别家稍低一点,顾客多,资金流动就快,资金流动快了,款式更新也快,款式新,价格低,主顾就越多,如此循环下去,大苗家的店生意越做越红火。
开门先好好的忙了几天,回到家就不早了,大苗也没精力伺候田士忠那点心思,几天下来着实把田士忠憋急了。
原来多有规律,只要他想,天天都能要,这可好了,掰着手指头算算,半个多月都有了。
某些事一不如意,直接反映到某个人的脸上,这几天田士忠就不高兴,干起活来都带着气,摔摔打打的做给大苗看。
老夫老妻了大苗还能不知道田士忠的想法?看着田士忠也挺可怜的,晚上就半推半就的如了田士忠的意。
可怜见的,田士忠真是饿毁了,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大苗媚着眼丝儿,咬着唇瓣求饶,田士忠这才放过她。
你就看吧,第二天某人果真就变了模样,荣光焕发的不说,干起活来贼特勤快。
只要开了个头,某些事上就规律了起来,最近忙,大苗也没天天给,隔三差五的也让田士忠吃饱一回。
春困秋乏夏打盹,春天就是容易让人犯困,尤其是中午,吃了饭恨不得立马就栽到床上去睡一觉,田士忠在库房里面摆了一张折叠床,中午方便大苗睡上一觉。
天一热,人就穿的少,晚上大苗洗涑完,田士忠绿着眼珠子就盯着大苗的胸脯看,大苗有个优点,别看她别的地方瘦,可她该有肉的地方绝对不瘦,两个胸圆溜溜鼓囊囊的,一走还一颤。
田士忠猴急的样子,大苗就觉得好笑,“你说说你,值当的不,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
“不够,一辈子都不够。”田士忠把大苗搂在怀里,下巴放到大苗的肩膀上,手就直接把双峰握在手里,你说放就放呗,他还不老实,一会儿揉,一会儿捏的,不一会两个人的喘息都粗了起来。
田士忠一把抱起大苗直接倒到床上(以下省略若干字,嘿嘿,你懂的。),晚上两人都有些放纵,早上起来大苗还腰酸背痛的,真是累狠了,腰酸的到中午都没有缓解,下午一觉醒来,反而连肚子都有些惴惴的不舒服。
“老田。”大苗揉着后腰,拧着眉,“都怪你,我不舒服,腰也酸肚子也不好受。”
“怨我,怨我,来,我给你揉揉。”田士忠把手先搓热了,然后赶紧贴到大苗的后腰上帮她按摩起来。
按摩了一会儿,没想到非旦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的不舒服起来,大苗坐不住了,想着田士忠不是大夫怎么手法也不专业,她还是到前面的医院去看看吧,不行就开几贴膏药贴一贴。
“不用你揉了,越揉我越难受,你看店吧,我去医院里开两贴膏药去。”大苗一把推开田士忠的手就往外走。
“我陪你去吧。”田士忠追着她的背影走了几步。
大苗摆摆手,“不用你,我就是去拿个膏药,你去了谁看店?”
医院下午人不多,大苗先去了趟厕所,然后挂了号,连等都不用等,直接就坐到医生面前,她手托着腰,表情有点痛苦,“大夫,我腰酸的很,麻烦你给我看看,给我开两贴膏药也行。”
“同志,还没看透症呢,哪能随便开药啊。”医生把手贴到大苗后腰,“是这里吗?”
大苗顺着大夫的手感受了一下,“是,再往下点也酸。”
“哦,是这?”
“对,对,对。”
医生收回手,问道:“同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也不舒服,老是感觉往下坠。”
医生打量了一下大苗的脸,“同志,你结婚了吗?”
“结了呀!”大苗有点莫名,我就是看个腰酸你问我结没结婚干什么?
医生感觉到了大苗的疑问,解释道:“同志,是这样的,你这个症状和先兆流产有些像,如果是已婚,需要排除是不是因为先兆流产造成的。”
“什么?”大苗就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下子,整个人都要懵了,“大、大夫,你说什么?怀疑我怀孕了。”
“对呀,我看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有几个孩子了,自己怀没怀孕还不知道吗?上个月的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苗很紧张,手不自觉的捂在小肚子上,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大、大夫,我、我没有孩子,一直怀不上,我,我不知道,我忙,忘了记什么时候来过了,哦,好像 ,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大苗说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的孩子,你不知道,为了有个孩子我都要急疯了。”
“同志,你别紧张啊,我只是怀疑你怀孕了,是不是真的有孕需要明天一早,你接一杯晨尿来做个化验。”医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大苗的月经周期,“按照你说的,上次例假时间是过年的时候,现在都进入四月了,算起来也有三个月,这期间一直没有来例假你就没想着过来看看?”
“大夫,我没注意,现在我该怎么办,大夫你教教我。”大苗哀求着。
医生叹了口气,“唉,你们也太粗心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怀孕的可能性很大,你现在有见红吗?”
“见红?”
“就是有出血吗?”医生耐心的跟大苗解释。
“没有。”大苗摇头,刚才我去厕所小便,还专门看了来例假没有。
“那这是个好现象,你现在回家躺到床上静养,不要乱动,不要干体力活,明天早上的第一次晨尿接一杯送过来做个化验,如果确定是怀孕了,就保一下胎吧。”
大苗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出了医院的门,大苗都不会走了,大夫说了要卧床静养,不能乱动,她这走路算不算乱动,大苗捂着肚子,小心翼翼一步三挪,好在店离医院不远,也没挪多长时间就看见了自己的店门口,大苗急于将这件事告诉田士忠,又怕自己走快了伤到肚子。“老田!”大苗喊了一声,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算得上是体力活,她把声音压低一点,“老田!”
田士忠隔着玻璃看见大苗往这边挪,那小步伐咋跟怕踩死个蚂蚁似的,这上了趟医院,回来连路都不会走了,田士忠以为大苗的病又加重了,推开玻璃门,一路疾奔,焦急的问:“大夫怎么说的?我看你怎么连路都不敢走了呢?”
看着丈夫的一脸关心,大苗嘴一瘪,委屈的眼泪“哗”的一下,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老田,呜呜……。”
这咋还哭上了,田士忠更急了,“你哭啥?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呀,我看你是想急死我!”
大苗吸吸鼻子,“大夫说,说我可能是先兆流产。”
“啥?!”这咋还没听说怀孕就要流产了呢,田士忠一下子想到了昨晚上的放纵,脸刷的一白,扬起手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哆嗦着嘴问:“大夫还、还怎么说?”
“大夫说让我卧床静养,不能乱动,不能干体力活。”大苗说完,扶着田士忠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你别动!大夫都说了你不能乱动。”田士忠矮下身子,一把将大苗抱在怀里,“我抱着你走。”
122、确定
田士忠也不做生意了,把店门一锁,直接把大苗抱回了家,大苗在床上躺着,他就拉个小板凳不错眼珠的盯着大苗的肚子,一会儿就问一遍:“苗,你好点没?苗,你腰还酸不?苗,你肚子还难受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光守着管不了多大的用,就把手搓的热乎的覆到大苗的小肚子上帮她暖着,等手上的温度降低了,再搓,再暖。
大夫说了只要是不见红就好,大苗也担心,一会儿就看一眼,唯恐出了血,大苗老往下看,田士忠不明白了,问道:“苗,你老实躺着就行,乱动什么的?”
“我怕出血,大夫说没有见红还好。”
哦,这样啊,田士忠恨不得大苗变成木头人,“你别动,我帮你看。”
两口子心提溜到嗓子眼,唯恐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大苗还好些,困急了还能睡着觉,田士忠就不行了,搂着大苗,迷迷糊糊的还不忘了一会儿摸一下看有没有见红。
一夜的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田士忠找了一个罐头瓶,刷的干干净净的,两口子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晨尿来做检验,索性尿了满满一罐头瓶。
田士忠下了面条,磕了两个鸡蛋进去,盛面的时候,把两个鸡蛋都捞到大苗碗里,自己光吃一点面。
吃完饭,算算时间差不多,这才背着大苗,抱着罐头瓶往医院走。
两人还是来早了,医院还没有上班,两人等了一会儿,挂了号,还是到昨天看病的那个诊室。
大夫认出了大苗,率先问道:“昨天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
经过昨天的休息,大苗还真感觉好了一点,她点点头,“嗯,腰不是那么酸,肚子也不太坠的慌了。”
“有见红的现象吗?”
“没有。”田士忠急忙回答。
医生点头,开了张化验单,“我昨天说让你们带一杯晨尿过来,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不知道够不够。”田士忠急忙举起手里的罐头瓶。
医生看这么满满一瓶子尿,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呵呵,用不了这么多。”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高度,“就这么点就行。”医生说完把化验单递给两人,“去吧,到化验室做个检验。”
检验结果出的挺快,两人在长椅上也就坐了那么一会儿,就听见窗口有人在喊:“牛大苗,过来拿结果。”
“你别动,我去!我去!”田士忠一把按住要起身的大苗,自己三步并做两步抢先把化验单拿在手里,他瞅了半天,看不懂,上面也没说怀孕,就写了一个加号,完了,又是空欢喜一场,田士忠垮了脸,耷拉着脑袋回到大苗的身边。
“快给我看看。”大苗接过化验单,也是看不懂,上面没说怀孕也没说不怀孕,这光写个加号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看田士忠,“你没问问加号是什么意思?”
“没有。”田士忠摇头。
“你看看你,一句话的事,算了,咱去问大夫。”大苗心里急,拿着化验单就走,田士忠急忙跟在大苗身后。
“大夫,化验结果出来了,麻烦你帮忙看看。”大苗递上结果。
“哦,我看看。”医生接过结果看了一眼,“嗯,确实是怀孕了。”
“真的?!”田士忠一下子又精神了,两个眼珠子都铮明瓦亮的直放光。
医生点点桌子上的化验单,“那还能有假?你看看化验结果上都说了,加号就是阳性,就是有了。”
“老田。”大苗握着田士忠的手,“我有了。”
“哎!有了,有了,咱们有孩子了。”田士忠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想的,孩子现在有点不稳,如果你们确定要需要先保几天胎。”
“要、要,大夫,求求你,一定帮我们保住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我们盼了十多年了!”
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呢,大苗能吃能喝,能跑能颠,从知道怀孕,又担心孩子不稳,整天担惊受怕的,终于大夫宣布孩子没事了,你们两口子放心的那一刻起,大苗的孕期反应才如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也不知道大苗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会反应的如此厉害,她是滴水不能进,别说正常吃饭了,哪怕是喝一口水,她也能直接吐出来,孕吐的折磨,眼看着大苗越来越瘦。
这孩子的成长全凭母体摄入的营养,当娘的吃不下去,孩子怎么长,田士忠是心急如焚,天天变着花样给大苗准备好吃的,大苗也强迫自己往肚子里咽,别看她吃了就吐,吐完了漱漱口雄赳赳的接着回来吃,尽量忍着让食物在肚子里多呆一会儿。
现在大苗的首要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养胎,白天田士忠去上班,中午回来给大苗做饭,大苗一个人闲着难受,天天在家里自娱自乐,没事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人生有了希望,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4个多月过去了,现在已经明显的看出来肚子微微隆起。
今天田士忠做的饭比较清口,大苗吃的多,食物下肚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强烈恶心要吐的感觉,大苗高兴的一个劲抚摸着肚子夸孩子,“宝宝今天真乖呀,知道心疼妈妈了,宝宝喜欢吃今天的饭是吗,明天还让爸爸做好不好呀。”
大苗天天自言自语,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我,没想到她今天话音刚落,肚子里面就动了几下,那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的推了几下门,又像是小皮球落地滚动了几下。
孩子动了!大苗欣喜若狂,“老田!”她赶紧喊还在外面刷碗的田士忠,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声音有点大,可别吓着孩子了,大苗压着声音又喊了一声,“老田!你快过来!”
“来了,来了,又开始难受了?”田士忠以为大苗又要吐了,急忙拎着痰盂就往屋里跑。
“嘘,你小声点,别吓着宝宝。”大苗指指自己的肚子,“宝宝动了,刚才动了好几下。”
“真的?!”田士忠一脸惊喜,把痰盂往旁边一扔,自己扑到大苗的小肚子前,手就要往上摸,“我看看,我看看!”
“别别,你手又湿又凉,别碰宝宝。”大苗急忙挡住田士忠的手。
“我暖暖。”田士忠咧嘴傻笑,也不顾手湿,直接把手放到了自己两腋下,“苗,你掀开我看看哪动的。”
大苗苗露出白白的肚皮,感受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刚才还动来着,你一来就不动了,看来宝宝不喜欢你。”
“宝宝,你可不能不喜欢爸爸,爸爸最疼你了。”田士忠俯下身子,谄媚的在大苗肚皮上连亲好几下,“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玩具,给你买大房子,还给你娶媳妇,等你有了孩子我还给你带孩子。”
“哈哈哈。”大苗乐不可支,“你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想的倒是长远,连孙子辈都想到了,你这想的也太早了吧,再说了,你咋就确定我肚子里的一定是儿子,那还可能是闺女呢。”
“错不了,错不了。”田士忠侧着耳朵脸贴到大苗肚皮上,面对着大苗,“当时我在菩萨面前求是就是儿子,菩萨赐给咱的肯定是儿子。”
大苗认真想了想,“可我当时求的是一个孩子,没说是男是女,你说菩萨听谁的是。”
“那一定是听我的呀,我是一家之主,家里谁当家听谁的呀。”田士忠瞪大了眼睛。
大苗似笑非笑,点着田士忠的脑门子问:“那你给我讲讲咱家到底是谁当家?”
说到谁当家这个问题,田士忠有点心虚,说真的,基本上还都是大苗在当家,不管是家里还是生意上,遇到需要决策的事情了,田士忠都习惯听大苗的。
“你当家,你当家,行了吧,不过在这件事是,你让让我,让我当家一回行不?”田士忠嬉皮笑脸的抓住大苗的手,又在大苗的手背上连亲好几下,哀求着,“好老婆,行不,就这一次。”
“你一边去!”大苗一把把他的手推向一边,没孩子的时候想孩子,不管男女,只要有个孩子就行,刚怀孕的时候,也是不管男女,只要孩子健康就行,现在好了,孩子还没生出来呢,这立马想要儿子了。
大苗不理田士忠,只管捧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宝宝,咱不理你爸爸,不管你是男是女,妈妈都疼你啊。”
“爸爸也疼你,你别听你妈妈挑拨离间。”田士忠才不走,双手抱着大苗的腰,对着大苗的肚皮说,“宝宝,你听好了啊,爸爸才最疼你。”
孕吐几乎伴随了大苗整个孕期,一直到快生了才好了一点,别人怀孕都胖,大苗瘦的光显得个大肚子。
八月份的时候,大苗收到了二苗寄来的信,说是添了个男孩,七斤半重,起名叫福宝。
田士忠羡慕的直咂嘴,抚摸着大苗的肚子说:“你说咱这个也是儿就好了。”
123、为母则刚
大苗无数次的憧憬着宝宝的长相,宝宝是像自己多一点,还是像田士忠多一点?她希望宝宝随两个人的优点,自己额头,田士忠的眼睛,田士忠的鼻子,自己的嘴巴,她在脑子里把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画出了宝宝甜甜的小模样。
转眼进入十一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大苗的这个年纪,算得上是高龄产妇,加上整个孕期一直在反应,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田士忠一天比一天紧张,到后来在家里实在是坐不住了,索性提前把大苗送到医院去待产。
产房里一共有六个人,茫茫人海中能凑到一起也是缘分,大家处的跟一家人似的,平时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田士忠就把大苗拜托给了其他家属,他不在的时候如果大苗发动了就帮忙叫大夫。
大苗在病房里干坐着也坐不住,等田士忠去上班了,她就躺一会儿,溜达一会儿,第一次溜达的时候不小心跑到了产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惨烈的杀猪叫声,吓得她腿肚子直突突,娘来,这生孩子也太受罪了,再听就要有心理阴影了,以后再溜达她就避开产房,专门往反方向走。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苗都熬走了好几茬病友,算日子,预产期都超了三天了,她都没有发动的迹象,算当天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边为大苗检查边问,“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大苗看着医生的脸,有些紧张,别说她没有什么感觉了,原来的每天孕吐也在这些天里戛然截止,不光不吐还特别能吃。
医生思忖了一下说道:“现在孩子已经足月,你们也不必就这样一直干等,已经过了预产期,孩子老在肚子里面呆着也不一定是好事,嗯,蓖麻油有催产的作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用蓖麻油炒些鸡蛋来吃试试。”
一听医生说孩子过了预产期老也不生也不好,大苗两口子愈加紧张,“大夫。”田士忠满脸焦急,“孩子现在没事吧。”
这对夫妻,年纪都不小了,盼孩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医生理解他们的心情,安慰道:“没事,我听了,胎心挺好的,摸着胎头也快入盆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士忠长吁了一口气,医生说大苗生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他也没心劲去上班,找了张红纸,写了一行大字:家有喜事,休息一周。然后人整天守在大苗身边。
大苗在医院里呆的急急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宝宝,当天中午就让田士忠去找来蓖麻油炒了鸡蛋。
不知道是不是蓖麻油炒鸡蛋的原因,当天晚上,大苗的腰就开始酸,肚子也酸酸涨涨的,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也开始隐隐的痛,妻子终于发动了,田士忠慌忙去喊值班医生:“大夫,我老婆肚子痛,是不是要生了?”
“走,我跟你去看看。”医生做了一番检查后说道:“宫开两指,要开到十指可能还得等一会子,你们先跟我到待产室等候吧。”
田士忠将大苗抱到待产室的床上,两人心情忐忑的等候着宝宝的到来。
随着分娩时刻的临近,大苗只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而且每一次的疼痛都比上一次的强烈,刚开始她还能按照医生教的呼吸法来缓解疼痛,可坚持到后来,新一波疼痛猛烈袭来之时,她都忍不住要叫出声。
一夜的折磨,大苗早已疼出了一身的汗,浸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脑袋上,脸色有些苍白,唇瓣上还有她咬出了血渍。这时候的大苗根本躺不住,不疼的时候还好些,能躺着喘口气,一疼起来,她就像个皮球,“扑棱”一下子弹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疼得恨不能打滚。
田士忠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能自己去替大苗去疼,他紧握住大苗的手,一个劲的嘟囔:“怨我,怨我,咱再也不生了。”
大苗根本听不清田士忠在嘟囔什么,她整个人都被一个字捆住了,那就是“疼!”
大苗作为初产妇宫口开的很慢,医生一会儿就来检查一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宫口也不过是开了七指。
每天早上例行查房,看到待产室的老熟人,一帮医生护士浩浩荡荡的走过去,把大苗围的严严实实的,“牛大苗,终于要生了,恭喜你啊,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大苗苍白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生孩子太疼了。”
医生和蔼的给大苗鼓劲,“做妈妈哪有那么容易的,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就能看到孩子了。”医生先听完胎心,接着蹲下身子,“来,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大苗虚弱的点点头,配合的张开腿,田士忠早就被一圈的医生给挤到一边,他找了个缝隙,伸着脑袋看医生给大苗做检查。
没想到刚才还笑眯眯的孙主任脸色大变,猛的仰头就喊:“不好!产妇发生脐带脱垂!马上准备手术!”
待产室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刚刚还一脸轻松的医生护士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脐带脱垂是产科危急重症,常发生突然,无任何先兆。一旦发生,如若不能及时发现并快速处理,那么脐带阻断供血来源将立刻危及胎儿的生命。
正常的分娩都是胎儿先出,然后是脐带、胎盘产出。而脐带脱垂患者则是脐带先产出,孩子犹如被扼住了脖子,若不及时抢救,可能短时间内就胎死腹中。
好在大苗的脐带刚脱到宫颈口,孙主任立刻做出急救措施,她将手探入**,还纳脐带并持续上推胎头,她蹲着不敢乱动,其他的医生护士“哄”的一下子散开各司其责,转眼之间麻醉科、儿科、手术室在接到通知后,人员迅速到位,并做好全麻及抢救准备,随后,妇产科医护人员齐力推着产妇飞快往手术室转运。
说时迟那时快,田士忠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大苗已经推出了待产室,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时候的状况的多吗的危急,他就觉脑袋里面“嗡”的一下子,接着整个人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咋了?咋了!大夫咋回事呀?”他喊了一声,没有接到回应,慌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跑。
待产室里手术室不远,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直接把田士忠挡在门外,他腿一软,直接瘫到地上,用手一下一下的捶着门,“大夫,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是咋回事啊。”
田士忠还在拍门,突然有人从里面猛的一拉,他拍了个空,整个人扑到了护士脚上,终于有人出来了,田士忠一把拉住护士的裤脚,通红的眼中全是惶恐:“大夫,求求你告诉我,我老婆孩子怎么了?”
快四十岁的男人了,就这样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护士知道,这个孩子是他们夫妻第一个孩子,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这马上就要生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真不敢想对他们夫妻的打击有多大,护士同情的蹲下身子,托起软如面条的田士忠,让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同志,你的孩子发生脐带脱垂,这个病非常危急,一旦供血不足,孩子造成缺氧,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田士忠一听短时间能要了孩子的命,他刚勉强坐好的身子,直接一秃噜,滑到了地板上,片刻,他苍白着脸,抖着手,如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医生的下摆,“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了……”说音未落,田士忠马上双手伏地“砰砰砰”的嗑起头来。
这得使多大的劲呀,砰砰声震得护士的心都跟着一跳一跳的,她急忙托住田士忠的肩膀,短短的几下子,田士忠的额头已经通红一片,配合着他一脸的鼻涕眼泪,更是显得惨不忍睹,“同志,你放心,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来救治你的孩子。”护士把手里手术通知单递给田士忠,“因为要动手术,需要家属在上面签字,你赶紧签字吧,时间就是生命,里面等着呢。”
“好,我签,我签。”田士忠根本顾不得看上面的内容,哆嗦索索的捏着笔,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大苗也懵了,刚才还在祝贺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怎么转脸一个个的都是一脸凝重,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疼了,颤抖着嘴问:“大夫,咋了?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孙主任擦了一把冷汗,一脸冷峻,“牛大苗,你现在发生脐带脱垂,现在孩子情况十分危急,如果急救不及时,有可能短时间内胎死腹中,所以你不能顺产了,需要我们给你做剖宫产手术。”
什么?!大苗慌了,“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大夫,我求求你……”
“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为了抢时间,我们来不及给你做全麻,现在先给你做肚皮上的局部麻醉,一会儿切到内层你会感觉到疼痛,到时候你忍一下,不要乱动,以免引起大出血。”孙主任说话的当时,护士已经快速的备完皮和导尿管接入,麻醉师也已将麻醉药物注射到大苗的小腹上。
时间哪,时间就是宝宝的命,大苗一咬牙,哀求道:“大夫,我不怕疼,不用等,现在就开刀吧。”
124、母子平安
这时候的剖宫产手术,技术还不是太成熟,如果不是遇到非做手术的地步,都鼓励产妇自己生,也是大苗命好,遇到的事妇产科的一把刀孙主任,孙主任有多年的从医经验,各种突发状况都曾经历过,她本人也是在省城的大医院进修过的。
田士忠只知道做手术,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手术,因为不知道,才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原本就迷信的他面向东方双手合十,频频叩首,求神佛保佑。
手术室中,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救工作在紧张有序中进行,皮肤、皮下组织、前鞘、**肌肉全层、浆膜层,一层层的切下来,刚开始大苗还没有觉得有多疼,随着手术刀的深进,大苗感觉到凌迟一般的疼痛,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颤抖。
孙主任全神贯注,尽量做到每一个步骤都尽善尽美,终于,孩子拿出来了,却明显的看出孩子皮肤因为缺氧呈现出了淡紫色,探了探孩子脉搏,有心跳,她把孩子递给助手,冷静的说了声:“抢救!”自己继续低头处理大苗的伤口。
产妇经历的痛苦,她感同身受,手术的全过程可以说产妇就是在炼狱上行走,她佩服的看了看大苗因痛苦儿扭曲的脸,甚至希望能立刻晕过去,晕了就不知道痛了。为了不让牛大苗那么痛苦,麻醉师局麻后又做了全麻,全麻的药物从脊椎推入,只是没有那么快发挥作用
大苗感觉她的呼吸突然顺畅不少,她知道孩子已经拿出来了,却没有听到孩子哭声,不禁焦急的问:“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
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呀,产妇全凭一股希望在支撑,如果说孩子不好,就怕产妇这一股气一泄,会出现生命危险,“你别担心,很好。”孙主任手下一直不停,余光瞟瞟另一边的抢救组,心里焦急的喊:“快哭,快哭呀!”
这边一接过孩子就迅速展开救治,先是尽量吸干净呼吸道的黏液如口腔、咽部、鼻腔的黏液,然后用复苏囊加压下给予氧气,片刻后将孩子倒提,在孩子足底和屁股上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哭,又把孩子放到台子上进行胸外按压,促进血液循环,接着摩擦新生儿的背部,慢慢的,明显看到孩子小手动了一下,医生急忙又把孩子提起来,在孩子足底轻轻拍打,一下、两下、三下……。
刚出生就被打了那么多下,小田同志感觉自己太委屈了,不禁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好了!”
“哭出来了!”
众人一阵欢呼,孙主任这才跟大苗说:“是个男孩。”
是儿子呀,大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牛大苗!牛大苗!”牛大苗不晕,孙主任希望她晕,牛大苗真晕了,孙主任又怕她出现危急的症状,她看了一眼心跳监控仪,好在大苗的心率变化还在正常值以内,孙主任心底这才稳了稳。
护士出了手术室,田士忠还在不停的磕头,看着这个男人,护士眼底热热的,她喊了一声:“牛大苗家属!”
田士忠倏地转头,“同志......”
那眼底有希望、有绝望、有恐惧,这么多的表情同时出现,让见惯了生死的护士都为之一颤,她怕田士忠听不清楚,故意放大声音,“你别怕,手术还算顺利,母子平安!”
“母子?”田士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对呀,是个男孩,五斤七两,你快去把你家的包被拿过来,要包孩子。”
“哦,哦。”田士忠还没反应过来,迟疑的从地上爬起,因为跪的时间过长,腿已经麻了,他走了两步,腿一软,踉踉跄跄险些跌倒,这一踉跄仿若把他惊醒了,忙又回头问道,“我老婆呢?”
护士笑眯眯的,“正在处理伤口,你快去拿包被吧。”
知道大苗没事,田士忠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呵呵,我有儿子了。”
这个男人怎么傻乎乎的,被子拿过来了就光知道抱着,你不给我怎么用?护士暗笑,主动把包被从田士忠手里拽过来。
田士忠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宝宝的长相,按理说宝宝无论像谁,都不会丑的如此触目惊心,脑袋很小,家里吃饭的碗口都比他的脑袋大,黄中带紫的脸上,跟九十岁的老翁一般布满了皱纹,细细的两条小眼睛就挤在皱纹里面,眉毛很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看不到鼻梁子,只看见两个鼻孔朝天耸立,嘴巴倒是很大,正咧到极致嚎啕大哭着。
这和在路上碰到的别家孩子也相差太多了吧,别家的孩子都白白嫩嫩的,那皮肤仿佛是豆腐制成的,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
看出来田士忠的疑惑,护士好心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长开了就好了,你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点缺氧,过两天皮肤就能变成正常肤色,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田士忠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可小小软软的那么一小团,还挥舞着小拳头动个不停,他不知道该怎么抱,唯恐把儿子摔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只是眼珠一瞬不瞬的盯在儿子的小丑脸上。
孩子统一放在新生儿室,由护士照看着,一直到家长出院才会交到家长手里,田士忠跟着护士一直把儿子送到新生儿室,隔着玻璃,他贪婪的看着花被里面那个一动一动的小人儿,要不是大苗还没出手术室,他恨不能直接在窗根下挖个坑,把自己种在这里。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昏睡中的牛大苗被推了出来,田士忠握住妻子的手,疼惜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妻子。
病房,牛大苗呼吸平稳静静的平躺着,孙主任帮她掖好被角,看看床单下两人紧握的手,她有些感动,“牛大苗的家属。”她喊田士忠。
田士忠抬头,“大夫,我老婆什么时候会醒?”
“不会太久,病人今天刚做完手术,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千万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吊瓶里滴得是消炎药,滴完了去喊大夫来换,还有她的出血量,如有异常立刻喊医生。”
“哎。”田士忠答应,可一下子又苦了脸,表情有些害怕,“大夫,我不懂,不懂什么是异常,我也不懂出血量。”
孙主任拍怕田士忠的肩,眉目慈祥,“别怕,医生和护士会常来。”
大夫说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非常重要,田士忠更不敢错眼珠了就这样紧紧的盯着老婆的脸。大苗并没有睡多久,一个小时后,她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田士忠看见老婆醒了,急忙把头凑到大苗的脸前,问道:“大苗,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不难受?”
大苗看着田士忠徐徐地笑着,半响,轻轻的说:“老田,我生了个儿子。”
“哎,我见了,咱儿子可帅了,随你。”田士忠眼眶**辣的,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他抚摸着大苗的脸,“苗,辛苦你了。”
从孩子稳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折腾着大苗,本想着生下来就好了,没想临产的那一刻还出了那么凶险的事,连累大苗受了那么些的罪。
“看你,我生了个儿子,你咋还哭了呢,你不就一直盼着是个儿子吗?”大苗抬起胳膊去擦田士忠脸上的泪,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高兴,高兴的,你不是也哭了。”田士忠哽着嗓子替妻子擦擦眼角,“你可不能哭,月子里哭伤身体。”
“我也是高兴的。”大苗四下顾盼没有看见小田的影子,不禁有点急,“咱儿子呢,我咋没看见?”
“放心。”田士忠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一下,“在新生儿室呢,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在那放着,我跟着一块送过去的。”
十个月了,大苗的小可爱终于生出来了,她迫切的想知道儿子的长相和她脑子里想象的那个长相一样不一样,“老田,我好想看看咱儿子。”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夫让抱来不?”田士忠起身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到床尾呢,迎面碰上孙主任带着几个医生走过来。
“牛大苗,你醒了!”孙主任手拿病历本,关心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这可是救命恩人啊,大苗心中充满感激,“不是太疼,比做手术的时候强多了。”
“大苗,你真棒!”孙主任冲着大苗伸伸大拇指,一脸慈爱的夸赞,“你现在麻药劲还没完全散,等一会麻药劲全部散去后你会感觉到疼痛,不过这个疼痛比起你手术中的疼痛可轻多了。”
孙主任掀开大苗的被子,往大苗身下看了一眼,刚做的手术,刀口还在出血,她刚抬起大苗的腿,就看见一股鲜血“呼” 的一下流了出来。
田士忠见了,吓得脸都白了,“大夫,咋出那么多的血?”
“这个量还算正常,牛大苗家属。”孙主任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田士忠,“你老婆可真是不容易,你不知道脐带脱垂这个病症太凶险,晚一会儿孩子就可能因为缺氧失去生命,当时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本来不及做全麻,只能是局麻,牛大苗是一刀一刀生生受着把孩子生出来的,她根本是拿自己的命来搏,后来的麻醉是孩子生出来后的事,这辈子,你要是不对你妻子好,那你可得好好想想。”
“什么?!”田士忠光知道做手术,哪里还知道其中还这么曲折,平时切菜切到手还疼的不行,大苗这一刀一刀的挨那得多疼啊,田士忠心疼的心都揪揪着,“大苗。”他把大苗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对不起,都是我害得,要不你打我一顿……”
125、你确定孩子像我?
孩子娘受了那么大的罪,流了那么多的血,田士忠想多做点好吃的给大苗补补,可孙主任交待了,病人必须在排了气之后才能进食,田士忠就等大苗排气了,一会儿就问一句,“苗,你放屁了没有?苗,你放屁了没有?”
从昨天晚上发动的时候大苗就没有好好吃饭,这时候孩子也生完了,胃也没有什么东西顶着了,她自己也饿的心慌,就意念着自己放屁,终于一个大屁蹦了出来,可把田士忠高兴坏了,他跟听到什么仙乐似的,手舞足蹈的跑去医生办公室,“大夫,我老婆放屁了,可以吃东西了吧?”
这男人,他老婆一个屁把他高兴成这样,医生微笑着,“可以了,现在肠胃刚恢复蠕动功能,避免积食先少吃多餐,不要吃硬东西,煮点小米粥,牛大苗是剖宫产,你也可以熬些鸽子汤来喝,那个有助于伤口恢复,诶,你家里老人没来吗,老年人有经验,让老人做些月子餐送过来就行。”
说到家里老人,田士忠不吭声了,他是和大苗商量了,想把娘接过来伺候月子,可大苗坚决不许,老太太都要让她背包袱滚熊了,说明她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这样的婆婆就是来了能真心伺候自己吗?大苗根本不信,自己也不想见到婆婆那副嘴脸。
听说喝鸽子汤好,田士忠急忙去禽蛋市场捡大个的鸽子买了一只,就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加工好了,端回来给大苗喝。
一夜难熬,田士忠根本不敢睡觉,一会儿看看吊瓶里的水滴到哪里了,一会儿看看大苗的出血状况,还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大苗的表情是不是痛苦,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在大苗的再三催促下趴在床边眯了一下子。
这一夜大苗也很难受,伤口一直在疼不说,最重要的是就这样一直平躺着也太难受了,不能枕枕头,不能翻身,稍微动一下伤口都疼,哪怕是抬抬胳膊,伸伸腿都能牵扯到伤口。平时觉得睡觉是最幸福的事,可今天总觉得躺在床上竟是如此煎熬。
田士忠感觉他刚刚眯着就有人在拍他的胳膊,他猛的一激灵醒过来,原来已经到了每天的例行查房时间,孙主任已经带着医生护士围在大苗床前了。
这个时候的剖宫产手术非常少,作为一位资深的妇产科专家,做的每一例手术都是其他医生学习的好机会,孙主任揭开附在大苗伤口上的纱布,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边轻轻的为大苗消毒边详细给大家做讲解,“剖宫产手术创面广,伤口大,很容易产生术后并发症,所以,做好术后护理是产妇顺利康复的关键。”孙主任转头问向旁边的值班医生,“今天的体温测了没有?多少度?”
“量了,不到三十八度,在这里。”医生急忙把手中的病例本递上去。
孙主任翻看一下病例本,点点头说道:“三十七度七,体温略有升高,还可以,注意观察。”
原本田士忠是想听听孙主任是怎么说的,没想到随着纱布的解开,伤口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眼帘,他知道大苗做了手术,但是他不知道手术的伤口如此之大,只见在肚皮中央,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小腹,犹如一条巨大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将小腹一分为二。
田士忠呆住了,脑子顿时出现了一个场景,大苗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一刀一刀的将大苗的肚子割开,大夫昨天还怎么说来着,来不及做全麻,只是做了局部麻醉,也就是说大苗是忍着巨大的痛苦来生孩子。
眼泪就这样倏地一下子溢满了整个眼眶,然后吧嗒吧嗒的落到地面上,一直到医生护士都走干净了,孙主任对他说了句什么他都没听见,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真丢人,一个大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个没完,“老田!”大苗喊了一声。
透过朦胧的泪眼,田士忠看见大苗在向他招手,他猛的扑到大苗的脸前,抓住大苗的手,呜咽道:“老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呜呜呜......”
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大苗心里软成一片,把田士忠的脑袋搂到自己的胸前,“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都不疼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做了母亲,大苗母性爆棚,她抚摸着田士忠的后脑勺,一直等到他平静下来才说道:“我刚才问大夫了,等一会儿查完房,可以把宝宝抱出来喂奶,可我奶水还没有下,你等着护士给宝宝喂完奶粉,抱来我看看,我还没有见过宝宝的面呢。”
“哦,哦。”田士忠擦干净脸上的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这就到新生儿室等着去。”
田士忠调整着姿势,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宝小身体,宝宝今天很乖,刚刚吃饱的他没有哭闹,眨着他不大的小眼睛,撅撅嘴,打了一个大哈欠。
自从孩子出生,大苗时刻想着孩子,甚至连梦里都是带着宝宝,她歪着脑袋,去看田士忠手里的宝贝,田士忠说了孩子随她,很帅。
田士忠把襁褓放到大苗的枕边,被角往里掖了掖,让孩子的小脸整个的露出来。
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大苗满是母爱的脸僵住了,她把视线转向田士忠,面露怀疑,“老田,你确定,孩子像我?还很帅?”
大苗心说这孩子哪里是帅,简直是丑的无法比喻,还说像我,也不知道田士忠的眼是怎么看出来的。
田士忠喜滋滋的指着宝宝的眼睛说道:“大夫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那是没长开,你看咱儿子的眼,细长细长的,等张开了一定很好看,还有这脸型,和你长得一样一样的,长大了肯定丑不了。”
“是吗?”大苗半信半疑,使劲往上探了探身子,从另外的角度观察自己的孩子。
还别说,父母都长了双发现美的眼睛,自己的孩子,真的是越看越俊。
小田同学困了,两个小拳头举在腮边,已经进入的睡眠。
“他的手真小。”大苗食指轻轻碰了碰小田的手指头,“咱宝宝多重?”
田士忠把大苗的凌乱的头发抚到她耳后,亲亲她的额头,“五斤七两。”
“这么轻啊。”大苗有些自责,“怀着他的时候我再多吃点就好了,都怨我,身子不争气,连累咱儿子这么轻。”
“可不能这么说,你已经很尽力了。”
“老田。”大苗目光胶着在小田脸上不舍得移开半寸,“我想抱抱宝宝,你扶我坐起来行不?”
“那可不行。”田士忠断然拒绝,“你一动就牵扯伤口,要是伤口加重了怎么办?”
“没事,咱小心一点,我老这么平躺着,躺的我浑身疼,倚着枕头坐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田士忠不信,“我都没听见大夫说能动,你别诓我。”
“真的真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坑自己不成,你那会子光顾着掉猫尿了,大夫跟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没理。”
那好吧,田士忠先抓住床单托着大苗的腋窝一点点往上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大苗微微斜靠在他的怀里。
疼啊,是真疼,但为了抱儿子,忍了,大苗尽量装作一脸轻松,心满意足的把儿子抱在怀里面。
“老田,你说咱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大苗抬头,看了田士忠一眼。
之前两个人给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都不甚满意,最终也没确定孩子叫什么,一直都是宝宝,宝宝的随口叫着。
“叫什么好呢?”田士忠拧着眉头想了又想,“你二妹孩子起名叫福宝,要不咱也起名叫个什么宝得了,省事。”
“出息?你就不能给孩子起个大气点的名字啊,我看宝宝这两个字当小名就行,大名咱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行。”田士忠将下巴垫到大苗的头顶上,呵呵笑道:“不过我听说有的人家给孩子起名,都是用父母的姓,比如说我姓田,你姓牛,不如就起名叫田牛。”
噗嗤,“呵呵呵……”听田士忠给孩子起名叫田牛,大苗一个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声音有点大,吓得小田扭了一下身子,眼看着咧开小嘴就要哭,大苗急忙轻轻拍拍襁褓,“乖,怨妈妈,妈妈吓到宝宝了。”
小田啊啊了两声,等慢慢的又睡着了,大苗这才瞥了田士忠一眼,“都怨你,逗我笑,还田牛,你咋不叫水牛呢,最起码那牛个大。”
“我就说我不会起吗,你还让我起,要不你说叫什么咱就叫什么,我都说了,以后咱家的事我都听你的。”
大苗思考了一下,“宝宝是上午九点多拿出来的,太阳刚升起来,不然咱就叫田睿阳吧,我希望咱宝宝长大后睿智聪慧,人也阳光帅气。”
“田睿阳。”田士忠将这三个字仔细品了品,马上拍手叫好,“这个名字好,就叫田睿阳了。”
126、好消息
改革开放的讯息仿若一场春风徐徐的刮遍大江南北,人们的意识也逐渐放开,渐渐的,街上做生意越来越多,卖包子的,炕烧饼的,馄饨,面条,水饺,各种小吃如雨后春笋般,仿佛是一夜间就出现在大街小巷。
石大勇家的麻花生意直接受到了冲击,营业额更是落崖式下滑,麦子的用量也由原来的每月500多斤直接降到了每月200多斤,现在竞争对手多了,麻花也不是那么好卖的,生意不好的时候,一篮子子麻花都卖不了。
日子也就舒服的大半年,现在是又添新愁,进的面油堆在那里一时半会卖不了,石大勇倒想是开辟新途径,可看来看去哪一种都不符合家里的情况,做带汤水的生意的最起码得租间门市,家里老的老的老,小的小也没法离开家去外面做生意,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突如其来的一个喜讯顿时让他精神了起来。
大勇在单位人员挺好的,都知道他家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没工作,大勇也跟单位里的同志们打好招呼了,如果哪里有招工千万帮他留意。
石大勇刚把车停稳,李卫国看见了,端着个茶缸子走出来,“石师傅,我估摸着你今天该回来了,本来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一会儿我就去你家跟嫂子说一声了。”
“找我啥事?”但凡会抽烟的人,见人都是上一颗烟表示礼貌,石大勇也不例外,但他的手上满是油污,怕李卫国嫌弃他手不干净,食指在烟盒旁边敲了几下,弹出一根香烟递给李卫国。
“不抽不抽,喝茶呢,石师傅你喝不?我给你倒一杯。”李卫国用手轻轻一挡,两只手一对比,石大勇明显就是常年干重活的手,手粗糙黝黑,上面满是老茧,李卫国则手型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常年握笔杆子的。
“我就不喝了,着急回家看看这两天的生意怎么样。”李卫国不抽,石大勇直接把烟卷叼到自己嘴上点燃。
两人站在车边聊了起来,李卫国问道:“石师傅,麻花生意还好做吧。”
石大勇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剑眉蹙起,面露愁绪的说道:“不好啊,现在做小买卖的太多了,家里三个大人围在麻花转,挣的还不够辛苦钱呢,我想着等家里囤的这些面和油使了了,就不干了。”
“我有个事正想跟你说呢。”李卫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天我去县里开会,听说县里新建的水泥厂已经竣工,马上就要招收新工人。”
“真的!”石大勇惊喜,唯恐自己听错了,烟都忘了抽,就那样悬悬的贴在嘴角,他专注的盯着李卫国,耳朵支棱起来,“地方上要招工了?”
“真的,我帮你打听好了,明天就开始报名。”李卫国伸手向着北边指了一下,“你看那边,就在山根不远处,为了取石头方便,特意选址到那里的。”
顺着李卫国手指的方向,石大勇叼着烟,手搭凉棚,遥遥的看了一眼,还真远远的看到好像有一个高塔露着塔尖,不禁越看越欣喜,五官都舒展开来,转身就去握李卫国的手:“真是太谢谢你了,平时我都没有注意,幸亏你告诉我。”
“你天天光忙着赚钱了,哪能注意这些个小事。”李卫国调侃着。
石大勇讪笑摇头叹道:“你就别笑话老哥哥了,说真的,你有什么事都想着我,我是个笨人,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好听话,但我心里有,我心里都记着呢。”
“看你,这点小事还值得往心里去?石师傅,我就不跟你多说了,还有个汇报我还没写完,走了啊。”李卫国抽出手摆了摆,刚才还白净的手上面几个大黑印子瞬间显现出来。
石大勇摊开自己的黑爪子看了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光顾高兴了,把这个给忘了。”
李卫国浑不在意的笑笑,石大勇这人善良、责任心强,最重要的是孝顺,但也有些粗枝大叶。
石大勇俊朗的面庞带着喜色,刚进家门王英就看出来了,“诶,大勇,你今天出门捡了金元宝了,咋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要你听了你也高兴。”石大勇弯腰抱起正在学走路的石想, “先亲亲我的三大鼻子。”
爸爸要亲自己的大鼻子,这几乎是石大勇每天回来的必修功课,娇娇憨憨小女娃急忙仰着小脸,撅着小嘴把鼻子往爸爸嘴边碰,“爸亲亲、爸爸亲亲。”
石大勇在石想的大鼻子啄了两下子,又捏捏她的小鼻子尖,“还是我闺女好啊。”
“大勇,别卖关子了,快跟娘说说有啥喜事?”孙秀芳也不纳鞋底了,把手里的活往针线框子里一扔,径直走了过来。
“娘,地方上要招工了,水泥厂,明天就开始报名。”石大勇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手,忙把石想递给母亲。
“真的!”
“真的!”
这还真是大喜讯啊,婆媳两个异口同声,两人对最近的生意忧心不已,大街上突然多出好几家卖麻花的,竞争对手多了,家里的生意更加不好,近日做的这篮子一直卖到返潮不再酥脆都没有卖干净,这样的麻花肯定是不敢再出售,只能自己解决,偏偏孙秀芳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一个嚼不好就扎牙花子。
有一句话叫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孙秀芳边吃边心疼,要不是因为返潮的没法卖,她才舍不得吃呢,在她眼里哪里是吃麻花,那是在吃钱,算着一根就是一毛钱嘞。
两人也不敢再搓新麻花,只等石大勇轮班回来和他商量怎么办。
现在好了,孙秀芳长舒一口气,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她正感觉要走投无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么不错呀,这几天根本没生意,麻花也卖不出去,家里好几天没干了。”王英将芹菜上的叶子摘下,与茎分开来放,茎一会子炒个豆腐干,叶子拌点面蒸熟,用蒜茸一调也是一个菜。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字放在前面,可见吃的最重要的,王英就觉得一天到晚忙叨叨的就光顾得几张嘴了,提起做饭都愁的慌,不知道做什么好,一问都说随便,可随便这道菜最不好伺候,还不如直接点出来吃什么呢。
“没做生意啊,那老四干什么去了?”要是平时知道好几天没做生意,石大勇心里肯定着急,今天不一样啊,马上就要招工了,反正生意也干不了几天,停了也就停了。
孙秀芳扶着石想的胳膊,唯恐她摔了,“你四兄弟在家里坐不住,可能到附近溜达去了。”
石想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还走不稳,可她就想走给爸爸看,也不让奶奶抱,挣扎着秃噜下来,两只小胳膊张开,小脚丫扎吧扎吧的就要往石大勇哪里跑, “爸爸,爸爸抱。”
“我的乖来,你这还不会走嘞就要跑了?”孙秀芳根本不敢撒手,弓着腰跟着石想走了好几步。
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上次驻勤走石想还不会走路呢,这眼看着就要跑起来了,石大勇急忙蹲下身子,作势要接住石想,嘴里还一个劲的鼓励,“我的三大鼻子真能,这都会走了,快来,到爸爸这来。”
离石大勇还有一米远左右,石想挣开奶奶的手,冲着爸爸的怀抱猛的一扑,石大勇向前半步一接,直接把石想抱在怀里,石大勇举着石想转起了圈圈,“呦~飞喽~哈哈哈......”
“咯咯咯。”小女娃兴奋的咯咯直笑,小脸蛋白白嫩嫩的,露出两排整齐又洁白的小贝齿,显得非常可爱。
石大勇转了几圈晕的不行,慌忙停下来,石想还没玩够,一直拍着爸爸的胳膊,“飞飞,爸爸还飞飞。”
石大勇在石想的大鼻子上又啄了好几下,眼底俱是慈祥的笑意,“我的乖乖,你让爸爸歇会再飞。”
石大勇揽着石想找了个马扎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有看见安安,问正在洗菜的王英,“安安呢,还在张大哥家?”
“嗯,正想着做好饭了就去接她。”
自从家里开始做生意,忙起来就顾上孩子,想想小还好些,天天躺到床上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只要别让她饿着了,再及时给她换褯子都没事,就是安安,再乖的孩子她也不能长时间坐的不动,自己一个人这站站那串串,有一次,让崔云香看见了觉得安安挺可怜的,反正自己一个孩子也是看二个孩子也是看,就自告奋勇的把安安接到自己家里,等王英不忙的时候再接回来。
安安天天去崔云香家也习惯了,现在虽然生意不忙,但安安的心跑野了,一点也不愿意在家里呆,每天吃完早饭,拎着自己的小包包主动往张家跑。
石大勇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到哪里都遇到好人,老乡张大哥,还有单位里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只是这人情越欠越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127、招工
石大勇买了好几个咸菜坛子,腌了好几缸咸菜,主要原料的韭菜花,韭菜花里面酱上黄瓜扭,还有小辣椒,还做了一坛子蒜茄子羔,。
家属院离农家菜地不远,王英领着孩子出去遛弯的时候见畦埂子上一堆堆的茄子秆,黄瓜秧什么的,茄子秆上还挂着鸡蛋大小的茄子羔,黄瓜扭只是长到了手指长短,问了主家都是不要的,觉得挺可惜,回家拎了篮子来,摘了好几篮子,黄瓜和辣椒清洗了和韭菜花腌到了一起,茄子羔划伤两刀蒸熟,刀口处抹上蒜泥一层层的码到坛子里,最后算下来没想到林林总总的竟腌了好几缸。
这个又省事又省钱,忙起来没空做菜的时候,一样子捞上一盘子,又下饭又好吃。
王英炒了芹菜,用蒜调好芹菜叶,又掇出几样咸菜,刚摆好,瑞民踩着饭点回来了。
石大勇正好刚把安安接回来,一手抱着石想,一手牵着安安问道:“老四,哪儿溜达去了?”
“大哥回来了。”瑞民扬扬手里的字典,“没溜达,找了个地方学了会字。”
瑞民是真的把王友元说的话记在了心理,石大勇家有几本书,都是单位发的,平时他也不看,瑞民就拾起来当做识字课本来用,碰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就是平时给老家写信也是边查字典边写,有付出就有回报,随着他字越认越多,读书看报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难事。
“好啊,识字好。”石大勇显然对弟弟的这个习惯很是赞赏,语气温和的说道:“我跟你说,地方上要招工了,水泥厂,明天就开始报名,你去不?”
看大哥这话说的,这还用问吗,这是梦寐以求的事,瑞民一阵狂喜,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急吼吼的说道:“去!当然得去了!”
就知道瑞民是这个表情,石大勇笑了。
吃饭的时候,瑞民还一直喋喋不休的问石大勇,“大哥,水泥厂在哪儿,离咱家远不?活累不累?”
看把老四急得,石大勇哑然失笑,“我光知道水泥厂在北边,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听人说的,具体情况等明天到了现场再说。”
“哦,那大哥,不知道水泥厂都是干什么活噢。”
“那谁知道嘞,说那些都太早,等你招上工了再研究干什么活吧。”
吃完饭,最初的兴奋过去,瑞民想到他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在查体时肯定不过关。
瑞民搬着小板凳,坐到大勇的身边,嗫嚅着说道:“大哥,你看我的眼,我的眼怎么办,远一点、暗一点我就看不见,到时候怎么办?”
“嗯,这还真是个事。”石大勇捏着下巴思忖,他点了一根烟,随着他的吸入,烟头发出红亮的光,石大勇不禁眼前一亮说道:“到时候我跟你进去,查视力的时候你别看别的,就看哥的这个烟头,我烟头朝左你就指左,我烟头朝上你就说上,总之,我烟头朝着哪边你就指着哪边,听见了没有?”
大哥的这个方法好,瑞民一个劲的点头,转眼脸又垮了下来,“那大哥,到时候他们要是不让你进可怎么办?”
石大勇照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个乌鸦嘴,还没去呢你就先往不好的方向想,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巧了到时候什么都不要就能上班呢。”
“不能吧?”瑞民揉揉自己的脑袋,“要是光报名就能录取的话,那不是傻子都能上班了。”
翌日,都没醒呢瑞民就起来了,他起来后先烧了热水,好好的洗了洗头脸,然后用剃须刀把胡茬清理的干干净净,找了一身他最好的衣服穿上,带上帽子,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的照了好几遍,这才满意的咳了好几声。
这个毛病他还真是铁随了孙秀芳,孙秀芳在喊人起床的时候也是不说话,就在你不远处干咳,一声不醒咳两声,两声还不醒就咳个没完,非把你聒噪醒了不可。
“行了,别咳了老四,可叫你聒死了。”别人没聒醒,孙秀芳先给聒醒了,两人离的近,床对床,石大勇一家人在里屋,距离有点远还没有受到干扰,或者说石大勇听见了,装没听见。
石大勇还真是听见了,这才几点啊,外头就七里哐啷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瞅了一下手表,一看时间还早,手表往枕边一扔,扭头就又睡了过去。
孙秀芳就不行了,醒了再也睡不着,她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先去了趟茅房,等她从茅房回来,看里屋的这两口子还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不满意了,隔着门帘子开始咳嗽。
要是往常娘这么聒人,瑞民非得怼她两句才行,可今天他唯恐娘声音小了大哥听不见,要是他们去晚了,人家招够了人到时候不要他可怎么办?所以瑞民在孙秀芳咳嗽的间隙也帮忙使劲,时不时的咳上几声。
在孙秀芳母子两个的不懈努力下,王英终于被吵醒了,娘这个毛病好长时间没有犯过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她凝神侧耳听了一下,心里明白了。
王英把脚往傍边一伸,照着石大勇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踹。
“哎呦。”石大勇吃痛,睁开眼瞪王英,王英嘴往外努了努,示意他听。
唉!起吧,没法睡了,石大勇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孙秀芳听见里屋有了动静这才不咳了,到厨房去准备早饭。
孙秀芳原本想烧锅棒子面糊涂,再溜点馍,就咸菜孬好吃吃就算了,后来考虑到今天儿子要去报名,图吉利她改了主意,下的面条,只盼着瑞民能顺顺利利的招工上班。
到达水泥厂的时候两人还是来早了,虽然已经有人来排队,但工作人员还一个未见。
蓝天白云下,一个占地好几百亩的新厂区依山而建,办公区在整个厂房的东边,一个崭新的三层小楼,西边是生产区,有些四四方方,也有一排大型圆柱体迎天耸立,听旁边人的窃窃私语,知道这些个厂房叫窑。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前后看了看,应该有好几百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厂里到底收多少人,兄弟两个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大哥都开始担忧了,瑞民心里更是一沉。
终于开始了,瑞民惴惴不安的跟着人流往前走。
第一关,登记,工作人员毫无表情的声音说道:“户口本。”
“在这,在这。”瑞民急忙从怀里掏出户口本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工作人员在本子上写下:石瑞民,二十八,接着问道:“文化程度。”
“我……我小学。”说道文化程度,瑞民心里开始紧张,他小学只上了二年就再也没有上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文化程度符不符合标准,他偷偷的咽了口唾液,直直的观察着工作人员的表情。
工作人员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把他的基本信息录完之后,将本子转过来,指着一个空白的地方说:“你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这个他会,而且练的还不错,瑞民这年把的努力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一笔一划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又将本子转过去,“同志,行吗?”
“字写的还挺好。”工作人员抬起眸子,打量了瑞民一眼,小伙子也挺精神,他点点头,将一张表格交给瑞民,指指后面的办公楼说道:“到里面去查体。”
这个时候有文化的人不多,厂里招收的就是能出大力的人,文化这方面,只要是会认字,能写字就行了,没有准备进行文化课考试这一关,直接进入体检阶段。
“吁。”瑞民舒了一口气,那就是第一关过了,他喊了一声石大勇,“大哥!”手指朝小楼指了一下。
石大勇明白,微微点点头,趁着别人不注意,跟在了瑞民身后。
体检也不是多繁琐,量量身高,抽了血,测了心电图等等,兄弟两个等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才往查视力的办公室走去。
石大勇想的就是个浑水摸鱼,他拉着瑞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屋里有了好几个人了才和瑞民一起往里走。
人一多,站在哪里的都有,你只要别挡住中间的位置就行,石大勇偷偷的往前挪,一直挪到视力表的旁边,偷偷点了一根烟,等到瑞民了,他把肩膀抱起来,烟对着视力表的方向,悄无声息的对着瑞民眨了一下眼。
瑞民坐到板凳上,一眼看见前面的大哥,他忐忑不定的心瞬间稳了下来,按照大哥昨天教的,余光盯着大哥的烟头看。
后面等着检查的人还很多,医生观察的也不是太仔细,这小伙子视力不错,连最小的一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放下手中的棍子,拿过瑞民的表格,在上面写上,左眼:1.5,右眼:1.5.
医生看所有的检查项都已经做完,好心的提醒瑞民,“同志,你的全部项目都已经做完,直接把表交到最后一间办公室就行了。”
瑞民从医生在他的表上写下两个1.5的时候,心里就一阵狂喜,一连声的感谢,“大夫,谢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医生将表格交还给瑞民说道:“一个礼拜吧,到时候名单会直接在厂门口贴出来,你们一个礼拜后直接来看就行。”
128、入选
瑞民忍着激动交完表格,一直到出了厂子大门,他才猛的跳了起来,“噢!噢!大哥、大哥,我两眼都是一点五,屋里那些个查视力的没有一个比我的眼好的。”
瑞民连蹦带跳窜出去好远,然后再跑回来围着石大勇转圈圈,最后抓住石大勇就跑起来,“大哥,咱快回家,告诉咱娘和我嫂子。”
弟弟高兴的像个大孩子,石大勇被瑞民拽着踉跄的跑了好脚步,他宠溺的摇摇头,“你急什么呀,这刚体完检,还不知道能不能招上,万一招不上你不是白高兴了?”
如同一瓢凉水兜头浇下来,立马把瑞民脸上的喜悦浇得干干净净,他又开始患得患失,耷拉着脑袋走了一会儿后,期期艾艾的跟石大勇嘀咕,“大哥,我视力最好,其他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瑞民右手成全在自己左肩上敲了一下,挺直了脊背说道:“大哥你看我身体也强壮,应该会要我的吧?”
刚刚还像个孩子,自己一句话就把他吓成这样,石大勇有些不忍心,拍拍弟弟的肩膀给他打气,“瑞民,放心,我感觉错不了,不过,没有看到名单贴出来咱就不能确定成功,万事咱不光往好里打算,也得往坏里准备。”
家里的生意停了,王英有了时间,买了斤毛线,准备给安安织件小毛衣,她把毛线拿出来,让孙秀芳帮忙逛线。
儿子今天去报名,孙秀芳心里忐忑不安,双手撑着毛线跟王英嘟哝,“英子,你说老四今天能不能报上名?”
王英缠着线团说道:“报名应该没问题,他们要求非农业,咱符合,年龄咱也符合,就是体检那关了,瑞民眼睛这一关要是能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说的就是他那个眼。”孙秀芳忧心忡忡的,“远一点就看不见,一查还不毁事?”
“娘。”王英安慰着说:“这个心咱可操不了,你也别愁,大勇不是跟着去了吗?对老四的事,大勇比咱还急呢,你就放宽心,万事有你大儿嘞。”
这个道理她懂,孙秀芳继续嘟囔着,“话是这么说,可我咋就是放不下心呢。”
王英抿嘴微笑,“娘,这就是当娘的,永远操不完的心。
“你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假,我生了大勇他们弟兄六个,哪一个都得操心,尤其是你四兄弟,他的心操的最多,打小他身子就不如他兄弟壮实,外面有个伤风感冒的,他都能给传染上,后来头上又长疮,那时候咱家里也穷,给他耽误了,唉……”孙秀芳叹了口气,愧疚的说:“看见他的秃头我心里都难受。”
“娘,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别再内疚了。”王英赶忙岔开话题,“你说今儿上午咱吃啥饭,大勇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几点回来,要是顺利招上了,咱不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要是招上了,那可得庆祝。”孙秀芳晃着胳膊问王英,“你说咱做点啥吃。”
“你看,咱生意也不做了,还有那么多白面没有用完,娘,咱蒸锅白面馍中不?光吃棒子面,孩子也都吃够了,现在安安天天呆在她崔娘家,中午饭都不愿意回来吃了。”
“那中,听你的,哎呦,要吃白面馍,那得赶紧发面,晚了发不开嘞。”孙秀芳把毛线撑到椅子背上说道:“你先自己缠着,我去发面。”
“好,好,你去吧,我自己能行。”王英嘻嘻笑着,要搁往常,孙秀芳哪里会舍得蒸白面馒头吃,今天跟瑞民沾光了。
孙秀芳刚把面活上,大勇兄弟两个进家了,孙秀芳心里一咯噔,咋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没招上?她端详着儿子的脸,也没有看出来两个孩子有多高兴,她忐忑不安的问道:“大勇,咋样了?”
“报上名了,也体检完了,得等一个礼拜才能出结果,到时候到厂门口去看就行。”
呃,那就是说招没招上,一个礼拜后才能知道,那就好,孙秀芳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老四的那个眼没事吧。”
一说瑞民的眼,石大勇洋洋得意起来,他挑着眉吹嘘自己:“有我出马还能差了,瑞民的视力那是最好的,两个眼都是一点五。”
孙秀芳不懂一点五是什么意思,王英明白啊,她赞叹道:“真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大勇骄傲的眼角都要飞起来了,他做了个抽烟的姿势,“烟头子当家啊,哈哈……”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是瑞民最难熬的七天,他每天都坐卧不宁的,越到时间他越紧张,终于熬到了放榜这一天。
同样,这一天他起的非常早,起的早的原因是晚上他根本睡不着,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鸡叫了,他索性穿好衣服等天亮。
今天他没有咳嗽,一直坐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等大哥起床。石大勇原本是和他商量让他自己去看榜,可他紧张,非要拉着石大勇给他撑腰,没办法,石大勇跟别人换了个班,提前几天回来专门陪他。
早饭,孙秀芳还是下的面条,石大勇三口两口把自己的那一碗都扒干净了,瑞民还一根一根心不在焉的往嘴里挑。
“老四,你想什么呢?快吃啊,磨磨唧唧的你还去不去看榜了?”
“大哥。”瑞民哀求的看着石大勇,“要不我不去了,你帮我看看中不?”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石大勇恨铁不成钢,用筷子头点点瑞民,“看榜你都不敢,以后经历的事多了,大哥还能跟你一辈子?”
远远的,厂门口乌压压的净是来看榜的人,瑞民说什么都不往前走了,挣脱大哥的手,一直往旁边躲,“大哥,你帮我去看吧,我在这等你。”
石大勇瞪了瑞民好一会儿,瑞民既不抬头也不往前走,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石大勇没法了,悻悻的一跺脚,自己开始往人堆挤。
听见大哥走了,瑞民这才抬起头,目光追逐着大哥的背影,尽力去看墙上那一片红彤彤的颜色,祈求老天保佑,千万让他榜上有名。
石大勇顺着缝隙,左一拐右一拐,直接站到了最前面,顺着名单一排一排的找瑞民的名字。
红纸黑字,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眼晕,一直看到最后面,才发现石瑞民三个字,
有弟弟的名字,石大勇心中一喜,这才放下心来,但他没有立刻往回走找弟弟报信,老四这个没出息的样,他想吓吓瑞民。
石大勇故意在榜前站了许久,这才拉着个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站在瑞民面前。
“大、大哥,怎么样?有我吗?”瑞民心提了起来,嘴都哆嗦了。
“唉!”石大勇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说道:“老四,我一连看了好几遍,咋没看见你的名字呢?”
“什么?”瑞民心一慌,腿一软,一直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大哥,你…你看清了?”
石大勇咂咂嘴,脸上全是遗憾,“也算不上太清楚,那个红纸看时间长了晕眼,所以我才看好几遍,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反正我是没看见。”
瑞民觉得鼻梁子一酸,**辣的直冲眼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耷拉着脑袋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眼不好,这次是在大哥的帮助下才验了个最优,就这样他都没招上,还不知道再招工大哥能不能帮上忙,而且招工这个事得碰机会,他今年都二十八了,以后就是招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没出息,这还哭上了,二十大几的大小伙子耷拉着脑袋在那掉猫尿,石大勇心软了,甚至差一点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了。石大勇硬着心肠踢踢瑞民的脚,“你看你,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你还去不去看,不去看了咱家走。”
“嗯。”瑞民闷闷的答应一声,用袖口擦擦眼泪站起来,“咱走吧。”
“走。”石大勇佯作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见瑞民还恋恋不舍看墙上那张红纸,说道:“要不你自己去看一遍吧,看完了你也好安心。”
瑞民看看大哥,又看看红榜,就这样走了着实不甘心,他点点头,“大哥,那你等我一下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去吧。”
瑞民往前挤了挤,也把自己挤到了第一排,他希望是大哥看漏了自己名字,努力将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第一排,没有,第二排,没有,第三排,没有……,一直到快看完了,也没有找到石瑞民三个字,看来大哥没有看错,瑞民越看越失望,他甚至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想撇头就走,就在这时,一组非常熟悉的三个字从眼前滑过,他的心猛的一跳,急忙又把视线转回来,“石瑞民”,没错,就是石瑞民,这是他的名字!
瑞民心如响鼓,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大哥,大哥。”他喊道:“上面有我,你刚才看漏了!”他分开人群就往外跑,想去告诉大哥,没想到,石大勇就站在人群外,笑吟吟的看着他,瑞民立马明白了,“大哥,你耍我,你故意的!”
石大勇一把搂住弟弟的脖子, “老四,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看个榜都不敢?现在榜也看完了,怎么样,你少了一块肉没有?”
瑞民不好意思的忸怩,“俺不是没见过世面吗?”
“那你还看见什么没有?”石大勇又问道。
“还有什么。”瑞民有点惘然。
“上面说明天早上榜上的人都去厂部报道”
“真的!我再看看。”瑞民说着又往回挤,果不其然,在红榜的最后一行,写了一段话:请榜上的所有人员,明天早上八点半到厂部报道,开始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培训。
129、上班了
回家的脚步无比轻快,瑞民甚至嫌弃哥哥走到慢,一直催促石大勇,“大哥,你快点的,你咋走这么慢呢?”
刚开见家属院的大门,瑞民就跑了起来,“哐当”一下子推开院门,直着嗓子就喊:“娘,大嫂,我验上了!我验上了!明天就去报道!”
孙秀芳和王英对视一眼,老爷皇天来,喜的她眼泪都落下来了,一个劲的拍自己的大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王英也喜上眉梢,终于了了一件大心事,自从大勇接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来,她心里总觉得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这不光是给瑞民找工作的问题,大勇接的是责任,如果瑞民招不了工,瑞民连回老家种地都不成,人一旦转了非农业,他名下的土地村里会收回,大勇要为瑞民的后半辈子负责。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瑞民终于招上工了,王英舒心的靠在椅子背上,冲着进门来的石大勇嘿嘿傻笑。
背对院落的男人,背着一身的阳光,周身仿若镀上一层金边,说不出的高大俊朗,这些年,石大勇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不光没有一丝憔悴,身上还增添的成熟的韵味,王英眸子里全是仰慕的小星星,把个石大勇骄傲的,趁娘和兄弟没注意,嘚瑟的隔空一噘嘴,佯装亲了王英一下。
王英羞涩的横了他一眼,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妈妈,妈妈。”瑞民的大嗓门惊醒了熟睡的石想,她揉揉眼睛,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找妈妈。
“我去、我去,爸爸来了,爸爸抱。”石大勇撩开门帘,石想正腿向下试图自己爬下床。
这哪行,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石大勇掐着石想的腋窝把她抱到怀里,冷着脸教训,“以后你可不敢自己下床,要是摔着了可咋弄?知道了不?”
石想刚学会了走路,还新鲜着,不想让人扶,要自己走,走还不行,走着走着就要跑,跑还跑不直溜,斜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好像随时都能摔倒,看得王英的心都提溜着,伸着胳膊跟着,唯恐一个不查孩子摔到哪里。
石想的小人儿一大点,却已经会看人脸色,爸爸不高兴了,她挣扎小身子,想挣脱父亲的怀抱自己走,石大勇拍了她小屁股一下,“老实别动,爸爸带你出去买买。”
要去买买,石想最愿意和爸爸出去买买了,商店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糖糖,她立马不动了,还用小胳膊圈住爸爸的脖子,小脸亲昵的贴在爸爸的脸上,“去,买买。”
“娘。”石大勇抱着石想跟孙秀芳说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我去供销社买两斤肉来,咱今儿晚上包饺子吃。”
“对!咱包饺子吃,我去和面。”今天真的是比过年还要高兴,一定要吃饺子庆祝一下,孙秀芳净了手,撑开面口袋,呼哧一下子,挖了两大瓢面,那个大方,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小气的样子。
刚进供销社的大门,石想就趔着小身子把石大勇往糖果区带,白嫩嫩的小手指着花花绿绿的糖果一个劲的嘟哝,“爸爸,糖糖,买买。”
石大勇再是节俭,给孩子们买几个糖块还是舍得的,他微笑着冲售货员说道:“麻烦你给我称半斤橘子瓣。”
酸酸甜甜橘子瓣糖一入口,石想顿时满足了,她心满意足的抱着半斤橘子瓣老实的把自己窝在爸爸怀里,绝不乱跑。
石大勇今天格外大方,眼都不眨一下的割了三斤肉,三斤肉啊,这对石大勇来说那可是出大血了。要说石大勇会过到什么程度,有一件事为证,家里不是养了鸡吗,有一阵子闹鸡瘟,家里的鸡也没逃过去,今天死一只,明天死一只的,按理说像这种非正常死亡的鸡肯定是带着细菌的,应该焚烧或深埋,石大勇不,人家都没有舍得当时吃,而是收拾干净了,摸上盐挂墙上风干,说是等到年节再吃。
买了肉,又买了一大把芹菜,石大勇比较喜欢吃芹菜,按他的话来说,这个菜好,没撂头,叶子能蒸着吃,茎可以炒着吃,就是那个根,洗干净了,切成片,开水里面一淖,砸点蒜泥放上醋一调,再滴两滴子香油,也特别的清口好吃。
算着该买的都买了,石大勇准备带石想回家,路过布料区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下,目光在一块藏蓝色的布上转了又转,瑞民马上就要去上班了,他想给弟弟扯一身好衣裳,穿出去了也壮门面。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只不过分工不同,售货员小李倚着柜台和石大勇打招呼,“石师傅,这是最近的新品,叫八二锭,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垂感好,还不容易起褶子,怎么样?扯一身?”
石大勇摸摸布料,入手厚重,垂在手下的布还真是沉甸甸的,砸砸嘴说道:“这布是不孬,多少钱一尺?”
“四毛五。”小李边说边逗石想玩,“想想抱的什么呀,给阿姨看看行不?”
石想护食的很,把糖块往怀里紧了紧,趴在石大勇怀里不吭声。
“这孩子,把你的糖给阿姨一个。”石大勇转过石想的小脑袋,试探劝闺女大方些。
石想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嗯~不要!不要!”说着还急了,小身子往外一纵一纵的,“爸爸,回家,回家。”
“不要,阿姨不要,阿姨跟你说着玩的。”小李也不逗她了,急忙说道。
石大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孩子,知道护食了,诶,小李,做一身衣裳需要多少尺。”
“那的看是大人小孩了,要是石师傅你这个身材,一身衣裳需要八尺。”
“得八尺呢。”石大勇心里算了一下,“得三块六毛钱,那也太贵了。”
“不贵,好衣裳,穿的年数多,算起来根本不贵,怎么样,来一身呗。”
瑞民这大半年卖麻花也辛苦了,虽然自己也给他钱,但老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石大勇狠了狠心,指着布料说道:“行,就这个,你给我扯八尺。”
屋内,王英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轻松和喜悦,“瑞民,以后到了单位可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在单位的为人处世你大哥可帮不上忙了。”
“那是,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瑞民也挺谦虚,一叠声的答应着。
“呀,大勇回来了,我看看都买的啥?”孙秀芳听见门响,喜的眉目舒展的去接大勇手里的东西,“肉,芹菜,大勇,咱吃芹菜馅的饺子?诶,这是啥?”她拎着牛皮纸包住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问。
石大勇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娘,那是我给瑞民扯的一身布料”
石想看见妈妈说什么都不让爸爸抱了,举着糖块找王英,“妈妈,吃、吃糖糖。”
石大勇有些吃醋,糖是我买的,这孩子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给我吃一块,这刚一到家就想到她妈妈了,不由得点着石想的大鼻子尖就开始数落,“你个小白眼狼,还是跟你妈近,我看我是白疼你了。”
王英蹲下身子,一把将扑在怀里的石想抱起来,抬起眸子睨了石大勇一眼含笑道:“闺女跟娘近还不是应该的,谁叫你当年嫌她是丫头来。”
“你看你,陈年烂谷子的事提个没完。”石大勇眼一瞪,作势吓唬王英:“我跟你讲啊,不许你再提这个事,要是闺女以后长大了不孝顺我,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瑞民听见大哥给自己扯新衣裳了,激动的他腾地一下子从板凳上弹起来,直接从母亲手里抢过纸包,自己拆开来看。
深邃的藏蓝色,美丽的像是月圆之夜的天穹,透着光能看到上面有浅浅横纹,指尖在上面轻轻的划过,明显感觉到面料质地坚实,瑞民满面惊喜,有些不敢置信,“大哥,真的是给我的?”
“不给你还给谁?”弟弟喜欢的样子,让石大勇心里很有成就感,“吃了饭让你嫂子给你量个尺寸,尽快把新衣裳做出来。”
“你看看你,又乱花钱,又不是没有衣裳穿。”孙秀芳节俭的毛病又犯了,她一边摩挲着布料,一边埋怨着说。
“娘,老四这么大了也该有几身好衣裳。”石大勇一挥手,“别说这个事了,赶紧洗肉剁馅子吧,再耽误下去,这顿饭要吃到几点?”
“大哥,我来剁。”瑞民急忙自告奋勇的站起来。
三斤肉呢,哪里用的着全部都来剁肉馅,割下一斤留着炒菜,剩下的估摸有两斤,又掺上两斤芹菜,就这样煮熟的饺子里还都是一个个的小肉蛋,王英特意装了满满一碗饺子送去给崔云香,自己一直在承人家的情,却无以为报,只能表一点小心意了。
石大勇还有石大勇的事,他还得上班,不能老围着弟弟转,第二天他把瑞民送到厂区门口,语重心长说道:“哥得去上班了,你嫂子昨天那一句话说的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瑞民看着高耸入云的窑塔,以后这里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心中充满的憧憬,重重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