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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为谁斟全文阅读

作者:戴莫凡     青梅煮酒为谁斟txt下载     青梅煮酒为谁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确诊

    郭顺章怀疑病人得的是肝硬化或肝癌,但他暂时没有告诉富贵,他要等B超结果,希望自己诊断是错误的,但病人现在已经出现了腹水的症状,存在错误的可能性很小,他现在只希望病人得的不是肝癌就好了,毕竟肝硬化的存活期还能长一些。
    富贵从做B超的大夫脸上看到了凝重,他心里一咯噔,怕是二苗得了不好的病。
    富贵咽口唾液,忐忑的问:“大夫,没什么事吧?”
    医生将检查报告递给他,“你去找给你们看病的主治医生吧,他会给你们详细解释的。”
    “谢谢大夫。”富贵把二苗扶起来,帮她穿好衣服,牵着她回到了门诊室,将B超单摆在郭顺章的面前,“大夫,B超做完了,麻烦你给看看。”
    “我看看啊。”郭顺章举起检查报告,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诊断的不错,的确是肝上的疾病,病人肝上面长了肿瘤,而且是恶性的,也叫肝癌,目前已经到了晚期,连做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
    当医生的,最无奈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的流逝他却束手无策,不管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清醒,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你跟我到屋里来一趟。”郭顺章指指里屋。
    “哦。”富贵领着二苗就要往里走。
    郭顺章忙制止,他喊富贵进去就是怕病人知道真相,有些病人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还能多活几天,一旦知道了,连怕带吓可能走得更快,“她不用去,你让她在外面稍微一等,很快的。”
    富贵不放心,他低头叮嘱二苗,“花她娘,你别乱跑啊,我马上过来。”
    这两年,为了不刺激二苗,从来不敢提福宝,当着二苗的面连称呼都改了。
    里屋的门上是透明的玻璃,富贵隔着玻璃注视着二苗,“大夫,什么事?”
    可以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对媳妇那是真的好,“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郭顺章压低声音说道:“病人得的是肝癌,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什么?”富贵傻了,他唯恐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夫你说什么?”
    “唉~”郭顺章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看错了,但检查结果上写的明明白白,病人肝上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已经到了晚期,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病人最长只有二个月的存活期。”
    富贵一下子瘫软了身子,他跪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泪水流了满脸也不知道,片刻,他紧紧抱住郭顺章的腿,抬头涕泪横流哀求着,“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同志,你快起来。”郭顺章俯下身子,托住富贵的胳膊,试图将他架起来,“同志,你要想让病人多活几天,这个事就先不要告诉她,不然我怕病人承受不了。”
    富贵的腿一丝劲都没有,郭顺章托了几次都没有托起他,二苗都见里面的动静,她有些不安,站直身子想走过来,郭顺章看见了,忙对富贵说,“同志,你快起来,病人往这边走了。”
    “哦,哦。”富贵急忙抹了把眼泪,强撑起一把劲,颤抖着腿爬了起来。
    二苗推开门,疑惑的打量着两人,正在这时,她发现了富贵脸上的泪,“哭了,富贵你怎么哭了呢?”二苗伸出食指,去沾富贵脸上的泪水。
    富贵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我刚才磕了一跤,有点疼。”
    富贵牵住二苗的手,让她重新坐到椅子上,“大夫,你说咋治吧,我听你的。”
    “先住院吧。”郭顺章开了住院单,把单子交到富贵手里,说道:“去到后面楼一楼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到二楼住院。”
    二苗的情况比较特殊,富贵把她领到病房后不能单独把她放到医院里,他还需要回去拿东西,还的跟岳父岳母说明情况,不然他们一去不复返,老两口肯定担心,没办法,富贵只好又带着二苗一起回了家。
    牛大娘一直还以为二苗是有喜了,她高兴的对牛老爹说:“她爹,等咱闺女生了孩子,要是生的再是个儿子,长的和福宝一样,二苗肯定以为福宝回来了,闺女的病不就好了。”
    这两年,因为二苗的病,牛老爹老得越发的快,原本头发还有黑色的,现在是满头白发,一根黑色的发丝也找不到了,他噙着烟嘴子点头道:“那感情好,咱闺女的病赶紧好了吧,你看她想孩子想的,人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两口憧憬着小孙子出生后的种种场景,正说着话,富贵带着二苗回来了。
    这边大门一响,牛大娘就急忙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刚进院的两个人,“富贵,大夫怎么说。”
    当着二苗的面富贵不敢说实话,“娘,一会儿我跟你和爹细说,我先收拾点东西,一会儿带二苗回去住院。”
    牛大娘不理解了,她瞅着二苗的肚子说道:“怀个孩子还用得着去住院?”
    牛老爹看出来不对劲,富贵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喜气,相反,他的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他把烟嘴子吐出来问道:“富贵呀,大夫怎么说的?”
    富贵把二苗领到牛大娘的身边,“娘,你看着二苗,我和爹商量点事。”
    “好。”牛大娘扯住闺女的手,把她往屋里领。
    富贵一直等到这娘俩都进屋了,才对牛老爹说道:“爹,咱俩出去说。”
    牛老爹背着手跟在富贵的后面,“啥事啊,还得背着你娘。”
    翁婿两个蹲在大门外的墙根下,富贵突然泪流满面,“爹,不是背着我娘,是背着二苗。”
    牛老爹想不通,有什么事是闺女不能知道的,看富贵这个样子,他猜难道是福宝有下落了?还是福宝已经遭遇了不测,“为什么要背着二苗,是不是福宝出事了?”
    “爹,不是福宝,是二苗。”富贵哽咽着说道:“大夫说二苗得的是肝癌,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活头了。”
    牛老爹只觉头“嗡”了一声,他一腚坐到了地上,半响,他脑子才有一丝清明,“你说什么?”牛老爹不可置信的问富贵,“你刚才说二苗怎么了?”
    “爹。”富贵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二苗肝上面长了一个瘤子,大夫说是癌症,晚期了,大夫说二苗活不长了。”
    “不可能,好好的人怎么会得这个病,二苗那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会的,不会的。”牛老爹喃喃着,嘴里不停的说,“我闺女不会得那种病的,不会的……”
    “爹,我也不想孩子娘得那种病,爹,我回来拿点东西就回医院,等我们走了后你再把孩她娘的情况跟我娘说。”富贵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会儿你找人来把我家里的粮食卖了吧,不管花多少钱,我得救二苗的命。”
    “救命,得救我闺女的命,我这就去找人,把我家的粮食一块卖了。”牛老爹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他把手伸向富贵说道:“你扶爹起来。”
    “爹,你慢点。”富贵托住老爷子的胳膊,牛老爹不等自己脚跟站稳,拔腿就走,他急呀,二苗得的这个病可不是小钱就能治好的,他听别人说过,只要得了癌症的人都是钱花没了,人也没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得救孩子,人到什么时候都比钱重要,有一句话不是说了吗: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在赚。
    富贵一直看着老丈人走远了,才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屋去收拾住院需要用的东西。
    牛大娘往后看了看,没有看见牛老爹的身影,不禁问了一句,“富贵,你爹呢?”
    “爹有点事。”富贵敷衍着,他找出一个提包,将二苗的换洗衣服都收进包里,富贵一手拎着包一手去牵二苗,“娘,我先带花她娘去医院了,等枣花回来你跟她说一声就行。”
    牛大娘还固执的认为二苗是有了孩子,好好的人怀个孕还值当的去医院吗?除非肚子里的孩子坐胎坐的不稳当,她跟着富贵夫妻两个一个劲的说:“富贵,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了?不行娘去找人给二苗开几副中药保保胎。”
    富贵心疼的看着二苗暗黄的小脸,“娘,你别问了,等爹回来让他跟你说,我们得赶紧走了。”
    “有啥事啊,还得你爹跟我说?”牛大娘嘀咕着,一直把富贵夫妻送出大门。
    一会儿,牛老爹带着人拉着好几辆地排车来了,这阵仗,让牛大娘更困惑,她把牛老爹扯到一边,拧眉问道:“他爹,你这是要干嘛?”
    “卖粮食,给二苗治病。”
    “咱苗咋的了,不是怀孩子了吗?”
    “要真是怀孩子那就好了。”牛老爹一把老泪倏地落下来,“她娘,咱苗得的是了不得的大病,大夫说她活不长了呀。”
    牛大娘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老头子掉眼泪了,她都忘记了上次牛老爹哭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禁慌了神,“他爹,啥病?咱苗得的是啥病?”

第三百一十二章:弥留

    牛老爹真不想把二苗得癌的噩耗告诉老伴,他真怕牛大娘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不是他想不想说的事。
    牛老爹踌躇片刻,还是将事情真相说了出来,“她娘,我跟你说个事,你一定要挺住啊。”
    “看你,啥事还需要我挺住了说?”牛大娘被牛老爹的表情弄得发怵,她不安的说道:“你快说吧,我挺住了。”
    “富贵说,咱二苗得的是肝癌……”
    “胡说八道!”牛老爹话没说完,立刻就被牛大娘打断,“咱苗不过是怀了个孩子,怎么就和肝癌沾到边了?”
    “她娘,二苗肚子里的不是孩子,肚子大是因为肝腹水造成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管牛老爹怎么说,牛大娘就是不相信,她把头扭成了拨浪鼓,“你别胡说了,那可是咱亲闺女,你不能这么咒么她。”
    “你也知道二苗是我亲闺女,你说我能咒么我亲闺女吗?”牛老爹嘴角都哆嗦了,“孩子得了这个病,富贵让我把粮食都卖了,拿钱给孩子治病。”牛老爹说完,打开装粮食的西屋门,对几个人说道:“这屋里的粮食留出六袋子来,剩下的都搬走,搬完这里的,再去我那里把我家的也搬了。”
    牛大娘被二苗得病的消息吓得六神无主,她真不敢相信那么年轻的二苗会得这个要人命的大病,她睁着惶恐的眼睛一个劲的追问,“他爹,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着玩的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牛老爹的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咱苗怕是不好了。”
    “你个老头子净胡说,二苗怎么就会不好了。”牛大娘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牛老爹的身上,仿佛二苗的病就是因为牛老爹说才得的,“我苗不会得这种病的,天爷呀――”牛大娘悲从心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哭起来,“孩子怎么会得这个病呀,老天爷呀,你还让人活不呀,孩子这个样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咋就一条活路都不给留呀,我可怜的二苗呀――”
    来搬粮食的也都是同村的村民,听到牛大娘的哭声都不干活了,七手八脚的去搀扶牛大娘,“大娘,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莫哭坏了身体。”
    “大娘,二苗怎么了,你别哭,说出来看大家伙能帮上什么忙不。”
    “对呀,大娘,没用过不去的火焰山,你别伤心了。”
    大家劝了好久,牛大娘才渐渐止住哭声,她一把抓住牛老爹的衣襟说道:“快给咱大苗去信,让她赶紧回来商量怎么救二苗。”
    自从生了儿子,大苗两口子没了别的心思,有了儿子就有了传后人,他们两口子只管挣钱就行了。
    现在大苗夫妻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又开了一家分店,夫妻两个各负责一家店,二家店铺运转起来,可够两口子忙的,但再忙他们也高兴,一个个日子过下来,两人并没有觉得累,反而觉得格外充实。
    大苗的教育理念和二苗的不同,二苗是让孩子吃饱、喝好、心情好就行,大苗则想把儿子教育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所以,遇到望子成龙的母亲也算是田睿阳小朋友倒霉,从三岁开始,大苗就开始给孩子报了各种兴趣班,画画、书法、钢琴,只要是她认为孩子长大能用得上的,都给孩子报上,钱不是问题,挣钱就是该给孩子花的。
    从小的生存坏境不同,造就了两个孩子的气质也是天壤之别,二苗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农村的淘小子,而田睿阳小朋友走到哪里都是文质彬彬的小绅士。
    大苗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为了孩子上学近,她专门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一家人都搬进了楼房里居住。
    牛老爹识字不多,别看他杀猪卖肉帐算得透清,要真写起信来他就来了愁,所以大苗在外面这些年,他很少给大苗写信,都是大苗过一段时间给他寄一封平安信,跟老父亲说说自己的近况,什么时候会回老家。
    今天,大苗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刚回到店里就听见门外一串车铃响,大苗识得这个铃声,因为经常有客户给她寄样品来,她和邮递员早就熟悉了,大苗忙拉开大门,笑着问道:“师傅,今天又有我邮件了是吗?”
    “对呀,是一封信。”邮递员将信递给她。
    “一封信?”大苗嘀咕道:“谁会给我寄信?”
    “我没注意,你自己看看吧。”邮递员从大苗招了一下手,“老板娘你忙吧,我先走了。”
    “谢谢你啊。”大苗一直目视邮递员走远了,她才去看发信人地址,“老家来的呀。”大苗自言自语,撕开信封的封口将信纸抽出来,这一看,把大苗吓了一跳。天哪!可了不得了。大苗把信纸往兜里一揣,骑到自行车就往二店跑。
    “老田不好了,我得赶紧回老家一趟!”大苗停下自行车就冲着店里高喊,一句“老田不好了”还把田士忠吓一跳,田士忠他忙走出来,“你慢点说,啥不好了?”
    大苗从兜里掏出信纸往田士忠手里一塞,“你快看看吧,我妹妹得了绝症了。”
    田士忠一目十行将信上的内容大略过了一遍,他也被上面的内容吓到了,“确诊了吗,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确诊了,不然我爹也不会给我寄这个信。”大苗急出一身汗,她对田士忠说道:“这两天你照顾好孩子,我去银行取点钱,就直接去火车站了,还有老店那边,你来回跑跑。”
    “你放心吧,现在店里有店员,又不用我整功夫盯着,回到老家后有什么情况,你想着赶紧给我来信。”
    “你说我妹妹咋这么倒霉,福宝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现在她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大苗将需要交待的事项都交待了一遍,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那我走了,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苗知道,二苗这个病就是烧钱的病,大苗先跑了银行取了一千块钱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回家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拎包出来打了一个车,直接去了火车站。
    二苗住院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入院的时候,她还能自己走进来,两天之后竟然连下床的劲都没有了。
    可能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二苗的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肝区疼痛将二苗折磨的死去活来,每当病情发作,她就抱着肚子疼得满床打滚,腹水愈发严重了,骨瘦如柴的二苗偏偏挺着一个大肚子。
    医生下了排水的方子,意料之中的是水排的快,重新出的也不慢,二苗的大肚子迟迟消不下去。
    牛大娘老两口只在医院呆二天就受不了,二苗在病房上的哀嚎,那就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在剜老夫妻两个的心,牛老爹还好些,大男人家的顾及面子,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哭,牛大娘就不行了,捶着胸口在门外头哑着嗓子掉眼泪,老人家也怕声音大了让闺女听见喽,每每憋着老太太眼红脖子粗的。
    富贵真怕牛大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再落下什么病,他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半用,一半在屋子里安慰二苗,一半出来安慰老两口。
    还是牛老爹是个明白人,等二苗睡着的空,他把富贵拉到门外,“富贵。”牛老爹擦擦混浊的眼睛,“我和你娘在这不能给你帮什么忙,就不在这添乱了,我这就带你娘家走,以后到饭时我过来送饭,你娘我就不让她过来了,她一个女人,怕是受不了这个场面。”
    富贵也正想劝岳父岳母回家,老丈人这么一说正合他心意,他扶着牛大娘说道:“娘,你和爹先回家吧,每天做点二苗喜欢吃的东西让爹送过来就行。”
    “好好,好。”牛大娘抹着眼泪点头,她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她要回家,她要把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都做给孩子吃。
    富贵一直守在二苗身边,他眼睁睁的看着二苗承受痛苦,却没有一丝的办法,只能一趟一趟的去求郭顺章,“大夫,我求求你,给开点药吧,病人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同志,我可以给病人开吗啡类药物,但这种药在解除病人疼痛的同时,也大大的缩减了病人的存活期,如果不打这种针,病人也许能活二个月,打了针之后,有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得确,二苗不打针的话,她虽疼人还清醒,但只要针一打上,二苗就进入的昏睡当中,她人可能已经感觉不到疼,但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富贵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既不想二苗痛苦,也不想让二苗活不长,“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救命。”
    郭顺章无奈的说道:“同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据我所知,目前我国的医疗水平还克服不了这个难题。”

第三百一十三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苗心急如焚,下了火车直奔医院,此时,二苗正疼得把自己弯成一个虾米。
    大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二苗了,上次见面还是近一年前,那时候的二苗虽然也瘦,但没有瘦成这个样子。
    二苗整个儿已经瘦脱了相,她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嘴唇苍白,见到许久未见的姐姐,脸上并没有呈现出惊喜,她虚弱的将手抬起来,“大姐,你怎么来了?”
    大苗急忙上前,双手将二苗的手捧在手心里,心疼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二妹,你这是咋的了?”
    二苗咧嘴露出一个惨笑,“大姐,我得了要死的病了?”
    富贵一直没有将二苗的真实病情告诉她,但病房里人多嘴杂,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二苗猜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但二苗并没有去找富贵求证,只是默默的感受着来自富贵的关心。
    大苗看见这样的妹妹,心揪得拧劲疼,她坐在二苗身边,伸手去抚摸安慰她,手放到二苗的胳膊上,支棱起来的骨头都觉得硌掌心,“二妹……”大苗看着时日无多的妹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富贵。”二苗转头,留恋的目光放到富贵身上,她虽然舍不得死,但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这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疼痛,二苗哀求道:“你不要再救我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天天这样受着太受罪了。”
    “花她娘,你说的什么话!”富贵还想骗二苗,“我问过大夫了,他说只要咱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治好的。”
    “你不用骗我了。”二苗苦笑,“我早就知道了我得的是什么病,你去给我办出院吧,我想回家,死我也不能死在外面。”
    二苗提到死字,将富贵心如刀割,他抚摸着二苗的脸颊安慰道:“不会死的,你得好好的活着,等咱福宝找回来。”
    提到福宝,二苗眼睛瞬间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两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滴落,“我等不了了,等你找到儿子,一定要到我坟前告诉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说到这里,又一波的痛苦袭来,二苗惨叫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富贵。”她哀求着,“求求你快去让护士给我打一针吧,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疼了。”
    每一针药物都是在透支二苗的生命,富贵是眼睁睁的看着二苗走向死亡,这种痛苦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牛大娘回到家后,每天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做闺女从小到大喜欢吃的东西,但这个时候的二苗,基本上什么都吃不下了,她现在全凭着成把的药片子支撑着。
    大苗回来后,每天都会在医院里陪着二苗,她把带回来的钱都给了富贵,让富贵给二苗买最好的药。
    但是,再浓厚的亲情也阻挡不住死神的脚步,二苗依旧是要走了,这天,二苗格外清醒,她的眼睛亮亮的,甚至在脸颊上还透出了红晕。
    早上查完房,郭顺章直接把富贵叫到了办公室里。
    富贵见二苗的精神状态不错,他以为二苗好转了,心中还挺高兴,没想到大夫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
    “同志,牛二苗可能就在这两天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不会的,大夫。”富贵急了,明明花她娘病情已经有了好转,你怎么会说她就在这两天了呢,“大夫,孩子她娘今天没有喊疼,比昨天强多了,早上还喝了一晚小米粥,你是不是看错了?”
    “同志,你可能不知道。”医生耐心解释着说,“人在走之前,有一个反应叫回光返照,我们见得多了,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病人要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你抓紧去给她办,不要让她带着遗憾走。”
    病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富贵一直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富贵悲痛欲绝,他站在病房外很久,一直等到心情稍稍平复,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病房。
    富贵记得二苗说过,她想回家,她不愿意死在外面,富贵坐在病床前,轻轻的将手放到二苗的脸颊上,温柔的对二苗说:“花她娘,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咱回家吧。”
    二苗早就在医院呆够了,她乖乖的点点头,“嗯,回家。”
    富贵办完手续,先回了趟家,将家里的地排车拉过来,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被,他将轻飘飘的二苗抱在怀里,小心的放到地排车上,上面再用被子把二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切收拾妥当了,富贵用脸颊贴贴二苗的侧脸,亲昵的说:“花她娘,咱回家了。”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二苗要不行了,枣花也没有上学,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
    白头人送黑发人,牛老爹夫妻两个摘心摘肝痛。
    二苗到家后,她的精神状态特别好,心底的那个大秘密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要倾述。
    “富贵。”二苗枯瘦如柴的手指放到了富贵的手背上,“有一个秘密,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今天,我想说给你听。”
    “你说吧,我听着。”富贵强带着笑将脸靠近二苗。
    “你还记得好几年前有一个男人到咱村里来找孩子吗?”
    “嗯,记得。”富贵点头,“那个男人丢了闺女,我猜偷他闺女的人和偷咱福宝的人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一个人?”
    二苗想想,还是说道:“富贵,那个孩子是我偷的。”
    这个天大的秘密把富贵吓得一愣怔,“花她娘,你说什么呢,不是脑子糊涂了吧。”
    “我清醒着呢。”二苗继续说道:“这个事我不想再瞒下去了,富贵,那个孩子确实是我偷的。”
    “等等,等等,我要糊涂了。”富贵打断二苗的话,“我不明白你偷人家孩子干什么?”
    二苗苦笑,“大姐想找一个孩子,她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给孩子的爹娘,算是补偿金,是我贪心,我想把那二百块钱留下来,就偷了个孩子给她送去了。”
    富贵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孩子,他问道:“那孩子呢?”
    大苗根本就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个小插曲,她忙说道:“二妹,你不是说孩子是人家嫌是闺女不要的,而且在路上被人偷走了。”
    二苗歉意的看着大苗,“大姐,我那是骗你的,孩子我偷了,但半路上我睡着了,那孩子就不见了,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让别人又偷走了,还是她自己跑掉了,但是我知道那孩子一直都没有回来,听说,那孩子的爹后来因为想孩子,分神把车撞到了山上,人也撞死了。”
    二苗自嘲的说道:“你看我欠了人家一个孩子一条命,但老天也没有放过我,我也丢了一个孩子,现在我这条命也要赔给人家了,你们说我这是不是报应。”
    说到这里,二苗眼中泛起怅然,“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多希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偷人家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丢不了,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自从福宝丢了后,我才知道,摘人家的心头肉就是这样的疼法,富贵,大姐,我错了,欠了人家的这辈子我是没法还了,要是有下辈子,就让我做牛做马去还人家吧。”
    “花她娘,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一直以来,富贵对石大勇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他甚至还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帮助他,没想到,造成石大勇家悲剧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枕边人,而且,二苗目前的这种状况,他连责备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大苗有说不出的后悔,“都怨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帮忙找孩子了。”
    终于,掀翻了心中的那座大山,二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大姐,你别这么说,说到底都是我的贪心在作怪。”
    今天闺女回家,午饭牛大娘做的全是她爱吃的东西,饭桌就摆在炕上,二苗坐起来,斜倚在牛大娘的怀里,母亲的怀里还是那么的温暖,二苗仰头去看牛大娘,“娘,你真好。”
    “你是娘的闺女,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牛大娘强忍住眼泪,先夹了一块炖的酥烂的羊肉,放到二苗的嘴边,“闺女,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娘炖的羊肉,尝尝还是那个味儿不。”
    羊肉已经炖足了火候,放到嘴里,稍微一嚼,浓浓的肉香味就铺满了整个口腔,二苗幸福的微眯了眼睛,“真香,还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牛大娘又专门挑了一块羊肚盖肉,“好吃你就多吃几口。”
    “嗯。”二苗张嘴接了,将牛大娘还要去夹羊肉,她微微摇头,“娘,你不要再夹羊肉了,帮我叨一块大鲤鱼。”
    “好,那咱就吃鱼。”
    和往常比起来,二苗今天吃的东西可真是不少,牛大娘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二苗将娘喂过来的食物都吃了,末了,她把右手放到自己的大肚子上,自嘲道:“饱了,就是现在走也当不成饿死鬼了。”
    “苗啊,你说的这话,不是戳娘的心窝子吗?”牛大娘捂着嘴,哭得呜呜的。
    “娘,你别哭。”二苗伸手去帮牛大娘擦眼泪,“娘,我累了,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躺会儿吧。”
    “唉。”牛大娘托住二苗的上半身,让她舒服的躺在枕头上,二苗吃饱喝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阳光顺着窗玻璃照到二苗的脸上,二苗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
    一家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饭桌收拾好后,牛大娘端来一杯水,想给二苗喝口水,“苗,喝水了。”她把嘴巴凑到二苗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声。
    二苗眼睛依然紧闭,牛大娘又去推二苗的肩膀,二苗依旧无动于衷,牛大娘感觉到不好,急忙呼道:“富贵,你快来看看二苗!”
    富贵就在不远处,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扑过来,“二苗,花她娘!”
    二苗随着富贵的手劲晃动一下。
    “娘――”枣花也扑了过来。
    “二苗――”
    “苗啊――”
    此时的二苗已经面如金纸,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

第三百一十四章:卖菜

    新筹建的潞州大队渐渐的步入了正轨,张强的工作还是和在S县一样,经常出差驻勤,王英则分到了后勤,负责收取水费、电费、房租等一些工作。
    王英的工资低,工资是连年增长,但物价也在同时增长,光指着固定的几十块钱要养活一家六口实在是不宽裕。
    王英也和婆婆商量过,不然再把麻花生意拾掇起来,但她去城里做了一翻考察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则是现在人的思想都开放了,外面做小吃的特别多,二则是人们的生活条件也好了,麻花根本就不算是个稀罕东西,第三则就是人手问题,王英要上班,孙秀芳一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
    崔云香与王英家虽然没有分到一排,但不妨碍两家走的勤,经常是我做了好吃的给你家送一碗,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也忘不了给我送一份,逢王英休息崔云香就拿着针线活来找王英聊天。
    有一列从石家庄出发,终点至邯郸的生活车,生活车是什么呢,就是一家移动的商店,只不过这家商店是在火车线上运行,每个周日这列车都会在潞州停靠,由于东西既全又便宜,每逢这一天,如果家里的生活必需品不够了,王英和崔云香都会相约一起去买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队里开始流行织毛衣,不用工作的家属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抱着毛活扎堆聊天,王英下班回家,路上都碰到了都会热情的和她们聊一聊,夸上几句,时间长了,她手也痒痒起来,想学着给石念织件毛衣。
    崔云香现在也算是织毛衣的专家了,她给全家一人织了一身毛衣毛裤不说,又准备给自己在织件外套。
    这时候的毛线都是一缕一缕的,需要先把它们缠成线团,这个活基本上都是王英帮她做,两个人对面坐了,一个负责撑着线,一个负责缠线团。
    王英绕着手里的线团,笑嘻嘻的说:“嫂子,这个颜色真好看,穿在你身上肯定显脸白,我想给念念织件毛衣,算着明天生活车又要来了,咱去买斤毛线吧?等线买回来,你教给我织。”
    “行啊。”崔云香顺着王英的劲道转着胳膊,“家里的豆瓣酱快吃了了,我还想去买点豆瓣酱,张强他们爷仨都喜欢吃蘸酱菜。”
    “可可她们也喜欢吃,我家里也不多了,明天我也去买点。”王英想了一下,“咱们再去问问谁家还有想要的,不如咱们去批一桶回来分分得了,能省不少钱呢。”
    “对呀,我回头问问去。”崔云香笑道:“还是你会过,要我呀,就知道买个几斤吃着,吃完了再去买。”
    “不会过能行吗,挣的钱有数呢,你看啊,零买一斤要咱一块二,批发是一块钱一斤,一桶二十斤,能省四块钱呢,咱联合个四五家,一家分上它四五斤,不是很轻松的事吗。”
    崔云香:“听你的,在省钱这方面我可不如你。”
    王英将缠好的线团放到崔云香脚边的筐里,两人又展开一缕线撑好继续干活。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二斤线缠完了,崔云香拿出一副竹针开始起头,王英有心学活,她拉着板凳坐到崔云香身边,看她怎么起针。
    “这个可简单了,就这样,这边一绕,再从这里别过来……”崔云香灵活的挑着手里的针线,一步步给王英看。
    “嗯。”王英学得很认真,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笨人,又接过崔云香手里的针线实践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了底,“行了,会了,明天我就去买毛线。”
    崔云香家里已经买了自行车,第二天,她带着王英去了火车站。
    生活车是上午十点到站,这个时候车已经来了,来买东西的人不少,远远就看见车上车下都是人。这和赶集差不多,不同的是你只能来这里买商品,不能来这里卖东西,而且还不能讲价。
    两人先去买了毛线,王英专门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天蓝色,这种颜色织出来,儿子穿上肯定好看。
    崔云香早就联系好了好几家要豆瓣酱的,两人又去批了一桶豆瓣酱抬出来,花钱也容易让人上瘾,路过零食区的时候,王英狠狠心,给孩子们称了二斤蚕豆,二斤动物饼干。
    崔云香花钱就大方多了,只要是张强和张军兄弟喜欢吃的,她都泼辣的买。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军和张兵兄弟俩正是吃壮饭的年纪,按崔云香自己的说法,喂这俩兄弟就跟喂猪一样,不管做多少他们都能吃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买的东西多,崔云香没有骑自行车,姊妹俩个推着车子往回走。
    王英也想买东西大大方方的买,但手里拮据,钱不能乱花。
    “嫂子,你说现在干什么生意好,我想趁着休息的空做点小生意挣点钱,以后孩子们越来越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光指着这两毛钱的工资可是不行。”
    崔云香考虑了一下,“我想啊,都说吃喝玩乐,吃排在第一位,我认为在吃上面想想办法指定能行。”
    “吃?”王英抿抿嘴,“你是说做小吃?我可没那个空啊。”
    崔云香笑笑:“有关吃的生意多了?小到青菜瓜果,大到饭店酒楼,都和吃挂上边,不是说单指小吃。”
    王英眼前一亮,“大的我可不敢指望,小的还能想想,我觉得卖菜我还能胜任,每天下班我在咱院里摆摆摊,就是不知道青菜瓜果到哪里去进货。”
    说到进菜,崔云香想起来一件事,“老张前几天回家给我提过,他说他们驻勤点那的菜特别便宜,老百姓地里出产的蔬菜吃不了,又卖不上好价钱,咱们这边芸豆4毛钱一斤,那边是一毛钱一斤,你要是真有卖菜的心,等老张回家的时候,我让他给你收些菜回来,你卖卖试试,哪怕是一时卖不了的还不耽误咱们自己吃。”
    “那边芸豆才一毛钱一斤,这也太便宜了!”如此大的利润空间让王英动心了,菜还没到手,王英心里就开始计算她能赚多少钱,一斤挣三毛,十斤挣三块,我要是一天能卖上它十斤,一个月下来,不比工资还高多了吗,越算王英越觉得这生意可行,她信心百倍的对崔云香说道:“嫂子,要不等张大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先帮我收几十斤的菜回来,我卖卖试试。”
    “行,这都是小事。”崔云香痛快的答应着,甚至为自己能帮到王英感到高兴。等张强轮班回家,她就把下达了任务,“老张,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这次驻勤地方的菜特别便宜。”
    “对呀。”张强举举手里的篮子,“你看这都是我从那边捎回来的,老便宜了。”
    “我看看。”崔云香将里面的菜翻看了一遍,又圆又大的紫茄子,水个灵灵的西红柿,顶端带刺的黄瓜,还有一个个细长的芸豆角,“哎呦老张,这菜还真不错。”崔云香拿了根黄瓜出来,洗都不洗,咔嚓就是一口,“王英想做点小生意,我和王英说了,你那的菜便宜,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卖菜,你下回回来的时候想着帮她收几十斤菜回来,她卖卖试试。”
    “行啊。”张强蹲在水盆边洗完手,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珠子,“我正想呢,王英家也没别的什么来钱的路,这卖菜也不错,只要她想干,我给她收就是,这样我二、三天回来一趟,回来一趟带够她卖二、三天的菜。”
    崔云香:“那这个活就交给你了啊。”
    张强打着包票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张强再去驻勤的时候,就抽空到附近农家转了一圈,选了几家蔬菜长势不错的人家,定下了几十斤蔬菜,说好了后天他动身的时候过来摘。
    王英这两天也没闲着,她跑到城里先了解了商场行情,这一了解不要紧,更是让她信心十足了,潞州城里的蔬菜价格果真比驻勤点上要贵很多。
    张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帮王英收的菜送到她的手里,期待中的第一批蔬菜终于到了,王英把本钱交给张强后,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小摊摆了起来。
    菜摊就摆在家属院的大门口,杆称是暂时向邻居江连喜家借的,王英坐在马扎上,面前铺了一个塑料布,新鲜的蔬菜就摆在塑料布上。
    正是下班的时间,王英这个架势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摊是新开张,同事们回家路过这里,都稀奇的过来看看。
    王英的工作就是与各家各户打交道,每个月她都会上门查水表、电表,然后再把费用收上来,交回队里,所以大家伙都跟她熟悉了。
    同事们与王英调侃着,“呦,王英啊,改行卖菜了?”
    “对呀,还要大家多多捧场。”王英一点都不怵,大方的笑笑。
    “没问题呀,只要你家菜便宜,买谁的不是买。”
    王英:“城里市场上卖多少,咱卖多少,不多要大家的钱。”

第三百一十五章:盖房子

    第一天的生意还算火爆,既然是和城里一样的钱,买谁的不是买,而且同事间也不好意思讲价,天黑没黑,小摊上的菜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这让王英心中大喜,对菜摊的前景更是给予了希望。
    “嫂子。”王英兴高采烈的对崔云香说道:“你看,卖的差不多了呢。”
    “真的!”崔云香也替王英高兴,“那可是太好了,让老张下回回来再多给你进点货。”
    “行。”王英把没卖了的菜放到崔云香的桌子上,“嫂子,这是卖剩下的,你别嫌。”
    “可不用。”崔云香又把菜给王英拾回袋子里,她指着自己家的篮子说道:“你看看,老张买回来菜还多着呢,吃不了,你拿回去给可可她们吃就行。”
    王英一看,的确是这么回事,也没跟崔云香客气,笑嘻嘻对夫妻两人说道:“嫂子,张大哥,这事就麻烦你们了。”
    “没得说。”张强摆摆手,“等我后天回来再给你多收些菜回来。”
    王英今天很高兴,回到家第一件事就对孙秀芳炫耀,“娘,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儿媳妇今天第一天卖菜,孙秀芳还担心没人买,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赚多少?”孙秀芳忙问。
    “我数数啊。”王英说着,将衣兜里的零钱都掏出来,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摆了满满一桌子,引得安安姐弟三个都围了过来。
    王英对着一桌的小萝卜头说道:“来,都来帮妈妈查查有多少钱。”
    “妈妈,我也要,我也要查。”念念举着小手一个劲的说。
    “好儿子。”王英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真乖,都能给妈妈帮忙了。”
    姐弟三个一起按照钱的大小码好,又把数查出来,安安还专门找来一张纸,用铅笔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五分的是多少个,一毛的有多少张,二毛的有多少张,五毛的是多少钱,最后得出总数。
    王英一直坐在一边温柔的笑看几个孩子忙活,等安安把总数列到纸上了,她才问:“算出来了吗,是多少钱啊?”
    安安将账单递给王英看,“妈妈,总共是九块五毛五分钱。”
    “这么多钱哪。”王英有心锻炼安安的计算能力,她接着说,“那你再给妈妈算个帐,今天妈妈总共进了三十八斤菜,其中西红柿十斤,每斤二毛,黄瓜十斤,每斤也是两毛,芸豆十斤,每斤一毛,八斤茄子,每斤一毛五,本钱总共是多少钱?”
    安安现在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了,这点小帐还是手到擒来,王英说着,安安记着,王英这边一说完,安安那边的结果就出来了,“妈妈,总共六块二。”
    “不错。”王英点头赞许,“那你用卖的钱减去本钱,算算今天咱们挣的是多少。”
    “三块两毛五。”安安直接报了出来。
    “呀,这么多呢。”孙秀芳也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听到孙女报的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那可比卖麻花强多了,卖麻花咱一家人围着锅台转,还得把麻花卖出去,也不见得比这个挣钱多,这多轻松,一买一卖,钱一下子就来了。”
    “嗯,我跟张大哥说了,拜托他下回多收些菜回来。”王英说道:“后天正好是礼拜天,那天可可也不上学,等晚上可可下了晚自习,我跟她说,让她在咱家属院里卖菜,我到去城里支个摊,能多挣点是点。”
    孙秀芳接着说:“要不我也去吧,咱们不求多,一天能赚个十块钱就行。”
    “哎呀娘啊,你还说不求多,一天十块,一个月就能赚三百,三年下来咱家可就成万元户了,好好的双职工可都比不上咱。”
    “那感情好,等咱家成了万元户,咱老家又能多盖两间屋了。”
    王英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婆婆这还是惦记着让她挣钱帮石大勇那些兄弟们,说真的,这些年,王英真是被那些个小叔子们伤透心了,瑞民更不必说,那就是一个白眼狼,但其他的几个小叔子也好不到哪去,石大勇已经走了二年了,这二年里,没有一个人体谅王英的不容易,可以说连只铅笔头都没人给孩子们买过。
    王英有一年一次的探亲假,只要她回老家,小叔子还像石大勇活着一样,伸手管她要钱,只有老六还好一点,在老五管她要化肥钱的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咱大哥都死了,咱嫂子哪有什么钱?
    王英就想不通,一袋子化肥十块钱,几个大男人就连化肥钱也挣不出来吗,还要她这个寡嫂来补贴?
    王英心里万分不愿意,但还是把化肥钱掏了。
    家里原来准备盖房子备的料一直放在院子里放了好几年,眼看着再放下去砖就要风化了,实在不能不盖的情况下,瑞成打算起几间屋子。
    但盖房子不是光有砖就可以的,还得需要木头和水泥,水泥就不说了,瑞成听说如果家里有工伤死亡的人买木料照顾,可以便宜百分之五十呢,瑞成还专门去木材公司打听了,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他赶紧给王英写了封信,让她开个证明过来,家里好买木料盖房子。
    盖房子可是大事,王英急忙到队里开了个证明给寄了回去。
    自从石有田走后,瑞成兄弟几个各有各的私心,现在是谁挣的钱谁自己装着,家虽然没有分,家里的地兄弟四个商量着先给分了,为什么不分家先分地,主要是瑞成觉得自己吃亏了,他们家的人口多,地多,出力还多,我什么都出得多,产出还要和你们归到一起,那不行,瑞成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以后谁的地谁负责种,孙秀芳名下的地分成四分,四人一人分一份,收了庄稼后,先把公粮交了,然后再把口粮留出来,再有结余就归个人。
    地分了,这对何晓霞来说可是件大喜事,最起码自己家的事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她专门找了一个小木头箱子,家里有了钱都锁在里面,平时花用就从这里面拿,为此,她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本本,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楚仔细的记在账本里。
    都是过惯穷日子的,除了在吃的方面比石有田活着的时候强些,其他的还是延续以前的生活方式,不该花的钱绝不会乱花,家里的支出主要还是用在种子、农药、化肥上。
    瑞成拿到证明,算了个帐,一方木料就是便宜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也需要不少钱,这笔钱谁出?他可不想拿,私下里他和何晓霞商量了,“你说,咱又没分家,这盖屋不能让咱们拿钱吧。”
    瑞成和何晓霞都是种地好手,尤其是何晓霞,特别的能干,怀二孩八个多月的时候,还天天下地收玉米,这要是把自己的辛苦钱都拿出来盖房子,何晓霞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当即说道:“盖屋又不是咱一家的事,老三他们都有份,你跟老三他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瑞福的小生意兄弟们也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瑞福也不藏着掖着了,天天骑着三轮车光明正大的出来进去,挣的钱除了中午一顿饭所需的花费,剩下的全部存进银行。
    睿胜和瑞全兄弟俩则找了个木匠铺子,去做了学徒。
    瑞全还好些,他还知道不乱花钱,瑞胜就不行了,他打牌打出了瘾,有点空还是跑去牌场,还得玩带彩头的,一分钱一张,一场牌打下来,也有好几毛钱的输赢。
    吃完晚饭,瑞成没让兄弟们走,他想把盖房子这个事跟兄弟们商量一下,“老二、五子、六子,我觉得咱家的房子不盖不行了,我看那砖最外面那层有的开始粉了。”
    “那就盖呗。”瑞福随口答道。
    瑞胜和瑞全在家里一直都是听大人安排的,爹活着的时候听爹的,爹没了听大哥的,现在爹没了,听二哥的话理所应当,他二人眨巴眨巴眼,等着瑞成接着往下说。
    见兄弟们都没有异议,瑞成喝口水继续说道:“盖房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咱现在是有砖了?但还得买水泥,买木料的事我打听完了,咱大哥是工伤,人家照顾咱能便宜一半,大嫂已经把证明给寄回来了。”
    瑞福:“那是好事啊,便宜一半那可是便宜不少钱呢。”
    瑞成:“是便宜不少钱,但剩下的钱也得不少。”
    瑞胜叹息:“要是大哥还活着就好了,咱大哥要活着,别说买木料了,就是盖房子这样的事都不用咱们操心。”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吗?”瑞成皱眉,“大家都说说吧,这个钱怎么个出法。”
    提到出钱,瑞福不说话了,瑞福每天欣喜得看着自己存款折上的数字往上涨,那种成就感真是无可言喻,盖房子是大事,房子盖起来,他攒的钱估计也剩不下了。
    “二哥,我可没钱。”瑞胜两手一张,“我种地挣的那点钱,除了够我吃的,根本就没有余钱。”
    瑞全想了想,“二哥,我这倒是有一点,都给你也没多少呀。”
    瑞福见两个弟弟都表态了,他不说话也不行,“二哥,你看咱还没有分家,要不这样吧,看看需要多少钱,咱六家子平均分。”

第三百一十五章:争执

    对于瑞福提出来的要六家平分盖房子的钱瑞全很不明白,“咋六家呢?咱大哥都死了好几年了,大嫂他们一年到头顶多回来一趟,四哥也在外面不回来,管他们要钱合适吗?”
    这话听着让人不喜,瑞福瞥了六弟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刚才不是说了吗,咱又没有分家,既然没有分家,他们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盖房子不应该掏钱吗?”
    瑞福的话真是说到了瑞成的心里头,“你二哥说的对。”瑞成对两个弟弟说道:“那就这样子定了,六家子平分,回头我给大嫂和老四都去封信,让他们把钱寄回来。”
    事情商议定了以后,瑞成开始给王英和瑞民写信,大致内容就是,家里要盖房子,大家商量好了,钱由六家平分,给王英的信,瑞成又耍了一个小心眼,他的意思很明确:家里没钱,你把买木料的钱寄回来吧。
    王英接到信,当时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你要证明,我开了,能便宜百分之五十还不行吗,我一个女人家,一个月就挣那点钱,还要养活一家六口,哪里还有什么余钱,你还管我要钱,你是怎么想的?
    王英被伤透了心,躺在床上泪流不止,安安姐弟见了,都不知所措趴在床边看着妈妈,想想最是心软,只要王英一哭,她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念念踩个小板凳爬到床上,双手捧着王英的脸,小嘴头撅起来在王英的脸上一个劲的亲,“妈妈,你别哭了,念念给妈妈亲亲。”
    念念平时淘气,如果哪里受伤了,疼得他大哭的时候,王英都是轻轻的在他伤口上吹吹,说吹吹就不疼了,说真的,妈妈只要一吹完,真的就不那么疼了,然后妈妈再亲亲他的小脸蛋,他就彻底的好了,今天妈妈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哪里也受伤了,但他又没看见伤口,只好一个劲的亲亲。
    安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她急忙跑去找孙秀芳求助,“奶奶,奶奶,我妈又哭了。”
    瑞成张嘴要钱这事孙秀芳也知道,瑞成是她儿子,当娘的心永远都是和儿子近,她一直都是跟着王英过日子,她也知道王英没有钱,但她并不认为瑞成做的不对。
    “哭啥嘞?”孙秀芳牵着安安的手走到床边,问已经哭得双眼通红的王英。
    王英这人很要强,偏她还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老家要钱的事,王英从床上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说:“没事,刚才做噩梦了。”
    这人刚下班回家,根本就没有睡觉,怎么可能做噩梦?孙秀芳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王英的不容易,孙秀芳都看在了眼里,但她还是希望王英能帮帮老家。
    王英这次是下了狠心,说什么都不会往老家寄一分钱。
    瑞成的信瑞民也收到了,他看了看内容,随手把信扔到一边,嗤笑道:“嘁!管我要钱,咋想的?”
    瑞成的信寄出去一个月竟然一点水响都没有听到,做为一个成年人,他心里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都不给呗。但是都不给房子也不能不盖,砖是现成的,木料是半价的,这比别人家盖房子不知道省了有多少钱。
    晚上,瑞成躺在炕上与何晓霞商量了,“你说,咱大嫂和老四都不给钱,咱这房子还盖不盖?”
    何晓霞给儿子掖掖被角,确定孩子不会受凉,才翻过身子,“要我说呀,房子还是要盖的,现在孩子小,和咱们住一个屋行,等孩子大了,再这样住就不行了。”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咱当爹娘的就得为孩子考虑。”瑞成思忖一下,对何晓霞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四家子盖屋,等分家的时候,后盖的这几间屋子咱按出钱多少来分,出钱多的多分,出钱少的少分,不出钱的就不给他。”
    “这样也行,你们弟兄几个商量去,我一个当嫂子的说了也不算。”
    “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人,怎么能说了不算?”
    何晓霞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按照我的意思,是不想和你兄弟们掺和了,你看现在,我还得照顾孩子,还得给一家人做饭,说的好听是都出口粮了,那做熟不费功夫了?咱现在七口人吃饭,你算算咱两个孩子才能吃多少,能吃的都是你们弟兄几个,你是我男人,伺候你是我应该的,原来还有咱娘帮着我做饭,咱娘现在不在家,灶上的活全指我一个人,我真是干够了。”
    说到这里,何晓霞委屈的眼泪爬叉的,“还有你的这些兄弟,都跟我应该应份似的,晚吃一会儿都有意见,我辛辛苦苦做好饭,人端起碗来就吃,连一个让我一句的都没有,等我把孩子喂饱,再过来吃饭,锅里能给我剩点渣渣那就是好的,有时候我只能喝水啃馍就咸菜。”
    瑞成是个粗心的,何晓霞不说他还想不到这么多,何晓霞这一提醒,他一回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内疚的把何晓霞往怀里搂了搂,“唉~委屈你了。”
    何晓霞伏在瑞成的怀里,抽抽鼻子,“他爹,你说咱什么时候能分家呀。”
    瑞成顺着妻子的后背,“咱娘不回来,咱家怎么分。”
    “那等咱娘年下里回来,你跟她说说行不行?”
    瑞成为难,“咱娘高高兴兴的回来过年,我说分家?我说不出口啊。”
    “你不说就忍心一直让我受累下去?老三他们那么能吃,哪顿饭做出来我都累得了不得,不行,你得想想办法。”
    “那能想什么办法?咱们要是不一块住就好了。”瑞成话一说完,突然眼前一亮,“你说这次盖房子咱家自己掏钱,不跟他们仨掺和,房子咱盖到家西那块空地上,跟他们说好,谁掏钱盖的,房子以后就是谁的,等房子盖好了,咱往新房子里一搬,咱过咱自己的日子,不就跟分家一个样了,他们的口粮咱也不要,他们总不能追到咱家里来吃饭吧,等老宅子再分家的时候还少不了咱们家的那一份。”
    “对呀!之前怎么没有想这么多。”何晓霞高兴了,爬起来就去拿自己的小钱箱子,“我算算咱家现在有多少钱,要是不够,你去管咱大爷借点。”
    瑞成想好后,又召集三个兄弟开了个小会。
    “老三、老五、老六,信我给大嫂和老四寄去了,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点动静,我估计是要不来钱了,钱虽然没给,但咱房子不能不盖,我想了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咱四家子拿钱,分家的时候,咱四家子分,新盖的房子就没有大嫂和老四的份了,还有一个方案就是你们都不用拿钱,我把房子盖在家西那块空地上,但这处宅子就属于我的个人财产,以后和你们就没关系了。”
    瑞胜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让他拿钱他也拿不出来,瑞全也没想那么多,二哥愿意操心是好事,盖房子的钱又不用他拿,二哥盖好的房子当然应该算是二哥的私人财产了。
    瑞福做了几年小生意,算盘打的比谁都精,那砖就在院子里摆着,那么一大片,可不是一分钱两分钱的事,算你个人的私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二哥。”瑞福阴阳怪气的笑道:“房子盖好后全都算成你的个人财产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瑞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要是掏钱呢,就算是咱四家的,但你们要是一分钱都不掏,全是我一个人拿钱,房子再不算是我个人的那才叫不合适。”
    瑞福:“那砖呢?这可不是你买的吧,这些砖都是当年咱大哥为这个家备下的,说明只要是这个家的人,那就人人有份,你把我们的砖拿走给盖屋,屋子盖好后成你个人的了,你说合适就合适?”
    瑞成以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没想到也有明白人,他赌气说道:“那就不盖了,砖放那让它烂去!”
    你说这话吓唬谁呢?瑞福慢悠悠的说:“盖还是要盖的。”
    瑞成:“要盖你掏钱?”
    瑞福年纪不小了,也想有个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把自己的意思透漏给媒人,媒人就问一句话,说了媳妇你住哪?瑞福想反正娘跟着大嫂过又不回来,就说住他娘那屋,媒人又说,等你娘回来呢,难道你和媳妇去跟你兄弟挤一个铺?你说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谁愿意嫁给你。
    瑞成提出来要盖房子,瑞福是赞成的,但盖房子成,那得都掏钱。
    瑞成的打算给他提了一个醒,你盖屋能成你个人的私产,我盖屋就不能算是我个人的财产了?
    瑞福翘起了二郎腿,“你要盖房子,那可以,先把砖分了,谁的砖是谁的,你的那份你拿走,你想咋盖咋盖,不够的你自己再花钱买,至于木料,老五老六要是盖屋的话还是咱四家分,他们要不盖就咱两家分。”

第三百一十六章:借钱

    听到这里瑞成明白了,“老三,你的意思是你也想盖房子?”
    “看二哥你说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过得恁滋润,我也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我不盖房子,谁愿意嫁给我呀?”
    瑞成没想到瑞福也想盖房子,他心中一紧,唯恐瑞福跟他争家西那块地,试探着问道:“老三,你盖屋准备把它盖到哪去?”
    瑞福一笑,“大哥,你放心,既然你先提出来用家西那块地,做弟弟的就不跟你争了,我把灶房扒了,再往东扩十几米,我用东边这块地。”
    “哦。”瑞成松了口气,不跟他抢家西那块地那就好,“那就依你,你说咋办就咋办。”说完他又问瑞胜和瑞全,“老五、老六,你俩还有意见吗?”
    瑞胜:“没有。”
    瑞全也接口:“我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意见,瑞成点头,“没有那就好,明天开始查砖。”
    当时备下的砖,顶多能盖四间屋,要是都集中在一处,四间红砖大瓦房还挺气派,可他们弟兄四个一分,一人只能盖一间,那就不显眼了,瑞成知道瑞胜没钱盖房子,他把瑞胜拉到一边,小声和他商议,“老五,你那砖要不用,暂时让哥用用行不,等你以后盖屋,哥再还给你。”
    瑞胜无所谓,反而想的挺乐观,二哥、三哥都盖新房子,那等他们搬走了,老宅子这边的房子不就都空出来了吗,到时候他往二哥那间房子里一搬,现在住的这间留给老六,不用花钱盖房子照样住得宽敞。
    “行。”瑞胜大方的答应,“二哥,我又用不着,你拿去用就是。”
    瑞成很高兴,现在有两间屋了,他正想再去跟瑞全商议一下,一抬头看见瑞福跟老六谈着什么,明白老六的砖他是别想了,肯定是被老三借走了。
    计划打乱了,散会后,瑞成夫妻两个躲进自己的小屋,两人压低声音说着,“她娘,现在咱的砖只够盖两间屋的了,怎么办?”
    何晓霞现在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老宅子,“两间屋那也得盖,只要能搬出去另过,哪怕是盖一间房子我也愿意,两间屋是有点少,不过也比没有强。”
    瑞成:“行,只要你愿意,不过,我还是觉得咱请一次人不容易,不如直接盖它三间大瓦房。”
    何晓霞皱起了眉头,“咱钱差的太多了。”
    “钱不够不要紧,我准备明天去大爷家转转,看能借点钱回来不。”
    第二天,瑞成别的事不干,第一件事就是去石耕田家借钱,瑞成起的很早,他怕他去晚了,被瑞福抢了先,他就借不到钱了。
    石耕田老两口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干,地里的活两个儿子都包了,从种到收一条龙,根本不用他们伸手,粮食就给他们送到家里来。
    但老两口一辈子操劳习惯了,孩子们不让他们种地他们也闲不住,就把院子拾掇拾掇,东边种了些菜,西边装了一排栅栏,里面养了十几只鸡。
    老两口觉轻,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周荣华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十几只鸡和鸡食,她拉过菜墩子咣咣咣的剁着野菜,空气中弥漫着野菜的清香味,鸡圈里的鸡叽叽喳喳的吵闹着,等待着早晨的第一餐盛宴。
    “大娘,忙着呢?”瑞成带着一脸讨好的笑,他直接蹲到周荣华的身边,抬眼往周围看了看,“我大爷没在家呀。”
    “在呢,屋里头呢,咋,找你大爷有事啊?”周荣华将剁好的野菜收到盆子里,冲着里屋喊了一声,“他爹,瑞成有事找你。”
    “老二来了。”石耕田咳咳的清着嗓子,从屋里出来。
    听见老伴的咳嗽声,周荣华既心疼又生气,她恶声恶气的骂了句,“你个老东西,说了多少次你少抽烟,少抽烟,就是不听,天天早起都得咳个半天,你不难受啊!”
    石耕田没有理会周荣华的不满,低头又咳了几声才抬头问瑞成,“找我有啥事啊老二?”
    瑞成起身去扶石耕田的胳膊,“大爷,你快坐下歇歇。”
    “我没事。”石耕田坐好后问道:“说吧,找大爷啥事?”
    瑞成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笑,“大爷,家里原来准备盖房子备下的砖已经有好几年了,前几天我发现有的砖开始粉了,我琢磨着再放下去怕是要坏,昨儿个我和瑞福他们商量了,准备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
    “要我说呀,早该盖了。”石耕田欣慰道:“你们兄弟真是长大了,知道为家里打算了,跟大爷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大爷。”瑞成略一思忖,“我们是这么商量的,原本说的是大家伙儿都拿钱,盖好的房子大家都有份,但大嫂和瑞民都没动静,瑞胜和瑞全两人又没钱,现在就我和瑞福两人盖,我们就把家里的砖分成了四份,我和瑞胜商量好了我先用用他那一份,等他盖屋的时候我再还他,这样我就能起两间房子,我琢磨着既然盖屋子了,就一次性盖到位,直接盖上三间屋得了,不然等以后还得再麻烦一回。”
    石耕田静静的听瑞成说,在听到他说大嫂和瑞民都没动静的时候,他抬头瞥了瑞成一眼,耐着性子等瑞成说完了,他才问了句,“你把盖房的事跟你大嫂说了?”
    “说了。”瑞成理直气壮的,“我给他们都去了信,想让他们把盖房子的钱寄回来就行,不用他们受累,等分家的时候照样有他们那一份。”
    周荣华在旁边直撇嘴,话说的比唱得都好听,这瑞勇都死好几年,瑞成还想着要把人王英当银行用呢,“老二啊。”她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你大嫂一个寡妇家要养四个孩子也是不易,你大哥活着的时候没少帮你们兄弟,现在没你大哥了,你的侄女侄子们你们能帮也得帮一把呀。”
    瑞成不以为意,“大娘,咱老家穷成这样,我大嫂哪能用得着我们帮呀,她上班有工资,月月都能见到钱,哪像我呀,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几张毛票。”
    “老二,你大嫂是月月挣工资,但她们不像咱农村,地里种啥就吃啥,一年到头就是不花一分钱也饿不死,她们在外边哪怕是用棵葱也得花钱买,大娘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还是尽量别去麻烦你大嫂了。”
    瑞成到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大娘这是变着法子在教训他呢,瑞成心里不高兴,但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借钱,所以他也不敢得罪了周荣华,只好顺着周荣华的话说:“大娘,你说的对,我大嫂确实不容易,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肯定能帮就帮。”
    周荣华心说:还帮呢,你不麻烦人家就是好的。
    老太太端着鸡食盆子去了厨房,舀了两瓢糠倒了进去,用手来回拌着。
    瑞成一直等周荣华进了厨房才讪汕的对石耕田笑笑,“大爷,我今天有点事想求你帮帮忙。”
    石耕田咳了一会子,直到心窝里舒服了,他又开始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丝,“啥事呀,说吧。”
    瑞成忙划着火柴去帮石耕田点烟,“大爷,我手头上不宽裕,你看你能不能借我两个钱,等秋里收了棒子,我卖了棒子就还你。”
    侄子们盖房子是大事,石耕田是支持的,他把烟袋嘴噙到嘴边吧嗒两口,等烟袋锅里的烟丝都亮起来,才吐出一口青烟问道:“你还缺多少?”
    瑞成想了一个数字,“大爷,你先给我拿三百中不?”
    “三百呀。”石耕田想了一下,他自己有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三百块钱家里肯定没有,但侄子既然开口了,他这个当大爷也不能不借,老爷子答应道:“中,大爷家里钱不够,等你那俩兄弟家来,我再让他们凑一凑,回头来家拿。”
    “谢谢大爷。”瑞成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顿时喜笑颜开,再三保证,“大爷你放心,我用不多长时间,秋里我一定把钱给你还上。”
    瑞福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借钱,他的买卖虽小,但不少赚钱,有些甚至还是无本买卖,盖两间房子的钱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盖房子置地都是喜庆事,瑞福心里高兴,干起活来更是劲头倍增,他在路过卖建材商店的时候顺便把沙子,水泥都订下了,只等找好建筑队,就把东西都运家来。
    瑞福不差钱,他的小工程进行的最快,两间红砖新瓦房顺利的建了起来,这可是自己亲力亲为置办的第一个家业,瑞福相当有成就感,房子还没有干透,他就卷卷被子搬了进去。
    有房子了,下一步就该有媳妇了吧,等有了媳妇,再生几个孩子,每天回到家,一群娃儿叫他爹,想想都美得很。
    等瑞福这边完工,建筑队接着去盖瑞成那三间瓦房,房子盖好了,瑞成四口找了个黄道吉日也搬走了。
    这和瑞胜想象的完全一样,都搬走了,老宅子这边宽敞了,瑞胜直接卷了铺盖搬进了瑞成腾出来的那间屋子,这边的房子就剩下了瑞全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瑞民的春天

    瑞福盖好了新房子,这下有地方娶媳妇了吧,他信心十足的去找媒人。
    说是媒人,也不是专门从事这一行当的,只不过是比较喜欢干保媒拉纤这样的活,时间久了,村里也都认同她了。
    老石家接连起了两处宅子,在村里也挺显眼的,程丽云自然也听说了,今天瑞福上门,她就知道瑞福是来干什么的。
    程丽云:“哎呦,瑞福来了,婶听说你那新房子盖起来了。”
    “程婶。”瑞福心中得意,“盖起来了,这不我又来麻烦婶子了,要是遇见合适的姑娘,你想着给我说说。”
    程丽云痛快的应道:“诶,只要你种下梧桐树,咱就不怕引不来金凤凰,你放心吧,只要婶知道谁家有合适的大姑娘,一准儿介绍给你。”
    听媒婆这语气,和原来那是截然不同啊,瑞福喜道:“那我就先谢谢婶儿了,要是事儿说成了,我肯定不能亏待了婶。”
    做媒都不是白做的,每说成一对夫妻,那都是有谢礼的,程丽云也不跟瑞福客气,直接笑道:“呦,那婶可就等着了。”
    瑞福目的达到,与程丽云告辞,“那行,婶你先忙着,我有事先走一步。”
    瑞福说完,转身要走,没想到程丽云又叫住了他,“瑞福,我记得你二哥曾经跟我说过,你家老四想在老家说个媳妇,这个事瑞成跟我说过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前几天我回娘家,听说有一个寡妇,倒是和你家老四年纪相当,不知道老四找妥了没有,要是没有,不行叫瑞民回来一趟,让两人见见面。”
    “哪找妥来?去年年下里回来还说这个事来着,我这就回去给他写信,他要是愿意就让他赶紧回来。”瑞福挺好奇的,他忙问道:“啥样的寡妇?长得俊不俊?”
    光棍当久了,听见女人两眼都放光,程丽云揶揄的笑问,“怎么,瑞福你不是要找大姑娘吗,小寡妇也不介意?”
    瑞福脸皮厚得很,“婶,你先说说小寡妇的情况我听听,要是合适我先见见也行。”
    “那行啊,婶就先跟你说说。”程丽云回想片刻道:“人家今年三十整,在年岁上倒是和你们兄弟都相配,男人得病死了,撇下了三个孩子,大儿子的十岁,二儿子的七岁,最小的是个丫头,今年五岁了。”
    瑞福一听小寡妇还有三个孩子,他心里立即把人家给否定了,找寡妇可以,但是给别人家养孩子那不行,何况还是一养就三个,瑞福打断程丽云的话,“婶,我明白了,人我就不见了,我回去就给老四写信。”
    这是嫌弃人家喽,程丽云笑笑,“那中,收到信儿你过来和我说一声,我来安排时间。”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瑞福一路哼着小曲,到家后找出一张废纸,把从程丽云那听来的大致情况都写在了纸上,趁着进城路过邮电局的时候给寄了出去。
    瑞民接到信,一看是老家寄来的,还以为老家又是来要钱的,他把信扔到一边拆都懒得拆,一直到了晚上下班,他躺在床上,左右闲着没事,这才把信拿到手里,慢悠悠的撕开一条缝,这一看不打紧,立即把他激动得跳了起来,后悔自己白天怎么就没看一眼,要是看了,这会子他早就坐到回老家的火车上了。
    瑞民根本就没把对方有三个孩子这件事记到心里去,他关注的重点是对方是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女人,是女人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瑞民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天蒙亮就爬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领导上了班,他赶紧去请了假,买了车票就往回赶。
    等坐上火车了,瑞民的心才渐渐的沉静下来,这个时候他考虑的就多了,对方有三个孩子,那也着实有点多,我挣的工资也不高,要养活一家五口有困难,再说了,我挣的钱都花在别人的孩子身上,等我有了孩子,我的孩子不得受委屈呀。
    瑞民直摇头,那不行,我得跟媒人好好说说,带孩子行,最多只能带过来一个。
    瑞福信寄出去了,原本以为瑞民会给他先写一个回信,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干完一天的活回家,瑞民已经捧着碗蹲在院子里喝汤了。
    瑞成一家搬走了,瑞福仨兄弟的口粮人家一粒没带走,瑞成也说了,孩子小,地里忙,以后就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了,大家各吃各的吧。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家分成了三个灶,瑞成、瑞福各一个,瑞胜和瑞全因为还住在一个院里,两人用一个灶,刚开始是瑞全学着做,等瑞全学会做饭了,灶上的事就成了瑞全一个人的了。
    瑞全做饭也省事,早上喝汤,晚上喝汤,中午炖一个大锅菜,虽说吃不好,但能吃饱,实在是嘴馋了,就在饭点去瑞成家串串门,顺便吃一顿好的。
    今天,瑞全像往常一样,晚饭烧了一锅棒子面糊涂,刚盛到碗里,就听见大门响了。
    “五哥,你回来的可真及时。”瑞全随意的抬头,诧异的发现进门的不是五哥是四哥。
    刚开始瑞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他定睛一看,确定进门的是瑞民,瑞全惊喜,忙不迭的把勺子扔回锅里去迎瑞民,“四哥,你咋回来了?”
    “回来有点事。”瑞民把帆布行李包放到方桌上,抬头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只看见瑞全没有看到旁人,他问,“咱三哥呢?”
    现在已是黄昏,天边只残留一丝余晖,瑞民眼神不好,根本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三哥还没回来呢。”好久没见四哥了,瑞全很亲近瑞民,他过来问道:“四哥,你回来办啥事的?”
    “没啥。”八字还没一撇,瑞民不大好意思说,他走到锅台边,往锅里看了看,“烧的啥汤?”
    瑞全:“棒子面。”
    瑞民往年回家,这个时间至少能看见何晓霞在灶台边忙活,今天从他进院,一直都是只有瑞全一个,他不解的问道:“二哥二嫂他们人呢,今天家里怎么这么静?”
    瑞全又唰了一个碗摆上,拿起勺子给瑞民盛上一碗汤,“二哥和三哥都盖了房子搬出去了,现在老宅这边就我和五哥两个人住。”
    “他俩盖房子了?房子盖哪去了?”瑞民瞪大眼睛,使劲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的厨房不见了,而且还多了一堵墙。
    瑞全解释道:“那边三哥盖得房子,二哥家盖得远点,盖在家西那块空地上。”
    家西那块地瑞民知道,面积不大,但是碱大的很,是村里分的三级地,种啥都不收,后来石有田见收的确实不够种子钱,就不在那块地里瞎费力气了,那块地就闲置了起来,后来石有田找村委会又把那块地申请成为了宅基地。
    瑞民心中嘀咕:这不是有钱盖屋吗,干嘛还管我要钱?幸亏我多个心眼没给你们寄。
    杨新秀年轻轻轻守了寡,在她当家的死后,她婆婆就把家分了,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着实可怜的份上,在分家的时候,公婆做的还算公正,家里两间好点的堂屋和一间偏房都分给了他们这一房。
    刚开始杨新秀以为在婆家亲戚的照应下,自己能把三个孩子拉巴大,但现实情况打脸了,公婆和两个大伯哥都顾着自己家,没有一个帮她一把的,尤其是三夏三秋,自己家的活都忙不过来,谁还有空去帮她?
    杨新秀男人走的时候,孩子们都小,最大的儿子才八岁,那两个小的更不必说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五口人的地全凭她一个女人来耕种,实在是累急了,她瞅着门后头的农药恨不得一口灌下去来个一了百了,有一次,她甚至已经把农药瓶子抓在了手心里,要不是小女儿喊了一声娘,估计她坟头上的杂草长得和当家的差不多高了。
    再后来,房顶开始漏雨,房子那么高,她一个女人爬不上去,就是爬上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修,就在一场大雨过后,原来漏雨的地方终于变成了大窟窿,这下好了,下雨漏雨,天晴露光,遇到大好的月亮地,连灯都不用点。
    杨新秀琢磨着这房顶是不修不成了,不然到了冬天根本抵不了寒,她先去找了公婆,没想到她刚把来意说完,公婆俩人比她还为难,不过听起来确实在理,她婆婆是这样说的:“老三家的,修房顶这样的事你来找我们有啥用啊,你看我和你爹,老胳膊老腿的,谁能爬到房顶上去还是怎么的?”
    老太太的话把杨新秀堵得哑口无言,不过老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有人问了,你自己找人,花两个钱不就行了,犯的着再去找别人吗。其实,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花钱请人干活这样的思想,像修房子这样的活,都是亲戚朋友间你帮我,我帮你来完成的。
    公婆没有能力帮忙,杨新秀又去找了两个大伯哥,没想到两个大哥也能一口回绝了她。

第三百一十九章:走一步

    杨新秀的两个大伯哥对老人分家偏向老三家心里还是有意见的,他们心存不满,但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是自家弟弟没了,他们要说什么那相当于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但他们的媳妇可不管这套了,背后里老说老的偏心眼了,好东西都给老三家了,这男人,就怕吹枕边风,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他们就记在了心里。
    杨新秀来找他们修房子,他们听了,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看,好房子给了你们,那房子照样烂,要我帮你们修房子,我哪有那个空啊,天天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还是你自己去想想办法吧。
    杨新秀心凉了,除了孩子,她甚至都找不到继续在这个家呆着的理由,杨新秀一路走一路哭,一直走到当家的坟前,趴在男人的坟头上好一阵痛哭。
    杨新秀边哭边骂,“你个瞎眼的,你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是你爹娘,什么都是你那两个哥,你看看现在,他们是怎么对待你老婆孩子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孤儿寡母也带走吧,省得我们在这个世上受罪了。”
    人整整哭了一上午,那嚎啕声老远都能听见,眼看着该做中午饭了杨新秀才收住眼泪,哽咽着往家里走。
    经过一场肆无忌惮的宣泄,杨新秀心里透亮了许多,路过程丽云家的时候,正好看见程丽云和她母亲挨坐在一起,娘两个亲昵的说着小话摘着菜。
    都是一个庄的,杨新秀对程丽云也算是了解,她知道这个人喜欢当媒人,当即她心中一动,脚步一拐就进了程家的院子。
    经过一上午的哭泣,杨新秀嗓子早就哑了,每说一个字,嗓子都疼了很,“大娘,丽云姐回来了。”嗓子的疼痛让杨新秀的嘴角一抽,这几年的劳累,杨新秀的脸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头发枯如干草,面容憔悴,眼中更是没有一点神采。
    程老太太张开缺牙的嘴,笑着招呼杨新秀,“新秀啊,快来坐。”
    程丽云顺手从旁边拉过一个板凳放到自己身边,拍拍凳子,“新秀,来坐姐这来。”
    程老太太对杨新秀是非常同情的,看着她双眼通红的 样子,知道她又是哭过了,老太太好心的劝道:“新秀,遇到事想开点,看着三个孩子的份上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杨新秀有了可以倾述的人,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大娘,不想开有什么法呀,自己劝自己呗。”
    杨新秀哭着,把自己遇到的这些事都跟程老太太母女俩说了一遍,末了,伸出满是老茧裂口的手给两人看,“大娘,丽云姐,你们看我的手,哪像是三十岁女人的手,八十老太太都不换。”
    程丽云握住杨新秀的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她叹息着,“妹子,你过得什么日子呀,要我说,你别守着了,姐这边要是有合适的人,给你留意着,你还是走一步吧,找一个人帮你总比你受这些个罪强。”
    原本杨新秀已经起了这个心思,程丽云这么一提,正中她的下怀,但是她还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她撩起衣襟擦擦眼角,“丽云姐,说真的,能不走这一步我是真不想走这一步,现在我是没有办法了,房子露了一个大窟窿,一下雨就跟个漏斗似的,婆家连一个搭手的都没有,我也想找一个人帮我,要是真有合适的,你就给我介绍介绍吧。”
    “好,只要你同意。”程丽云拍拍杨新秀的手,“有合适的姐一准回来告诉你。”
    瑞民都等躁了,瑞福才踩着三轮车慢悠悠的回来了。
    此时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早升的弯月挂在天边,偶尔有几颗小星星眨着眼睛,月光下,树影婆娑随着小风微微摆动。
    瑞民一直支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那边的大门哗啦一响,瑞民就知道三哥这是收摊回来了,于是他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撂,起身就走了出去。
    瑞福因为每天都需要往家里推三轮车,他的大门开的就比较大,两扇门推开,轻松的把车骑进去。
    瑞民过来的时候,瑞福还没来得及下车掩门,瑞民一句“三哥回来了”还把他吓一跳,回头一看是瑞民,他忙不迭的跳下车,“咦,老四,你啥时候到的?”
    瑞民鸡圩眼,他虽然只能影影幢幢的看到一个身形,但从声音也能听出来这是他三哥不假。
    “下晚刚到。”瑞民站在院子里,就着月亮地,开始打量瑞福的房子,这是坐北向南两间正屋,西边盖得是一间厨房,因为地基有限,这处院子并不大,但是一个人住,还是显得清净了一些。
    瑞福站在弟弟身边,得意的问道:“哥盖得房子怎么样?”
    瑞民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情况,盖得好坏他可看不清,但人都喜欢听好听的,瑞民说话就往瑞福的心眼里碰,“可是不孬,看着就恁好,三哥你有了房子,啥时候再娶个嫂子进来就更好了。”
    “那不急。”瑞福洗了把手,准备到厨房里去做饭,“老四,你吃了饭没有?哥给你做点好吃的。”
    瑞民咂咂嘴,“刚在六子那喝了一碗糊涂。”
    瑞福:“嗐~糊涂能顶啥,哥回来时买了一斤猪杂碎,哥再整俩菜,咱俩一块喝两盅。”
    瑞全收了碗,跟在瑞民后头也过来瑞福这边,听到有肉,忙说道:“三哥,我也要吃肉。”
    瑞福翻看着厨房里的东西,答道:“好啊,你去装一盘花生米先炒着,我看看再整点啥,早知道你四哥今天回来,我就多买点东西了。”
    “好嘞。”瑞全高兴的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生花生米过来,他把锅盖打开,瞅瞅灶膛,心说我一边烧火一边炒花生米这活干不了啊,看看瑞民站在一边,他喊道:“四哥,你过来帮我烧火中不。”
    “那还有不中的?”瑞民直接在灶口坐下,抓起一把麦秸先引着火,然后又填了几根玉米杆,“六子,你五哥干嘛去了,咋到现在也没见他。”
    瑞全哗啦啦的翻炒着锅里的花生米,“五哥没干嘛呀,兴许还在牌场打牌了吧,等一会儿他就该回来了。”
    瑞民眉头一皱,“老五打牌的瘾还那么大?”
    瑞全点头,“五哥喜欢打牌,没事就在那呆着。”
    石有田活着的时候,有人管着瑞胜,他还不敢这么放肆的玩牌,现在好了,爹死了,娘也常年不在家,现在又处于半分家状态,没人管着他,瑞胜就放飞自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很快,瑞全的花生米炒好了,瑞福又拍了黄瓜,用蒜泥、醋一调,拉开小桌一放,又拿出来一瓶二锅头,倒了三盅酒,弟兄三个吃了起来。
    瑞民还惦记着人家小寡妇呢,一杯酒下肚,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问了出来,“三哥,你来信说的那个人是真事吧?”
    瑞福咽下杯中酒,辣得他忙叨了一块猪肝放到嘴里,“当然是真事了,不然哥给你写信干什么,邮票不花钱哪。”
    瑞全不善喝酒,他只呡了一小口酒,就不停的捡好吃的叨个没完,别看他嘴边不停,耳朵也没闲着,两个哥哥的对话他全听在了耳朵里,他插了一句嘴,“三哥、四哥,你们说的啥事呀?”
    瑞福:“吃你的吧,小孩子家家的操多少闲心。”
    说他是小孩子,瑞全很不服气,“三哥,我都二十多了,怎么还能算上是小孩子。”
    瑞福:“我和你四哥都三十多了,你在我们面前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瑞民今天突然回来,瑞全本来挺纳闷的,这么一看,果然有事,他嘟囔道:“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你们不能瞒着我。”
    瑞福冲着瑞民一努嘴,“是你四哥的好事。”
    一听是好事,瑞全更来了精神,他把板凳往瑞民身边一拉,脸上全是讨好,“四哥,你啥好事啊,跟我说说呗。”
    瑞民含笑说道:“你听你三哥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能算是好事?”
    “到底啥事呀?”瑞全也没心劲吃饭了,盯着两个哥哥一个劲的问。
    吊足了瑞全的胃口,瑞福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程婶说要给你介绍个四嫂子,你四哥是专门回来相看的。”
    但凡遇到男女之事,人都八卦,瑞全一听是跟未来的四嫂子有关,他更精神了,“真的?那可真是个喜事,人是哪个庄的?四哥你啥时候去见”
    瑞民脸色微微泛红,“是程婶子娘家那个庄的,至于啥时候去见,明天问问程婶的意思,让她安排个时间。”
    说话间,瑞胜回家来吃饭了,他先进了老宅,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掀开锅盖看里面还有给他留的玉米面粥,他拿起锅边的碗,盛出一碗来,边顺着碗沿吸溜边嘟囔,“六子也真是的,天天烧糊涂,就不知道做点好吃的。”
    瑞胜端着碗走到瑞福这边,见里面亮着灯,他信步走了进去,诧异的看见瑞福带着人正在喝小酒,当即就不愿意了,“三哥,你们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喊我?”
    瑞福:“喊你?你打牌就打饱了,我喊你干什么?”
    瑞全往旁边挪挪,给瑞胜腾出一个地方,“五哥,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见媒人

    瑞胜也没有想到瑞民会回来,因为瑞民是背对着房门坐的,瑞全不说他还没注意,“谁呀?”瑞胜仔细一看,不禁诧异的问道:“呦,四哥呀,不年不节的你咋回来了?”
    瑞全嘴快,“咱四哥是回来相看四嫂子的。”
    瑞胜坐下来,也不去拿筷子,直接用手指头捏起一块猪肝扔到嘴里,香喷喷的嚼着,“好事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瑞民:“呵呵,现在知道也不晚。”
    瑞福看不惯弟弟这个样子,他一瞪眼,“等谁伺候呢,自己去厨房拿双筷子,坐下消停的吃。”
    瑞胜憨笑,转身去了厨房。
    弟兄四哥聊着各自的近况,聊着聊着,瑞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三哥,我记得咱大哥的骨灰盒一直是在厨房放着的,你把厨房扒了,咱大哥你放哪儿了,是不是埋老林里去了?”
    瑞福叼了一颗花生米,咯咯蹦蹦的嚼了几下,“没有,我放咱娘那屋的床底下了。”
    瑞民:“咱大哥都死这么长时间了,都说入土为安,咋不往老林里埋呀?”
    “咋埋?你们都不回来,不商量好那是随便埋的?”
    这个事要怎么商量,不过就是个出钱的问题,话说到底,现在的老石家就是一盘散沙,都只顾自己,更别说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大哥了。
    说实话,王英到现在都不知道石大勇的骨灰盒一直都没有入土,她还以为瑞成把石大勇带回去之后直接就已经埋入了祖坟,她在外面带着孩子,每逢忌日都会在十字路口烧纸钱,唯恐路远石大勇收不到,她还专门用火纸做了信封,收信人地址都写得很详细。
    弟兄四个都不是大酒的,一瓶白酒下了肚也就差不多了,收拾了饭桌,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做为一个当哥的,瑞民对弟弟没事就在牌场呆着很是看不惯,他想说瑞胜几句,“老五,不是哥说你,没事你多干点正经事,别一天到晚的偎牌场。”
    “我干正经事了!”瑞胜急了,四哥这话什么意思,他不高兴的辩解道:“不信你问六子,我现在和他一起在木匠铺子里学徒,我也是下了班才去牌场玩一会儿的,没一天到晚的偎牌场。”
    瑞民摆手,“就你,我还不知道?当年我没离家的时候,那时候咱爹还活着呢,有点空你就往牌场跑,现在没咱爹了,谁能管得了你,你不得长到牌场上呀。”
    瑞胜嘻嘻笑道:“四哥,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我了,天也不早了,早点睡觉,明天赶紧把我四嫂子领回来,我也能正儿八经的吃上饭了,你不知道,自从二哥家搬走,家里做饭都是老六做的,那手艺,啧啧,比猪食强不到哪去,我跟你说,我早就吃够了。”
    瑞全一天三顿饭伺候着,这回竟然换回来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几个字,当即他就回道:“吃够了,你自己做呀。”
    “我娶媳妇是为了伺候你的?”瑞民鼻子一哼,“你觉得我常年不在家,娶了媳妇回来会把她放在老家里?那我还娶媳妇干什么?你咋想的,我实话告诉你,就是我把你四嫂子领家来,也是会把她带走的。”
    得,人要是带走的话,那他还得继续吃瑞全熬的猪食,瑞胜失了兴致,背着手就往回走,“行了,不跟你说了,困了,回去睡觉。”
    瑞胜率先走了,瑞全问瑞民,“四哥,你回家住不?你要是回家,我给你收拾收拾铺。”
    “回不回都行。”瑞民还想在瑞福的新房子里凑合一夜,但在瑞福的屋里里看了一圈,没想到只看见一张小床,想着和瑞福躺在这张床上肯定会挤,又说道:“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行啊。”瑞全笑着说道:“你想跟我一间屋还是跟五哥一间屋,咱娘那屋还闲着呢,你要想住那间屋也许。”
    瑞民也想自己睡一家屋清净,但一想到大哥的骨灰盒就在床底下,心里就有点打怵,不知怎么的,面对大哥他总有那么点小心虚。
    瑞民思忖片刻,“我还是跟你一间屋住吧。”
    心里有事,瑞民一夜睡得都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老是想着那个小寡妇,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老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睡意,双手抱头枕在枕头上,睁眼盯着房梁幻想着有妻有子的好日子。
    今天有四哥在家,瑞全就没有烧棒子面糊涂,他下了一锅面条,又捞出一碗酱豆子咸菜,盛好碗,喊了瑞胜起床,兄弟三个呼噜噜的面对面喝着。
    瑞胜喝完最后一口汤,舒服的拍拍肚皮咂咂嘴,“六子,今天这顿才算是人吃的饭,你以后天天这样做,别净拿糊涂糊弄我。”
    瑞全嗤笑,“我昨儿个不是说了吗,嫌我做的孬你自己做呀!”
    瑞胜心说,还要我做饭,我就是不吃也不做呀,“看你这话说的,我跟你说啊,哥吃你做的饭那是给你面子。”
    瑞全:“不需要,五哥你不用这么讲究,这个面子真不用你给。”
    瑞民可没有心劲听两个兄弟打嘴仗,他的心思全在小寡妇身上了,吃完饭他一抹拉嘴,抬腿就去找瑞福。
    瑞福一手拿着馍,一手端着汤碗吃的正香,看见弟弟来了,还端着碗让了一句,“老四,吃了没?没吃自己去锅里盛。”
    “吃了吃了,六子下的面条。”
    瑞民耐着性子一直等瑞福吃完,忙说道:“三哥,你跟我一起去程婶家吧,我一个去不好意思。”
    “行啊。”瑞福把碗撂到盆里,也不刷了,锁上门就带着瑞民往程丽云家走。
    朝阳刚刚升起,清新的空气中还带着柴草的烟火气,贪玩的小狗尽情在乡间路上游走,到处都能听到鸡鸭嘈杂的声音。
    这个点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村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村的乡亲,大部分人家都认识,看见瑞民,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程丽云年纪并不是太大,四十多岁,按理说这个年纪瑞福他们不该叫人家婶,奈何人家辈分高啊,程丽云的男人与老石家还沾着点亲戚,论辈分瑞福他们都该称呼为叔的。
    程丽云也是个能干的女人,伺候完一家人吃饭,就赶紧把一家人的衣裳搓洗起来。
    “婶,洗衣裳呢?”
    程丽云听见有人跟她说话,抬头之际,正好看见满脸堆笑的瑞民,“哎呦,瑞民回来了。”
    程丽云忙把手里的衣裳放回盆里,甩甩手上的肥皂沫,热情的笑道:“我今儿个早上还跟你叔说来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这是啥前到家的?”
    瑞民:“昨儿个下晚到的,到家就不早了,没敢来打扰婶,这不今天一早我们就过来了。”
    “走,屋里坐。”程丽云率先向屋里走,边走边说:“你三哥把事都跟你说了吧,你有什么意见吗?”
    “婶,我哪有什么意见,只要人家不嫌我就行了。”瑞民这两年在外面接触人多,渐渐的也锻炼出来了,一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感激的说道:“婶,谢谢你有事还能想着我。”
    “跟婶客气啥。”程丽云指着椅子对兄弟两个说道:“都坐吧,听婶好好跟你说说女方的情况。”
    瑞民立马支棱起耳朵,“婶,你说。”
    “唉~”程丽云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个妹子也是个可怜人,男人走了,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的很,上次我回娘家碰见了,说是房顶破了一个大洞都没人帮忙修,下起雨来就跟房顶树个漏斗似的,可怜见的,那手干活累得,比老爷们的手都粗,我琢磨着,给她寻摸一个能帮她一把的人,也叫我这妹子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嗯。”瑞民听得仔细,听对方过得如此艰难,怜悯之心顿起,恨不能立即飞到女方身边帮她把房顶的窟窿堵上,但他还是对女方有三个孩子耿耿于怀,“婶,我听三哥说,她是有三个孩子对吧?”
    程丽云点头,“对,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最小,今年五岁了,咋了?”
    瑞民:“嗯,婶,你看我一个月工资是有数的,养活三个孩子有点困难,我不是嫌弃她有孩子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别带那么多过来。”
    程丽云道:“呦,这我可做不了主,得你们双方去商量,这样吧,等我回娘家一趟,探探她的口气,再约一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要是对眼了,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谈,要是相不中,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成成。”瑞民一连声的答应,“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还能呆几天,这事就麻烦婶多费心了。”
    瑞民潜在的意思很明确,我就请了几天的假,你得尽快去跟人家说。
    程丽云听出来了,“瑞民,你怎么不多请几天假,那也太急慌了。”
    “婶,单位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几天我还是找人替的我。”

第三百二十一章:说和

    该说的都说了,瑞民兄弟俩也不好一直在人家坐着,俩人站起来与程丽云告辞,瑞民说道:“婶,那我们就先回了,我在家等你信啊。”
    “行,婶也不留你。”程丽云跟着兄弟俩后面往外走,“我洗完衣裳就回娘家。”
    瑞民兄弟俩都走到大门口了,一直没开腔的瑞福说话了,“婶,我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费心。”
    “放心。”程丽云拍了瑞福肩膀一下,“婶记在心上了,一有好消息,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送走两兄弟,程丽云急忙的把衣服搓出来,锁上门就往娘家走,程丽云娘家离婆家不太远,相隔五里地,走路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她走的快,路过娘家的时候也没有进门,直接去了杨新秀家,没成想,她在杨新秀家直接吃了闭门羹,一把大铁锁把门锁得登登的。
    “咦,这娘几个去哪儿了?”程丽华不甘心自己白跑一趟,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瞅,确定家里是真的没人,才回自己的娘家。
    上午的阳光不凉不热,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程老太太斜靠在躺椅上,舒服的眯着眼,享受着惬意的温暖时光。
    “娘。”程丽云推开门,没看见老爹的身影,她接着问了一句,“我爹呢?没在家呀。”
    老太太睁开眼,“你爹在家闲着难受,背着粪箕子拾粪去了,找你爹有事?”
    “没事。”程丽云坐到母亲身边,“娘,我是来找杨新秀的,上次不是说了吗,有合适的人给她介绍介绍,现在有合适的人了,我来问问她的意思,然后约个时间,让两人见见面。”
    女人都八卦,程老太太也不例外,她立马坐正身体,精神十足的问道:“那人是谁呀,我认识不?”
    程丽云:“你可能认识,跟你女婿还带点拐弯亲戚。”
    “那是谁呀?”
    “老石家的四小子。”
    老太太回想了一下,“没印象。”
    程丽云提醒道:“就是前几年出工伤死亡的那个人的弟弟,当时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说那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了的。”
    老太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想起来了,是他家呀。”
    程丽云点头,“对呀,就是他家。”
    “你跟我说说那后生什么个情况,怎么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
    程丽云:“还不是穷闹的,家里弟兄多,六个都是儿,穷得叮当响,不过这两年好点了,我说的这个老四被他大哥接出去了,还给安排了工作,人家也算的有铁饭碗的人。”
    “那条件可不孬。”老太太想了想,“他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愿意找个二婚头,还带着仨孩子。”
    程丽云:“娘,你不知道,这个老四有点毛病,秃头,算起来和新秀也算是登对,不过,石老四说了,他不想女方带那么些孩子过去。”
    程老太太立即担心起来,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一朵菊花,“不带孩子可咋弄?新秀的孩子都那么小,她不带着谁来养活?”
    “娘,这个心咱可操不了,我就是过来带个话。”
    “那你跟新秀说了吗?”
    程丽云烦躁的站起来走了两步,“我想去跟她说来着,没找到人啊,大门锁着呢,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娘几个去哪儿了。”
    “嗐~这个点新秀能去哪?下地了呗,正是棒子地锄草的时候,她家那些个地,不都得指着她自己来干。”
    “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程丽云拍拍脑门,“娘,新秀家的地在哪你知道不,我过去找她。”
    “这你急得啥,等晌午她家来做饭你不就见到了。”
    “娘,她家来做饭,我还得家走做饭呢,我今儿个过来,孩子他爹不知道,中午他们还得回家吃饭呢,再说了,石老四过几天就得走,还是快点把事情办完了心思。”
    程老太太见闺女一副火烧火燎的模样,忙说道,“咱家的地向北,走到头,挨着一条小路,你到那去找她就行。”
    程丽云知道了杨新秀的位置,她拔腿就要走,“娘,我跟新秀说完就不过来了,直接家去了啊。”
    “走吧走吧。”程老太太摆摆手,“你看你忙的跟三孙子似的。”
    程丽云日子过得比较舒服,男人疼她,除了收庄稼的时候人手确实不够用了,地里的活很少让她伸手,平时都是自己带着俩个儿子就把活干了。
    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边全都是绿油油的棒子苗,这时候的玉米,刚刚长到齐腰深,能清楚的看见田地里扬着锄头正在耪地的人们。
    杨新秀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她不敢休息,十几亩地到现在只耪了五、六亩,看着玉米苗之间的杂草她心里急,现在正是杂草和粮食争营养的时候,锄草除的慢了影响收成,而且这草也特别讨厌,这边一茬一茬的锄,那边一茬一茬的长,往往刚把地锄一遍,再返头看时,那边的地里又冒出的一层草皮,这让杨新秀烦不胜烦,真希望有什么好办法,让地里只长庄稼不长草。
    大儿子虽说能帮她干点什么,但现在是孩子的上学时间,她不能因为地里的活耽误了孩子学习,二儿子和闺女都还小,还没有个锄把高,锄头拿都拿不动,她也根本没指望两个孩子帮她干活,但把两个小的扔家里她也不放心,都是天天下地的时候带着,给他们个篮子,让他们兄妹俩个扯些野菜。
    虽说庄里地处大平原,连个山坡都没有,但她还是怕俩个孩子乱跑,遇到危险,每天都是嘱咐了又嘱咐,让他们别跑远了,就这,她还是不放心,过一会儿就要喊一声,再侧耳听听两人的动静,确定两个孩子就在她不远处才放心。
    程丽云就是顺着声音找过来的,她站在地头招呼正在耪地的杨新秀,“新秀,新秀,你过来一趟。”
    听到声音,杨新秀抬头,看到程丽云心中不禁一阵乱跳,前几天才把自己想改嫁的心思透漏给她,难道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杨新秀忙提溜着锄头走出来,“丽云姐,找我有事吗?”
    走了这么久,程丽云有点小热,她用手背擦擦冒出来的薄汗,笑道:“我找你一圈了,问了我娘才知道你下地干活了。”
    “姐,什么事啊?”
    “姐找你能有什么事,还是上次说的那个,现在姐这里有个合适的人,想让你们见见面。”
    杨新秀本来干活累得脸颊通红,这会子更红了,她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嘴,呐呐着说:“丽云姐,多谢你费心了。”
    程丽云推了一个杨新秀,揶揄道:“你看看你,你又不是大闺女了,咋还羞成这样?”
    杨新秀摸摸发烫的脸颊,辩解道:“不是不是,我这是干活累得。”
    “行了,姐也不跟你开玩笑了,姐跟你说说男方的情况,你看看见是不见。”
    杨新秀急忙把锄头放倒,又用衣襟擦了一下锄头把,“丽云姐,你坐。”
    程丽云也走累了,她直接坐到把头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新秀,你也坐。”
    “嗯。”杨新秀坐在程丽云身边,扭捏的搅着手指头。
    程丽云简单的把瑞民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男人是我当家的那个庄的,姓石,叫石瑞民,比你大一岁,今年三十一了,没结过婚,现在在外地有正儿八经的工作。”
    杨新秀听瑞民这么好的条件,不禁自惭形秽,“姐,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我配不上人家呀。”
    “姐还没说完呢,你听姐接着说呀。”程丽云继续说道:“石瑞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头顶长疮,没治好,落下后遗症了,秃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到现在没说上媳妇,要是单单秃头也没事,只要身体健康就行,“姐,那他还有别的毛病没有?”
    “别的?”程丽云想了想,“听说眼也不太好,一到黑天就看不见。”
    谁到黑天能看见东西呀,杨新秀没把视力不好当回事,“只要身体没毛病就行。”
    “没毛病,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看看你啥时候有空,你们两个见个面吧。”
    “成,姐你说个时间,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是这样的,石瑞民是请假回来的,时间紧,他过几天还得回去上班,姐也就不往后拖了,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到时候你到我家来一趟,就在我家里见面行不。”
    杨新秀笑笑,“姐,听你的,那我明天上午过去。”
    说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程丽云打量了杨新秀一番,她将杨新秀的头发掖到耳后,说道:“妹子,今晚上好好洗个澡,明天也打扮打扮,穿件好衣裳,头一次见面,一定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嗯。”杨新秀咬咬嘴唇,“我明天一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哦,还有一件事姐得提前告诉你,如果你们能成,石瑞民不想你把三个孩子都带过去,他的意思是你最好只带一个孩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相亲

    如同一瓢冷水瞬间浇灭了杨新秀火热的心,她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把孩子撇下。
    “姐――”杨新秀为难的看着程丽云。
    程丽云安慰的拍拍杨新秀的手,“见面后,你们自己商量吧,再说了,你儿子是老王家的种,你想带走,他爷爷奶奶还不一定让你带呢。”
    女方说好了,程丽云又马不停蹄的回了L庄,看见老石家四敞着的大门,她径直走了进去,看见坐在院子里的瑞民,她双手一拍,“成了,老四,明天上午在我家见面!”
    “真的!”瑞民喜得一下子跳起来,兴奋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只会一个劲的道谢,“婶,真是太感谢你了。”
    程丽云摆摆手,“不用跟婶那么客气,你只要记得婶的好就行。”
    “放心,忘不了。”瑞民笑容满面的说:“这事真的要成了,我一辈子都得感谢你。”
    程丽云走后,杨新秀也没心劲耪地了,她喊过两个孩子,娘三个一起往家里走,她心里很纠结,说真的,她是真的想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但是要把孩子留下她又舍不得,孩子现在虽然没有爹了,但还有她这个娘疼,要是她也走了,孩子就真成了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了。
    杨新秀回到家,魂不守舍的摘两个孩子挖的野菜。
    这种野菜村里都叫它盐蓬棵,这种菜口感比较细嫩,还自带的咸味,实在没吃的了,开水一烫就能当做一个菜。
    她手里摘着菜,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走吧,别在这熬着了,你这样就是熬死也没人记得你的好。”
    另一个小人急忙反对,“不行,你走了孩子怎么办?人家不同意你带着那么些个孩子过去。”
    一个说:“孩子有爷爷奶奶呢,反正他爷爷奶奶不能看着孙子饿死不问事。”
    另一个说:“你想什么呢,守着你这个当娘的面他们都不啰啰你们,更别说没有人看着。”
    一个说:“那不一样,现在他们有愜头,等你走了,你看他爷爷奶奶问不问。”
    杨新秀脑子乱糟糟,眼也没往菜上看,抓了一把盐蓬棵无意识的乱揪。
    二小和妮儿觉得娘不对劲,咋把好菜都扔地上了,老梗反而放菜筐里了呢。
    “娘。”二小推推杨新秀的膝盖。
    “啊?”杨新秀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咋了?”
    二小指指地上的野菜。
    “哦。”杨新秀急忙把菜筐子里的老梗磕出来,把嫰尖放进去,“娘看错了。”
    午饭杨新秀是用盐蓬棵下得疙瘩面,等仨孩子都吃完,她把碗一刷,躺在床上继续想心事。
    正午的太阳最好,一束阳光顺着房顶的窟窿照下来,映得屋里明晃晃的,杨新秀呆呆的看着房顶的大窟窿,一颗心乱糟糟的。
    大儿现在上三年级,自己的事都能自理,不需要大人多操心,二小今年秋里就该上学了,到时候上学下学都让老大照顾着,现在需要操心的是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她如果带妮儿走,家里的地就没法种了,地只能交给他爷爷奶奶,他爷爷奶奶既然种了我家的地,那管两个孩子吃饭就是应该的。
    对这次的相亲杨新秀还是很重视的,晚上她真的烧了一锅水,好好洗了个澡,第二天早上,打发大儿子去上了学,她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照照镜子看着还算满意,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程丽云家走。
    瑞民今天起得也早,对着镜子把帽子正了又正,直到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了才放心,他上身是一件的确良白衬衣,下身穿深蓝色西裤,脚上着的是黑色皮凉鞋。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瑞民这一打扮,再加上老石家良好的遗传基因,整个一个精神老小伙。
    瑞民先去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块,等他到程丽云家的时候,才刚刚九点半多一点。
    “婶。”瑞民进门先找人,但院子里除了程丽云没旁人,他知道自己来早了,瑞民讪讪的,“我叔没在家呀。”
    程丽云笑道:“干活去了。”
    瑞民忙把手上的糖块递上去,“婶,买点了糖。”
    “好啊。”程丽云顺手将糖块放到手边的台子上,“正好人家有孩子,一会儿给孩子吃。”
    说话间杨新秀到了,一进门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她一猜就是相亲对象,不禁羞得站在门口不动了。
    听见门边的动静,程丽云和瑞民一同转过头去,“呦,新秀来了。”程丽云忙迎上前去。
    杨新秀笑笑,低头腼腆的对两个孩子说:“二小,妮儿,喊姨。”
    “姨。”
    “姨。”
    “唉~真乖。”程丽云温柔的对两个孩子说道:“跟姨来,姨给你们拿糖吃。”
    她牵着两个孩子走了两步,回头看时,见新秀还站在那纹丝不动,忙招呼,“新秀,你进来呀。”
    “嗯。”杨新秀答应着,偷偷看了瑞民一眼,没想到,正对上瑞民灼灼的目光,当即杨新秀脸上就浮上了两朵红云。
    自杨新秀进门,瑞民的眼睛就粘在她的身上不曾挪动,杨新秀今天穿的是淡黄色格子衬衫,黑色筒裤,脚上是手工带袢黑条绒布鞋。
    因为昨天刚洗了澡,齐耳短发顺滑服帖,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杨新秀的五官不算漂亮,眼睛不算大,鼻子也不够高,还是长方脸,但是组合到一起看起来还算端正。
    杨新秀的个子在这个年代的女子中算是高的,一米六二的个头,因为常年劳作,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宽大的衣裳下,依稀看到纤细的腰肢。
    对杨新秀,瑞民心中十分满意,他主动说道:“来了。”
    “嗯。”杨新秀的回答跟个小蚊子哼哼似的,刚才偷偷的那一瞟,她已经把瑞民看在了眼里,小伙子很精神,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长得也还不错,个子高高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她心中正说,这个大热的天还戴着帽子干啥,转念又想起,程丽云说过他因为生病是个秃头,这样看起来,秃头也不算是影响他的形象,哦,媒人还说,他眼神不好,杨新秀又偷偷观察瑞民的眼,之间瑞民双眼晶亮的直看她,看来眼的问题也不大。
    总之,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姨给拿糖哦。”程丽云先往两个孩子嘴里各放了一块,又抓了两把给两人的小口袋装满,可把两人高兴坏了,除了过年过节,他们哪吃过糖啊。
    程丽云把两个孩子哄得乖乖的坐那吃糖,她走过来跟两个人做了介绍,“新秀,这是石瑞民,瑞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苦命的妹子,叫杨新秀。”说完她冲着瑞民使了一个眼色,“瑞民,新秀到咱庄就是客人,你还不让人进屋坐坐?”
    “哦,对。”瑞民忙对新秀说道:“累了吧,进屋歇会儿。”
    新秀点点头,跟着瑞民进了屋。
    程丽云怕孩子进屋给两人添乱,她坐在两个孩子身边哄两人说话。
    新秀拘谨的很,她坐下后低头不吭声。
    瑞民今天可不像往常,他算是开了窍,一直主动找话题,“我今年三十一了,你呢?”
    新秀抬头瞥了瑞民一眼,“我三十。”
    瑞民:“你比我小一岁呢。”
    新秀:“是。”
    瑞民:“听说你有三个孩子呢,都多大了?”
    新秀:“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闺女五岁。”
    瑞民:“哟,都不大呢,你可真不容易,听说你家屋漏了都没人修呢。”
    提到漏掉的屋子,新秀满脸苦楚,“没人帮忙,我又上不去,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瑞民:“没事,我明天带兄弟过去帮你修房子。”
    新秀:“那多不好意思啊。”
    瑞民开门见山的说道:“那有啥不好意思的,说实话,我对你没意见,你对我有意见吗,如果你对我也没有意见,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帮你修个房子还不是应该的吗。”
    新秀羞涩的抿抿嘴,“我没意见,就是我孩子多,怕你嫌。”
    瑞民:“我不嫌。”
    新秀眼前一亮,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三个孩子都带在身边行吗?”
    瑞民为难的蹙眉,“不是我不想让你带三个孩子,是我暂时没有能力养活仨孩子,我的工资也不高,每个月的钱都是固定的,就那几十块钱,你看这样行不,最小的妮儿你可以带过来,那两个小子就留给他爷爷奶奶吧。”
    新秀失望了,“那我回家和他爷爷奶奶商量商量再说。”
    只要孩子问题说好,瑞民对新秀就没有别的可计较的了,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新秀就站起来要走,“我得家走了,大儿子放学家来还得吃饭呢。”
    瑞民虽然舍不得她走那么早,头一次见面却不好继续留人,他跟在杨新秀的后面边走边说:“那我明天上午九点带人过去帮你修房子行不行?”
    九点钟,该上学的都上学了,该下地的也都下地了,杨新秀也不愿意让人那么多人看见陌生人来帮她修房子,这个时间刚刚好,等他们修好房子了,估计地里的人也该回来了,她微微的点头,“行,那我在家里等你们。”

第三百二十三章:修房子

    程丽云还以为两人要拉上半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忙站起来迎上前,“新秀,怎么不多说会儿话?”说完她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样?”
    杨新秀羞涩的点点头,回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大小子做饭。”
    二小和妮儿看见母亲都忙跑过来,二小从衣兜里往外掏糖块,妮儿则等杨新秀把她抱起来,直接把糖块往她嘴里塞,“娘,姨给的,给你吃。”
    “你吃吧,娘不吃。”杨新秀亲亲闺女的小手,问两个孩子,“你们谢谢姨了没有?”
    妮儿双手攀住母亲的脖子,脆生生的说:“谢了!”
    二小比较怕生,他偎在母亲的腿边,小声的说:“我也谢了。”
    瑞民夸了一句,“真是好孩子。”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这个妮儿就是自己的闺女了,她要叫自己爸爸呢,瑞民对妮儿感到特别亲切,他伸出双手要去抱她,“妮儿,叔叔抱抱你好不好?”
    头一次见这个叔叔,妮儿认生,她把脑袋埋在母亲的颈窝里不吭声。
    杨新秀见了,忙解释,“孩子小,认生哩。”
    瑞民:“不要紧,以后熟了就好了。”
    杨新秀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小儿子,对程丽云笑笑:“丽云姐,我先走了。”
    程丽云轻轻推了瑞民一下,“老四,你替我送送新秀。”
    “哎!”瑞民俯下腰把二小抱在怀里,“叔叔抱着你啊。”
    “娘。”二小拧着身子伸手去够杨新秀,杨新秀急忙安慰儿子,“叔叔不是坏人,你别怕。”
    娘都说叔叔不是坏人了,二小这才由着瑞民抱着他,瑞民抱着二小,送娘三个往村外走,路上遇到乡亲,有好事的满怀深意的问瑞民,“瑞民,你送的这是谁呀?”
    这个时候,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你说是老婆吧,八字刚有一撇,那一撇具体什么时候画上,或者说能不能画上还不一定,要说不是老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杨新秀,你要说亲戚也不行,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啊,瑞民憨憨一笑,棱模两可的说道:“你别管我送的是谁,你喊嫂子就行。”
    新秀听瑞民这么说,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等瑞民送他们到村口,新秀说什么都不让送了,“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走就行。”
    瑞民还恋恋不舍的,“我反正闲着没事,把你送回村吧?”
    新秀摇头,“不用,不用。”她哪敢让瑞民送她回村,现在是在L庄,都有人问三问四的,要是到了她们庄,再让人看见,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新秀执意不让瑞民送,瑞民只好把二小放下来,再三叮嘱道:“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后把东西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人过去帮你修房子。”
    不管自己最终走不走那一步,修房子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感激的答应,“嗯,那麻烦你费心了。”
    “不客气。”瑞民亲昵的摸摸妮儿的后脑勺了,“跟叔叔再见。”
    走了一路,妮儿也不是那么排斥瑞民了,这回很给面子,“叔叔再见。”
    二小被瑞民抱了一路,对他也亲近了一些,仰着小脸也说了一声,“叔叔再见。”
    瑞民:“真乖。”
    新秀都走出老远了,还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弄得她都快不会走路了,一直到拐了一个弯,完全躲开瑞民的视力范围,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瑞民回去后,先到程丽云家给她汇报情况,进门一看,程丽云正等着他呢,“老四,怎么样?跟婶说说相中了没有?”
    瑞民笑得满面春风,“相中了,婶,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意见。”
    “那就成了。”程丽云很高兴,她即将又说成一门亲事,“我刚才探新秀的意思了,新秀没意见。”
    “真的!”瑞民大喜,“婶,等我媳妇娶进门来,我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人。”
    程丽云也不跟瑞民客气,“那婶就等着了。”
    村里谢媒的风俗是第一要给媒人买一双鞋,感谢她跑前跑后劳心费力,因为怕买得鞋媒人相不中后来都折成了现,就是给一份买鞋钱,给多少看你的经济实力,最低不第于五块钱,第二就是要给买五色点心,给媒人甜甜嘴,让她在两头多说好话,这个你可以换成钱,也可以真买了点心送过去。
    瑞民光承诺新秀要帮她修房子,实际上他还不知道新秀家的具体位置,“婶,我答应新秀明天去帮她修房子,你跟我说说她家在村里什么地方?”
    “她家最好找,你顺着村中大路一直往前走,能看见一个汪(注:池塘),在汪东边,看见一个黑色的木头门就是。”
    瑞民:“哦,汪东边,黑色门,行了,婶,我记住了。”
    瑞民是真把新秀的事当做正事来办,回到家,他就把中午饭做了出来,等瑞胜和瑞全两人回来,他殷勤的把碗盛好,又端到两个弟弟的手边,脸上全是讨好的笑,“老五、六子,尝尝哥的手艺。”
    为了让两个弟弟能痛快的答应帮他去干活,瑞民这顿饭算是费了心思,买了只烧鸡撕开,割了块肉炖了一锅土豆,煮了一锅大米粥,还买了白面馒头。
    今天的伙食这么丰盛,瑞胜和瑞全兄弟俩吃的眉开眼笑的,等两个弟弟都吃饱了,瑞民才一抹嘴说道:“五子、六子,明天你们抽空帮哥一个忙行不?”
    瑞胜找跟草棍剔着牙缝中的肉丝,“啥忙?四哥你说。”
    瑞民:“你四嫂子家的房子漏了,我跟她说好了,明天上午帮她修房子去,你们也知道,这活哥一个人可干不了,为了哥以后的幸福,这个忙你们可不能不帮。”
    “四哥,你和四嫂子定下了?”瑞全听了,忙凑到瑞民身边。
    瑞民得意的笑,“没呢,不过也快了。”
    瑞胜也凑过来,“没定你咋知道快了呢?”
    “这不就需要你们俩帮忙了吗,我估计等她家的房子一修好,我们就能定下来。”
    瑞全一拍大腿,“去,那得去,四哥,明天我跟你一块去。”
    瑞胜非常好奇未来的四嫂子长什么样,他忙说道:“我也去。”
    杨新秀知道瑞民第二天会来给她修房子,她回到家就把所需要的料备好了,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了防止瑞民找不到她家,第二天,她专门拿着针线活坐在门槛上等着。
    算着瑞民也快到了,她朝着来时的路一个劲的张望,直到看到有三个人向她家走来,她知道是瑞民来了,新秀忙站了起来,抿嘴微笑看着来人。
    瑞民一直按照程丽云说的路线,顺着村中主路一直往前走,果真看见一个池塘,还没等他去找黑木门,就看见那个细瘦高挑的女人正站在门边腼腆的笑着。
    瑞民指指新秀的方向,“到了,就是那家。”
    瑞胜兄弟俩也看见了新秀,瑞胜胳膊肘一碰瑞民,“四哥,那就是四嫂子吧?”
    瑞民:“是,怎么样?不错吧。”
    瑞胜摸摸下巴,上下打量新秀一番,“还行,个子不矮。”
    “我看四嫂子挺好的。”瑞全也说道。
    瑞民与有荣焉的笑,“那当然了。”
    新秀先看了瑞民一眼,才问道:“来了,这俩是谁呀?”
    瑞民:“这是我兄弟,老五瑞胜,老六瑞全。”
    瑞胜:“嫂子。”
    瑞全:“嫂子。”
    这个称呼新秀可反驳不了,这是村里的官称,大姑娘一般都叫大姐,小媳妇都是喊嫂子,新秀红着脸说道:“先进家里歇会儿吧。”
    “行,嫂子。”瑞胜和瑞全跟着新秀的身后往屋里走。
    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陌生人,二小和妮儿都警惕的看着来人,妮儿更是直接扑到新秀的怀里,“娘――”
    瑞民蹲在二小的身边,“你们不记得我了?昨儿个咱们还刚见过面呢。”
    新秀:“二小,妮儿,叫叔。”
    “叔。”
    瑞民指着两个弟弟说道:“这是五叔,这是六叔。”
    “五叔、六叔。”
    “好孩子。”瑞全抓住二小的小手,温柔的夸道。
    瑞民带着点男主人的架势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房顶问跟在后面的新秀,“除了这还有别的地方漏吗?”
    新秀:“这个地方最大,别的地方只是漏一点雨。”
    瑞民:“瓦都准备好了吗?”
    新秀:“都在院子里的,瓦和苇子都是新买的,黄土也担回来了。”
    瑞民:“那行,你告诉我都是哪里漏水就行了,然后你带孩子躲远点,别房顶掉东西砸着了,等屋子修好了再过来。”
    瑞民说完,对着两个兄弟喊道:“老五,老六,别瞅了,干活了。”
    “来了。”
    说着,兄弟三个立即忙活起来,瑞民眼神不好,不敢爬高上低的,他负责在下面和泥送料,瑞胜和瑞全两人负责爬到房顶将坏了瓦取下来,铺上新苇,抹上一层泥,再把新瓦摆好。
    大热的天,新秀也没闲着,她领着孩子在一旁烧水,看着忙碌的瑞民,此刻她好似又有了主心骨,新秀好似喝了蜜,心里甜滋滋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摊牌

    工程不大,也没有技术含量,也就一个多钟头,房子已经让三兄弟修得妥妥当当的了。
    新秀这边动工程,孬好也惊动了一些人,新秀男人的堂兄弟还专门跑到她公公婆婆门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叔,婶,新秀家里来了三个男人,正帮她干活呢,你们不去看看?别回头新秀跟人跑了,留下仨孙子看你们怎么办?”
    “啥?她敢!”老两口对视一眼,撒腿就往新秀家跑。
    老头、老太太直接进门,大剌剌的审视着三个正逢壮年大小伙子,“大小他娘,这几个人是谁呀?”
    新秀首先去看瑞民弟兄三人,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娘。”新秀底气不足的说道:“这是我找来帮忙干活的师傅。”
    听到新秀喊娘,瑞民知道这两个老人是。她的公公婆婆,既然新秀这样介绍他们兄弟仨,那自有新秀的想法,瑞民也不吭声,默默的收拾地上的工具。
    “哦,师傅啊。”老两口在兄弟三个身上瞄来瞄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与新秀年龄相当的瑞民身上。
    新秀原本还想做几个菜留三人吃顿饭,看公公婆婆这样,她也不敢吭气了。
    如芒带刺的目光,让瑞民浑身不自在,瑞民把工具都拾到门后头,就和新秀告别,“行了,修好了,我们就先走了。”
    一上午的劳作,瑞民三兄弟身上全是黄泥,新秀过意不去,忙打了一盆水,“洗洗再走吧。”
    瑞民摆手,“不用了,我们在门口的汪里洗洗就行。”瑞民说着带着瑞胜和瑞全准备回家去。
    新秀一脸歉意,跟着三人身后,“那多不好意思,累了你们一上午,也没歇歇。”
    气氛有些尴尬,瑞胜和瑞全也识趣的没有多说话。
    新秀不好送的太远,她把瑞民兄弟三个送出大门外后,就转身回屋了。
    婆婆看看新秀的脸色,警惕的问道:“新秀,你从哪找来的人?”
    新秀赌了一口气,“怎么,你们都不帮我修房子,我就不能找人自己修了?”
    “谁说不帮你修了?我们是说年纪大了爬不上去,你不会找孩子两个大爷帮忙吗?”
    新秀:“孩子大爷说了,忙,没空,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婆婆:“那你也不能随便找男人家来,让别人看见了说闲话呢。”
    新秀就觉得一股怒气直充脑门子,语气不免高了几分,“娘,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娘几个合该住露天的屋子,连找人修个屋子都不成了!”
    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是该跟老人说话的语气吗?婆婆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她梗着脖子道:“谁说你们就该住露天的房子了,我的意思是等你大哥他们不忙了,让他们再过来给你修不就成了。”
    “咱庄户人什么时候能不忙?春种,夏收,夏种,秋收,锄草捉虫,一直到深秋了才能喘口气,娘,难道我们一直等到天冷了才能修房子,再说了,我们能等,老天爷可不能等,它说来场雨就来场雨,等到了雨季,三天两头的雨水浇下来,房子烂得更快不说,屋里还能住人不住。”
    新秀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爹,娘,小他爹活着的时候,对家里不孬吧,地里的活他干的也不少,现在他死了,家也分了,我们娘几个就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房子漏了这么长时间,一到下雨我们娘四个都是挤到床头上那一点干地睡觉,我是找人人不应,怨天天不灵,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孤儿寡母有多不容易,现在我找人来修个房子,你们都上门来指责我,要是……。”
    说道这里新秀急忙刹住嘴,她差点说出来自己要是找人改嫁了,你们不得撕了我。
    婆婆还是听出了新秀话里的意思,“要是什么,大小他娘,你是不是起了要走的心。”
    新秀心一横,“我就是起了改嫁的心怎么了,国家也没有规定寡妇不能改嫁吧。”
    “你改嫁?”婆婆还试图用孩子牵制住她,只要是做母亲的,有几个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你改嫁小他们怎么办?我可跟你说,我们老王家的血脉可不准你带走!”
    呵呵,这句话正和新秀的心意,“你放心,你想让我带人家还不同意呢。”
    老太太明白了,“噢~我说怎么就有野男人上门来帮你修房子了呢,原来你已经找妥了,是不是带帽子的那个,我说呢,平白无故的人家干嘛来给你修房子,怪不得。”
    既然婆婆已经听出来了,新秀也不瞒着了,她索性大方的承认,“对,就是他,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儿才走几年,你就起了外心?”
    新秀和婆婆两人吵架,他公公不好插嘴,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听到新秀确实已经找好了下家,老爷子也急了,“大小他娘,你要走了孩子咋办嘞,我和你娘年纪大了,哪有那个精力再去养孩子。”
    “爹,那怎么办?娘不准我带孩子走,人家那边也只让我带一个孩子过去。”
    老太太真怕新秀带着妮儿一走了之,她抱着二小怂恿,“二小,你娘不要你和你大哥了,她要带着妹妹改嫁,你以后就没娘了。”
    二小没爹这几年,家里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这一听马上就要没娘了,把二小惊恐的哇哇大哭,伸着手直要娘,“娘,娘,二小听话,你别不要我。”
    二小撕心裂肺的嚎哭引得新秀一颗心拧着劲的疼,她不顾去擦自己涌出来的泪水,忙上前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小声哄着,“二小乖,娘不走,娘没说不要二小。”
    二小真怕娘离开他,他紧紧的搂住新秀的脖子呜咽着不撒手。
    妮儿被哥哥的哭声吓坏了,她抱着新秀的腿哭叫着,“娘,我也要抱抱,娘――”
    新秀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她抱着儿子蹲下身子用另一只胳膊圈住妮儿,娘三个哭成一团。
    只要舍不得孩子就好,老太太得意的冲着老伴使了个眼色,“大小他娘,你带着孩子好好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和你爹,我们给你当家做主。”
    瑞民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他看出来了,新秀的公公婆婆不会同意新秀改嫁的,但他好不容易碰到中意的人,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放手。
    回村后,瑞民没有直接回家,他拐了个弯,去了程丽云家。
    程丽云正忙叨的做中午饭,瞅着瑞民垂头丧气的样子打趣道:“老四啊,咋的,去了新秀家一趟,回来咋还没精神了,不可能这么会儿功夫不见就害了相思病了吧?”
    “婶,你可别提了。”瑞民自己坐到板凳上,手无意识的扣着膝盖上的黄泥点子,“在新秀家碰见她公公婆婆了,看他公婆那个态度是不愿意新秀改嫁的。”
    程丽云手拿锅铲不停的翻着锅里的菜,“嗐~这事摊到谁家公婆都不会愿意自己儿媳妇改嫁的,你管他公婆什么态度干嘛,只要新秀愿意嫁给你,别人说啥都没有用。”
    这话说的有道理,瑞民心中稍感安慰,“婶,还得麻烦你,抽空到新秀哪里探探她的口风,我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的等下去。”
    “行。”程丽云痛快的答应,“这事你就交给婶吧,我保证你回去的时候不能空着手。”
    新秀纠结的很,一方面她舍不得孩子,一方面还想着瑞民。
    瑞民头一次来给未来的媳妇干活,他表现的特别卖力,和泥的时候因为怕弄脏衣服,还把白衬衣脱了,只穿了件跨栏背心,每一次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都会鼓起,他周身上下散发的雄性荷尔蒙同样也吸引了新秀。
    新秀刚刚三十,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同样也有需要。
    第二天,程丽云又回了趟娘家,她答应了瑞民,等他走了时候不会让他空着手,那这个事她就要抓紧时间办。
    新秀心烦的很,也没有下地,她要把这件事想清楚,走还是不走,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自从奶奶说过娘要不要自己,二小就当了真,他是一步也不离开新秀,娘到哪,二小就到哪,新秀拉个板凳坐着发呆,二小就也拉了板凳过来挨着娘坐。
    妮儿见哥哥只陪着娘不和自己玩,只好也坐过来,趴在新秀的膝盖上跟哥哥说话。
    程丽云一进院就看见了坐到一起的娘三个,她笑着问了句,“妹子,在家呢?”
    “丽云姐,你来了。”新秀忙站起来,她拍拍两个孩子,“我和你姨说会儿话,你俩去玩吧。”
    二小还是懂事的,家里来了客人,他不好缠着娘,拉着妹妹的小手走到了一边。
    程丽云把瑞民上次买了糖块抓了一大把放到衣兜里,就是为了哄孩子用的,她把糖块掏出来,一人手里放了一小把,“乖,姨请你们吃糖。”
    这个姨真好,哪次见面都有糖吃,二小甜甜的说道:“谢谢姨。”
    程丽云摸摸二小的小脑袋又夸了一句,“真有礼貌。”
    妮儿见哥哥受表扬了,也急忙说道:“谢谢姨。”
    程丽云剥了一块糖放到她的小嘴里,亲昵的夸赞,“真乖。”

第三百二十五章:成了

    哄好两个孩子,程丽云把新秀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道,“新秀,你咋想的?同意不同意,给姐个准话,瑞民过几天就要走了,他没有时间一直等下去。”
    “丽云姐。”新秀愁眉不展,“我自己是没意见的,就是不知道孩子怎么办,你不知道,昨天孩子他奶奶一说我不要二小了,把二小吓得一直粘着我,孩子离不开我,我这个当娘的也舍不得孩子呀。”
    程丽云想想建议道:“你把孩子留给他爷爷奶奶不行吗?”
    新秀:“他爷爷奶奶说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照顾孩子了。”
    程丽云鼻子哼了一声,“嘁!这都是借口,能有多大年纪,六十多岁,身子壮的跟牛似的,怎么就照顾不了孩子了,我跟你说哦,他们就是唯恐你走找的借口。”
    程丽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就把孩子扔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孙子饿死!”
    杨新秀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
    程丽云恨铁不成钢的推了推新秀,“你看你奴才的,我可跟你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这个年纪,还能找个大小伙子,你偷着笑去吧,要是找个二婚头,他带着孩子,你也带着孩子,你觉得后娘是那么好当的?各人都疼各人的孩子,日子过得不一心,到时候有你难为的,瑞民就没这种事,等你们以后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亲亲的一家人。”
    程丽云这么说还真是说到了杨新秀的心坎里,她也不愿意看别人家孩子的脸色过日子,瑞民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丽云姐,我愁死了。”新秀哀求道:“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程丽云:“我拿主意啊,我要是拿主意就是你把儿子往他爷爷奶奶那一放,抱着闺女跟我走就行,等瑞民买好车票,你们上了车,到时候谁说什么都没用,。”
    有程丽云这么颗定心丸,杨新秀一直漂浮不定的心顿时落到了肚子里,“行,丽云姐,我听你的。”
    程丽云拍拍新秀的手,喜道:“好妹子,那姐就去跟瑞民回话了,你这两天把该办的事办办,行李也拾掇好,等瑞民把车票的时间告诉我,我再来找你。”
    新秀羞羞答答的点点头,“那我等你的信。”
    杨新秀这边没什么事了,程丽云风风火火的回了L庄,进门就对瑞民说道:“老四,为了你的事婶子的腿的跑细了,你猜怎么着?”
    瑞民急道:“婶子,怎么样了?”
    程丽云双手“啪”的拍了一下,“成了,你去买火车票吧,等你车票买好了,我回去把人给你领来。”
    “真的!”瑞民大喜,“婶,真是太谢谢你了。”话一说完拔腿就要走,“我这就去买车票。”
    “哎,老四。”程丽云急忙喊住瑞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怎么的你也得给新秀两天的时间准备准备。”
    “那我就把车票定到两天后。”瑞民着急把车票定下来,“婶子,我先去车站一趟,别去晚了买不上车票。”
    瑞民猴急的模样让才程丽云感到好笑,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哪里有多少人去坐火车,也根本不存在买不到票的可能。
    瑞民出门跑了两步,他突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猛然刹住脚步又转了回来。
    程丽云很奇怪,刚才还急得火急火燎的,这会子咋又回来了,“咋了老四?咋又回来了?”
    瑞民想挠挠头,但有帽子做阻碍,他只好捏捏帽子顶,“婶子,我要是直接带人走了,咋个登记法呢?”
    程丽云:“嗐,你先别想那么长远,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大家都认可了,你再回来把结婚证打了不就行了。”
    瑞民蹙蹙眉,“婶子,这个不好吧,要是没有结婚证,我就没有理由把她的户口迁出去,人家也不给安排生育指标,不安排指标,咋要孩子。”
    程丽云笑道:“看你实诚的,老四,没有指标难道你就不生孩子了?”
    “婶子。”瑞民耐心的解释,“没有指标的话生出来的孩子安不上户口,是黑户,黑户没有供应粮,商品粮要比供应粮贵老多,光指我一个人的供应粮养活一家人负担太重了。”
    “城里真麻烦。”程丽云嘟囔着,“干啥都是钱,还不如咱农村呢,种啥吃啥,想吃啥种啥。”
    瑞民:“婶子……”
    程丽云摆手:“行了,你去买票吧,买完票告诉婶子时间,婶子去跟新秀通气,让她去大队把证明开了,你们回去后去领结婚证就行。”
    瑞民得到指令不敢耽误,一路连跑带颠赶到火车站,买了两天后最早的一班回程票回来。
    车票是上午十一点的,程丽云吃完午饭,中午也没有休息,直接又赶回了新秀家。
    自程丽云走后,新秀就又犯了愁,丽云姐说的轻巧,把两个儿子往他爷爷奶奶那一扔,自己抱着闺女走就行,事儿要真如丽云姐说的那样就好了,自己真的那么一走,大小子大了还好点,二小那么小怎么能离了娘。
    程丽云平时回娘家都没这么勤,这两天光往娘家村跑了,她走在路上想,石老四这谢媒礼轻了都不愿意他。
    程丽云这么快又回来,新秀知道时间定下了,她问道:“丽云姐,是不是车票买好了?”
    程丽云点头,“好了,是两天后上午十一点的。”
    “这么急呀?”新秀一听两天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反而有些舍不得。
    “不急行吗,瑞民请的假快到期了。”程丽云小声对新秀说:“妹子,你别忘了找个机会到大队去把结婚证明开了,等到了地方去把结婚证领出来。”
    结婚需要开证明,新秀明白这个事,现在她担心的是,只要她去村里开了证明,用不了多久,全村都能知道这件事,既然全村都知道了,那她的公公婆婆和婆家的亲戚都会知道,婆家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自己走的。
    “丽云姐。”新秀愈加愁眉不展,“我怕孩子他爷爷奶奶知道了不放我走。”
    “这的确是个事。”程丽云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思忖一下,给新秀出了个主意,“新秀,这样,证明你先别急着开,车票是十一点的,你到那天上午九点再去开证明,开了证明你拿东西就走,对谁也别说你走的时间,等你婆婆他们知道了,我估计火车也开了。”
    新秀眼前一亮,这倒也是个办法,她答应道:“丽云姐,我知道了。”
    还有两天就要走了,新秀还是担心两个儿子,她真怕自己这一走,婆婆不问两个孩子的事,这两天她有意识的教大儿子做饭,不求孩子能做的多好,只要能做熟就行。
    二小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娘,真不知道她这一走孩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带着对孩子们的歉意,新秀这两天对两个儿子特别好,她给孩子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一天三顿饭都是变着花样给孩子做。
    这两天吃的比过年都好,而且娘对他们也特别温柔,三个孩子都特别高兴,二小也把娘要不要他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明天就要走了,晚上伺候完三个孩子,新秀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久久不肯去睡。
    王志刚感觉娘今晚异常反常,都几点了还不去睡,一会儿还摸摸自己头,摸摸弟弟的脸。
    “娘,你不困吗。”王志刚伸出胳膊抓住新秀的手。
    新秀慈爱的一笑,恋恋不舍的说道:“娘不困,陪我儿说会儿话。”
    新秀平时累得一到天黑倒头就睡,哪里有空和孩子们聊天,这让王志刚受宠若惊,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手交叉垫住下巴,孺慕的说道:“娘,你想跟我说啥?”
    “娘想跟你说,你和二小是亲兄弟,以后你得照顾好自己的弟弟,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那是当然的。”王志刚豪气冲天,“我这个当大哥的,当然要罩着我弟弟了。”
    “好。”新秀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那娘就放心了。”
    王志刚只觉娘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新秀想了想,还是对大儿子说道:“大小,娘明天带妹妹去走个亲戚,你中午放学回来直接去你奶奶家吃饭,嗯,二小明天也去奶奶家。”
    王志刚不疑有他,“嗯,我知道了。”
    二小听到了,他不愿意了,娘平时不管上哪都是带着他和妹妹,怎么明天去走亲戚光带妹妹不带他,“娘,我也要跟你去走亲戚。”
    “二小,不是娘不带你去,明天的亲戚家太远,娘还得抱妹妹,就带不了你了。”
    二小嘟起嘴,“娘,我自己走,不用你抱。”
    “明天再说吧。”新秀不想惹儿子不高兴。
    第二天,新秀再三交待大儿子中午别忘了去奶奶家吃饭,等王志刚上学走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公公婆婆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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