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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6章 亵渎

    “陛下。”

    李治抬头,伸手揉揉额头,觉得有些晕。

    王忠良近前,“皇后那边刚令人责打了夏静。”

    “为何?”李治屈指轻轻敲打着额头,又用力去按压。

    王忠良担忧的看了一眼,“说夏静轻慢陛下。”

    “嗯?”

    李治闭上眼睛,觉得好了些。

    “武阳侯的妻儿先前进宫,出来时被夏静拦住说了些狠话……随后贾平安进宫,后来去了内侍省,说百骑在外面查到了宫中丢失的东西,让内侍省配合查探,夏静拒绝……”

    李治松开手,淡淡的道:“于是贾平安就以此说夏静轻慢朕?”

    “是。”王忠良一脸钦佩之色。

    李治沉吟着……

    “皇后借此责打夏静,更多的是想立威……女人……”

    王忠良低头,心想女人这般古怪,心思难猜,却有许多男人前赴后继,为何呢?

    他看着宫中的女人就不动心啊!

    “内侍省那边……”李治缓缓说道:“晚些寻个由头夸赞几句。”

    王忠良脊背发寒,“是。”

    皇后责打了夏静,皇帝也不呵斥,大概觉得打得好。但为了制衡,依旧要夸赞一番内侍省。

    男女之间真的太复杂了。

    王忠良悄然去了内侍省。

    清明渠从城外一路穿过长安城,直至掖庭宫外。宫人们在水池边清洗,不时有人大笑。

    洗衣裳的活很苦,但再苦的活也得苦中作乐。

    王忠良深谙这一点。

    一个内侍就蹲在一块石板前,身边一碗水,不时蘸水在石板上写写画画。

    这是在写什么?

    王忠良凑过去看了一眼,石板上全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身后的内侍问道:“你这写的什么?”

    内侍回身,“郝米见过王中官。”

    王忠良问道:“这写的是什么?”

    身后有人说道:“怕不是什么符箓吧?”

    郝米说道:“这是算术……这个公式……”

    听了一阵子,王忠良干笑道:“你慢慢写,慢慢写。”

    娘的,压根就听不懂。

    但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随后内侍省被皇帝夸赞的消息传了出去。

    “陛下果然还是不会丢下后宫!”

    躺在床上的夏静笑道:“咱虽然挨了一顿打,却看清了此事,值了!”

    屁股扯着痛,他龇牙,“皇后那边如何?可恼羞成怒了?”

    皇后那边压根没反应。

    ……

    “起床。”

    “不起,夫君,再睡一会儿嘛。”

    “起不起?”

    “说不起就不起。”

    “哈哈哈哈!”

    苏荷腋下被袭,笑的抽搐。

    起床洗漱,接着就是操练。

    “郎君,王悦荣回去之后,李家那边曾有人来庄上探问她的情况。”

    杜贺一脸阴狠,“这是想趁火打劫?”

    “错了。”贾平安收刀,深吸一口气,“这是欲盖弥彰。”

    沈丘就像是幽灵般的飘了进来。

    “啥事?”

    贾平安目露警惕之色。

    阿福缓缓走了出来。

    沈丘看了阿福一眼,“宫中失窃之事,百骑查到了什么?”

    “就是被偷了些东西。”

    李治不是不在意吗?还安抚了内侍省,那现在来问什么?

    沈丘皱眉,“要实话。”

    “这就是实话,就是些小东西。”

    咱顺着皇帝的心思来说,难道还有错?

    沈丘又问了几句,随后离去。

    外面有人喊道:“有狗疯了!”

    擦!

    虽然自家孩子出门都有人照看,但贾平安依旧心中一紧,“开门。”

    他拎着横刀出去,就见一条狗在前方追逐着两个男子。

    狗真要发狂了,人是挡不住的。

    “闪开!”

    姜融带着坊卒们来了,可那条狗太过凶狠,竟然没人敢挡。

    “闪开!”

    第一句闪开是让人避开,第二次却是让人跑路。

    一条疯狗追的坊卒们狼狈逃窜。

    “郎君,今日出门要小心些。”杜贺很有经验的道:“晚些请了金吾卫的人来,他们披甲,还有弓箭,射杀了了事。”

    贾平安也是这般想的。

    姜融一边狂奔一边观察,见到贾平安在门外,就喊道:“武阳侯赶紧回去关门。”

    那条疯狗闻声看去,嘴角流涎,咆哮着冲了过来。

    马丹!

    贾平安怒了,“关门。”

    呲溜!

    黑白相间的东西滚了出去。

    “阿福!”杜贺喊道:“回来。”

    徐小鱼甚至冲了出去,想把阿福弄回来。

    可阿福已经加速了。

    嗖!

    那条疯狗一怔,接着就咆哮了起来。

    沈丘止步,饶有兴趣的回身看着这一幕。

    阿福停住了,看着颇为憨厚的看看左右。

    好蠢的一个食铁兽。

    疯狗开始缓缓接近,狗尾巴耷拉着,嘴巴张开,利齿闪烁,那涎水顺着嘴角流淌下去。

    阿福缓缓回头看着它。

    疯狗咆哮一声就扑了过来。

    “阿福!”

    有人惊呼。

    阿福在道德坊数年,刚开始坊民们很畏惧这头传闻中无比凶悍的食铁兽,可后来一看……这哪里凶悍,分明就是个萌物。

    于是阿福就成了道德坊的坊宠。

    阿福人立而起,挥爪……

    噗!

    疯狗倒在地上抽搐着,阿福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摇摇头,回身冲向了贾平安。

    “这是……阿福?”

    阿福曾经扑倒过贼人,但这是疯狗啊!

    好歹你得厮杀一番吧。

    只是一爪子……

    沈丘的脸颊颤抖,轻轻打马,“驾!”

    赶紧走!

    阿福冲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嘤嘤嘤。

    我的崽,你果然给爸爸争脸了。

    贾平安揉搓着阿福,心中美滋滋。

    “哎!老沈,别走啊!”

    这厮还未忘记挽留沈丘。

    “驾!”

    沈丘赶紧催马。

    晚些后院得了消息,卫无双说道:“今日给阿福多准备些好吃的。”

    “我的鸡腿也给阿福一个。”

    苏荷揉搓着阿福,觉得家里有这么一个萌宠真是太幸福了。

    阿福躺在地上,惬意的嘤嘤嘤。

    ……

    上衙的路上贾平安遇到了李大爷,一顿狂吹,把自家阿福吹成了天下无敌的存在。

    “小贾。”

    李大爷皱眉,“国子监那边前阵子上疏要钱,被砍了一半,他们说是你蛊惑的?”

    擦!

    那不是老许干的事儿吗?

    贾平安摇头,很坚定的道:“此事和我没关系。”

    李淳风点点头,“也是,那是礼部之事,与你无关。”

    回过头他给国子监那边说了,随后传闻肖博在国子监里痛骂许敬宗为奸佞。

    国子监被削减了经费,算学却多得了些,一时间引得诸学羡慕嫉妒恨。

    “武阳侯,算学上下感激不尽呐!”

    韩玮来了,热情的代表算学师生邀请贾平安去视察。

    “算学上下翘首以盼。”

    算学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的太多,校舍也修葺过了,连饭堂都比以前宽敞了许多。

    贾平安到时,正在上课。

    读书声朗朗,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只想驻足倾听。

    学习是人类的本能,从远古的刀耕火种,到后来的青铜器,人类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贾平安想到的是后世……

    后世的学生堪称是头悬梁,锥刺股般的刻苦,可人力有时而穷……学问却越分越细,越分越多。

    人的能力和精力有限,所以一个学生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去研究苦读。

    这便是分科的意义。

    随后在各个领域都有一批人在研究推进……再分科,再……

    娘的,哪来那么多人去研究?

    贾平安想到后世的分科不禁头皮发麻。

    “武阳侯,给大家说说吧。”

    格物教科书被贾平安砸进了算学,随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武阳侯何来?”

    肖博带着人来了。

    他近前低声道:“你还敢来?”

    贾平安无语,“为何不敢来?”

    “老夫骂许敬宗只是哄他们,可谁都不是傻子,国子监诸学被扣下钱粮,而算学却多了不少,你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别人看不到?还敢来国子监……”

    几个助教鼻息咻咻的盯着贾平安,其中一人戟指贾平安,“武阳侯,拦截我国子监钱粮的可是你?”

    韩玮低声道:“这是肖立,大儒也!”

    大儒就大儒吧,你还也个什么?

    再说了,大儒何其多……就和后世去唱歌一样,门子见到客人就喊:老板好。那些妹纸见到客人也会喊老板。

    哪有那么多老板?

    不过是吹捧而已。

    贾平安淡淡的道:“国子监的钱粮不够?”

    这人竟然承认了?

    肖立气得浑身轻颤,“国子监的钱粮当然不够,再说了,够与不够与你何干?”

    一群老斑鸠!

    贾平安笑道:“那些钱粮何来?都是民脂民膏,你说与我何干?你等把民脂民膏理所当然的收入囊中,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与你何干。那我今日要告诉你等,此等事与天下人息息相关。”

    “无耻!”

    叫骂的是杨定远,此人上次在百骑抓捕人犯时被王琦请来镇场子,结果被陈宝当场镇压。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上次你是为了王琦出面寻我的错处,今日再来,可见是诚心和我为敌。我与你有仇?”

    杨定远骂道:“奸贼!”

    这就是套路。

    你和他说道理,他骂你是奸贼。你和他说道理,他骂你……就这么循环。你要是再批驳他,他就倒地打滚,说什么打压……

    一句话,这个天下就我有理,我站在云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你们懂我的就该跟随我,不懂的都是傻逼,脑子有问题。

    “泼妇骂街!”

    贾平安轻蔑的道。

    杨定远刚想叫骂,贾平安说道:“国子监的钱粮果真不够?为何我听闻国子监的钱粮有余,只是助教们喜欢聚会,聚会就喜欢请些女妓来作陪……这等日子过的好生安逸,可钱谁出?”

    杨定远一怔。

    肖博盯着他,“住口!”

    杨定远不忿,刚想说话,身边有同僚低声道:“你特娘的也吃喝不少,还敢说。”

    连肖立都偃旗息鼓了。

    “钱谁出的?”

    贾平安再问。

    没人应声。

    “这钱该不该给?”

    贾平安问道。

    肖立突然说道:“你那格物乃是蛊惑人心的学问,可是出自于墨家?当年墨家蛊惑了多少人……”

    这也是套路。

    你揪住了他们的错处后,他们会避而不谈,迅速抓住你的其它问题……不管是不是问题,先找到一个点喷你。

    随后你必然会和他们辩驳,好了,成功转换了话题,他们再度占据主动。

    一句话:我们从不犯错。

    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这样的套路让人无从招架,所以许多人名声大噪,实际上内里一包糠。

    贾平安轻蔑的道:“墨家至少能打造器物,发明器物。你等能发明什么?除去皓首穷经之外,你等还能做些什么?”

    他进了教室。

    “今日我给你等说说格物。”

    守着儒学没错,钻研儒学没错,错就错在打压其它学说。

    “何为格物?新学把这门学问叫做物理,不过你等都知晓,当年新学被百般打压,无奈之下只能取一个靠拢儒学的名字以求存。”

    学问的打压和厮杀并无二致,实际上争夺的是垄断权。发展到了后来,宗教也在厮杀,依旧是要垄断。

    “……他们想垄断学问,但为何打压?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于是便借助帝王朝堂之力,驱赶打压百家学问。”

    “奸贼,你不得好死!”

    外面杨定远戟指喝骂。

    “撒比!”

    让对手愤怒是贾平安最喜欢的事儿,“可这是大唐!”

    儒学在大唐的兴起源于武媚大兴科举,在此之前,连李治都对儒学嗤之以鼻。

    “有人说新学无用,那我想请问,儒学何用?”贾平安淡淡的道:“就说物理,今日我正好想给你等做个试验。”

    炉子弄进来,一根铁棍和一个铁套子,贾平安叫了学生上来,“你来试试把这根棍子捅进去。”

    学生试了试,“武阳侯,这棍子大了,套子小了,进不去。”

    连续几个学生测试都不行。

    贾平安把铁套放在炉子里加热,趁着空闲拿了一个瓷瓶,又拿了一个鸡蛋。

    “你等看好。”

    他弄了酒精进去点燃,随后把鸡蛋剥壳后放在瓶子口上。

    “我会让鸡蛋自己挤进去。”

    “武阳侯,鸡蛋大了许多,不能吧?”

    这个肉眼都能看出来的巨大差距,你在忽悠我们呢?

    外面有助教笑道:“这是想把咱们当傻子哄骗?”

    “咦!”

    有人惊讶。

    众人看去,就见那鸡蛋竟然动了。

    呲溜!

    鸡蛋竟然进去了。

    “这……”

    边上旁观的几个学生目瞪口呆。

    “你等来试试。”

    试验的过程很简单,一个学生照着做,鸡蛋果然进去了。

    “这是为何?”

    贾平安看了外面的杨定远一眼,“杨助教可知晓?”

    杨定远冷笑道:“戏法罢了,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不懂的东西你们都喜欢说什么戏法罢了。”

    贾平安捧腹大笑。

    “这叫做负压!”

    贾平安拿起瓷瓶说道:“我先用酒精进去燃烧,里面形成负压,负压和外界的气压不同,这时候只要你把鸡蛋放在瓶口,负压自然会把鸡蛋吸进去……”

    他再测试了一次,这次是弄了几个鸡蛋。

    呯呯呯……啪!

    鸡蛋吸得太快了,竟然把瓷瓶的瓶底撞破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

    “这只是一部分。”

    贾平安把烧红的铁套夹出来放在地上,随后用铁棍去套……

    “进去了!”

    “竟然轻松就进去了。”

    贾平安用铁棍穿进去,把铁套挑起来。

    众人不禁惊呼。

    贾平安看着杨定远,“这可是戏法?”

    杨定远冷笑,“自然是。”

    “但凡不懂的东西你等都说是戏法,如今说是戏法,以后就会说是邪门歪道……”

    “不懂装懂!”贾平安觉得自己和这等人说道理真的跌份。

    “竖子无礼!”肖立须发斑白,“这等小事也能为学问?”

    呵呵!

    贾平安不禁笑了,“那你以为什么东西能成为学问?教人如何做人的就是学问,其它的都是臭狗屎?

    我就想问问,你等学了做人多年,对家国可有裨益?

    谁在为国厮杀?谁在为国耕种,谁在为国打造兵器……你等能做什么?”

    肖立朗声道:“我等可教授天下人。何为人?要从学问中去学,知晓了道理才是人,否则与禽兽何异?”

    贾平安不禁失笑,“一个简单的事儿非得要弄得如此大张旗鼓。什么做人的学问?人人都去琢磨这个,谁去琢磨如何厮杀,如何耕种……做人有那么复杂?告知世人道理就好,却非得要把这些道理弄的复杂无比,让人看着云山雾罩……

    于是你等就觉着自己成了神灵,俯瞰众生……别人会被你等骗了,可在贾某的眼中,所谓的儒学不过是一门学问罢了,非得要无限拔高,为何?”

    全民学儒学,学了干啥?

    后续儒学没办法前进了,因为先贤的话就那么多,就那么一个意思……一群人考据,分析,添加自己的理解……皓首穷经,然后某一日他们发现撞墙了,前方空荡荡的,再也没了路。

    可他们会与时俱进啊!

    于是儒学哲学化就开始了……

    人人都是哲学家,人人都被儒学的那一套束缚在那个圈子里:君君臣臣!

    看看整个中原,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哲学家,何其的蔚为壮观?

    他看着肖立,说道:“这只是你等为了自抬身价的把戏而已!”

    娘的!

    一门学问罢了,可偏生成了一国的国学。随后不断的更新……每一代都有学者去琢磨,去更新,一句话能给你整出一本书来,不,一本书都研究不透这句话……

    先贤有知大概也会满脸懵逼:老夫就那么一句话而已,值当你们这些后人如此的疯狂吗?

    这是学问?

    鸡儿!

    贾平安冷冷的道:“这不是学问,这是卖弄!”

    炸了!

    杨定远指着贾平安,心中狂喜,“你竟敢亵渎儒学!”

    肖立气得浑身打颤,“你……你不当人子,当……当天诛地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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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我家有儿初长成

    外面的助教有人喊道:“弄死他!”

    贾平安按着刀柄,外面,包东等人在靠近。

    那人喊道:“上啊!”

    可没人上前。

    一群懦夫!

    贾平安拿起铁棍,用锤子敲击铁套,可却纹丝不动。

    “铁套冷却后会缩,于是箍死了铁棍,这便是热胀冷缩,但凡是铁匠就没有不知道的。但他们却不知道原理。而物理就是在分析研究这些道理。”

    “武阳侯,这是为何?”

    有学生问道。

    这个捧哏不错。

    贾平安说道:“新学认为,每一种物质都是由细小到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组成。咱们看着苍蝇觉着不怎样,可把苍蝇捉了来,凑拢一看,会发现苍蝇的身上有许多细微的东西……但若是有东西能再细看呢?人类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世间最细微的东西。”

    “那些细微的东西组成了铁,无数铁被打造成了铁套,给铁套加热时,里面那些细微的东西在动,越动越大……最后铁棍就能轻松穿过去。”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什么做人的道理,而是对国计民生大有好处的东西。”贾平安说道:“你等想想,若是用铁棍和铁套来做大车的轴和套子如何?”

    一个学生欢喜的道:“我想到了,若是如此,铁套和铁棍冷却后就会牢牢的贴住,如此自然稳当。”

    “妙啊!”

    贾平安侧身看着那些助教,“谁能和贾某论道?”

    “别弄什么做人的道理。”贾平安真的厌烦了这些人,“整日就琢磨这些,于国何益?做人做人,头发都白了还在琢磨如何做人,到了棺材里还在琢磨着如何做人……

    诸位,醒一醒,这世间不太平,你等想着如何做人,吐蕃、突厥、高丽……他们在琢磨着如何杀人!你等琢磨一辈子做人的道理,谁在保护你等?”

    若是百家并行存在,这个大唐会是什么样?

    墨家打造工业,纵横家琢磨外交……

    每一门学问都有自己的存在理由,而儒学就特娘的敢吹逼,说自己包打天下!

    贾平安一字一吐的道:“就在你等孜孜不倦琢磨着如何做人时,农户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缴纳的粮食养活了你等。

    那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在保护你等……

    贾某并非反对琢磨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等,世间诸多豺狼,若是琢磨做人的道理能让豺狼束手也就罢了,可能让豺狼束手的唯有刀枪。

    可如何能让刀枪更锋利?这是杂学。如何能打胜仗,这也是杂学……如何能增收,这是杂学,如何能让建筑更加固,这同样是杂学。”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喝骂道:“就是你等最看不起的学问在养活你等,在保护你等。你们特娘的被保护的最好,被养的最胖。

    做人要有良心吧,可你等一边吃的脑满肠肥,坐在家中安然无恙,一边却在鄙夷着这些保护你等的学问和人,你们特娘的是豕吗?豕每日看到主人家拎着木桶来了都知晓叫唤,若是叫骂一个试试?可你等就敢叫骂!”

    “这是什么?”贾平安骂道“这是无耻!”

    他走下讲台,缓缓出去。

    包东刚想动,一群学生冲了过来,挡在贾平安的身前。

    “让路!”韩玮冷冷的道。

    “你……”肖立脸颊颤抖。

    “请让路!”

    学生们自发的为贾平安开道。

    ……

    “陛下。”

    王忠良进来,“国子监祭酒肖博求见。”

    “何事?”

    李治抬头。

    边上的宫女上前,递上了手巾。

    在冰水里浸泡过的手巾捂在额头上,顿时一阵轻松。

    王忠良去打听了一番。

    “陛下,贾平安大闹国子监,一番话激怒了诸多助教,如今国子监群情激昂……”

    “他有这般大的本事?”

    李治倒也好奇,“他说了什么?”

    这个皇帝不喜欢儒学,但终归儒学是这个大唐的根基。

    “……他还说农户耕种养活了那些人,将士们浴血奋战保护了那些人,可……”

    “可什么?”李治真心不喜欢儒学,但却也知道儒学对帝王的辅助作用。

    “嗯!”

    李治只是轻哼,王忠良却身体一震,“他说杂学能增收,能让将士们打胜仗……如此儒学就不该吃着杂学弄的粮食,被杂学保护着……却叫骂杂学。他还说……”

    “他还把那些人比作是了豕,不,说连豕都不如,豕在主人喂食时还知晓献媚,那些人只知晓叫骂。”

    李治沉默。

    王忠良心想贾平安这下算是彻底的激怒了国子监,接下来就会引来狂风暴雨。

    陛下也会愤怒吧。

    李治突然笑了。

    “前汉时儒生只是在御座之下献媚之辈,后来学儒学的多了,为儒学说话的人也多了,于是渐渐出头。所谓废黜百家就是这个意思,你只能学儒学。”

    李治惬意的道:“朕看重的是能吏,而非什么自称的大儒。朕看过许多大儒,说起儒学来滔滔不绝,可做事却一事无成。看看那些臣子,但凡有本事的,谁会一心抱着儒学不放?”

    王忠良想了想,还真是。

    比如说李勣,比如说当年的李靖……

    “那些世家门阀学问传家,可那是什么学问?若是儒学传家早就灰飞烟灭……世家门阀的学问让人垂涎的地方就在于做事的法子,以及如何为官的经验。所以他们的子弟一出来就能出类拔萃……别人还在琢磨如何做官,如何做事时,他们早已轻车熟路了。”

    李治突然笑了笑,颇为轻蔑的道:“为何那些学问不能入儒学?皆因大多不足为外人道。那些人一边说着漂亮话,把自家打造成了君子,希望天下人都去学着他们的道理做那等安分守己的所谓君子,自家家传的学问却都是功利。

    别人变老实了,他们却不老实……这个天下,终究是老实人吃亏,不老实的反而扶摇直上。”

    是啊!

    王忠良也心有戚戚焉,李治见了就问道:“你难道也有话说?”

    王忠良感慨的道:“奴婢就是个老实人,幸而陛下仁厚,否则哪有奴婢今日的好日子。”

    这个马屁不错,李治受了。

    “贾平安……”李治沉吟着。

    武阳侯这些话算是说到了陛下的心里头,该被赏赐吧?

    王忠良暗自艳羡。

    “朕记得滕王前日禀告,说吐蕃那边的生意越发的好了,可货物却不够,让贾平安去看看。”李治淡淡的道:“儒学朕看不上,新学朕也看不上,不管什么学问,能帮助大唐强盛的才是好学问。”

    老实人王忠良耿直的道;“陛下,可有人说儒学能帮帝王治理天下呢!”

    “治理天下?”李治的眼中多了讥诮,“所谓儒学助帝王治理天下,乃是武帝时弄的噱头,不过是想神话帝王罢了。哪些人传播那等帝王至高无上,天下人皆该低头的学问。天下人都低头了,自然就好治理了,帝王也无需担心有人造反……可黄巾之乱哪来的?汉末三国混战时,忠心何在?”

    他哂然一笑,“皇帝喜欢用儒学来让天下人低头……朕却喜欢用疆土,用大唐的赫赫威名来让自己标榜青史!”

    ……

    “货物不够?”

    贾平安才将去了国子监砸场子,堪称是酣畅淋漓,结果回来就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人渣藤已经要疯了。

    “缺酒!”

    人渣藤兴奋的道:“去年冬季咱们走私了些酒水去吐蕃和高丽,那些人欢喜的不行,有多少要多少,可……”

    “那就卖。”

    贾平安觉得这不是事。

    李元婴甩甩头,“先生,我也想卖,可没酒了。咱们这边搜罗了酒水走私,长安……先生你去平康坊看看,都有人叫骂了。”

    那么牛逼?

    走私这档子事儿贾平安没怎么关注,没想到竟然做大了。

    他去了铁头酒肆。

    “酒水涨价了。”

    天气暖和了,许多多的蛇头又能看到了。

    “他们说有人大批收购酒水,不知弄到了哪去。”

    “有人喝酒厉害。”贾平安睁眼说瞎话,“那个……多多啊!回头我这边给你多弄些。”

    许多多喜滋滋的道:“多谢武阳侯,若是如此,我这里的生意定然能压过他们。”

    贾平安又去了苏家。

    大舅兄苏能是卖酒的,正好了解情况。

    “是涨价了。”苏能看着依旧是混社会的模样,“说是酒水好卖,可朝中干涉……说是长安粮食不够吃,限制酿酒。”

    长安的粮食确实是不够吃,否则李治也不会拖带着家小去洛阳就食。

    难怪李元婴对此束手无策。

    “舅兄你如今都改头换面了,怎地还是游侠儿的模样?”

    苏荷没心没肺,贾平安就代表她来关切一下娘家。

    隔壁屋子里传来了苏香的声音,“大兄就是喜欢做游侠儿。”

    苏能骂道:“回头捶死你。”

    苏香倔强的道:“威武不能屈,你打死我我也要这般说。”

    苏能冷笑道:“回头扣你的零用钱,让你出门没办法讨好那些小娘子。”

    屋里安静了。

    果然,威武不能屈,但富贵却能淫。

    贾平安笑着准备回去,苏能问道:“那个……平安呐!大娘子在家中如何了?还有兜兜……”

    在贾平安和苏荷成亲后,苏能大概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好,所以没怎么去贾家。

    贾平安笑道:“我说了没用,舅兄只管去自己看。”

    苏能犹豫,贾平安说道:“兜兜越发的有趣了。”

    “那个……晚些我去看看。”

    贾平安回去让李元婴按照程序上疏。

    “请求拨给粮食。”

    李元婴苦笑,“必然是不给的。”

    “上了再说。”

    贾平安觉得这话有歧义。

    随后李元婴上疏。

    奏疏在门下就被打了回来。

    “荒谬!”

    来人板着脸,“长安粮食都不够吃,还酿什么酒?”

    李元婴沮丧。

    “再上!”

    两个孩子越来越大,贾平安越来越不想上班了。

    “看看这等天气,就该带着妻儿出去游玩,而我却在百骑里耗费生命,何其悲哉!”

    贾平安唏嘘着。

    明静却觉得这人有毛病,“人要做事才好。”

    “陪孩子不是做事?”

    单身狗不懂的快乐啊!

    “一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明静颇有优越感。

    “一人怎么好了?”

    贾平安辩驳道:“等你老了,会有孩子孝顺你,多好?”

    现在不是以后,现在父母在的话,你连分家和析产的权利都没有。

    贾平安看单身狗的眼神伤到了明静,她冷笑道:“回头老了我就在宫中收一个义子。”

    “义子容易翻船。”

    “贾平安!”

    明静的心情成功的被他弄炸裂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的笑容戛然而止。

    门外,李元婴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先生,你把明静都快怼哭了,为何这般欺负人?”

    “这不是欺负人,明静太宅了,给她一些刺激,好歹多些烟火气。”

    贾平安给自己寻了个借口,随即又想到了怼明静的一百零八十式,心情大好。

    二人出了百骑。

    “朝中又把奏疏批驳了回来。”

    李元婴觉得贾平安就是在白费劲。

    “如此,你进宫去,就一件事,酒水之事咱们自己解决,不过他们不许干涉。”

    李元婴:“先生你莫要坑本王。若是自行解决,咱们上哪弄酒水去?”

    大佬,咱们别玩了。

    “只管去,弄不到我赔你。”

    李元婴认真的道:“这是陛下的生意,你赔不起。”

    你特娘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是赔不起,我便赔一门挣大钱的生意。”

    李元婴进宫,把这事儿说了。

    “自行解决?”

    李治问道:“如何解决?”

    李元婴干笑道:“武阳侯还未说出主意。”

    李治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吧。”

    李元婴忐忑的道:“陛下,此事……朝中不得干涉。”

    李治点头,“也好。”

    李元婴回去寻到了贾平安,“先生,陛下看似平静,可若是失败了……咱们怕是今年都过不成了。”

    “大不了去西域,那边小娘子多,甩屁股甩的极好。”

    贾平安带着他去了铁匠酒肆。

    “多多,弄一杯咱们的好酒来。”

    许多多应了,仔细一看李元婴。

    “滕王……”

    李元婴一脸矜持,“好好干。”

    办事办事拉稀摆带,装比的本事倒是比得过老郑了。

    许多多弄了一个杯子,李元婴见了淡淡的道:“这是看不起本王吗?换大碗来。”

    许多多看了贾平安一眼。

    小公鸡李元婴炸毛了,“就拿大碗。”

    “别装硬汉。”

    贾平安提醒了一句。

    李元婴笑道:“先生却不知晓本王的酒量,当年在滕州时,本王逼着刺史喝酒,刺史吐的满地都是,本王却依旧如故。”

    “这是我弄的好酒。”

    贾平安再度暗示。

    “无碍!”

    装比滕一脸傲娇。

    许多多弄了一碗酒,看了李元婴一眼。

    “拿来。”

    他拿起碗,“好酒!”

    贾平安瞥了他一眼,对许多多说道:“弄一辆马车来。”

    那一碗酒少说大半斤,李元婴这等没喝过高度酒的,自寻死路。

    李元婴喝了一口,辣!

    他再喝一口,最后仰头……

    吨吨吨!

    半个时辰后,李元婴被送回了府中。

    “酒!本王还能喝!先生,喝酒!”

    “呕!”

    “喝……喝酒。”

    蔡卡只是嗅了一下呕吐物就觉得有些打脑壳,“这是什么美酒?”

    “这是勾兑酒。”

    贾平安坐在铁头酒肆里,喝了一口酒。

    烈!

    贾平安砸吧着嘴。

    前世的二锅头,以及高度玉米酒都是暴烈的典范,但这个酒也不遑多让。

    贾平安却笑了起来。

    许多多皱眉,“这等酒不好喝,怕是难卖。”

    “你不懂。”

    贾平安哼着歌回家。

    “白天不懂夜的黑……哎哎哎!”

    “阿福!”

    在一爪子挠死一条疯狗后,坊民们明显对阿福多了尊重,连坊卒见到阿福都会拱手。

    阿福正在被几个妇人调戏,回头看了一眼爸爸,不搭理。

    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油然而生。

    “郎君。”

    杜贺笑吟吟的道:“今日小娘子竟然会念诗了。”

    “贾家不需要神童的名头,这等话少说。”

    那些所谓的神童,不是父母家族为之造势,就是成名后为了装比的牵强附会。

    等到了后院,苏荷欢喜的道:“夫君,你来。”

    兜兜趴在门槛上,招手,“阿耶!”

    那脸颊微胖,点漆般的眸子中全是欢喜。

    “我的小棉袄哦!”

    贾平安过去抱起她,苏荷说道:“兜兜快背诗,床头看月光……”

    兜兜拍着贾平安的脸,“阿耶,玩!”

    苏荷虎着脸,“兜兜快背。”

    贾平安抱着孩子出去,“教是该教,不过无需强迫。”

    那么小的孩子弄这个干啥?启蒙可以,但强迫有意思吗?

    苏荷追上来,“夫君不知道呢,现在好些女人都标榜自己读过书,是才女,好嫁人。”

    贾平安抱着闺女,亲了她的脸蛋一口,笑眯眯的道:“我家兜兜自然不愁这个。”

    回过头苏荷又怂恿贾昱背诗。

    “窗前看月光……”

    贾昱看着她,木然。

    “背呀!”

    苏荷担心的道:“无双,大郎怎么经常发呆呢?”

    卫无双也有些担忧,“有时候叫他也不应,不搭理人。”

    贾昱突然说道:“阿福。”

    嗖的一下,阿福来了。

    贾昱伸手,阿福叼住他的衣裳,就这么往外面去。

    贾平安:“……”

    ……

    晚安!

第598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本王的头裂开了。”

    李元婴大清早就来了百骑,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可有手巾,越冰越好。”

    “包东的裹脚布要不要?”

    贾平安没搭理他。

    “先生,你不会是想卖这等酒水吧?”

    李元婴赌咒道:“本王再喝这等酒水就是豕。”

    “我记住了你的话。”

    贾平安放下茶杯,“大清早喝一杯暖暖的羊肉茶,真是太美妙了。”

    贾平安回想起了后世对于茶道的描述,不禁笑了。

    茶汤茶汤,现在的茶水实际上就是汤。喝茶就是喝汤。

    历史的车轮滚滚,现在没有被无限拔高的茶水只是一个调剂。

    所谓的逼格一定是人类自己赋予某个事物的,然后不停的神话它,最终成就了道。

    那儒学呢?

    贾平安不禁遥想当年。

    “好了,开始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城中可有吐蕃和高丽的走私商人?”

    李元婴点头,“天气暖和了,那些人嗅着味道就来了,可他们要得太多了些,没货。”

    “去寻他们来。”

    李元婴摇头,“先生,本王此刻就想死在这里,一动不动。”

    这是宿醉后的反应。

    “包东!”

    “武阳侯。”包东活蹦乱跳的出现了。

    “弄一杯酒来。”

    “先生饶命。”李元婴干呕了几下,“嗅都不能嗅了。”

    “我这里没有糖,所以还是用这个法子吧。”

    酒解酒。

    包东弄了一杯酒水来,李元婴嗅着味道干呕,“百骑竟然有酒?”

    “为何没有。”

    “喝了!”贾平安觉得大清早喝酒真心low,关键是难受。

    但宿醉之后喝一小杯却不错。

    “先生……”

    李元婴想死。

    “我保证管用。”

    李元婴这才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然后重重的倒下。

    他喘息着,“原先本王不喜饮酒,可后来在滕州……”

    包东想听八卦,李元婴却看着他不说了。

    等包东出去后,李元婴才继续说道:“那时候要装纨绔,于是喝酒作乐折腾人,怎么坏名声就怎么弄。如今想起来……恍如一梦。”

    这便是天家。

    贾平安觉得大外甥以后真心不容易。

    “后来本王一路折腾,长安不时有文书或是去人呵斥,隔一阵子没有呵斥,本王就会脊背发寒,要揣度长安这边是想动手,还是忘记了本王。”

    可怜的娃!

    在这个时代生在帝王家,毫无疑问大部分都是悲剧。

    后来李隆基干脆把儿子圈养,若非顾忌着名声,估摸着能一家伙把儿子全给干掉。

    这事儿你还真不能怪李隆基。

    看看大唐的历史。

    李渊时,儿子李世民发动政变,沦为太上皇。

    太宗皇帝时,李承乾也发动了政变,但太宗毕竟是马背上的皇帝,得了善终。

    接下来就是李治,老大病逝,老二李贤据闻也是谋反……

    李显和李旦就更不用说了,最后武媚登基,号称武周革命。

    这皇位还能不能安生传下去了?

    这时候有心人就在思索。

    结果神龙政变,武曌退位,这又是一个不正常退位的皇帝,称为太上皇没问题吧。

    可没完,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联手,又来了一个政变,著名的傀儡李旦再度粉墨登场。

    李旦这个傀儡没卵用,随后被儿子李隆基弄成了太上皇……大伙儿数数,这大唐算得上太上皇的有多少了?

    大唐正常继位驾崩的有几个皇帝?

    若是不知晓这些变化,就无法理解大唐帝王为何对孩子这般警惕,帝王心中对外人窥探权力的警惕心有多高。

    所以贾平安当初在百骑立足的手段很简单,抓住维护帝王的权力这条线不动摇,自然就得了李治的青睐,否则早就去和法师作伴了。

    想到法师,贾平安心动了。

    他一脚把李元婴踹起来,“赶紧去联络他们。”

    李元婴站起来,突然捂着额头,诧异的道:“怎地不头痛了?也不晕乎了。”

    贾平安说道:“知晓酒在何处消解吗?肝脏。可肝脏也会累,累了就会歇息,于是你第二日会觉着头痛欲裂,浑身酸软,这便是肝脏歇息了。而此刻喝一小点酒,肝脏就会被唤醒开始解酒。”

    “竟然是这样?”李元婴不禁暗喜,“以后喝酒就能肆无忌惮了。”

    贾平安觉得这货是想多了,“这般做会让肝脏不得歇息,多来几次伤肝。”

    “滚蛋!”

    贾平安赶走了他,说道:“我去巡街,程达看好百骑。”

    明静冷笑,“又跑了。”

    程达低声道:“百骑统领不能抓权。”

    明静一怔。

    ……

    贾平安不傻。

    在接替唐旭之后,开始勤奋,后来就慢慢的懒散了。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样的日子没法过。

    于是隔三差五早退就成了贾平安的标配。

    一路到了大慈恩寺,门子见到他就头痛,“法师翻译经文很忙。”

    晚些他去禀告。

    “法师,那武阳侯又来了,我说法师翻译经文忙碌,他说什么……要劳逸结合,若非不许法师随意出入,他还想请大师出城游玩。”

    几个跟着翻译经文的僧人皱眉,“经文为重,那武阳侯年少轻狂了些。”

    对于他们而言,经文就是全部。

    玄奘揉揉眼睛,“也好。”

    几个僧人不禁一惊。

    “法师,你不能随意出去,否则容易出事。”

    玄奘笑道:“不出城,看看武阳侯有何好去处。”

    他起身,反手捶捶腰,“肉身只是筐子,莫要太看重。”

    几个僧人低头,“是。”

    贾平安在外面溜达等候。

    “法师?”

    看到玄奘出来,他不禁傻眼了。

    玄奘颔首,随即上了马车。

    一个官员出来,板着脸道:“法师出行……下官阻拦了,法师说就在城中,下官回头就会禀告宫中,还请武阳侯海涵。”

    “那就禀告吧。”

    玄奘不能露面,一旦露面,马上就会被围堵。后世什么追星,在玄奘的面前弱爆了。

    “法师,去何处?”

    贾平安只是想问问玄奘能否见见自家的两个孩子,没想到玄奘却出来了。

    “他们说曲江池有趣,就在外面看看吧。”

    一路到了青龙坊,再前面就是曲江池,玄奘突然说道:“贫僧口渴,可否进去讨水喝?”

    谁还敢阻拦你不成?贾平安满头黑线,“法师只管吩咐就是了。”

    马车朝着青龙坊而去。

    “报名,寻谁?”

    坊卒准备阻拦。

    贾平安淡淡的道:“贾平安。”

    坊卒拱手,“见过武阳侯,马车里是谁?”

    “不问最好。”

    贾平安颔首。

    坊卒笑道:“武阳侯带人来,那定然无事。”

    车里传来了玄奘的声音,“可否带路去杨曲?”

    贾平安扔了一小串铜钱过去,坊卒笑道:“方便方便。”

    一般的坊内有十字街口,其余的都是巷子,称之为‘曲’或‘巷’。曲巷取名各异,比如说按照方位叫做北曲或是南巷。或是按照那条街道的特色,比如说柳树多,就叫做柳巷。

    而杨曲,说明那条街上不是杨树多,就是有大户人家姓杨。

    玄奘法师这是寻人?

    贾平安有些好奇。

    前隋崇佛,一直延续了下来。而长安城中信佛的不计其数。

    玄奘西行取经回来后,瞬间就成为了长安城中的顶流。但玄奘很忙,所以能交往的也多是达官贵人。

    他当初和长孙无忌就来往了一阵子。

    所以贾平安很好奇他去寻谁。

    杨家……

    世家门阀也有杨姓,但青龙坊没有杨家人吧?

    一路顺着过去,接着左转进了小巷子。

    “这里就是杨曲。”

    有了铜钱,坊卒也尽心尽职的介绍着情况。

    他带着马车到了一户人家外面,“这里便是杨家。”

    贾平安低声道:“法师……”

    “贫僧想下来看看。”

    这个……

    看看前后,没人。

    一旦被发现,不只是这里,整个青龙坊的人都会蜂拥而至。

    车帘掀开。

    坊卒笑道,“这家人……你……法……法师?”

    玄奘微笑,“还请檀越莫要声张。”

    坊卒的脸颊颤抖,巨大的惊喜让他语无伦次,“法师,法师出来了……”

    他缓缓跪下。

    “无需如此。”玄奘笑道:“武阳侯扶贫僧一把。”

    贾平安把他扶了下来,玄奘看看左右,“说是在杨家前面些,看看。”

    他缓缓而行,“当初一路西行,贫僧健步如飞,如今垂垂老矣,步履蹒跚。”

    这话有暮气,但玄奘缓缓道来,竟然有一种从容。

    再往前一些,就看到了一户人家。

    说是人家……可篱笆墙都破烂了一半,三间木屋也破旧不堪。

    “就是这里吧。”

    玄奘走了进去。

    他缓缓叩门。

    “谁呀?”

    一个老妪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刚才听到了织布的声音。

    房门打开,一个老妪眯眼看着外面,眨巴着眼睛,“你们是……”

    老妪突然走近,仰头看着玄奘,“你是……你是法师?法师,那一年你从朱雀大街过,奴见过你。法师慈悲。”

    玄奘双手合十,“贫僧今日恰好路过,想讨碗水喝。”

    老妪欢喜的不行,“有有有,法师等等。”

    她匆忙的行礼,回头看一眼,大概是担心玄奘会跑。

    里面乒乒乓乓的一阵响,接着老妪捧着一碗水出来。

    碗很土,而且不大干净。

    玄奘双手接过,缓缓喝了,笑道:“甘甜,多谢檀越。”

    老妪接过碗,突然一拍脑门,“法师,可能给孩子看看吗?”

    玄奘诧异的道:“什么孩子?待贫僧看看。”

    老妪进去,晚些脚步沉重的出来,却是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老妪仰头,期冀的道:“法师看看这个孩子……可能救吗?”

    “阿弥陀佛。”

    玄奘接过孩子仔细看着。

    孩子看着傻傻的,双目看不到一点神彩。

    老妪嘟囔道:“上月奴出去乞讨,回来就在家门口发现了这个孩子,傻傻的……就会叫娘,我本想不捡,可又担心他病了,或是被冻死了,不忍心,就把他抱回家,可这孩子就会叫娘呢!法师,你看看可能救?”

    玄奘在看着,神色认真。

    贾平安觉得他翻译经文时都未必有这般认真。

    “他不傻。”

    玄奘认真的道。

    老妪欢喜,“果真不傻?”

    玄奘点头,“他会叫娘,自然就不傻。而且贫僧今日突然心念一动就来了此处,可见与他有缘。檀越可愿割舍了……贫僧带他回去。”

    老妪欢喜的道:“好呢!奴就担心自家活不了几年,到时候这孩子怎么办,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阿弥陀费。”

    玄奘回身把孩子送进马车里。

    这是专程而来。

    玄奘的心中就只有那些经文,他恨不能一天当做两天用,尽量把那些经文都翻译出来,传于大唐。

    所以他哪里有游玩的闲情雅致?

    贾平安吩咐道:“包东。”

    包东上前,先冲着玄奘行礼,眼中全是崇敬之色。

    “你问问她,罢了,我自己去。”

    贾平安上前,“阿婆,你就一人住?”

    老妪点头,“一家子都没了,就剩下了奴活着。”

    “阿婆为何不去养济院?”

    早些时候,各方出钱建立了养济院,专门收养孤老。

    “养济院……”

    老妪黯然,然后又笑道:“自家有手有脚的,能活呢!”

    贾平安笑道:“可是那些人不愿意收?”

    老妪摇头,不肯再说。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阿婆,法师在呢!你只管说。”

    玄奘颔首,“这位是武阳侯,他能帮你。”

    老妪这才说道:“去年奴就去过,他们不肯收,说没钱。”

    贾平安笑道:“若是能进去,阿婆可愿意?”

    老妪点头,“那是巴不得呢!”

    玄奘对他点头,“此事大善。”

    贾平安把玄奘送上车,问道:“法师专程为他们而来,为何?”

    是什么驱使一心翻译经文的玄奘出了大慈恩寺?

    是慈悲心吗?

    玄奘微笑看着孩子,“贫僧不忍而已。”

    ……

    随后贾平安就去了养济院。

    “见过武阳侯。”

    官吏们拱手。

    贾平安径直进去。

    “目前有多少孤老?”

    领头的官员林政笑道:“如今有一百八十余人。”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随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

    查到了后面,一百三十二人。

    林政笑道:“那些人出去玩耍,有的去访友。”

    贾平安问道:“多久回来?”

    林政说道:“下午吧。”

    贾平安眯眼看着他,“包东,封锁养济院。”

    包东令人回去报信,随即养济院许进不许出。

    “武阳侯这是何意?”

    林政诧异。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是下午他们回来,那么一切好说。若是没回来……那便是贪腐!”

    林正干笑道:“武阳侯说笑了,下官哪会敢如此。”

    贾平安随即去了饭堂。

    黑不溜秋的饼子,看不清楚原材料的菜。

    “这便是他们吃的饭菜?”

    贾平安回身问道。

    林正的眼中多了惊惶之色,“这只是……只是……”

    贾平安一脚踹倒了他,“畜生,这等钱你竟然都敢贪,也不怕子孙报应吗?来人!”

    雷洪进来,贾平安指着林正说道:“拷打!”

    雷洪说道:“武阳侯,这是官员。”

    拷打官员不合法。

    贾平安冷冷的道:“只管动手!”

    棍子刚举起林正就交代了。

    “那五十余人都是假的,只是造册,每月领钱粮。”

    贾平安转身就走,林正哀求道:“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命!”

    按照规矩就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可一旦事情被捅到皇帝那里去,林正能活命才见鬼了。

    贾平安站在门外,“打断他的双腿。”

    “武阳侯!”

    雷洪心中一惊。

    这已经不是动私刑了。

    他咬牙,“耶耶却见不得这等畜生,拿棍子来。”

    呯呯!

    “啊!”

    惨叫声中,雷洪大声道:“耶耶一时义愤,打断了他的腿。”

    贾平安笑了笑。

    事实证明雷洪想多了。

    宫中晚些来人带走了林正,从此世间再未听闻过此人。

    随后宫中赏赐了雷洪三万钱。

    “雷洪请客!”

    包东在起哄。

    但雷洪满头雾水,“这是为何?我没做什么事啊!”

    “先生。”

    李元婴带来了几个商人。

    “见过武阳侯。”

    几个商人行礼。

    李元婴低声道:“都是吐蕃和高丽的走私商人,肥的流油。”

    “无需多礼。”

    贾平安笑的让李元婴想到了狐狸。

    随即坐下。

    几个商人笑眯眯的,但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乌龟,想忽悠他们不容易。

    李元婴上次就诱惑过,但凡能弄了吐蕃和高丽的值钱消息来,要什么货好说,而且价钱也好说。

    商人逐利,可这些商人就像是老狐狸般的用各种缘由推脱,一句话,俺们打探不到消息。

    李元婴很失望,觉得自己的手段不够好,就去请教先生。

    贾平安告诉他,不是你的手段不够好,而是你给的报酬不够。当有足够的报酬时,商人们能售卖绞死自己的绳索。

    李元婴觉得这不可能吧!

    这几年他唯一见过的这等人也就是王圆圆。

    “吐蕃和高丽苦寒。”

    贾平安开门见山,并未扯什么淡。

    “是啊!冷的哆嗦,出门撒尿都得带棍子,不然……”

    “冷的都不想出门,可不出门怎么行?不出门家人就会饿死。”

    一个个肥的流油的商人,此刻却把自己比作是长安的乞丐。

    贾平安微笑道:“在寒冷的冬季,若是能有一杯生命之泉会如何?”

    “生命之泉?”

    贾平安点头,拍拍手。

    门开,包东拎着一坛子酒进来。

    雷洪拿着几个碗,明静也悄然进来,准备看看贾平安所说的宰肥羊。

    “诸位。”

    贾平安点头,包东打开封口,顿时一股凌冽的酒意就散发了出来。

    贾平安微笑道:“多年前,一个足以让人冻死的冬季,一对恋人守着破茅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燃烧木材也无法让他们的身体温暖,看着心爱的女人渐渐萎靡,男子就想尽办法,可依旧无济于事。他愤怒了,于是就把五种粮食混在一起蒸熟,向上天祈祷,只要能让女人温暖,他就永世皈依。

    数日后,他打开坛子,里面全是酒水,只是喝了一口,女子就觉着浑身发热……男子大喜过望,当即把这种酒水命名为生命之泉。”

    他点头,雷洪倒酒。

    贾平安喝了一口。

    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几个商人喝了一口。

    “这是火焰!”

    一个商人剧烈的咳嗽着,可眼中却闪过惊喜之色。

第599章 我在想……金戈铁马

    一碗酒下去,几个商人的眼中多了异彩,接着便是神色平静。

    “太烈了。”

    高丽商人竟然是高鼻梁,叫做李春。

    李春摇头晃脑的道:“这酒没人愿意喝。”

    李元婴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

    这样不妥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吐蕃和高丽苦寒,若是贾某没去过也就罢,既然去过,那你这等把戏就别在我的面前玩,丢人。”

    李春笑道:“武阳侯此言甚是,不过这酒太烈……”

    “这酒水……仔细看看。”贾平安点头,雷洪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

    一群沙雕,见过这等纯净的酒水吗?

    这个时代的酒是酿造酒,什么是酿造酒?就是用原料……比如说水果或是粮食用来发酵。

    后世的酒酿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酿造酒。

    这等酒浑浊,里面残留着各种发酵后剩余的杂质。

    绿蚁新醅酒,绿蚁,便是酒水里的残渣,看着像是绿色的蚂蚁般的。

    再后来牛笔一些,但也只能成为浊酒一杯。

    几个商人低头仔细看。

    “这……竟然如此清澈?”

    有商人伸手进去搅和。

    蛮夷!

    雷洪扯扯胡子,不屑之极。

    “没有杂质?”

    “当然。”几个土包子一脸震惊,贾平安微笑道:“什么叫做生命之泉?这便是了!这酒用五种粮食酿造而成。五种粮食相辅相成,酒成之日,残渣全数化为酒水。”

    牛逼不?

    再狡猾的商人面对这等神迹也只能跪了。

    “纯净无暇,难怪被称为生命之泉。”

    “这等酒水若是送到逻些城……”

    逻些城的有钱人会为之疯狂。

    高丽呢?

    泉盖苏文会喝的大醉,随后去玩弄高藏王的女人。

    李春狡黠的道:“武阳侯,这酒水什么价钱?”

    贾平安歪歪脑袋。

    李元婴心中兴奋,“这酒水一斗一万钱,一坛子两斗。”

    贵不贵?

    不贵,便宜炸了。

    所谓金樽美酒斗十千,斗酒一万钱。一斗四斤,这个酒比后世的茅台还贵。但在此刻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是生命之泉。”贾平安幽幽的道:“挣钱不是目的。”

    包东肃然道:“大唐不差钱。”

    雷洪纠结的道:“要不还是卖给别人吧。”

    “我要了!”

    “武阳侯,这酒水我要了。”

    不是暴烈吗?

    宗室小透明,但从小就锦衣玉食,没吃过苦的李元婴震惊了。

    这等难喝的酒水竟然能卖高价?

    他不知道辽东有多冷,更不知道后世寒冷地带喜欢喝酒的习惯,也不知道酒精特娘的兑水竟然也能当酒卖。

    贾平安觉得这一切真心没意思,起身道:“就这么办,另外,这酒水不卖钱。”

    啥?

    几个商人诧异,“不卖钱……”

    白送是不可能的,那用什么来交换?

    “你等弄了粮食来交换。按照当季大唐粮食的价钱来计算。就这样。”

    贾平安洒脱而去。

    朝中不是不肯多卖酒吗?不是不肯给粮食吗?

    我自产自销行不行?我的粮食全数进口行不行?

    谁特娘的还敢哔哔?

    李元婴起身,“恭送先生。”

    晚些,李元婴狂喜进宫。

    “陛下,酒水卖了许多。”

    李治皱眉,不满的道:“粮食不够,为何还卖?”

    民以食为天,前汉黄巾之乱殷鉴不远,但凡涉及到粮食安全的问题,大唐君臣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李元婴笑道:“陛下,先前臣等叫了几个走私商人来,他们愿意用粮食付账。粮食酿酒,随后再卖给他们……武阳侯说这便是出口转内销。”

    咦!

    李治诧异,“什么价钱?”

    “斗酒一万钱。”

    “能比三勒浆?”

    李治有些惊讶。

    李元婴回身,“还请弄一坛子酒水来。”

    有内侍跑去,晚些在走私办弄了一坛子酒水来。

    “陛下请看。”

    酒水清澈的让人不敢相信。

    “这叫做生命之泉。”

    卖相不错,忠仆王忠良仰头就干了一碗,砸吧着嘴,“好酒!”

    李治问道:“这酒水本钱多少?”

    呃!

    这个很尴尬啊!

    “陛下,这酒水……大约是普通酒水的十倍不到。”

    李治倒吸一口凉气。

    奸商!

    这妥妥的就是奸商。

    普通酒水大概是两三百钱一斗,十倍也就是两三千钱,可他们却卖一万钱。

    挣好几倍。

    “武阳侯说若非想扩大市场,卖两万钱一斗也不是事。可薄利多销啊!”

    李治捂额,“经商竟然这般赚钱吗?朕竟然心中动摇,难怪要禁止官员入市,一旦经常进出市场,看着那些钱进出,人心动摇……长此以往,就会琢磨如何弄钱……不贪腐者几何?”

    李元婴干笑,心想这是说我钻进了钱眼子里了?

    可挣钱的是你啊!陛下!

    太疯狂了。

    “去吧。”

    李治终究难舍巨款的诱惑。

    等李元婴走后,他苦笑道:“朕本以为商贾之事不堪,所以让滕王这等声名狼藉之辈去管,如此相得益彰。可谁曾想朕也难免动心。”

    王忠良一脸无所谓。

    这个蠢材不知道钱的好处,难怪不动心。

    呯!

    王忠良直挺挺的倒下。

    “来人呐!”

    李治的眼中多了怒色,“叫医官来。”

    难道是酒水里有毒?

    一个内侍蹲下去看了看,“陛下,王中官像是喝醉了。”

    医官听闻皇帝那里召唤,飞也似的跑来。

    “喝醉了。”

    医官一脸愤怒,“陛下,王中官当值醉酒,不堪之极,当严惩!”

    王忠良被抬了回去,李治站在那里,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吐蕃高丽苦寒,能喝得起这等酒水的皆是权贵,他们若是沉迷于此,长此以往,意志消沉,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陛下。”

    武媚来了。

    “媚娘来得正好。”

    李治招手,等她进来后指着酒水道:“你来喝一口。”

    武媚摇头,“臣妾有孕在身……”

    李治一拍脑门,“朕欢喜了些,竟然忘形了。”

    “陛下为何欢喜?”武媚笑吟吟的道。

    “滕王他们那边用酒水交换粮食,以前能挣钱,如今却能挣粮食,若是能多卖些,好歹也能补充些粮食……对了。”李治说道:“王忠良。”

    “陛下,王中官醉倒了。”

    李治失笑,“朕竟然还少不得他?去告诉滕王,那些粮食入境后,去除他们酿酒之需,多余的全数在边境贩卖给当地军民,粮价低一些。”

    “是。”

    武媚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不禁赞道:“这等美酒果然是令人拍案叫绝,特别是纯净。”

    李治也颇为好奇,“这是贾平安弄出来的。”

    他看了武媚一眼。

    帝王问臣子要东西不妥,但你是他阿姐,自然无碍。

    武媚回身,“邵鹏,你去问问武阳侯,这生命之泉是如何酿造出来的?”

    一个内侍嘀咕,“先前滕王就说过,是五种粮食酿造而成……”

    李治越发的好奇了,“那朕倒是要看看是何等妙到巅毫的手段,竟然能弄来这等美酒。”

    邵鹏急匆匆的去寻了贾平安。

    “那生命之泉是如何酿造出来的?”

    贾平安一脸懵逼,“酿造?没什么手段啊!就是勾兑……”

    操蛋。

    邵鹏一脸便秘的回去。

    “陛下,皇后,武阳侯说这所谓的生命之泉就是酒精加水勾兑出来的。”

    李治嘴角抽搐。

    武媚怒道:“他越发的浪荡了,叫进宫来。”

    这是要踹几脚?

    贾平安满腹牢骚的进宫。

    “陛下,皇后,那酒精本就是粮食酿造之后蒸馏而来,实则就是浓缩的酒水,只不过太烈了些,喝了伤身。加水勾兑之后,这不就是生命之泉了。”

    武媚咬牙切齿的道:“奸商!”

    呵呵!

    奸商?

    看看李治,那龙颜大悦的模样。

    原材料是货款,大唐就出人工费,中间大赚特赚,这生意好的呱呱叫。

    这等生意手段让帝后为之一惊,至于什么奸商的评价贾平安觉得他们想多了。

    他只是小试牛刀而已,若是真要出手……后世那些商业手段随便拎几个出来,这些人得懵逼了。

    等他走后,李治说道:“他若是做生意会如何?”

    皇帝难道是担心平安变成巨贾?

    武媚心中微微一哂,“平安却太忙碌了些,再说他家中如今也不差钱,按照他的说法,钱够用就行。”

    李治微微点头。

    ……

    回到家,贾平安先去了酒精作坊。

    “武阳侯。”断臂的郑二春出迎。

    里面水汽渺渺,一大股酒味。

    “大生意来了。”

    酒坊有贾家的两成股子,多余的利钱都给了户部,成立了一个类似于基金的玩意儿,每年拨钱给那些伤残军士。

    “这军中每年要的酒精就那么多,哪来的生意?”

    郑二春原先生活艰难,贾平安令人寻到了他和其他十二个残疾武人,专司酒坊管理,把当时吹毛求疵的兵部尚书崔敦礼给弄的哑口无言,而且利钱的管理也交给了户部,崔敦礼在兵部威望大减。

    “以后滕王那边每年会送了粮食来,送多少就做多少,不许挪用,弄出来的酒精勾兑一番,全数给他们。”

    走私办以前一直在走私大唐货物,却无一项自己能掌握的货源,如今这便是有了。

    “是。”

    郑二春带着贾平安进去,那些残疾士卒见到他纷纷行礼。

    “武阳侯,一起用饭吧。”

    有人提出了邀请。

    “也好。”

    贾平安更喜欢这等相对单纯的氛围。

    贾平安问道:“厨房在哪?”

    郑二春惶然,“不敢让武阳侯进去。”

    “滚蛋!”贾平安笑骂道:“我哪有那么娇贵,连厨房都不能进。”

    晚些,一大锅菜出来了。

    “大杂烩,一人一大碗,什么都有。”

    他弄的是干锅,也就是把各种炒菜混合在一起。

    若是下面再来一个小炉子就好了。

    锅底放几片大白菜,再把各种炒菜倒进去……

    贾平安有些流口水。

    老卒们惶然,“多谢武阳侯。”

    “坐下坐下。”

    “酒水呢?”

    所谓无酒不成席,没有酒水这些老卒都一脸欲求不满。

    郑二春起身,“我去买。”

    贾平安心中一动。

    “你等就没想过喝酒坊里的酒水?”

    后世所谓: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

    你拿一点,我拿一点,一个厂子慢慢的就被拿没了。

    郑二春笑道:“哪能呢!既然让咱们做事,该拿的钱粮就拿,不该拿的,但凡看到了,剁手。”

    这话杀气腾腾的,那些老卒却一脸理所当然。

    “小鱼,回家弄一坛子酒来。”

    晚些酒水来了,老卒们垂涎欲滴,贾平安笑道:“再去弄一坛子来。”

    酒过三巡,众人一顿狼吞虎咽,郑二春难为情的道:“军中吃饭就是如此,吃慢了就没你的份。”

    “有一次是打突厥吧,兄弟们一路追杀,追到后来才发现突厥人有数千,咱们只有百余,领军的校尉当先冲杀进去,被乱刀砍死……”

    “兄弟们随即冲杀,那一战杀的……”

    老卒摇摇头,“后来才知晓是碰到了突厥人中的精锐,突厥权贵们下了重赏,人人拼命。那一战……老夫的腿丢了一条。”

    老卒仰头干了碗中酒。

    贾平安问道:“可后悔了?”

    “哈哈哈哈!”

    老卒豪迈大笑,说道:“当年老夫在家耕地,日日看着田地,娶妻生子。后来先帝征伐高丽,村里的老人说了前隋征伐高丽的惨状……”

    前隋征伐高丽当真是烂。

    “陛下有令,无需征发丁壮从军,可村里的老人却说要报仇,老夫纳闷,就问为何报仇,老人们说当年征伐高丽时,村里也去了十余人,归来两人,说那些兄弟的尸骸都被筑为京观。”

    老卒的眼中多了哀伤,“老夫的三叔就在其中。这等大仇不报,何以为人?村里百姓踊跃而去,老夫便是那个时候进了折冲府,后来赶上了先帝征伐高丽……”

    他自豪的道:“老夫在高丽斩杀六人!”

    贾平安举碗,“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众人一饮而尽。

    郑二春打个酒嗝,“当初老夫从军……村里人都说在地里刨食没出息,有本事就去杀敌挣军功。我这就动心了。”

    “老郑,当年怕死吗?”一个老卒笑道。

    “怕个屁!”

    郑二春骂道:“想想前隋末年天下大乱,都没个安生的时候。那些贼人混战也就罢了,最多裹挟着一起作乱,可突厥人一来就是烧杀抢掠,大唐若是败了……”

    “可大唐不会败。”一个老卒轻蔑的道:“当年杀敌时,不管是突厥人还是高丽人,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突厥人被打残了,先帝征伐高丽,高丽人缩在城池里不敢出来,大唐……赫赫威名!”

    一个老卒举碗,“为了大唐的赫赫威名!”

    贾平安一饮而尽。

    这些老卒从军并未有什么高尚的目的,第一就是想挣军功,第二才是想着保护家园不受侵害。

    但正是这些人,支撑起了这个强大的大唐!

    贾平安摇摇晃晃的起身回去,徐小鱼跟在后面。

    “小鱼你此生想要什么?”

    徐小鱼一怔,“郎君,我就想这般……就这样。”

    这便是普通人的生活,你问他们有什么追求或是目标,他们大多会说我就想过着目前的日子,直至逝去。

    回到家,阿福近前,随后跑了。

    进了后院,三花上前伺候,嗅到酒味后,就柔声道:“郎君可要解酒汤吗?”

    “不要。”

    贾平安觉得满脑子都是金戈铁马。

    那些老卒们的征战经历激起了那些记忆。

    叠州,辽东,西域……

    这个大唐外敌无数。

    但正因如此,这个大唐才如此伟大。

    没有困难,就彰显不出这个大唐的豪迈。

    “阿耶!”

    小棉袄正在院子里转圈,鸿雁在边上看着。

    贾平安蹲下,兜兜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被他抱着。

    “臭!”

    兜兜仰头挣扎,贾平安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夫君喝酒了?”

    卫无双出来,叫人去弄醒酒汤。

    三花有些愕然,“郎君不是说不喝吗?”

    鸿雁看了她一眼,“这是夫人的事,你算哪门子的人,也能张罗?”

    苏荷喜滋滋的道:“夫君,先前滕王遣人送了礼,说是多谢夫君指点。夫君你指点了他什么?如何经商?那些商人可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给我说说吧。”

    呃!

    贾平安觉得苏荷想多了,“其实所谓的商场争斗没那么精彩。”

    小说里写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只是简单粗暴的下药,或是抢东西,或是直接寻大佬来镇压……

    真的没什么精彩,只是成功之后被人神话了而已。

    “阿娘!”

    兜兜皱着小脸伸手,苏荷笑着把她抱过来,“兜兜不想阿耶?”

    “臭!”

    兜兜趴在苏荷的怀里喊:“走,阿娘,走!”

    小棉袄再次漏风。

    贾平安坐在屋檐下,感受着凉爽。

    卫无双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给他揉着肩头,“夫君有些兴奋?”

    “是啊!”

    贾平安身体后仰,靠在她的身上,“和老卒们一起喝酒,听他们说着当年的厮杀,念及此,才发现大唐开国至今艰难。”

    大唐开国后,面对着打烂的江山,只能一步步的收拾。可外敌不会给你喘息之机。

    先帝登基,突厥兵临渭水。

    高丽在辽东虎视眈眈。

    吐蕃赞普同样想啃大唐一口。

    这等局面下,先帝竟然能把大唐带到这个地步,不愧是雄主。

    “夫君想什么呢?”

    卫无双以为他睡着了。

    贾平安睁开眼睛,“我在想……金戈铁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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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执拗的太子

    “夫君,起床了。”

    “马上。”

    贾平安睁开眼睛,自信的微笑,“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他动了一下脑袋,“哎呀!”

    脖颈剧痛。

    “落枕了。”

    贾平安只是动了一下,脖颈痛的不行。

    卫无双被吓到了,跑过来看了一眼。

    “帮忙。”

    贾平安僵硬的被扶起来,惨叫不断。

    “阿耶!”

    小棉袄来了。

    苏荷进来,见状不禁大笑,然后把兜兜扔在床上,“兜兜快去寻你阿耶玩耍!”

    “阿耶!”

    兜兜就像是越野赛般的爬过去,贾平安偏头,马上惨叫一声。

    兜兜被吓到了,愣在那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父亲。

    “兜兜……”

    贾平安伸手。

    落枕太难受了。

    没法操练,吃早饭都是把碗送到嘴边,慢慢的刨。

    上马,贾平安说道:“阿宝,稳一些。”

    阿宝不愧是四驱车,减震的效果也不错。

    到了百骑,下马时巨难受。

    贾平安别扭的进了值房。

    “落枕了?”

    明静干咳一声,“我会弄落枕!”

    “果真?”

    贾平安心中一喜。

    “当年我在道观时和人学过。”明静一脸自傲,“经我出手,最多半日就好。”

    这个有些意思。

    “那就试试。”

    明静走到他的身后,按住颈椎两侧的肌肉,“百骑贷……”

    “这个月的免息!”

    贾平安豪爽的一塌糊涂。

    一番按摩,你还别说,贾平安转动脖颈,竟然好了大半。

    牛逼!

    “武阳侯。”

    包东就像是鼹鼠般的出现了,“许尚书那边寻你。”

    贾平安站起来,脖颈依旧有些扯着痛。

    但好的太多了。

    “多谢了。”

    身后,明静得意的道:“小事一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比如说明静就喜欢买买买。

    李义府追求什么?

    许敬宗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贾平安和李义府。

    这竟然是个见面会。

    李义府笑的如十里桃花,贾平安笑的如同是十佳少年上台领奖。

    这个老贼寻我作甚?

    李义府从此会开始一段红得发紫的宦途。

    但人不能太火,火了之后最好蛰伏一下。

    这是贾师傅的经验。

    李义府含笑道:“老夫的祖父原先为官,老夫跟着迁居蜀地。但老夫靠的并非是萌荫。老夫的文章被人赞颂,随即剑南道巡查大使李公举荐老夫进京为官。那也只是门下省的典仪。”

    “后来老夫的文章被多人夸赞,一步步就这么上来了,并跟着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

    老鬼说这些做什么?

    “老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老夫并非是那等靠着阿谀奉承上位的奸佞。”

    李义府神色坦然,“老夫投靠了陛下和皇后,有人因此说老夫是奸佞,可老夫若是不如此,长孙无忌就会对老夫下毒手……”

    这个时代实际上和后世的宋明没什么区别,但凡成为皇帝心腹的都会被主流社会斥之为奸佞。

    李义府讥诮的道:“帝王的心腹为何被斥为奸佞?皆因那些人把帝王看做是对头,想和帝王争夺权力罢了。”

    李猫果然不愧是李猫。

    李义府笑道:“武阳侯以为如何?”

    这番话堪称是官场秘籍,一下就点穿了为官之道。

    “世家门阀传家的学问中,这番话是必有的。”

    这是在示好。

    但他低看了贾平安。

    “大唐分为三个部分。”贾平安觉得自己可以反向给李猫上一课。

    你知晓世家门阀的这等秘籍又如何?

    你可知晓后世屠龙术大成者的看法吗?

    贾平安笑的很是云淡风轻,“其一为帝王;其二为群臣权贵,以及豪强地主;其三为普通百姓。”

    屠龙术告诉我们,阶级不同,就别指望他们为你的利益说话。

    许敬宗就在外面。

    他担心贾平安被李义府给忽悠了,准备关键时刻冲进去一声断喝。

    但听到这里,他不禁忘却了初衷。

    “先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诚哉斯言!”贾平安先来了个政治正确,把自己的一番言论和先帝挂钩,“那些人一心就想攫夺更多的权力和利益,向上把帝王视为对手,关键是向下,他们会巧取豪夺……”

    外面许敬宗,里面李义府,外加一个贾平安。

    若是长孙无忌在此,定然会说群魔乱舞。

    “李相只看到了那些人和帝王争夺权力,可看到他们向下巧取豪夺的坏处吗?”

    李义府并未浪得虚名,“你是说……那些人鱼肉百姓,天长日久,民不聊生,随即……”

    “李相何必震惊?”贾平安笑道:“你并非不知道……”

    李义府愕然,“这话何意?”

    贾平安说道:“你只是并未把百姓当回事罢了。”

    谁不知道民不聊生的后果,可为何都视而不见?

    万般理由汇拢在一起:百姓不就是牛马吗?

    李义府微微眯眼,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需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老夫今日来此,只是想和武阳侯说说心里话。”

    笑里藏刀的说心里话,贾平安真想看看他的手中是否握着刀子。

    “李相请说。”

    贾平安压根就看不到半点慎重的模样。

    “老夫为陛下腹心,武阳侯也是如此,所谓合则两利,武阳侯以为如何?”

    这是来求和?

    不对。

    这是做姿态!

    贾平安想到了阿姐。

    李猫啊李猫!

    李义府此举定然是做给阿姐看的,所以才会寻了许敬宗来做中人。

    他这番话一出,贾平安若是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

    贾平安微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李义府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起身颔首,“如此老夫知晓了。”

    他推开门出去,看到外面偷听的许敬宗后惊讶的道:“许尚书你……”

    老许尴尬的道:“老夫忘记了东西,刚想回来拿。”

    看看,李义府明明知晓许敬宗定然就在外面偷听,却一脸震惊的模样。

    这演技杠杠的。

    而许敬宗却尴尬的想钻进地缝里去。

    演技太差了,应对太差了。

    不过想到许敬宗干的那些奇葩事儿,贾平安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浮云。

    李义府微微颔首,潇洒而去。

    许敬宗进来就埋怨,“李义府如今进了朝堂为相,红得发紫,你不和他同流合污也就罢了,何必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这是撕破脸了!”

    贾平安笑道:“许公,李义府笑里藏刀之人,行事只问利益,毫无底线,此等人我与他为伍……死后无颜去见祖宗。”

    “你啊你!”许敬宗嘟囔道:“他定然会去皇后那里说你的坏话。”

    ……

    李义府随即进宫。

    “武阳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武媚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李义府旋即出宫。

    回到值房,他对心腹说道:“贾平安颇有才,眼光独到。”

    李义府颇为自傲,所以心腹觉得古怪,“相公竟然夸赞他?”

    “他一番话把大唐诸人划分开来,更隐晦指出了百姓不能指望权贵豪强,只能指望皇帝。而皇帝也不能指望这些人,只能指望百姓的支持。可中间却隔着权贵豪强,两边相望,却无法联手。”

    心腹震惊。

    李义府笑道:“是个有才的年轻人,可却不知好歹。”

    心腹低声道:“要不把这番话放出去?”

    “权贵豪强本就是帝王的对头,从许久之前便是,说出去……徒惹人笑罢了。”

    ……

    邵鹏出宫了。

    “为何拒绝了李义府?”

    “因为他是个烂人。”贾平安甩出了这个答案。

    呃!

    这话很有道理,但邵鹏却嗤之以鼻,“你看看那些官员和仇人都能共事,你虚与委蛇不就是了?”

    贾平安不禁笑了,“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弄他。”

    罢了。

    这个态度没得谈。

    邵鹏回宫禀告。

    “平安还有这等脾气?”武媚突然默然。

    “阿娘!”

    李弘来了。

    武媚笑道:“下学了?”

    “是。”

    李弘行礼,然后看看武媚的神色,“阿娘不高兴吗?”

    武媚惊喜,“五郎如何知晓?”

    李弘走近,“阿娘不高兴的时候,看着冷冰冰的,就算是笑也是冷冰冰的……”

    武媚回头,“五郎孝顺。”

    邵鹏心中欢喜,“殿下纯孝,昨日还问皇后吃饭可香。”

    “阿娘,为何不高兴?”

    李弘很认真的问。

    武媚本想哄他,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不妥,“武阳侯不肯和人联手,阿娘不高兴。”

    她觉得李弘大概会想不明白此事,然后再给他分析一番。

    这是太子,她也想让他活的轻松自在,可前方无数挑战,不学习这些怎么行?

    李弘迷惑了一瞬,武媚心中暗笑。

    “阿娘,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呃!

    武媚发现自己无从回答。

    李义府是好人还是坏人?

    从帝王和她的角度来说,李义府是个好人。

    可若是从世俗道德的角度去看,李义府就是个坏人。

    帝王眼中无好坏,这话是李治说的。

    我该告诉他哪一个答案?

    武媚沉吟着。

    良久,她说道:“你是太子……”

    李弘皱眉,“阿娘,你上次说我先是你和阿耶的孩子。”

    瞬间武媚就被这句话击中了,招手把他揽在怀里,“那人不是个好人。”

    李弘就昂首道:“那为何要与坏人联手?”

    武媚第一次让人看到了尴尬的情绪,李治刚好准备进来,见状觉得好笑,就止步。

    “那个……因为坏人能帮你啊!”

    李弘摇头,“阿娘,这不对。”

    “哪里不对?”

    现在的武媚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女较劲。

    李治不禁含笑。

    李弘抬头,一本正经的道:“要人帮助,为何不去寻好人?”

    李治悄然转身出去,王忠良威胁道:“别说陛下来过。”

    在李弘那纯净的眼神注视下,武媚鬼使神差般的说道:“是啊!该和好人联手。”

    可好人做事的能力多半也有问题。许多时候上位者需要人来干脏事,好人有自己的道德观,不肯去做,坏人却甘之如醴。

    李弘笑了,“阿娘有错就改,是君子。”

    武媚啼笑皆非,“你还能给阿娘说道理了?”

    邵鹏等人哄然大笑。

    还未远去的李治听到了笑声,微笑道:“五郎纯真。”

    王忠良也觉得太子很好。

    “陛下,李义府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是想说和贾平安的事?”

    “不知。”

    “此事……”

    李治本想召见,可却想到了那句话,“就说朕没空。”

    ——要人帮助,为何不去寻好人?

    他是帝王,知晓帝王身边必须要有干脏活的人,比如说李义府。

    但面对孩子那纯真的眼神……

    “朕偶尔也该放纵自己一次。”

    晚些,皇帝那边来人,赏赐了太子几道菜。

    “阿耶为何赏赐了菜?”

    李弘有些好奇。

    来人笑道:“陛下说殿下最近学业不错。”

    于是李弘就心安理得的开始吃饭。

    吃完饭就该回去准备睡觉了。

    躺在床上,李弘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他听到了哭泣声。

    成年人半夜听到哭泣声,大概会吓得躲在被子里。

    可李弘却自家下床,“开门!”

    陪房的内侍这才醒来,“殿下,可是要马子吗?”

    李弘摇头,“把门开了。”

    内侍开门,李弘迈过门槛出去。

    他顺着哭声往右,内侍赶紧叫醒了值夜的几个内侍宫人。

    李弘已经转过去了。

    一个宫女蹲在那里哭泣。

    “你哭什么?”

    宫女愕然抬头,见是太子,慌的跪下,“奴惊扰了太子……”

    李弘再问,“你哭什么?”

    宫女摇头,李弘板着脸,“说话。”

    小小的孩子开口,威严自然就来了。

    宫女颤声道:“奴……奴的母亲死了。”

    李弘回身,“睡觉。”

    宫女起身,内侍近前低骂道:“贱人,竟然惊扰了殿下,还不快滚!”

    你永远都不要奢求别人会对你的悲惨境遇感同身受,外人对你的境遇更多的是觉得膈应,心想你和我说这个干啥?

    所以那些喜欢抱怨诉苦的人开始很受欢迎,渐渐许多人都会疏远他。

    第二日,李弘起床,随后要吃早饭。

    “昨夜哭泣的宫女叫做什么?”他打着哈欠问道。

    “殿下,叫做王霞。”

    “去阿耶那里。”李弘准备出发。

    他身边的管事内侍曾相林上前,眉间全是平静,“殿下,今日不该去陛下那里。”

    李弘渐渐大了,李治和武媚早上事多,所以也顾不得他,让他自己吃早饭。

    李弘看了曾相林一眼,“去阿耶那里。”

    曾相林低头,“是。”

    这位太子殿下看似和气,可执拗起来拦不住。

    “要快些,不然陛下那边吃完了。”

    曾相林催促着众人。

    李治已经在用饭了。

    他一边用饭,一边想着朝中之事。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李治讶然,然后笑道:“他如何来了?快让他进来。”

    李弘进来,行礼后说道:“阿耶,我有事求阿耶。”

    这个孩子一开口就不转弯,李治却颇为欢喜,“你说来,若是正事,朕便许了。”

    王忠良看了太子一眼,心想还能有啥正事,多半是一些孩子的想法吧。

    李弘说道:“阿耶,我那边有个宫女叫做王霞,他的阿娘死了,我想让她回家看看。”

    王忠良愕然。

    “殿下。”这等事儿皇帝不好劝,只能王忠良上,“不管是谁,一旦进宫之后,就和外面再无瓜葛了……”

    就如同是武媚当年一样,除非是混到了帝王宠爱的地步,否则宫外的家就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为何?”李弘很不解。

    王忠良苦笑,“殿下,这个……是规矩。”

    李弘不搭理他,吧嗒吧嗒走到李治的案几前,“她的阿娘死了,定然会心疼。上次阿娘病了,我都难受了许久……阿耶,让她回家去看看阿娘吧。”

    李治默然看着他,良久点头。

    宫中最大的规矩就是帝王的话。

    李弘笑了起来,随后告退。

    李治吩咐道:“再弄些饭菜来。”

    皇帝和太子一起用饭,武媚得知后问了缘由。

    “殿下为了一个宫女去向陛下进言。”

    武媚的眼中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那宫女的母亲离世,有出宫办事的人恰好知晓,回来给她说了。她晚上在寝宫外哭泣,惊醒了殿下。”

    武媚点头,看着奏疏,突然吩咐道:“去查查此事。”

    “是。”

    事情很快就查清了,王霞的母亲前日离世,出宫办事的人和王霞有些交情,被她委托给家人带些自己攒下的钱财,结果得知了此事。

    “皇后,蒋涵问出宫那人可要严惩。”

    “蒋涵也在耍滑头。”武媚淡淡的道:“五郎既然说了,那便算了。”

    王霞回来后,一言不发,只是在见到李弘时福身,一双眼中全是感激。

    此事被邵鹏随口说了出来,贾平安不禁笑了。

    许久后,萧淑妃的两个女儿年纪不小了,依旧在宫中无人问津。后来就是李弘得知后,亲自去和母亲求情,这才能出宫。

    这个孩子心肠好,堪称是老李家难得的好种。

    “老邵,太子是个好太子。”

    “咱知道。”邵鹏也颇为感慨,“太子心善,见到人受苦就难受,假以时日,定然……”

    和李贤等人相比,李弘的优势太大了。

    但贾平安想到了肺结核,“老邵,注意殿下身边的人,谁咳嗽了先隔开,请了医官诊看,没好之前不许回来。”

    “咱办事比你稳妥。”

    邵鹏见贾平安神色严肃,就加了一句,“定然不会。”

    ……

    晚安!

第601章 你自信的样子有我的三分功力

    “陛下,兵部有奏疏。”

    李治接过看了一眼。

    呯!

    李治抬头,眼中多了冷厉之色,“武功县折冲府和地方发生冲突,打死三人!”

    长孙无忌沉声道:“陛下,此事要弄清楚,若是不对,当严惩。”

    李治点头,“让百骑去。”

    韩瑗诧异,“陛下,可令兵部会同地方去查。”

    地方查担心包庇,加上兵部监督就完美了。

    李治摇头,看了一眼奏疏。

    ——陈家!

    “就让百骑去!”

    皇帝有些怒气,为何?

    晚些散朝,长孙无忌回到了值房,“去问问武功折冲府之事。”

    长孙无忌的吩咐下去,随即引发涟漪……

    小吏出去,随即寻了个官员,低声道:“相公想知晓武功县折冲府之事。”

    官员出去召集了几个小吏,“去查武功县折冲府之事。”

    几个小吏各自去寻消息。

    其中一人去寻到了郑远东。

    “相公想知晓武功县折冲府之事。”

    “是。”

    郑远东去了兵部。

    “不知。”

    兵部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好像有些不满。

    我不认识此人,他为何对我这般?

    郑远东心中纳闷,就去问了别人。

    “说是当地豪族和折冲府发生冲突,打死折冲府三人。”

    郑远东这才知晓兵部对自己冷眼的缘故。

    他是长孙无忌的幕僚,长孙无忌是世家门阀。

    在兵部的眼中,长孙无忌和豪族是一丘之貉!

    他随即回去复命。

    值房外的小吏见到他来就微笑道:“郑先生来了。”

    郑远东微笑颔首。

    他原先的脾气并不好,经常和人怼。心情不好时看到人都是冷着脸。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此生就这样了,桀骜不驯,不高兴我谁都不搭理。

    鲜衣怒马的少年啊!

    可一朝家变,他就变了。

    他看到人不再冷漠,而是微笑。

    就是那种最善意的微笑。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但他做的无比自然。

    原来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

    “相公。”

    他进了值房,眼中流露出了关切之意。

    “远东啊!”

    长孙无忌抬头,揉揉眼睛,微笑道:“可是查到了。”

    “是。”郑远东说道:“武功那边有豪族陈家和折冲府的人在酒肆里发生冲突,陈家人多势众,打死了折冲府三人。”

    长孙无忌哦了一声,“武功陈家啊!老夫记得和王家是亲戚……豪强太多了。”

    他嘟囔着,“太多了麻烦,也难收拾。”

    郑远东带着些调侃之意笑道:“可不是,大家互为亲戚,扯来扯去都是一路的。”

    长孙无忌摇头,不满的道:“太紧密了也不好,陈家……王家,有恃无恐!百骑去了也不能径直动手,不然王家会发动关系,在朝中弹劾……此去……麻烦!”

    他抬头笑道:“远东年岁这般大了,为何不成亲?”

    郑远东苦笑道:“不想。”

    长孙无忌指指他,含笑道:“男儿不成亲终究不像样,回头想什么样的女子给老夫说说,老夫给你说亲。”

    他傲然道:“老夫出面,若是有人不答应,那便是你让人嫌恶到了极点,哈哈哈!”

    郑远东赧然,“相公说笑了。”

    出了这里,他的眸色微变,去了外面,在老地方刻了个痕迹。

    贾平安很忙,还得和兵部那边沟通,看到记号就骂道:“死卧底,多大事要在这等时候见面?”

    他急匆匆的去了铁头酒肆。

    郑远东已经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武功之事的陈家背后是王家,小心。”

    “多谢。”

    这是个重要消息,让贾平安不至于轻敌。

    “我回去了。”

    郑远东的神色转冷。

    这是切换频道了。

    大唐的制度很不人性化,比如说贾平安要出差几日,竟然连家都不能回。

    他交代许多多派人去家中传信,自己赶紧回去。

    ……

    武功县。

    陈家。

    五十多岁的陈句看着面色红润,眼神从容。

    院子里有些花树,在阳光下生机勃勃。

    “二郎回来了吗?”

    身后的仆从说道“二郎君还未回来。”

    陈句回身,眉间有些冷意,“他行事不密,以至于闯下大祸,还敢出去玩耍?去,把他叫来。”

    他在院子里缓缓踱步,随后进去写字。

    晚些,脚步声传来,一个笑嘻嘻的男子进来。

    男子便是陈句的二儿子陈舒。

    陈舒笑嘻嘻的道,“阿耶,你寻我?”

    陈句没动,而是书写完了剩下的内容。

    陈舒念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陈句左手按住右手的袖口,缓缓把毛笔放在笔架上,问道:“何解?”

    陈舒束手而立,“阿耶,天黑了依旧在劳作,只为君主的赋税,苦不堪言。”

    “式微,式微……”陈句抬头,目光幽幽,“高祖皇帝还好,先帝顾着扫荡外敌,所以安内为要,不生事。可当今皇帝登基不过数年,频繁问政,轮番让各州刺史阐述各地风情弊端。这也就罢了,可他却不动声色卡住了许多赚钱路子,与民争利如此,我等却依旧要为他天黑不归,何其荒谬!”

    陈舒马上就嬉笑道:“阿耶,咱们家本来过的颇为舒坦,可生意却被皇帝给抢了,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陈句皱眉,“可你行事不密做下了好事,消息瞒不住了。”

    陈舒面色一紧,“阿耶,为何?”

    陈句骂道:“你以为折冲府是陈家的奴仆?此事为父和他们交涉过,那三户人家每家给一万钱,可折冲府却不肯,这是要较劲呢!此刻消息定然到了长安,就算是王家能周旋,可那些老将能善罢甘休?”

    陈舒嘟囔道:“那些老将垂垂老矣,不是该死了吗?”

    “他们杀人无数,堪称是混世魔王,可老天依旧不肯收他们。”

    陈句的眸色渐渐柔和,“你要小心些,长安一旦来人……王家那边定然会看护着咱们,不过你也莫要到处跑,小心被拿到把柄。”

    “阿耶,长安会是谁来?”

    陈句沉吟着。

    “此等事该是让兵部来监督,地方查探。”

    “那就没事了。”

    “小心无大错,再乱跑,为父禁你的足!”

    陈舒笑嘻嘻的应了,晚些却又跑去了市场。

    青楼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歌舞之前,陈舒渐渐忘却了那些事。

    晚些,外面有人敲门,接着一个朋友进来。

    “百骑竟然来了。”

    陈舒皱眉,“他们来作甚?”

    朋友坐下,搓搓手,“不知道,不过径直去了折冲府。给我来壶美酒。”

    ……

    折冲府很愤怒。

    “那三个兄弟相约去酒肆,不知为何就与陈家发生了冲突,竟然被打死……”

    折冲府这边并无更有价值的消息。

    “不是私人恩怨。”

    贾平安站在住所的院子里,神色平静。

    明静不解,“若是遇到了对头,多喝些酒之后大打出手也常有吧。”

    “打死三人试试?”

    皇帝让明静这个胆小的来监督堪称是神来之笔,可却忽略了明静社会阅历不够的缺点,以至于许多事都要贾师傅来解释。

    我特娘的还得给自己的对头上课,容易吗我?

    还得借钱给她,动辄就不计算利息。

    “为何不能?”

    明静不解。

    “因为那是府兵。”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是府兵,若是打死一个也就罢了,打死三人,多大的胆子?你要知晓,三个府兵就算是没带兵器,一般人上十个也无法围困他们,更遑论打死三人。”

    府兵平日里在家种地,闲时聚集操练,或是听令去长安上番戍守,或是听令出征。

    那三个府兵就是一个村子里的,那日三人结伴来市场里喝酒,进了酒肆后就再也没出来。

    贾平安的眸色微冷,“三个府兵,上了沙场……十个突厥人面对他们都会溃逃。他们没死在沙场上,却倒在了家乡。”

    一个百骑进来,“武阳侯,陈家来人了。”

    明静冷哼道:“竟然此刻才来。”

    贾平安点头,“就带到这里来。”

    大唐的建筑……一般情况下正堂漏风,作为待客之地,遇到冷的厉害的时候就用布幔遮挡。

    但在那里待客是尊重之意。

    陈句走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负手站在堂前的贾平安和明静。

    这是在堂前迎接吗?

    陈句觉得不可能。

    作为帝王的爪牙,百骑不会对陈家有好脸。

    那么……

    近前后,他拱手微笑,“见过武阳侯,这位是……”

    “无需问。”明静冷冷的道。

    这个女人冷若冰霜的姿态很妙,让陈句摸不清头脑。

    贾平安眸色平静,“凶手何在?”

    陈句苦笑,“当时我家刁奴十余人在酒肆里饮酒,这群贱狗奴遇到了那三个府兵,两边喝多了大打出手……刁奴们死了九个。剩下的仓皇逃窜,至今依旧没找到。”

    三人打死九个,陈家的家奴不简单!

    “贾某的麾下……若是遇到这等刁奴,三人能冲散五十人。”贾平安淡淡的道:“逃窜之人的名册我会令人去要。”

    “老夫带来了。”

    陈句很是诚恳的拿出了一本册子。

    贾平安接过随意翻看了一眼,“陈家嫌疑不小,从此刻开始,陈家一干人等不得外出。”

    “可这个时节家中事多……”

    陈句拱手,“老夫保证出去之人随时能召回。”

    这是央求。

    陈句微笑道:“陈家和王家是姻亲,岂敢犯事?请武阳侯放心。”

    果然是把王家拉了进来。

    世家门阀的厉害明静知晓,所以担心贾平安扛不住。

    你可莫要怕了,哪怕是色厉内荏也得顶住。

    她从侧面见到贾平安的脸冷了下去,“你这是要威胁我吗?”

    这是一个陌生的贾平安。

    冷漠的让明静发憷。

    陈句愕然,“哪里,老夫只是想求个情罢了。”

    明静心中一松,觉得这事儿挡住就好。

    我和你有那份交情吗?贾平安冷漠的道:“你与贾某有情?”

    呃!

    你要求情面,可我认识你吗?

    这脸打的啪啪啪。

    明静心中乐了,心想贾平安果然还是个贱人,惹恼了他,管你是谁,先怼了再说。

    陈句脸上的愕然渐渐变成默然,然后拱手,“老夫告辞。”

    贾平安说道:“陈家人不得离开武功,当然,你也可以试试。”

    陈句缓缓后退,“陈家遵守律法,自然不会离开武功。”

    “律法……三条人命在那里,律法何在?”

    贾平安目光冰冷。

    出发前程知节派人来百骑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说。

    杀了军方的人,不管你是世家门阀还是什么,就别想逃!

    陈句觉得年轻人果然是锐气毕露,缓缓转身。

    包东按着刀柄,沉声道:“杀了军中的兄弟,旁人兴许能逃脱,但百骑不会允许那些凶手逍遥。”

    陈句含笑出去。

    “是个老狐狸!”

    贾平安给了陈句这个评价。

    明静也觉得如此,“说什么他都是那个模样,仿佛真是冤枉。”

    外面雷洪进来,“陈句上了马车,并未有异常。”

    明静觉得这样做人很累,自己无法做到,“此事要不查陈家?”

    “查不到。”贾平安负手回身,“陈家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给我们,除非知晓谁在场,直接拿人,否则陈家咱们去了只是白跑。”

    “那……”

    贾平安淡淡的道:“去酒肆。”

    到了市场,看到酒肆时,包东都绝望了。

    “竟然关门了。”

    门一关,许多事儿再也查不到了。

    “问武功县。”

    贾平安指指酒肆的大门,“打开!”

    呯!

    打开的方式粗暴了些。

    酒肆里乱糟糟的,杨大树进去看了看,“武阳侯,看不到曾经的痕迹了。”

    “后续进来的人不少。”

    贾平安走了进来。

    “收拾一下。”

    百骑进来,晚些一个可以营业的酒肆出来了。

    包东去后面弄了一坛子酒来。

    门外路过的人不时看一眼,竟然有人进来,“弄一壶酒来。”

    这人发现不对劲,心想怎么都不说话。

    等看到这群人……连拿酒的伙计都佩刀,看人一眼冷飕飕的,这人才跑了出去。

    接二连三有人进来,随即被吓走。

    晚些,贾平安起身,“走。”

    回到驻地,当地的县尉杨洁来了。

    “见过武阳侯。”

    曾几何时县尉是让贾平安要低头的存在,可现在县尉却拱手行礼,口称下官。

    贾平安并未抱什么希望,“说说。”

    “那日陈家十余人在酒肆饮酒,那三个府兵后来,双方喝多了发生口角,随后大打出手……”

    毫无新意!

    杨洁说的滔滔不绝。

    “那些人呢?”

    你特娘的在照本宣科!贾平安打断了他,眼中多了不耐。

    杨洁苦笑道:“死了九人,剩下的发现不对就跑了。”

    “就没有重伤的?”

    贾平安的话让杨洁楞了一下,“并未发现。”

    “剩下的人……我指的是在场的人可在?”

    杨洁摇头,“打起来之后,那些人就跑了。”

    无懈可击。

    贾平安突然问道:“酒肆的商人和伙计何在?”

    杨洁的眼中多了苦涩,“他们担心折冲府报复,商人和伙计事发后就消失了。”

    这收尾收的无懈可击,贾平安点头,杨洁告退。

    “这里面定然有鬼!”

    明静这等头脑都发现不对劲,“就算是那些豪奴跑了,可酒肆的商人和伙计……他们应当还会回来。”

    “明中官明见万里。”

    那些人估摸着在某个地底下在腐烂中……贾平安随口夸赞。

    “别假惺惺的夸赞,说说此事该如何?”明静觉得此事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那个杨洁也不对,死伤十余人的大事,他作为县尉竟然一无所获,说是尸位素餐都是轻的。”

    你既然能分析出这些来,宫中的钱粮就没算白给……贾平安吩咐道:“去寻那酒肆的商人和伙计。”

    百骑出动。

    贾平安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起床后,除去值守的人之外都睡了。

    贾平安去厨房弄了一碗馎饦,随后坐在台阶上吃。

    “从未见过你这等贪吃的。”

    声音来自于屋顶,贾平安一边吃,一边抽空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这个棒槌,要和我耍这个?

    噗!

    沈丘落地的声音很轻,贾平安注意到他落地的过程中用手按着鬓角的长发。

    你特娘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吹毛求疵?关键是你一个没了蛋的内侍,就算是武功高强,可耍帅也没妹纸会喜欢你,你死心吧!

    “长发飘飘不好吗?”

    后世那些摇滚乐队的人都喜欢留长发,大老爷们看着狂放不羁。年轻时贾平安觉也觉得这样看着潇洒不羁,后来觉得不好……那么长的头发,洗起来很麻烦。

    沈丘并未回答,压压鬓角的长发,“今日我去了陈家,陈句看书写字,并无疑点。其他人也未曾看出问题疑点。”

    “百骑来了,他自然要装老实。”

    贾平安吃完了,舒坦的放下筷子,“此事要紧的是在场的人,在得知酒肆的商人和伙计都消失的消息后,我就知晓,陈家脱不开干系,至少在场的有陈句的亲人。”

    “陈句有问题,不过如何能寻到酒肆的人?”沈丘看样子没找到头绪,“我去过他们的家中……”

    “百骑正在蹲点。”

    “你难道觉着我去一趟毫无用处吗?”沈丘冷冷的道。

    你自信的样子有我的三分功力……贾平安淡淡的道:“死人之后,酒肆的商人定然慌张,而伙计绝对会想着脱身,可他们竟然毫无声息的就消失了,你觉着为何?”

    沈丘负手站在前方,“被陈家灭口。”

    “不对!”沈丘回身,“你既然知晓,为何派人去商人和伙计家蹲守?”

    “兵不厌诈。”贾平安起身。

    每到夜间他就觉得整个人特别空灵,想事儿很快。

    “你是说……”沈丘沉吟,“你是明修栈道……暗地里……”

    “去就是商人和伙计家的只是一部分。”贾平安淡淡的道:“我的人已经去查陈家了,还有酒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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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笨就是了

    “陈家……”

    沈丘显然是有些顾虑。

    一边装潇洒,一边顾虑重重。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着你这人洒脱,从不顾忌什么……”

    大哥,你千万别以为咱们是基友……贾平安一脸唏嘘遗憾,“男儿行事……罢了,那陈家的身后乃是王家,估摸着连陛下都会有所顾忌,你……罢了。”

    这等激将法切记要坚决,别激将之后在现场停留。

    贾平安转身进屋。

    院子里,沈丘站了许久,随后飘然而去。

    第二日,蹲守酒肆商人和伙计家的百骑们一无所获。

    “阿郎,他们依旧在那几家外面转悠,还问了街坊……”

    管事在禀告。

    陈句淡淡的道:“这是守株待兔。那贾平安乃是百骑统领,他来了,就说明陛下不高兴……此事的手尾都被扫清了,他难道还能把死人弄出来问话?”

    管事得意的道:“还说他才华无双,可却远远不及阿郎。”

    “是诗才!”陈句轻蔑的道:“诗才是才,可我等更要学的是经世之才。何为经世之学?做人为官。他那个什么新学,弄的国子监闹哄哄的,可见国子监如今没落了,竟然连这等人都压不住。”

    他负手仰头看着天空,“长安那些人束手束脚,长孙无忌带着人操控朝政,山东士族遮遮掩掩。前阵子放出了消息,山东士族要进来了。”

    管事兴奋的道:“阿郎,如此陈家的机会也就来了。”

    “是啊!”陈句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陈家算不得世家门阀,可咱们和王家是姻亲,王家也需要帮手,如此各取所需。咱们只需跟着王家……等此事了了,就让二郎闭门读书,考科举!”

    “阿郎,科举出来的官吏大多宦途黯淡呢!”

    “他们当然宦途黯淡。”陈句讥诮的道:“你看看大唐的官员,有几个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不是官员子弟,就是权贵豪族子弟。那些科举出仕的官员,若是官员权贵子弟也就罢了,你看看那些不得志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出身。”

    管事讶然,“原来如此……那就是说,那些人被官场排挤?”

    陈句看了他一眼,“什么排挤?就说二郎,他若是为官,自然想的和那些普通出身的官员不同,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陈句悠然神往,“想想汉晋举荐,九品中正。王与马……那才是我等豪族的好机会。”

    “阿耶!”

    陈舒来了。

    陈句冷着脸,“又去了何处?”

    陈舒行礼,笑嘻嘻的道:“我先前去和人做文章。”

    陈句侧身看着他,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收手时,手中多了一根长发……

    “这是谁的?”

    陈舒嬉笑道:“是我的!”

    陈句拍了他一巴掌,半途又减轻了力量,板着脸道:“此次你也该收心了,好生读书,回头去科举。”

    “阿耶,不是举荐吗?”

    陈舒有些不满。

    “什么举荐?”陈句骂道:“科举出仕,家中才好使力!”

    陈舒应了。

    陈句面色稍霁,“若是科举不能……为父再去求王家。做人要紧的是靠自己,什么都去求人,别人也会看低你。好生读,啊!”

    “是。”

    陈舒又笑了起来,“阿耶,那贾平安和蠢驴一般,竟然还在蹲守酒肆商人和伙计的家门口。”

    “他不蹲守那里,还能蹲守哪里?”

    陈句的眉间多了傲然。

    ……

    “陈家的管事出来了,盯住他。”

    杨大树装作是行人模样,悄然跟在后面。

    管事一路去了乡下……

    杨大树一路跟着。

    管事在田庄里视察,询问田庄管事,随后回城。

    “今日白跑了。”

    晚上,杨大树一边泡脚,一边龇牙咧嘴的说着。

    院子里坐着一圈人,明静站在屋檐下,“这般找不到方向。”

    “有方向。”

    贾平安坐在台阶上,觉得屁股冰凉,“管事不是要点,要点是那一日陈家人为何要下杀手,一次杀了三名府兵。”

    “杀府兵……”贾平安觉得这是个胆大包天的事儿,“究竟是什么冲突?说是酒后,就算是酒后冲突,那三个府兵结阵也能弄死十余人,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尸骸说是家属掩埋了,没尸检。”

    明静兴奋,“那咱们去找吧。”

    这娘们……

    “已经去找了。”

    明静讶然:“你竟然安排了那么多?”

    你以为呢?

    下面的人只需考虑一面,而作为百骑的大统领,贾平安得面面俱到的考虑到每个方面。

    明静自告奋勇,“到时候我去。”

    但生活随即就给明静上了一课。

    “那些尸骸都烂掉了。”

    一番描述之后,明静捂嘴冲了出去。

    都高度腐烂了,还查什么?

    贾平安却找到了疑点。

    他寻来了包东,“明面上依旧要盯着酒肆和伙计,暗地里……陈家死了九人,死者的家属都是陈家的奴仆,如今都在田庄里,明白了吗?”

    包东身体一震,“杨大树跟着管事去了庄子,并非是白跑?”

    “这便是尔虞我诈,明日出城去查。”

    第二日,贾平安就带着人消失了。

    陈句神色冷峻,“他会去哪里?”

    “说是酒肆商人的老家是乡下的,就去查探。”

    “此事……要小心,跟着。”

    陈句的眼中多了冷色,“要跟紧了。”

    ……

    十余百骑簇拥着贾平安一路而行。

    两骑迎面而来,近前说道:“那一家子都出来了。”

    贾平安点头,“后面拦截,我们走。”

    “驾!”

    三名百骑在路上拦截行人。

    有人面色大变,旋即回去。

    “武阳侯,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就是要打草惊蛇。”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紧赶慢赶,在前方追上了看似普通的一家子。

    一个老人,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半大孩子。

    老人见到贾平安时,浑身哆嗦。

    “去哪里?”

    贾平安下马。

    老人颤声道:“去走亲戚。”

    “走亲戚带着还在守孝的儿媳妇和孙儿?”

    贾平安指指妇人,“还背着那么大的包袱,这是走哪里的亲戚?”

    老人跪下,声泪俱下的道:“闹鬼了,家中闹鬼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鬼不惊。”贾平安冷冷的道:“你儿子死于府兵之手,府兵为大唐效命,自然有鬼神保佑,你儿子惹了鬼神,你还想安然无恙吗?”

    老人一脸呆滞。

    咦!

    这人竟然不怕?

    明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你安排了什么?”

    贾平安摇摇头。

    “有鬼啊!”

    妇人一声惊呼。

    老人骂道:“这些贱狗奴!”

    嗯!

    还敢骂鬼神?

    这比宁采臣还牛逼!

    贾平安正在愕然,老人哭诉,“大郎行事都是听令……”

    来了!

    明静只觉得腰后一股东西飙起来,整个人兴奋的不行。

    “听谁的令?”

    “阿郎和二郎君的令。”

    一番问话后,明静整个人都蔫了。

    没价值!

    贾平安看着却很是从容,“你儿子往日做什么事?记住……”,他俯身看着老人,眼角却在瞟着妇人,“说错了……万劫不复!”

    老人哆嗦了一下,“贵人是……”

    明静说道:“这是百骑大统领,武阳侯贾平安,陛下的心腹!”

    我何曾是皇帝的心腹?

    贾平安笑了笑。

    老人看看贾平安,惶然道:“大郎以前经常出远门……”

    “去哪里?”

    “说是护送商队去西北。”

    贾平安突然问妇人,“你夫君去了何处?”

    妇人下意识的道:“说是送些要紧的东西,说是二郎君很着紧那些东西,奴再追问就被呵斥。”

    贾平安上马,“你一家子赶紧回去,陈家人来问只管说无事。”

    老人叩首,“可家中闹鬼呢!”

    妇人哭泣,“晚上就听到有人低声哭,还说什么死得好惨……”

    贾平安举起手。

    “我死得好惨呐!”

    “就是这个声音!”

    老人和妇人起身寻找。

    一个百骑笑吟吟的道:“你家外面风太大了些。”

    明静低声道:“竟然是你令人去弄的?”

    你以为呢?贾平安策马,“回去!”

    百骑绕了一圈回城。

    房间里,贾平安分析道:“此事要紧的是查陈家为何杀人。说是什么冲突,可咱们的人已经问过了一些听到动静的,里面就是突然动手,什么意思?”

    他抬头,狞笑道:“就是说,那些豪奴是突然冲着那三个府兵下了毒手!”

    呯!

    包东一拍案几,“难怪,我就说三个兄弟就算是打不过也能跑,原来如此!”

    “为何动手?”

    贾平安说道:“那三个府兵可是发现了见不得人之事?否则难以解释陈家人胆大包天去杀人。再有,那一日有人说曾见到陈家的马车在酒肆后面出现过。”

    明静双手抱臂,胸肌越发的雄浑了,“陈家的马车,那多半是陈句或是陈舒?”

    “为何坐马车?”贾平安目光炯炯,“大唐男儿能骑马就骑马,坐马车的多是女子。陈家人据我所知喜欢打马毬,能打马毬的人竟然去坐马车……”

    就好比能骑摩托车参赛的选手,出行竟然选择了自行车……

    环保?

    “如今要查清那人是谁。”明静皱眉。

    “陈句那一日在家。”

    贾平安神色平静。

    “咱们竟然查到了那么多?”

    明静只觉得一条线已经出现了。

    “那一日陈句在家,谁能坐马车去酒肆?”

    “陈家的女人?”

    呯!

    说话的雷洪被贾平安一巴掌拍了个眼前发黑。

    “陈家是豪族,豪族的女人去酒肆也说得通,可带着十余豪奴去酒肆,你觉着这是女人?”

    贾平安笑道:“就算是帝王去酒肆也没有这等大的阵仗,那个酒肆里有什么?值得让陈家人如此。”

    “查!”

    百骑动起来了。

    他们明晃晃的开始查酒肆的背景。

    “阿耶,贾平安在查酒肆了。”

    陈舒有些慌。

    “给他查。”陈句冷静的道:“酒肆的背景毫无问题。”

    明静带着人严查酒肆,贾平安没露面。

    “武阳侯,陈家没动静。”

    “不着急。”

    贾平安在等着。

    两日后,大清早他突然召集人。

    “明中官和我去县廨,包东带人盯着陈家,主要是盯着管事,若是出门就跟着,一旦出城……拿下!”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明静问道:“可是有结果了?”

    “去了就知道了。”

    他一直在等,现在可以开工了。

    二人去了县廨。

    “陈家最近两年办了多少过所?”

    呃!

    县里的人明显是懵逼了。

    “拿出来!”

    明静的作用就是这个。

    她冷着脸,“咱是宫中的中官,奉命查此事,你等敷衍一个看看!”

    记录拿出来……

    “陈家人出行的记录都在这了。”

    贾平安翻看着。

    “西北,西北,西北……陈家在西北有矿?”

    县尉杨洁来了,笑道:“武阳侯这是……”

    贾平安抬头,笑的很是惬意,“陈家去西北……这上面报的是行商,县里可检查过吗?”

    你出行带着什么东西,县里必须要查验。

    杨洁点头,“查过,是贩运铁器。”

    贾平安起身,“贩卖到了何处?哪一家?”

    杨洁摇头,“这个下官不知。”

    贾平安问道:“陈家在哪里进的货?”

    杨洁面色微变,“这个……下官不知。”

    明静喝道:“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来此作甚?想盯着我等吗?”

    杨洁笑道:“下官不敢,这便告退。”

    贾平安盯着他出去,吩咐道:“去陈家!”

    ……

    “阿耶,贾平安去了县廨!”

    陈句面色微变。

    “阿耶!阿耶!”

    陈舒突然跪下,“他定然是去查过所了。”

    “查就查吧。”陈句冷笑道:“咱们家做生意又怎么了?”

    权贵做生意的多了去,难道陈家不行?

    “他前面全是幌子!”

    陈舒浑身颤抖,“阿耶,什么查酒肆,查商人和伙计,都是幌子。”

    陈句喝道:“淡定!慌什么?”

    “阿郎。”一个仆役来了,“武阳侯来了。”

    陈句冷冷的道:“二郎在这里,为父去前面。”

    “打人了!”

    前面一阵喧哗,接着贾平安带着人走了进来。

    “武阳侯擅自闯入后院,意欲何为?”

    陈句很冷静。

    贾平安看看周围的环境,“我此来是想问问,陈家做铁器的买卖,在何处进的货。”

    瞬间陈句的脸上多了青色。

    “那只是下人做的生意,和陈家无关。”

    这等由头随口就来,你去问做生意的权贵,问十家,十家都会这么回答。

    “那下人何在?”

    “在去西北的路上。”

    “我的人已经去了西北。”贾平安微笑道:“过所里的目的地是岷州,是贩卖给了哪一家?”

    “老夫不知。”

    “如此,告辞了。”

    贾平安含笑而去。

    明静跟在身后,“该拿下问话。”

    “多少人在等着咱们出错……拿下问话就是屈打成招。”

    贾平安自信的道:“你等着看,陈家父子慌了,弄不好会逃。”

    “不能。”明静分析道:“他既然寻了这个借口,那必然……不,那三个府兵身死之后,陈句应当就把那管事给处置了,所以咱们找不到证据。”

    “我为何要证据?”

    回到住所,贾平安吩咐道:“暗中盯着陈家。”

    第一日没事。

    第二日,下午时,有人来报。

    “武阳侯,陈家有数十人前后出来,往四面去了。”

    “有趣,还和我玩这等手段。”

    贾平安没动。

    明静兴奋的道:“这是要逃?”

    “他当然得逃!”

    贾平安压压手,“无需着急,咱们的人手足够拦截他们。”

    “武阳侯,还请指教。”

    明静认真的拱手。

    “从来到武功之后,你东一棍,西一拳的,看得我满头雾水,压根不知你在做什么,可你最后怎么就把陈句给逼着逃跑了?”

    “先查酒肆的商人和伙计,其实到了这会儿我就发现了问题。”贾平安说道:“打死三个府兵,这是大事,可他们找的借口太好了。商人和伙计担心被折冲府报复,于是遁逃……可遁逃不如直接去县里投案。折冲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冲击县廨,如此等长安来人查明此事,他们自然无事。”

    “这是其一!”

    贾平安微笑道,“随后我令人去盯着陈家,你以为陈句会没有发现?那个……沈中官。”

    沈丘从后面飘然出来。

    “陈家安排了人在外面盯着,百骑的人早已被发现了却不自知。”

    “看看,心不虚,他盯着百骑作甚?”

    明静突然明白了,“你这些手段是为了哄骗陈家,背后却让人去那死者的家中装神弄鬼,随后再逼问,就问出了去西北之事,再以此为由去县廨查过所……”

    这一步步的竟然就把陈家给绞住了。

    “最后无需手段,笨就是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只需派人去查进货的地方,再查西北那边出货的地方,一进一出,自然原形毕露。”

    明静猛地一惊,“你所有的倚仗都是基于陈家的这个生意见不得人……”

    贾平安点头,“陈舒为何要坐马车去酒肆?为何要带着十余豪奴?别说是他,长安城的权贵都没那么大的排场,那酒肆里……有鬼!”

    沈丘点头,“主人去酒肆……就算是陈舒喝多了令人殴打府兵,那些豪奴难道不知轻重?竟然也敢出手,这便是疑点。”

    明静只觉得豁然开朗,“那一日酒肆里发生了什么,那三个府兵发现了什么,于是引得陈舒令人灭口……”

    沈丘点头,飘然而去。

    “哎!接着说说啊!”

    明静觉得沈丘不够意思。

    都是我寻到的疑点,沈丘哪里好意思再说下去。

    “准备。”

    贾平安起身,“陈家该动了。”

第603章 郁郁寡欢,守财奴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陈句在奋笔疾书。

    陈舒在边上如热锅上的蚂蚁。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陈句书写的越发的快,鼻息咻咻。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他直腰抬头,把毛笔掷于地上,骂道:“无德无礼,不死何为?”

    陈舒哀求道:“阿耶,贾平安只要寻到咱们进货的地方,随即就会发现和咱们的货物不同,他会来抓咱们,阿耶,跑吧。”

    陈句负手走出去,管事站在台阶下,回身道:“阿郎,还未传来消息。”

    陈句点头,“让人乔装从四面走,百骑来的就那么多人,只要跟上去,咱们最后走……再无人能阻拦。”

    陈舒心中一松,“阿耶,那县里呢?”

    管事笑道:“郎君放心,县尉是咱们的人,不会有人来了。”

    “可怜。”

    陈句看着屋子,“陈家在此百余年,如今却不得不逃窜……”

    “阿郎,这一路有过所,只要到了西北就不怕了。”

    管事笑吟吟的。

    “你对陈家的忠心……老夫知晓。”陈句含笑道:“回头到了西北,老夫不会亏待你,还有他们。”

    几个大汉进来了。

    这些大汉身材魁梧,神色平静,让人看了心中凛然。

    “这些都是陈家的家底,可惜在酒肆里被那三个府兵弄死了五人。”

    陈句颇为遗憾。

    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进来,“阿郎,他们都出城了。”

    “好!”

    陈句笑道:“任你贾平安奸猾如油,可在老夫布下的疑兵之前也得顾此失彼。可惜老夫并未从军,憾甚!”

    他回身,“二郎,我们走!”

    父子二人随即牵马从后面出去。

    “没人。”

    几个大汉查看了一番。

    “走!”

    他们专门走小巷子,当看到城门时,陈句低声道:“二郎,若是有拦截,你别管为父,只管跑,切记了。”

    陈舒身体微颤,“阿耶,一起走。”

    “听话!”

    一行人缓缓出城。

    “没人。”

    陈句深吸一口气,“列祖列宗保佑,我们走!”

    一行人打马而行。

    “阿耶,到了西北就不怕了。”

    陈舒笑道:“那些人会保护咱们。”

    陈句欣慰的道:“是啊!咱们有学识。吐蕃人想在吐谷浑搅风搅雨,就得咱们这样有计谋的。回头给他们出个主意,咱们也算是能寻个立足之地,最后寻机去逻些城……大唐再厉害也去不了那个地方……”

    “是。”陈舒眉飞色舞的道:“我去西北时,和我交割的商人说逻些城就是天神之地,一般人上去就会气喘吁吁,没几日就吐血而死。”

    “安心!”

    陈句刚想说话,前方有人喊道:“阿郎!”

    这个喊声很突兀,带着巨大的绝望。

    陈句只觉得心脏呯呯呯的跳,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努力抬头,见到前方出现了十余骑。

    为首的那人笑吟吟的拱手,“陈句……这是要去哪?走亲戚?”

    陈句低声道:“二郎,晚些为父大笑你就跑,啊!”

    陈舒浑身颤抖,“阿耶,你别去。”

    陈句微笑道:“我的儿,咱们做的事死有余辜,没有生路了。记住,我一笑起来你就跑,跑得远远的,寻个大山钻进去,一辈子都别出来了,记住了?”

    陈舒剧烈的颤抖着,“阿耶!”

    “好好的。”

    陈句看了他一眼,目光慈祥,随后策马上去。

    “武阳侯拦路这是何意?”

    “演技不错。”贾平安勒马,目光扫过那几个大汉,“这便是陈家圈养的死士吧,没有这等人,也打不死那三个府兵,这最后剩下的几个都被带出来了,也好,一战而灭,正好慰藉那些府兵。”

    “哈哈哈哈!”

    陈句仰天大笑。

    一骑悄然从后面转向,随即疾驰。

    贾平安没动。

    陈句一直在笑,直至笑的咳嗽不止。

    “弄死他!”

    陈句策马往右侧跑去。

    几个大汉冲杀了过来。

    贾平安摆摆手,百骑蜂拥而上。

    管事毫不犹豫的下马跪地,“陈家走私兵器,贱奴都知晓里面的勾当,只求活命。”

    “杀!”

    那几个死士果然身手不凡,但在百骑的面前依旧不够看。

    疾驰中的陈句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家的死士纷纷落马,不禁绝望的喊道:“救我!”

    贾平安轻松策马从侧面绕圈追击。

    再往右就是回城,往左就是百骑,陈句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贾平安拔刀,“下马跪地!”

    陈句骂道:“奸贼,你不得好死!”

    “阿耶!”

    陈句身体一震,回头看去。

    两个百骑就像是驱赶小鸡般的把陈舒驱赶了回来。

    贾平安冷冷的道:“你那些小手段以为能瞒过贾某?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阿耶救我!”

    “武阳侯饶命。”陈句毫不犹豫下马跪地,“都是老夫的罪责……”

    ……

    县廨,杨洁有些坐立不安。

    “陈家如何了?”

    小吏摇头,“百骑就在外面,还是没进去。”

    晚些,杨洁坐不住了,起身出去。

    “县尉!”

    一个小吏冲进来,“百骑的那个中官来了。”

    明静带着几个百骑昂首进来,见到杨洁就冷笑,“杨洁!是你说还是回长安说?”

    杨洁面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的,“是……是陈家,是陈句……”

    “带走。”

    县城挂起了一阵风,百骑四处出击,陆陆续续带走了二十余人。

    驻地外戒备森严。

    “是走私。”

    包东带来了口供,“陈家老早就在走私货物,最早是书籍,路子走顺了就开始走私铁器,后续觉得兵器更挣钱,就走私兵器……”

    “许多事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无法回首。”

    贾平安觉得这都是人心不足惹的祸。

    “弓都是在城中悄悄做的,就藏在那个酒肆里,酒肆就是陈家暗中开的。”

    三个府兵去喝酒,其中一个喝多了去撒尿走错了地方,撞开了一个房间。

    “里面全是兵器,那府兵的酒意都化为冷汗出来了,刚想叫喊,就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

    “陈舒得知露馅,就令人突袭了那两个府兵,可即便是如此,依旧被他们弄死了九人。我大唐府兵……威武!”

    包东唏嘘不已,“陈句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本以为此事能平安度过,谁曾想却被查了出来。”

    一个傻逼!

    “对了,陈句想见你一面。”

    “怎地,还不服气?”

    贾平安起身出去。

    临时开辟的刑房里,陈句浑身是鞭痕,让贾平安突然生出了自己就是恶人的感觉。

    “老夫自问布置的滴水不漏,没想到……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贾平安摇头,“你的布置漏洞百出。你唯一的手段就是灭口,就是扫清证人,可根源你却忘记了。一次杀三个府兵,这本就是极为不正常之事,你却自己脑补着把证据给补没了……自信到了你这个份上,实则蠢笨如猪。”

    他转身出去,陈句嘶声道:“都是老夫做的,和二郎无关!”

    贾平安止步,“你那儿子心狠手辣,三个府兵皆死于他的命令之下。而始作俑者便是你,若非你贪心不足去走私,怎会有破家的今日?”

    破家!

    陈句仰头喷出一口血来。

    “看好他!”

    贾平安走出了刑房,杨大树跟在身后,“武阳侯,这是什么手段?”

    “分析法!”

    杨大树捂嘴不敢再问。

    “没这么夸张。”贾平安笑道:“一件事有表象和内因,一般人喜欢去探索表象,一旦被卡住之后就再无头绪。可为何不去想想内因?”

    他站在堂前说道:“此事看似冲突,可从一开始就觉着不正常,是什么能驱使陈家胆大包天去杀死三个府兵?这才是此事的内因。顺着这个思路,你就知晓该如何去查探。”

    “多谢武阳侯!”

    在学识垄断的现在,这番话就类似于神功秘籍,被贾平安随意说了出来,让杨大树兴奋不已。

    “好好干。”贾平安突然问道:“盗墓有趣吗?”

    “有趣。”杨大树眼中放光,“先是寻到墓穴,随后打洞下去……里面的味道很古怪,掀开棺木的那一刻最紧张……”

    ……

    一场马毬打下来,高阳酣畅淋漓。

    “回家。”

    回家洗澡更衣,浑身轻松啊!

    再拿起一本书看看,高阳觉得这便是神仙日子。

    “小贾怎么还不回来?”

    肖玲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高阳不喜欢人吞吞吐吐的。

    肖玲低头,“公主,要个孩子吧。”

    高阳一怔,无所谓的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肖玲叹道:“那么多的田地钱财啊!公主,到时候……全都得交回去。”

    高阳怒了,“到时候全部送人行不行?出去!”

    肖玲灰溜溜的出来。

    “去问问小贾何时回来。”

    里面一阵忙乱。

    “我的脂粉呢?还有那一条薄纱,小贾最是喜欢,看着和狼似的。”

    肖玲笑嘻嘻的去问了。

    “公主,说是还没回来。”

    “那我要你何用?”

    高阳怒了,想着去了新城家问。

    “不知道啊!”

    新城弱弱的道:“要不……我去问问吧。”

    新城一路进宫,皇帝在议事,她就把王忠良弄出来问话。

    “消息刚到,武功地龙翻身了。”

    王忠良讲解的很精彩。

    “……那陈句觉着自己是调虎离山,谁知道武阳侯一直在等着他,当即下马请降,随后只是一个拷打……走私兵器,大事件!”

    ……

    贾平安回到长安后,第一时间被皇帝召见。

    “陈家富贵够了,为何走私?”

    李治的眼中有怒色。

    “陛下,说是……这钱太好挣了。”

    “这钱太好挣了?”

    李治冷笑。

    “陛下,臣听闻当利钱足够多时,商人甘愿冒着被处死的风险……”

    这就是商人,不,其实都一个尿性。

    只是看筹码够不够。

    “陈句、陈舒处死,陈家男女全数发往安西为奴。”

    大唐现在迫切的需要提高在安西的人口比例,李治这一道命令少说给安西增加了上百人口。

    “臣告退。”

    没啥事了,贾平安想赶紧回家看一趟。

    “且等等。”

    李治问道:“陈家走私,在西北为何无人查获?”

    皇帝的疑心病犯了。

    “陛下,臣不知。”

    李治摆摆手,等贾平安走后说道:“让人去西北各处查查。”

    一个内侍进来,“陛下,长孙相公家中说是闹贼,雍州不敢去……”

    李治起身出去,外面两个千牛卫在,其中一个是李敬业。

    “李敬业!”

    “张廷琛!”

    “臣在。”

    李治吩咐道:“你二人去舅舅家一趟,看看什么贼人这般猖狂。”

    张廷琛犹豫了一下……

    千牛备身几乎都是权贵官宦子弟,从小家学渊博,对政治敏感。

    皇帝和长孙无忌越走越远了,这一点张廷琛知晓,他担心会被卷进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的斗争中去,粉身碎骨。

    李敬业却毫不犹豫的道:“臣这就去。”

    李治看似平静,可早就把二人的神色看了个清楚。

    果然,李敬业就是个憨直的。

    晚些他和武媚说了此事。

    “山东士族不要脸,朕让他们去,就是让舅舅知晓朕的善意……”李治冲着李弘招手。

    武媚一听就觉得不对,“陛下,若是要表达善意让别人去也罢,那李敬业就是个爽直的性子,臣妾怕他得罪了长孙相公,到时候陛下的善意变成了恶意。”

    李治皱眉,“不至于吧?”

    武媚苦笑:“臣妾听闻英国公都被他气得想吐血,下毒手痛打。”

    李治:“……”

    ……

    李敬业先跑去了李勣那里。

    “去那边要谨言慎行。”

    李勣再三告诫,也担心孙儿卷进去。

    “知晓了。”

    李敬业看了李勣一眼,“阿翁,你最近说话越发少了。”

    李勣含笑道:“话多何益?”

    可话少不妥啊!

    李敬业叹道:“话少就是郁郁寡欢,阿耶你时常说要心平气和,可你这般……我担心外面那些人知晓你郁郁寡欢,会笑话你。”

    李勣:“滚!”

    “是!”

    走到门口,李敬业回身,“阿耶,其实被说中的才会恼羞成怒……”

    李勣的修养崩塌了!

    他抓起案几上的砚台,李敬业转身就跑。

    “阿耶,莫要讳疾忌医啊!”

    呯!

    砚台落地碎了。

    “阿耶这般真是恼羞成怒了。”

    李敬业寻到了贾平安,“兄长,阿耶郁郁寡欢怎么办?”

    “这个……”

    我能说老来乐吗?

    老李确实是年纪大了。

    “夕阳红呗!”

    “对了,陛下令我和另一人去长孙无忌家,说是家中有贼,可千牛卫不抓贼,为何让我去?”

    李敬业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想让我进去,随后……”,他目露凶光,伸手挥动。

    这个棒槌!

    贾平安骂道:“自作聪明!让你作甚就作甚。另外,去了那里切记莫要随意行动,还有,谁想坑你,打了再说。”

    “有数。”

    李敬业撒腿就跑。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道:“此事我觉着该去巡查一番,你等看好百骑,我这便去了。”

    晚些他出现在了家中。

    “嘤嘤嘤!”

    阿福第一个出迎。

    杜贺喜滋滋的道:“郎君有所不知,如今道德坊都知晓咱们家阿福了得,说是坊内连贼人都少了些。”

    我的崽,你又立功了。

    贾平安一阵揉搓,父子二人摇摇晃晃的进了后院。

    “乖乖!”

    贾昱蹲在台阶下,老龟在边上发呆。

    “乖乖。”

    这龟都说成了乖,贾平安笑了,“大郎!”

    贾昱抬头,看着有些木然,“阿耶。”

    “好儿子!”

    贾平安抱起他,卫无双和苏荷出来,一家子团聚了。

    贾平安简单说了此次武功之行,边上睡觉的兜兜醒了,“阿耶!”

    小棉袄啊!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兜兜揉着眼睛,“阿耶,阿福。”

    阿福在屋外犹豫不肯进来。

    “阿福!”

    贾家热闹了起来。

    贾平安把阿福拖了进来,一会儿后阿福落荒而逃。

    这样不行啊!

    苏荷很是纠结,“夫君,阿福为何不喜欢咱们呢?”

    这个……

    当然是兜兜的缘故。

    熊孩子连阿福都怕。

    但贾平安也觉得阿福胆子太小了些,“其实也有办法把阿福引进来。”

    “什么法子?”

    苏荷挥拳,“我来弄!”

    “阿福喜欢藏东西,把它藏着的食物拿来,它定然会进来。”

    “是个好办法。”苏荷亲了兜兜一口,“兜兜你等着,阿娘把阿福引来。”

    贾平安不知道熊猫是否有藏食物的习惯,至少蜀地的熊猫没有这个习惯。至于秦岭的就难说了。

    “啊!”

    尖叫声传来。

    贾平安冲出去。

    “夫君!”

    苏荷尖叫,可阿福更快,一溜烟跑过来,抱着爸爸的大腿嘤嘤嘤。

    苏荷一边跑,一边护着侧面。

    “怎么了?”

    苏荷一松手,侧面的裙子就散开了。

    “我只是翻了一下它藏的东西,它就挠我。”

    “阿福!”

    贾平安板着脸。

    阿福抱着他的腿,一脸憨厚无辜。

    兜兜少年不识愁滋味,寻了个枝条在驱赶老龟。

    “走!走!”

    人说老龟通灵,这只老龟就是如此,它竟然缓缓爬动。

    贾平安拍着阿福的头顶,“在家里不许撕咬抓挠,知道不知道?”

    “嘤嘤嘤!”

    看来阿福是个守财奴。

    贾平安坐在院子边上,想着李敬业去长孙无忌家的事儿。

    宰相家闹贼不是事,但为何李治让千牛卫去?

    这还是表达亲切的意思。

    舅舅,俺们还是一家人啊!

    山东士族想下山来摘桃子,引发了一系列变化,这个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

    李敬业和张廷琛在长孙家门外等了一会儿。

    此刻已经是下衙时间了。

    “陛下说让咱们在家中驻守。”

    张廷琛很是客气。

    管事冷着脸,“且等阿郎回家了再说。”

    “我们并不想来。”李敬业觉得管事太吊了,心中不爽,“你有本事就说不许进呗!说一声!”

    管事哪里敢说。

    李敬业得意的道:“长孙相公怎么就寻了你这等没主见的做管事,换做是我阿翁,早就换人了。”

    “咳咳!”

    张廷琛在干咳。

    李敬业皱眉,“受寒了?”

    身后,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让他们进去。”

    长孙家自然非同一般,李敬业见了赞道:“长孙相公家怕是比皇宫都不差。”

    这是暗指长孙无忌有篡位的野心?

    管事的脸都绿了。

    张廷琛更是拉开些距离,担心自己被长孙无忌的怒火波及。

    ……

    晚安!

第604章 一拳,李义府摔倒

    先帝时,长孙无忌就颇受重用,堪称是有数的几个人之一。加之他国舅的身份,所以住所也颇为美轮美奂。

    现在的皇宫真心不成,而且还潮湿,长孙无忌家虽然面积不如皇宫,屋宇没有皇宫多,但精美程度却丝毫不差。

    许多客人在长孙无忌家转悠一圈后,各种赞美啊!

    但谁都没把这里和皇宫作比较。

    李敬业就说了。

    长孙无忌在看着他。

    李敬业一脸从容。

    此子难道心机如此?

    李治派了千牛备身来家中坐镇,这只是一个姿态,表示朕和舅舅依旧亲密无间。可实际上两人都知晓,往日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李敬业……李勣是他的对头,他的孙儿来家中说这等话……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

    “阿郎。”

    一个管事出来,“家中正在搜东西,玉簪还未找到。”

    “无用!”

    管事低头,“是,林氏昨日玉簪被盗,被那贼子一拳打晕,先前醒来说恶心,现在好些了,记起了些事。”

    长孙无忌点头。

    东西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竟然有人敢动手。

    “出来了。”

    后面一阵喧哗。

    一个女子被侍女扶着出来,见到长孙无忌后福身,哽咽道:“阿郎,那贼人奴想起来了……”

    “都叫来认。”

    长孙无忌拂袖进去。

    临走前他看了李敬业一眼。

    李敬业那话得罪人了,长孙无忌要收拾他……张廷琛尴尬的道:“敬业,咱们寻个地方避避。”

    这等豪门内部的事儿别打听,有多远走多远。

    李敬业点头。

    长孙无忌往里去,管事跟在身边。

    “李勣最近得意了些,告诉他们,让他知晓规矩。”

    “是!”

    “他在这!”

    女人的尖叫声突然传来。

    长孙无忌回身,就见一个仆役飞也似的往大门那边跑。

    李敬业回身。

    大门打开着,门子一个人拦不住。

    李敬业会坐视此人逃跑。

    长孙无忌瞬间就把此事‘看清’了。

    张廷琛拔刀!

    还好有另一人!

    长孙无忌冷笑。

    “滚!”

    仆役在疯狂奔跑。

    “抓活的!”

    管事带着人追赶。

    若是不小心砍死了贼人,兴许长孙相公会认为是功劳,但管事却认为是过错。长孙相公过后即忘,而管事却会寻机会来报复我……

    张廷琛是个很稳重的人,所以顺势避开。

    那仆役不禁狂喜。

    长孙无忌冷冷的道:“蠢货!要什么活的?”

    李敬业看似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挥拳。

    呯!

    贼人就像是撞到了铁板,直挺挺的仰头倒下。

    李敬业收拳回身,“没事了,回家!”

    对于他而言,既然贼人被揪出来,任务也就完成了。

    一个管事欢喜的道:“拿活的,往日家中被偷的东西不少,就看他的了。”

    仆役倒在那里,管事冲过去,“绑了!”

    几个大汉拿着绳子过来,在捆绑的过程中觉得不对劲,有人摸了一下鼻息。

    “死了?”

    ……

    长孙无忌第二日在上朝时夸赞了李敬业,什么古之恶来,熊罴……

    李治含笑也说了几句。

    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的关系竟然又好了些。

    李治笑吟吟的去了武媚那里。

    “李敬业昨日一拳打死了贼人,舅舅对他赞不绝口。”

    武媚咦了一声,“他竟然能不惹祸?”

    “媚娘你这是偏见。”李治想到了女人的傲慢与偏见。

    武媚诧异的模样让李弘不禁倍感有趣,“阿娘,那个人很坏吗?”

    武媚摇摇头,“不是坏,而是……有些憨直,说话不过脑子。”

    李治皱眉,“媚娘这般说却是过了些,英国公上次说李敬业虽然憨直,却不乏机变。”

    女人啊!

    你们为何要对男人有那么多的偏见?

    李治难得的感慨着。

    ……

    “阿翁!”

    长孙无忌竟然送了礼物给李敬业。

    李敬业那个欢喜啊!

    李勣抬头,见孙儿拎着一把横刀进来,就皱眉,“皇城内能随意拔刀?”

    “阿翁,这是长孙相公送的,他真是个好人。”

    长孙无忌出手的兵器,至少得是神兵,否则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李勣冷着脸,“丢边上!”

    “阿翁。”

    阿翁老糊涂了吗?

    李敬业看看手中的宝刀,觉得定然是如此。

    他后悔自己没去寻几个美人来刺激一下阿翁。

    兄长说过:长寿的秘诀不外乎就是始终对女人保持着旺盛的兴趣。

    阿翁最近都没……

    李勣不知道孙儿的脑补,一脚把横刀踹到角落里,“回家去沐浴。”

    不至于吧?

    李敬业这才知晓祖父是在忌惮着什么。

    “快去!”

    在长孙无忌的眼中,李勣就是一条乌梢蛇,阴险狡诈。

    “那个阴人!”

    李勣同样觉得长孙无忌不是好鸟。

    ……

    “老夫敢打赌,这把刀李勣不敢收。”

    长孙无忌丢下这句话,随后陷入了政事之中。

    “相公!”

    有小吏进来,“李敬业出来时并未佩刀。”

    长孙无忌讥诮的道:“李勣明哲保身的本事学了李靖,可却没有李靖大气,格局差远了。所以老夫不看好他的身后事。”

    “不过……”长孙无忌想到李治的举动,眼中多了些玩味。

    “雉奴这是被山东士族吓坏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向老夫示好。”

    ……

    皇帝心情不错,赏赐了高阳一群羊。

    “皇帝没事做了?”

    高阳很无奈,“家中没地方喂养,他还不如直接赏赐些钱财。”

    “公主……慎言!”

    肖玲很尴尬的看看送赏赐的内侍。

    内侍眉眼通透的道:“公主贤淑。”

    哪怕笑点再高,肖玲依旧回身捂嘴。

    公主贤淑……

    哈哈哈哈!

    她无声大笑着。

    公主要是贤淑,老娘就是玉女!

    “很好笑?”

    高阳盯着她。

    肖玲赶紧福身,“奴没笑。”

    “笑了就笑了!”

    高阳的眼中多了怒火。

    老娘完蛋了……

    肖玲知晓呵斥在所难免,弄不好还会被鞭挞。

    我好命苦。

    “公主,武阳侯来了。”

    驸马见公主要求见,得到同意后才能进来。

    但贾师傅早就直来直往了。

    “小贾来了?”

    高阳的火气不翼而飞,笑吟吟的道:“快去迎了来。”

    有人去了,高阳回身,“去备些喝的。”

    肖玲恍然大悟。

    “公主,奴错了。”

    我错了,原来公主不是不贤淑,只是她的贤淑都给了武阳侯。

    我错的离谱!

    贾平安进来发现气氛不对,“这次去武功弄了些特产,公主看看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送人。”

    “都能用!”

    高阳很笃定。

    小贾出门都知晓给我带特产,可皇帝却只知道送羊送羊。

    这是没心没肺吧?

    没小贾有心。

    “小贾。”

    “何事?”

    二人进去坐下,肖玲是个眼色,其他人都走了。

    小贾是真的喜欢我呢?还是喜欢……

    高阳的脸上多了些红晕,“小贾,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羔羊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娘们糙的让人无话可说,但好在很直爽。

    但再直爽的女人也会变。比如说卫无双,原先冷若冰霜,可现在掌家也井井有条,相夫教子做的无可挑剔。

    但这个问题有陷阱。

    后世的妹纸们琢磨了试探渣男九九八十一道题,每一道题都有陷阱,若是回答错误……

    女人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有两种可能。

    她不喜欢你,所以等你说出来自己喜欢的类型后……

    ——亲爱的,我喜欢直爽的女人。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菜……妹纸心中雀跃,却一脸难过,“我的内心戏特别多,想法特别多。”

    其二,她喜欢你,但却没把握,担心你不喜欢她。

    这个时候,情商爆表的回答是什么?

    贾平安凝视着她。

    还用说吗?

    这时候说什么‘我喜欢直爽的女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这等答案太苍白了。

    贾平安凝视着羔羊,缓缓伸手。

    羔羊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羞答答的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小手。

    羞答答!

    外面的肖玲不小心回身看到了这一幕。

    我的神啊!

    这是公主?

    公主啥时候这般小女人了?

    肖玲仰头看天,我眼花了吗?

    晚些,高阳精神抖擞的进宫。

    “陛下,公主说来还礼。”

    王忠良觉得皇室最奇葩的便是这位高阳公主。

    旁人得了皇帝赏赐都是上表感谢,唯有这位竟然要还礼。

    你当这是走亲戚呢?

    李治难得清闲,笑道:“她就是这个性子,不喜欢占人便宜,你给我一文钱,我要还你两文。占人便宜会怄气。罢了,她还了什么?”

    王忠良一脸纠结。

    李治冷着脸,“蠢材,又自作主张。”

    “陛下。”王忠良苦着脸,“公主送来了十头肉牛。”

    陛下,这比你送的肥羊值钱多了。

    并非所有的牛都能耕地,不能耕地的牛自然只能吃了。

    但牛肉的价格绝对不菲,高阳用这个还礼,大概就相当于后世送礼送野生的一头鲍。

    霸气侧漏啊!

    李治笑道:“让她来。”

    高阳握着小皮鞭进宫,一路皱眉。

    “皇帝,这里不大好,我觉着潮热,要不……把大明宫重新修起来吧。”

    原先李渊退位做了太上皇,受不了夏季皇宫中的这种潮热,先帝就选址修建大明宫,准备给李渊避暑用。

    可才将修建了个雏形,李渊就驾崩了,于是大明宫就此搁置。

    这等建议没人会说,担心被外朝的官员说蛊惑皇帝骄奢淫逸。

    李治摇头:“朕也想,不过如今各处用钱厉害,吐蕃在盯着,另外还有高丽……”

    李治的眼中闪过厉色,“高丽不灭,朕如何有面目去见先帝?且待时机。不过征伐钱粮为先,大明宫之事再缓缓。”

    “差多少?”

    高阳一脸姐不差钱的豪迈。

    李治不禁笑了,“当初先帝令百官捐了一月钱粮助力修建大明宫,你觉着家里的钱粮足够?”

    “当我没说。”

    高阳很爽快的认输。

    这便是李治喜欢和她相处的缘故,没机心,该恼怒就恼怒,该欢喜就欢喜……

    “对了。”高阳准备回去了,临走前想起一事,“上次我听闻有人说太子的坏话,说什么太子身子不好,我再想寻那人时,却寻不到了。”

    高阳握着小皮鞭,“真要被我找到,抽死他!”

    李治淡淡的道:“跳梁小丑罢了。”

    那些人是冲着武媚去的,李弘只是殃及池鱼。

    “我走了。”高阳又改变了主意,“我先去看看太子。”

    她风风火火的走了,李治不禁失笑。

    “这性子倒是让朕羡慕。”

    直言直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动手就动手……李治无比渴望这样的日子。

    高阳一路去了武媚那里。

    “太子呢?”

    武媚在殿内听到了她的声音,微笑道:“高阳来了。”

    “见过皇后。”

    高阳福身。

    武媚颔首,“高阳来见五郎?五郎在后面读书,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我去看看。”

    高阳自己出去,邵鹏赶紧跟上去。

    “公主这边来。”

    一路转到了后面。

    高阳见到一个宫女正在殿外守着,就问道:“可下学了?”

    宫女便是王霞,见是高阳,她恭谨的道:“还有一会儿。”

    高阳往里面看了一眼。

    先生在上面,下面坐着李弘,侧面坐着曹英雄。

    赵二娘敲敲案几,“曹侍读。”

    “何事?”

    曹英雄很精神的模样。

    赵二娘狐疑的看着他,“刚才我怎地看到你打瞌睡?”

    “哪能。”

    曹英雄忍着一个哈欠,“刚才我在琢磨殿下的功课。”

    赵二娘冷笑,“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曹英雄:“好像是……”

    “曹英雄!”

    赵二娘怒道:“你刚才就在打盹。”

    李弘板着脸,“曹侍读,要好好读书。”

    “是。”

    干别的还行,重头学一遍功课让曹英雄欲仙欲死。

    “太子。”

    高阳没了耐心,就招手。

    李弘见是她,起身拱手,“姑母且等等。”

    高阳见他一本正经的,不禁就笑了。

    她退了出来,百般无聊,就在周围转悠。

    “那是谁?”

    一个官员急匆匆的低头走来,高阳问道。

    “公主,是李相。”

    “李义府?”

    高阳冷着脸,“这个笑里藏刀的李猫。”

    李义府近前抬头,愕然微笑,“见过公主。”

    高阳在这里作甚?

    李义府的脑海里转悠着几个念头。

    “听闻你寻小贾的麻烦?”

    “谁?”李义府依旧微笑。

    这个老贼喜欢装傻!

    高阳冷冷的道:“贾平安。”

    李义府听闻了些消息,比如说贾平安和高阳公主亲密,但不知道怎么亲密,他也没兴趣知晓。

    此刻他知晓了。

    他笑道:“子虚乌有之事罢了。”

    他微微颔首,对出来的邵鹏说道:“皇后可在?”

    “在。”

    高阳看着他进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若是新城在这里会如何?

    高阳觉得新城会不说话,最多是弱弱的一笑。

    我也能啊!

    但这很别扭。

    高阳摇摇头。

    李义府晚些出来,见高阳依旧在外面,不禁心中冷笑。

    传闻高阳公主无谋,李义府没怎么琢磨,今日一试,果然。

    这等无谋的公主,在皇室不过是摆设罢了。

    关键她和皇帝还是异母姐弟,没那么亲近。

    所以……

    李义府微微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人常年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众人习惯了,但当他冷着脸时,那威慑力竟然出乎预料的大。

    这就像是老实人突然发飙一样,总是能令人感到震撼。

    但这一招对高阳无效,她甚至觉得李义府有些装模作样。

    “殿下。”

    李弘下学了。

    高阳往上走,李义府往下……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太子。

    二人的距离有些近。

    李义府回头,高阳举手,小皮鞭晃了晃!

    “太子!”

    高阳招呼了一声。

    李义府却觉得高阳要抽自己,下意识的躲避。他顾着躲避,脚下却踩空……

    呯!

    李义府就在高阳的眼皮子底下摔倒,接着翻滚下去。

    高阳愕然,“和我无关。”

    前面带路的内侍回头,李义府刚好滚到他的脚边,血流满面。

    “李相!”

    ……

    “武阳侯,刚才宫中说是高阳公主鞭责李义府,导致李义府摔伤,公主被禁足,陛下大怒,说是要严惩。”

    明静觉得大快人心,“公主在皇城中时,有人大声叫好呢!”

    操蛋!

    贾平安觉得这娘们就是惹祸精。

    “李义府伤势如何?”

    明静显然级别不到,一脸打探不到八卦的遗憾,“不知道。”

    “我去问问。”

    李义府要是摔伤了还好说,摔成白痴了……

    “宫中问不来。”

    明静很严肃的告诫道:“这等事不好打听,否则容易被忌惮。”

    这是犯忌讳的事儿,你去哪打听?

    “你的路子不灵!”

    贾平安带着包东出去,交代了一番,就去寻了两个老婆生产时坐镇贾家的医官陈斯。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陈医官何时有空,去家里喝杯酒。”

    陈斯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还惦记着自己,不禁感动,“改日一定去,一定去。”

    贾平安和他闲聊几句,包东来了,“武阳侯,说是宫中有人受伤了……”

    贾平安神色一紧,“可是皇后?”

    陈斯笑道:“非也,是李相。”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笑道,“他伤了就伤了吧,若是重伤更好。”

    贾师傅恩怨分明!

    “就是磕到了头,身上有些淤青,无大碍。”

    贾平安随后和他约定喝酒的时间就走了。

    这消息来得也太轻松了吧?

    包东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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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贾导

    “李义府自家跌倒,却说是我抽打的!”

    高阳气炸了。

    呯!

    水杯粉身碎骨。

    肖玲来了,门口两个侍女指指里面,一脸惧色。

    肖玲站着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觉得生命依旧还有保障,这才弱弱的道:“公主。”

    高阳在转圈,止步问道:“如何?”

    事件发生后,她还在懵逼中,觉得李义府自行摔倒很解气,李治那边就来了惩罚。

    ——禁足,等候处置。

    这是哪门子的事啊!

    想我高阳纵横多年,竟然会被李义府那个老贼污蔑。

    “公主,说是李义府如今被送回家去养伤,伤势颇重。”

    肖玲觉得自家公主真是太跋扈了。

    “公主,那是宰相,不能动手。”

    高阳眼睛圆瞪,“我何曾动手?那老贼自家摔倒了。”

    公主,你的狡辩好苍白啊!

    肖玲心中唏嘘,“可李义府倒下了。”

    “那是他自己倒霉!”

    高阳叉腰,“回头我就抽死他!”

    你真要抽死他,回头陛下也只能把你软禁一辈子。

    “公主,歇歇吧。”

    室内乱七八糟的,各种杂物。

    高阳坐下,气咻咻的道:“拿酒来。”

    肖玲招手让人进来收拾,“公主,酒伤肝。”

    “可我现在伤心!”

    高阳怒道:“皇帝也认为是我弄的李义府,禁足禁足,哪有这等道理?”

    可不禁足……肖玲苦笑,“公主,若是不禁足,外面就要闹腾起来了。”

    公主把宰相打的头破血流,竟然屁事没有。那些人会喷死皇帝。

    高阳突然精神一振,问道:“你说李义府是不是故意在陷害我?是了,笑里藏刀,李猫……定然是如此。”

    “公主,新城公主来了。”

    高阳微微昂首,“快请进来。”

    新城娇弱的进来,微微蹙眉,“我听闻你的事了,打没打?”

    高阳孤傲的道:“打了我就认,没打,就算是打死我也不认!”

    新城叹息,缓缓坐下,双手托腮,很是发愁的道:“可李义府当时就和你照面了,他一个男人,怎会摔的这般惨?外面都说是你打的,还说皇帝对我们太好了些,当严加管束。”

    “一群鼠辈!”高阳不屑的道:“有本事就明刀明枪的和我斗,没本事躲在后面暗算人,也配称为男儿?”

    小贾这等才是真正的男儿,其他的……

    “可此事很麻烦。”

    新城柔声道:“那些人定然想让皇帝严惩你……当时可有人看到了?”

    高阳想了想,“当时没人看到。”

    姐,你真倒霉。

    新城捂额,“麻烦了。”

    “我不怕!”

    高阳嘴硬。

    新城出来,吩咐道:“去皇城外。”

    皇城外,大道边。

    有人去通知了贾平安。

    “新城这哥们大白天来寻我干啥?”

    “咦!也不对,她白天不寻我,难道晚上来寻我?”

    贾平安出了皇城,见马车孤零零的在那里,就走过去,“公主。”

    车帘掀开,露出了那张黛玉般的脸。

    带鱼,你好!

    贾平安拱手。

    新城低声道:“高阳那边说她是冤枉的,可宰相伤了岂是小事?连长孙无忌都会站在李义府那边。我问过她,她说当时并无人看到。”

    贾平安正在调查此事,闻言赞道:“公主兰心蕙质,心地善良。”

    新城叹道:“我再怎么也没办法去弄清楚此事,要不……我进宫为高阳说几句话吧。”

    “没用。”贾平安觉得新城低估了此事。

    “总得试试。”

    这哥们果然是耿直。

    可惜晚些新城黯然出宫,和贾平安再度聚首。

    “没用。”

    “我早说没用,此事就算是皇后劝说都无用。”

    “那怎么办?”

    新城捂着胸,林黛玉上身了。

    “我已经有了些眉目,让高阳放心。”

    新城看着他,“小贾,不用安慰我。”

    我没安慰你啊!

    大伙儿都是哥们,安慰你干啥?

    哥们就是你倒霉的时候会伸出援手,但却要损你一番的那个人。

    一边帮你,一边损你。

    等新城走后,贾平安回了百骑。

    “武阳侯,高丽那边有消息。”

    高丽?

    贾平安现在就盼望着战机出现,一巴掌把高丽拍个生活不能自理。

    “说。”

    包东说道:“初春的时候,大唐一个军士夜间迷路,竟然过了贵端水,天明被高丽游骑发现,随即劝降……”

    贾平安仿佛看到了贵端水畔一个孤独的战士。

    敌军疯狂围了过来,他能如何?

    “高丽人开出了三万钱的赏格,再加两名美女,那军士毫不动心,随后围杀,那军士重创落水,在下游被救了出来……”

    “我大唐男儿,自然就该如此!”

    这话一出口,贾平安不禁愕然。

    他竟然已经把自己当做是了其中的一员。

    我也是大唐男儿!

    “是啊!”

    包东也颇为激动,“高丽人沿途搜索,救那军士的乃是一群百姓,问清之后大怒,竟然冲杀了过去……”

    卧槽!

    百姓去冲杀正规军。

    辽东的百姓啥时候那么豪迈了?

    “如何?”

    包东的眼中多了异彩,“大败高丽游骑。”

    这便是大唐百姓。

    见到军士落单被欺负了,他们不是说回去报信,而是拿起刀枪,上马渡过贵端水去砸场子!

    “这便是军心民气啊!”

    什么叫做军心民气?

    首要的便是民气!

    什么是民气?

    这便是了!

    这样的大唐……

    贾平安急匆匆的进宫请见。

    李治得知了消息后也为之一怔。

    “这便是我大唐的军心民气,陛下,臣以为可鼓舞。”

    李治点头,“前隋时,高丽人得意洋洋,跋扈嚣张,辽东一带就是他们的狩猎场。炀帝征伐高丽,倾国之力却大败。君臣不同心,帝王不明武事却胡乱插手……此大败之因。”

    “几度征伐大败,高丽人自诩中原为弱小,觊觎中原之繁茂。大唐立国,幸而一战击败突厥,高丽震动。先帝领军征伐高丽,数度击败高丽人……这军心民气是如何起来的?朕看便是这一次次的胜利积累起来的!”

    李治心情大好,“让他们把那个军士和那些出击百姓的名送到长安,朕亲自封赏!”

    “是。”

    李治的眉动了一下,“另外,事发后,当地驻军为何不出击?”

    贾平安没看到地方出击的消息,“臣不知。”

    “怯弱!”

    李治起身,负手走下来,“大唐的将士被欺凌了,为何不出击?”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宋明。

    ——不得擅自挑起争斗!

    “臣去问问。”

    贾平安去了兵部。

    “出击了。”

    兵部的官员笑道:“事情发生后,三百骑越过贵端水,一路冲了过去,绞杀了高丽两股游骑,随后焚烧村子十余,满载而归。”

    艹!

    贾平安出了兵部,看着蓝天,胸口里多了些莫名的激荡。

    别动我的人,否则我弄死你!

    弄死你!

    这个不是玩笑,更不是警告,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从帝王到臣子,再到贩夫走卒,无不在践行这个现实。

    到了后来,那些读书人已经不满意循规蹈矩了,他们采取了更激烈的方式,自荐,或是求推荐……把自己弄到边塞去,一时间,无数边塞诗唱响世间。

    军方的反应得到了皇帝的赞许,随后嘉奖令下发。

    “但凡高丽人敢动手,打!”

    “为何要等他们动手?为何不能是我们主动动手?”

    一阵喊打喊杀声,有老将甚至上了奏疏,建议攻伐高丽。

    李敬业兴奋的鼻子上的青春痘都差点爆了,“兄长,此次我定然要去高丽。”

    “征伐高丽的时机未到。”

    这娃想多了,现在的大唐依旧在整合中。

    李治高居御座,不断在和这个帝国磨合,一旦磨合结束,他将会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突厥,高丽,百济……一个个名字最后都只能去历史书里寻找。

    但还有一个大敌。

    吐蕃!

    禄东赞在看着大唐,虎视眈眈,垂涎欲滴。

    击败大唐,吐蕃就是最靓的崽。

    “时机未到?”

    李敬业失望的道:“我还想看看高丽女人甩屁股。”

    “上次不是看过了吗?”

    上次出使高丽,泉盖苏文表现的很友好,李敬业坏事没少干。

    “太少了。”

    “滚!”

    贾平安蹲在宫外琢磨了许久,随即去了高阳家。

    别人被禁足了不是沉思就是沮丧,高阳还好……

    公主府宽敞,竟然有个跑马场。

    高阳手持马槊,有板有眼的舞动着。

    娘的,竟然比我会耍。

    冲阵用马槊最为犀利,可贾平安却一直不肯学。

    高阳看到了他,就策马冲来。

    马速不慢,马槊闪闪发光。

    高阳扔出了马槊。

    卧槽!

    这个娘们是想杀人?

    贾平安动都不动。

    马槊就插在他的身前。

    高阳策马过来,挑衅的道:“比试一番?”

    这娘们飘了!

    “马来!”

    公主府不缺好马。

    贾平安上马,拔出横刀,“公主只管来。”

    高阳娇喝,“我的马槊是先帝教的,你……”

    轻蔑的高阳率先发动了进攻。

    贾平安轻松的避开了马槊。

    马槊由刺变成扫,高阳得意洋洋。

    贾平安弯腰避开,伸手……

    走马活擒!

    “再来。”

    高阳伏在贾平安的身前叫嚣着。

    你又不是孟获。

    贾平安把她抱起来,自己下马问道:“那一日具体什么情况。”

    高阳坐回了马鞍上,“那一日我说去看看太子,太子在读书,我就在前面等候,李义府正好来了,我和他口角几句他就进去……晚些他出来,我在台阶下上去,他在上面下台阶……”

    “很近?”

    高阳伸手比划,“很近。”

    这娘们是准备要挑衅李义府吧。

    “这时候太子出来了,那些人喊太子出来了,李义府摔倒……”

    “就这?”

    贾平安觉得不至于吧。

    李义府要想栽赃高阳,也犯不着自己出丑,还摔的头破血流的。

    若是陷害长孙无忌还差不多。

    高阳努力想想,“对了,李义府回头去看。”

    姐,你就不能细心些吗?

    糙高阳果然名副其实。

    “那个……你当时做了什么?”

    高阳说道:“我举手和太子打招呼。”

    “那先前为何不说?”

    高阳无辜的道:“这很重要?”

    这个憨婆娘,我对你无话可说……

    高阳下马,“此事我觉着是李义府陷害我。”

    李义府欲哭无泪。

    高阳的性子骄傲,若是真的动手了不会隐瞒,所以此事和她无关。

    但李义府事后却不解释,这份用心……

    ……

    “阿郎,说是高阳公主被禁足,外面群情激昂,都说要严惩她。”

    李义府躺在床上,气色还好。

    “高阳跋扈,和贾平安交好。”李义府的微笑不见了,微微皱眉,眼睛就变成了三角形,“贾平安这几年能平安度过,老夫一直觉得高阳在其中起到了大作用,此次正好让她吃个大亏也好。”

    老仆看看外面,回身低声道:“阿郎,这伤不重呢!”

    “重不重老夫说了算。”

    李义府冷笑,“老夫要成为陛下的心腹,许敬宗是对头,而贾平安不但和许敬宗狼狈为奸,更是在皇后那里颇有些被看重。若是能让他灰头土脸……这便值了!”

    同行相忌,窝里斗也是一种形式。

    ……

    贾平安进宫了。

    “陛下,高阳公主之事臣有了些想法。”

    李治皱眉,“什么想法?”

    “臣觉着当时公主没动手,但需要去现场看看,还请陛下这边去个人作证。”

    李治点头,“王忠良跟着去看看。”

    王忠良和贾平安出去,问道:“可是有证据?”

    “证据没有,不过可以测试一番。”贾平安淡淡的道,眉间全是自信。

    测试……

    到了武媚那里,武媚没意见。

    “怎么测试?”

    贾平安说道:“我想把当日的场景重现一番。”

    曹英雄和太子也来了。

    当日在场的人一一赶到。

    武媚在殿内看着奏疏,突然笑道:“外面说高阳和平安之间不简单,有人还为此辩驳,说不可能。可高阳才将出事,平安就急匆匆的来为她解困,这是不打自招。”

    邵鹏补刀:“奴婢当初在百骑时,武阳侯就和高阳公主有些交往,不过开始是被抽了一顿。”

    “哦!”武媚颇有兴趣,“后来呢?高阳性子烈,就像是一批烈马,平安后来如何让她温顺了?”

    烈马?

    邵鹏觉得这个比喻颇为恰当。

    “武阳侯做事一板一眼的,说是有男儿气。”

    我做事还要你来教?

    贾硬汉就是这么征服了高阳。

    “竟然如此?”

    武媚摇头,“女子不可能为了什么男儿气去喜欢一人。”

    邵鹏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周山象欲言又止,武媚点头,“你可有话说?”

    “皇后,其实……”周山象脸上微红,“武阳侯还俊美啊!”

    武媚一怔,然后莞尔,“是了,平安不但有男儿气,还俊美,加之才气无双,女子喜欢他也是应当的。”

    这话怎么有些老母亲的那种欣慰和骄傲呢?

    还有一种‘天下女人都该喜欢平安’的自信。

    外面,贾平安在复盘。

    “那一日公主先去了后面。”

    众人跟着一路到了后面上课的地方。

    “当时的情况说说。”

    赵二娘当仁不让,“当时奴在上课,殿下用心听讲,曹侍读却……”

    曹英雄赶紧一个谄媚的眼神过去。

    妹纸,回头我请客。

    “……曹侍读却看到了公主。”

    逃过一劫。

    “殿下起身问好,随后说还有功课,一会儿就结束,公主就离去。”

    贾平安回身,众人跟着。

    赵二娘给了曹英雄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女人看似凶狠,可关键时刻还是心软了,否则一句话就能让曹英雄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到了前面,殿外的台阶下。

    “此刻公主就在台阶下。”

    一个内侍出面作证,“奴婢恰好路过看到了,公主在台阶下踱步。”

    高阳历来都是坐不住的性子,风风火火的,贾平安都能想象出她负手在台阶下不耐烦等候的模样。

    那娘们……

    邵鹏说道:“李相和皇后说完事出来……”

    “等等。”

    贾平安叫停,问赵二娘,“殿下下学时,可正好是李相出来之时?”

    赵二娘摇头,“奴当时在后面,殿下和王霞一起出来。”

    “王霞是谁?”

    王霞上前,“奴是王霞。”

    “你当时可看到了李相?”

    “看到了。”王霞回忆了一下,“当时奴在太子的身边,边上有内侍行礼……”

    “可有人说话?”

    “有,内侍行礼说殿下。”

    “你去当时的位置。”

    王霞退后,李弘一脸急切,“孤呢?”

    呃!

    “殿下也去吧。”

    李弘那么矮小,当时能看到什么?

    众人都想笑。

    里面,武媚放下奏疏,揉揉眼睛,“平安弄这个有何用?再缓几日吧,我去和陛下说说,想办法把此事给平息了。”

    周山象觉得很难,“怕是难呢!”

    武媚淡淡的道:“让李义府闭嘴就是了。你去外面看看。”

    “止步!”

    王霞到了地方,和李弘站在一起。

    “老邵,你来装作是李相。”

    邵鹏退后几步,缓缓向前……

    “注意,那个……谁来装作是公主?”

    刚好出来的周山象举手。

    你和公主不清不楚的,今日我便来扮作是公主,看你如何。

    周山象下了台阶。

    “准备,走!”

    贾平安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不是拍电影的场景吗?

    有演员,有剧本……

    他就是总导演。

    邵鹏下台阶。

    周山象上台阶……

    贾平安指指王霞那边,内侍行礼,“殿下!”

    “老邵,回头!”

    邵鹏回头。

    “周山象打招呼。”

    周山象举手打招呼。

    “错了。”

    贾平安把自己的马鞭递给她,“公主喜欢握着马鞭,你握着,一边喊太子,一边准备抽打邵鹏。”

    再来一次。

    邵鹏下台阶回头。

    “邵鹏的脚……”

    下台阶回头有风险,邵鹏的步伐有些乱了。

    他再度回头。

    周山象举手,“太子……”

    马鞭露出来了,邵鹏下意识的闪避……

    动作凝固。

    没人说话。

第606章 英国公,你家那倒霉孙儿今日没来

    贾平安一直觉得高阳若是出事,多半就是因为没心眼导致的。

    这个女人风风火火,脾气火爆,动辄就呵斥收拾人。

    但你让她动心眼,显然是勉为其难了。

    现场安静了一瞬,贾平安问道:“老邵,你刚才什么想法?”

    邵鹏踩稳了台阶,才觉得一颗心落肚了,“刚才咱回头看太子,再回头时,就看到了周山象举着鞭子,咱下意识的就以为她想动手,随后想着这是假的,这才没有继续躲避……”

    “若是李相呢?”

    贾平安找到了事情的尿点。

    “再来一次。”

    这一次演员们的走位更加的娴熟,甚至连表情都格外的入戏。

    都是好演员呐!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邵鹏开始下台阶,周山象上台阶。

    “殿下!”

    内侍行礼。

    王霞和太子走来。

    邵鹏回头。

    周山象招手,“太子。”

    邵鹏回头,看到皮鞭,下意识的躲避……

    “再来一次。”

    这一次剧本换了。

    邵鹏回头时……

    “周山象你一边招手一边抽他。”

    周山象点头。

    “公主当时招手你看到了?”

    贾平安再确定了一遍。

    王霞点头,“奴看到了,公主还在笑。”

    “准备……”

    邵鹏回头,周山象招手……

    武媚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

    “太子!”

    周山象招手,接着一马鞭抽去。

    前一刻还是笑吟吟的周山象此刻却变成了阴险毒辣的小人。

    邵鹏避开,踉踉跄跄的冲了下去。

    武媚站在门内看到了这一幕。

    “这不是高阳!”

    邵鹏也摇头,“公主不是这等性子!”

    “去告知陛下。”

    武媚招手,贾平安上去。

    “你怎么想到的?”

    武媚含笑问道。

    “阿姐,公主的性子……她真要抽人,会正大光明的抽,抽了之后还会大张旗鼓的承认此事……”

    这是基础。

    “可并无人看到当时的场景,于是我就想到了重现那个场景,只需从侧面推演,就能得知答案。”

    武媚看着他,突然伸手。

    但现在武媚矮了一截,贾平安只能蹲下去些。

    武媚摸摸他的头顶,“果然是长进了。”

    回过头,她的眼中多了冷色,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李义府果然是笑里藏刀,阴狠毒辣!”

    但她有自信能驾驭这等小人!

    ……

    “那不是高阳!”

    得知当时的场景重现后,李治断然道:“高阳若是想抽他,定然会当着人抽,而不会遮遮掩掩。”

    王忠良赞道:“陛下明见万里。”

    这个马屁拍的比较差。

    这个蠢材!

    李治看了他一眼,“谁查出来的?”

    “陛下,是武阳侯。”

    李治默然。

    这般积极主动,间接证明了贾平安和高阳之间的关系。

    “李义府醒了多久?”

    李治的眸色不明。

    王忠良说道:“陛下,早些时候医官回禀,回到家就醒了。”

    “让医官来。”

    得了这个结论,再问医官验伤,就能实锤。

    “罢了。”

    李治又止住了这个想法,嘴角带着些讥诮之色,“这是想让朕惩治高阳吗?何等仇?前阵子有人送了一批好马来,选两匹送给高阳。”

    他负手看着外面,淡淡的道:“小人吗?没有朕的威权在,他的权势不过是镜中花,井中月罢了!”

    ……

    高阳正在家里发狠。

    “李义府那个奸贼,下次遇到我定然要抽他几鞭,也好名副其实。”

    肖玲苦笑,“公主,此事万万不可再闹了。另外……这禁足也不知何时结束,要不,请武阳侯来陪陪公主?”

    赶紧整一个孩子出来吧,否则公主府那么多财产谁来继承?

    高阳摇头,“小贾那边事多。”

    公主就是不好意思,可……你得有孩子啊!

    “公主,武阳侯家中一儿一女,说是颇得他的喜爱呢!”

    “说这些作甚?”

    高阳起身出去,“叫他们弄些鱼来,回头请小贾来教我钓鱼。”

    肖玲捂嘴偷笑,出去和钱二说了。

    钱二不满的道:“今日我出门,其他家的管事都是冷言以对,有人还嘲笑,说是公主此次怕是再难翻身了。”

    肖玲苦笑,“无论如何,咱们和公主都是荣辱与共。”

    “谁说不是,看看我的脸。”钱二指指嘴角的淤青,“我当即和他打了起来,打的他嗷嗷叫……”

    钱二一吹嘘自己的威风经常会忘乎所以。

    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

    门子问道。

    “开门!”

    侧门打开。

    门子没动静,钱二回身,“是谁?”

    门子闪开,恭谨的站在边上。

    王忠良昂首挺胸的走进来。

    “陛下赏赐公主良马两匹!”

    良马?

    禁足赏赐,而且是良马。

    钱二不禁狂喜,“快!快去禀告公主。”

    肖玲应了,刚跑几步又回身问道:“可是真的?”

    看看这些蠢人!

    王忠良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咱来了,你问这个何意?”

    王忠良是皇帝身边的人,他来了就代表着皇帝。

    高阳急匆匆的到了前院。

    “皇帝为何赏赐?”

    换了一个人,定然是收了宝马,随后在家蹲两天,再试探着出门。

    或是给些贿赂,请王忠良解惑。

    可高阳却是硬邦邦的问话。

    王忠良淡淡的道:“咱不知。”

    高阳手握小皮鞭,真想给这个傲娇的内侍一鞭。

    王忠良走后,新城就来了。

    “高阳。”

    “皇帝喝多了?”高阳一脸不解,“还是说他梦到先帝发怒了。”

    新城对这个姐姐的脾气也颇为无奈,“说是武阳侯进宫没多久,皇帝就令人赏赐。”

    “哦!”

    高阳很是平静。

    就像是得道的高人。

    高阳竟然收心养性了?

    新城摇摇头,“如此我便回去了,改日喝酒。”

    她刚出去没多远……

    “我就说小贾会有法子,哈哈哈哈!”

    “出门,约人打马毬!”

    ……

    李义府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

    看卷书必须要左右手配合,看一点,一边收,一边放。

    宦途不易,他原先以文章出头,仕途按部就班,若是不出岔子的话,五年内他有信心一窥相位。

    但没想到不等五年,他就成就了这个梦想。

    作为臣子而言,现在的他已经身处巅峰。

    但还不够!

    “阿郎。”

    老仆进来,“有人送来了些礼物。”

    “什么礼物?”

    “金银。”

    老仆有些小紧张。

    李义府眼皮子都不抬,“收了,问他何事。”

    先收,再问何事。

    老仆注意到了这个次序,但依旧忧心忡忡,“阿郎,会不会……”

    “老夫如今是帝后的心腹,收些钱不打紧。”

    李义府淡淡的道:“做人到了这等境地,按部就班的过就是空耗一生。一朝权在手,不用……傻了吗?看看那些人,谁不是家中娇妻美妾满堂?老夫如今才将开始,为何不享用?”

    “是!”

    老仆出去,晚些回来说道:“已经收了,那人……”

    一番话后,李义府点头,“回头老夫会帮他看看。”

    他放下书卷,抬头,“宫中可有惩治高阳公主的消息?”

    老仆摇头,“一直未曾听到,不过说是武阳侯进宫了。”

    李义府冷笑,“高阳公主这等娇媚,他倒是好艳福。不过此事高阳却翻不了身!”

    老仆出了房间,呆呆的看着地面,良久叹息,“这样真的好?”

    他没资格质疑,只是本能的不安。

    他刚想去歇息一会儿,有仆役急匆匆的来了。

    “宫中有人去了高阳公主家,说是陛下赏赐了高阳公主两匹好马。”

    老仆面色一变,“不好!”

    他急匆匆的回去,“阿郎!”

    “何事?”

    李义府刚拿起书卷,叹道:“小事就莫要来烦老夫了。”

    “阿郎,宫中赏赐了高阳公主两匹好马。”

    李义府劈手扔了书卷,变色道:“高阳被禁足,赏赐好马,这是解除禁足,并有隐晦安抚之意。为何?”

    老奴低头,“那日人多眼杂,兴许被人看到了。”

    当你想骗人时,你就会用一个接着一个谎言来维系这个骗局。

    李义府突然下床,“赶紧拿了衣裳来,快!”

    他急匆匆的穿戴整齐,旋即进宫求见。

    “陛下,李相求见。”

    王忠良见李治的嘴角多了些冷意,不禁为李义府默哀一瞬。

    “朕令人赏赐高阳骏马……李义府是个聪明人,他定然知晓朕察觉了此事的不对劲。他可装傻,死无对证,可他还是来了,这是向朕表示坦诚……”

    李义府进宫和皇帝不知说了些什么,出宫的路上看着心情颇为不错。

    贾平安和李敬业在百骑外面说话。

    “兄长,他们说我在千牛卫厮混没什么意思。”

    李敬业一脸无所谓,“我想去西域从军,可阿翁却说但凡敢去就打断我的腿,说我只能做文官。兄长,你说我去做文官……那不是大材小用吗?”

    李勣为了这个孙儿堪称是呕心沥血……被怄的想吐血。

    “你若是去了军中,就你的性子,迟早会被人坑了。”

    李敬业头铁,“兄长,难道做文官不会被人坑?”

    贾平安看着他,“英国公在,我在,谁能坑你得先掂量掂量,明白吗?”

    “可我不是孩子啊!”

    “那你就先生个孩子。”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脸上青肿的李义府,热情的招手,“李相,这是出门转悠呢?不是说李相重伤吗?怎地强撑着来了?”

    李义府走路略微瘸腿,但看着压根就没有重伤的模样。

    路过的官吏都心领神会。

    ——李义府这是想坑高阳公主呢!

    李义府微笑,“老夫下台阶不慎跌倒,今日才将清醒。谁说的重伤?以讹传讹。武阳侯也跟着传,用意何在?”

    这是认栽了。

    贾平安对此人已经失去了敷衍的耐心,“李相保重。”

    “你在威胁老夫?”

    李义府的眼中多了厉色。

    “威胁了又怎地?”

    贾平安的眼神冷漠。

    李义府随后就会成为皇帝的头号打手,不,是帝后的头号打手,一路为帝后清理对手,顺带弄了不少私货,最后堪称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能陷害公主,还想着能和贾某言笑晏晏?”贾平安这是第一次冲着宰相咆哮,“笑里藏刀,且看那刀最后斩杀了谁!”

    李义府深吸一口气,“好自为之。”

    “该好自为之的是你!”

    贾平安讥诮的道:“许多人都说许公是奸臣,可在你这里,许公便是比干。”

    比干是大大的忠臣。

    李义府微笑离去。

    李敬业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平安,“兄长,和宰相咆哮,你竟然这般豪气?”

    “今日再无人说什么扫把星,我为何还得隐忍?”

    贾平安隐忍数年,不过是为了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而已。

    现在他渐渐有了根基,上次李治生病就没人说什么扫把星。

    “该抬头了。”

    贾平安和李义府在皇城中发生了冲突,消息传的很快。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在于高阳。”

    王忠良秒懂。

    李义府冲着贾平安的女人下手,他不但要揭露此事,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李义府没脸。

    武媚只是笑了笑,“还是这般冲动,没长大。”

    李敬业把此事告诉了李勣,他抚须叹道:“你只看到他和李义府咆哮,却没看到他一步步的立功。什么是底气,功劳才是底气。不说那些战功,就说他一次辽东之行,摸清了辽东三国的底细,那是多大的功劳?西域之行击破了叛逆,多大的功劳?有了这些功劳在,谁还能说他是个扫把星?”

    “阿翁。”李敬业一脸期冀的道:“让我去西域吧。”

    才将睿智分析的李勣冷着脸,“死了这条心吧。”

    “阿翁。”

    李敬业觉得祖父太霸道了些。

    “老夫之后,李家不为将。”

    李靖之后,军方威望最高的将领便是李勣,李敬业若是接着为将……蠢材到也罢了,可李敬业武力值超绝,到时候在军中厮混,不断立功……

    随后老李家就出现了祖孙二人同时出彩的情况,而且一个是大唐军方第一人,一个是大唐军方新秀,正好无缝接班。

    “你只能为文官。”

    李敬业心丧若死。

    第二日早上,李勣依旧去上衙。

    晚些,有千牛卫的来讯问。

    “英国公,李敬业可是告假了吗?”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就是:英国公,你家那个倒霉孙儿今日没来!

    李勣一怔,“早上他说晚些来,怎地,没来?”

    李敬业失踪了。

    李勣匆忙告假,回家一问,李敬业是正常时间出门。

    “他去了何处?”

    贾平安闻讯赶来,一问也懵了。

    “既然出了家门,不该啊!”

    李勣突然一怔,“昨夜他和老夫谈及为官之事……”

    “文官武官那件事?”

    李勣点头,“老夫断然拒绝了。”

    “敬业可是说了什么?”

    李勣摇头。

    “离家出走了。”

    贾平安断然道:“敬业是个性情中人,重情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去西域……却屡次被拒绝。加之想到自己以后为文官,那种绝望。”

    “他想去西域作甚?”

    李勣一直很不解,“辽东和西北为何不选?就算是漠南漠北也能厮杀。”

    呃!

    “英国公,此事莫问为好。”

    李勣皱眉,“莫非你们兄弟之间有何瞒着老夫的?”

    你确信要知道?贾平安说道:“敬业喜欢……胡女甩屁股。”

    李勣老脸一红。

    “关键是敬业没过所,他能跑哪去?”

    在大唐你想离家出走都是笑谈,没有过所,就算是三岁小孩也会把你给弄回去。

    事实证明李勣小看了李敬业。

    李敬业进山了。

    卧槽!

    李勣焦急的想杀人,不过半日,竟然嘴角生疮,眼睛赤红。

    “老夫去告假。”

    老李亲自去寻……

    贾平安只需想想就够了。

    “我去吧。”

    李治得了消息也颇为震惊,随即就是纳闷。

    “他这是想去西域投军?”

    贾平安点头。

    但按照李敬业的尿性,多半是摸到地方后,弄一串人头拖回长安来炫耀。

    看看,我牛笔吧?

    “还是个孩子的性子!”

    李治不禁失笑,“英国公先前看着让人心惊,朕就怕他病倒了,如此你带着人去把他寻回来。”

    至于李敬业的未来……

    李勣坚定不移的要让李敬业弃武从文。

    老李家不能再出名将了。

    贾平安带着几个百骑就出发了。

    ……

    一只云豹在缓缓接近一只大鸟。

    大鸟的羽毛艳丽,长长的尾巴摆动着。

    溪水缓缓流过,大鸟姿态优雅的踱步,却没发现身后靠近的云豹。

    这是一顿点心!

    云豹无声的接近。

    马蹄上吧嗒吧嗒的传来。

    大鸟楞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云豹毫不犹豫的扑了过来。

    “晚饭来!”

    弓弦声响,云豹中箭,重重的倒在小溪边。

    大鸟看了它一眼,扑啦啦飞起。

    李敬业快速张弓搭箭,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把弓箭收了,拔出横刀缓缓走去。

    这里是陇州地界,秦襄公曾建都于此。

    李敬业嘟囔着,“怎么越过关口呢?”

    陇州有关隘,号称西出长安第一关。

    他靠近了云豹,“这味道也不知如何,好歹能吃一整日。”

    躺在地上的云豹带着箭矢猛地扑了起来,利爪张开……

    横刀挥过。

    “耶耶早就防着你这一招了!”

    随后就是剥皮清洗。

    晚些,篝火熊熊,两条云豹腿架在上面炙烤。

    李敬业脱的赤果果的,在溪水里清洗了一番,但衣裳就免了。

    调料很简单,烤好后,李敬业拎着一只腿就啃。

    味道……一言难尽。

    腥膻味很重,而且没滋没味的。

    什么在野外烤全羊,没有调料你烤一个看看?

    而且野兽的肉腥味重,让李敬业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贾家吃的烤肉。

    贾家的炒菜不提了,连烤肉都让人垂涎欲滴。

    李敬业幻想着手中的是老贾家的烤肉,一口口的啃。

    脚步声传来,李敬业没动。

    此刻夕阳西下,林子里格外的昏暗。

    “留下所有的财物,马和横刀弓箭……耶耶许你穿着亵裤离去。”

    李敬业奋力的撕咬着烤肉,最里面的没熟,咬着口感还是软的,但腥味却淡了些。

    三个大汉拔刀。

    ……

    晚安!

第607章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陇州,秦襄公在此建都,号称西出长安第一关也在这里。

    陇州水多,林地多。

    有山有水,有森林,这堪称是风水宝地吧?

    可却成了劫掠的好地方。

    三个大汉从三个方向逼过来,唯一的方向是通往小溪。

    李敬业吭哧吭哧的啃着,然后打个嗝,“滚吧。”

    身后逼近的大汉冷冷的道:“这里是陇州,弄死一个人,随意丢在外面,第二日就只剩下了一些零散骨头……想死,耶耶成全你!”

    另一人笑道:“耶耶……”

    李敬业起身,手中的腿骨扔了出来,笑着的那人被砸了个满脸开花……竟然晕了。

    李敬业拔刀,好整以暇的问道:“杀多少人了?”

    竟然是个彪悍的……剩下的两个大汉面色凝重。

    “杀了无数!”

    “那就该死!”

    横刀舞动。

    夕阳偶尔从枝叶缝隙中透过,映照在横刀上。

    刀光闪烁。

    一抹夕阳映照在一个大汉的脸上,全是惶然。

    鲜血飙射,李敬业大步而来。

    贾平安经常给他灌输些事儿,比如说别欺负普通人,有本事你就去欺负那些权贵,去欺负那些凶悍的。

    兄长说的真不错,欺负这些人果然能让我心情大好。

    剩下的大汉跪下,“好汉饶命。”

    李敬业指着那个被砸晕的大汉,“去,绑了他。”

    大汉老老实实地把同伴绑住了,李敬业再把他绑住,准备明日丢到山外去,被人看到后自然有人报官。

    晚上他睡的很香。

    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大汉听着鼾声稳定,就悄然脱鞋,随后缓缓把脚丫举到头顶上,不知怎么弄的,竟然把发簪拔了下来。

    他反转自己的脚,随即握住了发簪。

    半个时辰后,大汉挣扎了出来。

    他活动着双手,悄然走向李敬业。

    横刀和他们的刀都被李敬业抱在怀里,大汉左看右看,狠心举起右拳。

    鼾声突然停住了。

    大汉看着李敬业那超级宽厚的身板……

    一拳打不死怎么办?

    ……

    第二日,李敬业在鸟鸣声中醒来。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浑身精力弥漫。

    又是精神抖擞的一天。

    李敬业闭上眼睛,听着森林中的各种动静。

    咦!

    他猛地弹起来,回身一看……

    两个被绑着的大汉呢?

    树下连绳子都没了。

    死去的那个大汉……估摸着被野兽拖走了。

    人呢?

    李敬业浑身发毛。

    他左右看看,一只鸟儿在枝头歌唱,精神抖擞。

    “我的包袱呢?”

    兵器被他抱着,所以还在。

    可包袱呢?

    包袱里有钱,有一切。

    现在……

    连特娘的马都没了。

    连特娘的另外一只云豹腿也不见了,那是他准备的早饭啊!

    他发狂去追,可最后一无所获。

    没了钱,他什么都买不到。

    但我能坚持。

    李敬业就觉得不妥当。

    没有盐他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他寻了个村子。

    这个村子人不多,但依旧有村正。

    “哪的?”

    李敬业饿的厉害,就带着横刀和弓箭,狼狈的道:“长安出来的,在山里遇到了劫匪,马和钱财被抢走了……”

    村正用那种你拿我当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贼人何在?”

    “被我杀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跑了。”

    这人怕不是有问题吧。

    村正使个眼色,几个大汉缓缓逼近。

    一个女人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见到李敬业就诧异的道:“这么强壮的大汉!”

    李敬业回身,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报官他不怕,但被抓回长安的难堪他受不了。

    他想到了兄长的话。

    女人喜欢嘴甜的。

    “阿姐!”

    女子的脸黑了。

    错了。

    兄长说女人喜欢装嫩。

    “阿妹。”

    女子转怒为喜,对坊正说道:“二郎,这人看着憨实,要不我先收留了他。”

    李敬业一看就是个憨直的人,但他带着横刀和弓箭啊!

    村正姚二郎近前,“姑母,此人凶悍。”

    女子叫做姚五娘,寡居了几年,虽然年岁不大,可架不住辈分高啊!连姚二郎都是他的侄子辈的。

    “凶悍个屁!”

    姚五娘叉腰喝道:“老娘当年敢杀狼!”

    姚二郎苦笑,“姑母,他杀过人呢!”

    “谁看到了?”

    寡居之后按理该被官配,可姚五娘在村里地位高,谁敢给她强配?

    姚五娘问道:“你叫什么?”

    我该说自己叫做什么?

    说本名会被怀疑,随后被弄回长安。

    李敬业暗自下定决心:我不会向阿翁低头,死也不低头!

    那我叫做什么?

    “我叫贾平安。”

    这个名字应当没人怀疑了吧?

    “贾平安,这个名字不好,假。”

    姚五娘招手,“跟着我来,有吃的。”

    姚五娘是寡妇,这个季节地里的活多。李敬业被赶着忙碌了好几日。

    “力气大,大的吓人。”

    姚五娘眼波流转,仿佛要滴出水来。

    男人,力气大了才好啊!下地能干活,晚上……

    “老实的不行。”

    李敬业吃的多,但架不住做的也多啊!

    晚上他自己一个房间,睡得鼾声大作。

    半夜,有人敲门。

    李敬业瓮声瓮气的道:“谁?”

    “我!”

    姚五娘的声音听着有些荡漾。

    这等小年轻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穿的比较少,半夜时分依旧有些冷。

    “干啥?”

    老娘想……

    姚五娘怒了。

    “你先开门。”

    李敬业开门,一团火就扑进了怀里。

    甩屁股?

    李敬业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然后把姚五娘推了出去,把门关上。

    第二日,他的待遇就变了。

    吃的比狗差,干的比牛累。

    “吃吃吃!再吃就报官!”

    李敬业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该走了。

    但是没钱啊!

    这一路去西域太远了,靠打猎不可能坚持到地头。

    但不走……

    不走更膈应。

    姚五娘不是他的菜,否则也能甩个屁股。

    做人,要有原则!

    连续干了几日,姚五娘家中的活儿竟然干完了。

    “村里有磨子,去,把麦磨了。”

    磨房在村子的西边,李敬业背着麦子过去。

    一行人路过村口。

    “买些干粮再走,等等……”

    贾平安目光呆滞。

    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他带着人沿着山路到了这里,本想直接去关口,可没想到……

    那个身板太熟悉了。

    竟然在这里干活。

    贾平安下马,悄然跟在后面。

    “谁?”

    姚二郎带着人来了。

    贾平安径直过去。

    姚二郎刚想发飙,包东冷冷的道:“官人办事。”

    姚二郎打个寒颤。

    贾平安悄然跟在了李敬业的身后。

    “那人……他跟着贾平安作甚?”

    “他叫什么?”包东一脸懵逼。

    姚二郎说道:“他说自家叫做贾平安。”

    坑爹!

    包东的脸黑了。

    到了磨房,李敬业拉磨,姚五娘放麦子。

    姚五娘黑着脸,“晚上开着门。”

    李敬业坚定的摇头,“不开。”

    不是自己的菜,甩屁股都没劲。

    姚五娘冷笑,“我知晓你杀了人。你从长安逃出来,可你没有过所,天下之大,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地?你不从了我,回头就报官!”

    李敬业木然,“我和你甩屁股……家里不会同意我娶你,所以你死心吧。”

    姚五娘冷笑,“你家多有钱?竟然这般倨傲!不是我吹嘘,我家中不但有田地,磨房也是我家的,每年凭着磨房就能挣不少钱。”

    “我家很有钱。”

    李敬业推着磨,觉得姚五娘想太多了。

    但我该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动摇去西域的决心。

    “你家能有多少钱?”姚五娘骂道:“回头让你看看我存的钱,只要你从了我,回头你就能在这里安家,从此无需担心被抓……”

    那我不如回长安!

    李敬业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说!从不从?”

    姚五娘威胁道:“不说就报官!”

    李敬业叹息一声,“又该走了。”

    这几日他偷了些盐,不,是自己干活换来的。

    凭着这些食盐,他能坚持几百里地,随后再想办法弄钱。

    就这样了。

    “咳咳!”

    熟悉的声音让李敬业身体一松。

    “那个……大姐,你年岁大了些,老牛吃嫩草不好。”

    姚五娘怒,回身见是个陌生的男子,就尖叫道:“哪里来的野人!二郎!二郎!”

    姚二郎蹲在边上,一脸苦笑,“姑母,动不得。”

    “为何动不得?”

    姚五娘大怒,“他是哪门子神仙?”

    贾平安走进磨房,“你说你干啥不好,偏生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吧,竟然在这里干苦力……看看,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兄长。”

    李敬业灰心了。

    他专门挑隐蔽的路线走,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跟我回去!”

    贾平安回身,姚五娘问道:“他不是凶徒?”

    “不是。”

    贾平安摇头。

    姚五娘冲了进去。

    “你骗我!”

    “你在我家吃住好几日,怎么赔?”

    贾平安无语。

    晚些李敬业出来,神色木然。

    “他不能走!”

    姚五娘追出来,拉着贾平安说道:“他吃了我的粮食,住了我的床,他就是我男人!谁都不能带走他!”

    这女人颇为豪迈,但……

    “他不是你的男人,你若是继续纠缠,只会给你带来灾祸。”

    姚五娘哪里会信,“他为何不是我的男人?他没了家……”

    “他有家。”

    这娃的家在长安,顶级豪门。

    “你……那他不想走呢?”

    “他必须走。”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喜欢上了李敬业就是个悲剧,“他对于你而言就是个悲剧,忘掉他,对你只有好处。”

    女子看着他们出去,突然喊道:“贾平安,若是你想来,下次直接来,我等你!”

    贾平安的脸黑了。

    “兄长……”

    李敬业赧然道:“当时就想着这个名字顺口。”

    “你特娘的……若是被人抓了,回头一报名,我的名声臭大街都不够!”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回长安再收拾你!”

    众人在城中寻了一个地方安顿,洗澡更衣,随后一顿饱饭。

    李敬业喝的醺醺然,“兄长,为何阿翁就顾着自己的名声,不肯让我从军?”

    这娃并不傻,只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猜测去伤祖父的心。

    贾平安喝了一口酒,摆摆手,包东等人出去。

    他看着李敬业,“那不只是什么名声。英国公乃是李卫公之后大唐的第一名将,他在军中威望太高,就算是此刻执掌尚书省依旧如此。祖父大唐第一名将,孙儿悍勇无比,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敬业呆着……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贾平安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好好睡一觉,回头我来想办法。”

    沮丧的李敬业眼前一亮,一把抓住贾平安的手,“兄长,你有办法?”

    “松手!”

    贾平安皱眉。

    “祖父的性子执拗,想定之事就不会反悔,所以我才跑出来。”李敬业有些伤感,“兄长,你有什么法子让祖父改变主意?”

    “等着就是了。”

    ……

    回到长安城时,一切如常。

    李敬业先去千牛卫请罪。

    “二十杖!”

    吴伟洪冷冷的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贾平安此刻就在李勣那里。

    “英国公,敬业天生就该征战沙场!”

    “老夫知晓。”

    李勣眸色温润,“敬业力大无穷,若是早二十年,便是能横行天下的无敌悍将,但……如今大唐稳固,除非老夫此刻死去,否则敬业不可从军。”

    这是权谋!

    贾平安抬头微微一笑,“英国公担心的是陛下的猜忌……”

    “帝王的猜忌是本能,秦皇汉武无不如此。”

    李勣沉声道:“你和敬业亲如兄弟,该劝劝他。”

    “可此事已经成了敬业的心结!”

    贾平安觉得该让老李发发愁。

    李勣眼中的温润消散了。

    任你再牛笔,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得束手无策。

    李勣突然一笑,“你看着胸有成竹,可是有了办法?”

    “征辟!”

    贾平安起身告辞。

    李勣坐在那里发呆。

    良久,他一拍案几,“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来人。”

    李勣难得兴奋的时候,令人把马槊弄来,当即耍了一段。

    马槊的杆子忽直忽弯,扫击时声音雄浑。

    “阿翁!”

    二十杖下去,李敬业这娃屁事没有。

    李勣没搭理他。

    李敬业看着心痒,“阿翁,我陪你练练。”

    马槊停住了。

    边上的小吏赞道:“好马槊。”

    李敬业说道:“阿翁,你是怕打不过我了吧?”

    李勣的脸色平静。

    “阿翁,其实……上次你说四十岁之后就常常力不从心……”

    李勣看了小吏一眼。

    大佬的秘密要被我听到了。

    小吏转身就走。

    他心痒难耐的出去,门外的官员摆手:“滚!”

    英国公的八卦也是你能听的?

    小吏悻悻然。

    “滚!”

    这是李勣的怒吼!

    官员灰溜溜的也滚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三代出一个名将就是神灵护佑,再出……老夫自然能善终,可你却多半只能横死!”

    李勣一顿爆捶,此刻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

    李敬业就跪在台阶下面,低着头。

    李勣反手捶捶腰,“老夫此生杀人太多。这该死的乱世,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当年乱世人如狗,翟让在老家附近作乱,劫掠杀人,无恶不作。老夫手中并无军队,只能加入了翟让军中,随后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远离家乡……去祸害别处。

    于是家乡得以安宁,但别处却因此而生灵涂炭,此老夫罪其一!”

    “其二,隋军大将张须陀领军讨伐,翟让惶然想逃窜,是老夫劝阻了他,并领军击败张须陀……”

    李勣目光苍凉,“前隋的崩塌老夫也有功劳,是善还是恶,老夫至今不知。”

    “山东等地大水,百姓饿死无数,老夫建言夺取黎阳,开了粮仓招募勇士,救济百姓……这是老夫的赎罪。”

    “随后乱世,老夫领军杀人无数……尸骸遍野!”

    “看看那些名将,不管是武安君白起还是周勃周亚夫,杀人盈野,但下场凄凉。”李勣突然笑了,“杀人这般多,当有报应。你看看那些人……要么自身横死,要么子孙横死。老夫此生大概能善终。可老夫得了善终,老夫的儿孙……”

    李敬业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阿翁,我错怪了你。”

    李勣摸摸他的头顶,叹道:“老夫此生见过乱世,如今却是盛世,乱世人命不如狗,那些把人当猪狗杀的,看似风光,最终有几个能善终?”

    “老夫不让你进军中任职,就是担心你的性子太过憨直。老夫在,还能护着你,老夫哪日不在了,你进退两难,弄不好老夫杀人的报应就在你的身上。”

    “阿翁,我知道了。”

    李敬业第一次发现祖父老了。

    那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

    “阿翁,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可好?”

    “好!”李勣摸摸他的头顶,“小贾为你想到了个主意……”

    “什么?”

    李敬业马上眉飞色舞,“兄长路上就说有办法,却不肯告诉我。”

    这个孙儿啊!

    李勣莞尔,“老夫想过许多,却没想到小贾的法子。老夫问他为何,难道老夫年老愚钝了吗?他告诉老夫,不是年老,而是老夫阅历了太多的人事。阅历越多,忌惮越多,束手束脚,许多事压根就不会想到那些选择,哈哈哈哈!”

    阅历在许多时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能让你从容面对人生的起伏坎坷,另一方面也能使你做事瞻前顾后。

    “什么法子?”

    “将领领军出征,随行的幕僚能征辟。把选定的人报给陛下,若是无异议自然就能跟随出征。以文官之身出征,征伐归来能升官,却不沾染兵权,妙啊!哈哈哈哈!”

    李敬业不禁欢喜大笑。

    李勣看着他,欣慰的道:“小贾说,你这般憨直的性子做文官,就算是做到了宰相……帝王也不会猜忌你,好生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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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大唐,终究要俯瞰万方

    凌晨。

    整个道德坊都在沉睡中,两个坊卒也靠在房门边上打盹。

    贾家。

    兜兜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女仆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往茅厕跑。

    黑白相间的阿福缓缓滚来,左右看看,就滚进了房间里。

    它到了床边,扒拉在边上看着沉睡的兜兜。

    孩子的睡眠是最好的,阿福好奇的戳戳,没动静。

    越无邪睡的就好!

    阿福再戳戳。

    兜兜缓缓睁开眼睛,偏头……

    “阿福。”

    兜兜习惯性的伸手抓去。

    阿福避开,张嘴咬住了兜兜的衣裳,轻松的叼着出去。

    对于阿福来说,一个小女娃压根不算事。

    “阿福,玩!”

    兜兜张牙舞爪。

    侍女舒坦的回来了,见到门开着不禁诧异。

    “啊……”

    她捂着嘴打哈欠。

    然后动作僵硬了。

    那双眸中全是惊骇。

    “小娘子!”

    砰砰砰砰!

    贾家乱作一团,贾平安率先冲出来,接着是两个婆娘。

    “兜兜呢?”

    贾平安炸了!

    “奴……罪该万死!”

    侍女知晓罪孽深重,跪下请罪。

    “找!”

    贾平安把后院找遍了,一无所获。

    “夫君!”

    苏荷腿都软了。

    “都别急,去前院找找。”

    众人去了前院。

    “阿福!”

    才将出去就听到了兜兜的声音。

    贾平安心中激动,狂奔而去。

    就在正堂的前面,阿福靠在门边,兜兜背靠门槛站着。阿福把竹子递给兜兜,兜兜接过……阿福咬一口,轻松咬碎了竹子,示意兜兜照着做。

    兜兜看着竹子……

    贾平安心中一松,此刻才发现腿软了。

    大清早一场虚惊,随后就是批评。

    “兜兜,你吓死娘了!”

    苏荷一番吓唬。

    兜兜依旧如故。

    “为何把兜兜叼到前院来?”

    阿福嘤嘤嘤。

    阿福为何要这般做呢?

    贾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早饭时,阿福大摇大摆的进来,就坐在两个孩子的对面。

    “阿福,吃。”

    贾昱小朋友很有爱心,把自己掉在案几上的面片递给阿福。

    阿福尝了一下,舌头一舔,就把面片舔走了。

    兜兜把筷子递过去,“阿福。”

    阿福很果断的把筷子接过来,张嘴……咔嚓!

    卫无双低声道:“阿福这是无聊了。”

    苏荷点头,“没人陪它玩耍,就寻了兜兜。”

    这是个问题。

    兜兜少了筷子,侍女去拿。

    苏荷在惆怅的想着……

    兜兜伸手进碗里,幸而他们的馎饦都是温热的,所以没被烫着。

    兜兜抓住了一把馎饦,奋力一甩……天女散花喽!

    啪!

    苏荷的脸……

    “兜兜!”

    挂了一脸馎饦的苏荷炸了。

    兜兜瘪嘴……

    “哇!”

    卫无双叹道:“哎!我早就告诉你要教她,可你不听,看看……”

    贾昱见到妹妹这般嗨皮,他也嗨了,双手抱住碗,用力……

    “小郎君!”

    侍女尖叫一声。

    卫无双一看……

    贾昱把自己弄的满头满脸都是馎饦。

    炸了!

    大清早就是这般的鸡飞狗跳。

    出家门时,杜贺为自己的懈怠很是愧疚,发誓明日早起半个时辰。

    徐小鱼想到了个主意,“郎君,要不……给阿福寻个娘子吧。”

    贾平安摇头,“食铁兽很难动情。”

    不是吧。

    等贾平安走后,杜贺说道:“这男男女女,不该是一见面就动情吗?不,这叫做发情。”

    徐小鱼不信邪,就去寻了猎人。

    晚些他回来,杜贺问道:“如何?”

    “他们说在山里遇到的食铁兽都是独来独往的。”

    杜贺一脸震惊,“郎君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

    可阿福为啥寂寞呢?

    贾平安一路纠结到了百骑。

    熊猫好像是很难发情吧?

    后世为了让熊猫交配,各种手段啊!

    所以熊猫就是个注孤生的动物,吃吃喝喝,玩玩耍耍,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熊生难道不爽吗?

    但阿福显然不同,它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玩耍,可卫无双和苏荷整日不是理事就是聚众赌博,或是带孩子……

    阿福对侍女们没兴趣,两个孩子反而成了玩伴。

    贾平安突然笑了。

    玩伴就玩伴吧,我纠结这个做什么?

    “武阳侯,卢国公寻你。”

    贾平安起身出去,明静说道:“晚些还得议事。”

    ……

    “布失毕来了。”

    程知节在看地图,手指头在西域那边一画……

    这一画就画了半个大唐大小的地方。

    “布失毕带来了许多礼物,另外还有西域美人,怎么,可想要一个?”

    老程你想坑我……贾平安淡淡的道:“家中两个娘子,我已无暇分心。”

    “还有一个公主!”

    程知节抬头,眼中有些探寻之意,“老夫也很好奇,高阳公主烈性,你如何能忍受她的性子?”

    “呃!”贾平安想到了崔氏,心想老程在家被管的很严,但你不能以己推人啊!“就是多些男儿气,让女人感到顶天立地,女人自然就温柔了。”

    呵呵!

    程知节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讥讽,“胡言乱语!”

    崔氏是个外柔内刚的,嫁过来后,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把他打理的井井有条,“高阳那边你要小心些,莫要惹出事来。”

    这话含蓄的告诫了贾平安。

    “出不了事。”贾平安淡淡的道。

    程知节不置可否,“布失毕此来有些牢骚,你和他是老熟人,老夫举荐你去和他说说。”

    “小事!”

    “小事?”程知节告诫道:“能执掌一国的都不简单,莫要轻敌了。”

    贾平安告辞,程知节越想越觉得不能。

    “高阳老夫当年见过,傲气冲天的那等人……”

    “卢公。”

    李敬业来了。

    “多谢卢公。”

    此次他离家出走,帮忙的人不少。程家出了一队凶悍的家仆,顺着官道一路寻索,贾平安才能专挑那等偏僻的地方去追踪他。

    “下次再敢乱跑,打断腿!”

    程知节一番告诫,李敬业告辞。

    “等等!”

    程知节叫住了他,“那个……高阳公主对小贾如何?说实话,否则老夫亲手把你吊尚书省外面。”

    李敬业一怔,“公主对小贾颇为温柔……上次我见过一次,很是温柔。”

    “果真?”

    程知节最近接到了一些隐晦的暗示,来自于崔氏那边。

    比如说当初长孙无忌和皇帝谋划收拾那些对头的时候,贾平安插手了高阳的事儿。

    这是个麻烦事,程知节这才想着告诫贾平安。

    “我亲眼看到过。”

    李敬业眉飞色舞的道:“那几人也看到了,他们从未见过高阳公主这等温柔的模样,啧啧!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还有人羡慕嫉妒,说兄长定然是那事儿了得……”

    程知节想到了自家的娘子,不禁叹息一声。

    “卢公为何问这个?”

    好奇宝宝李敬业问道。

    程知节打个哈哈,“就是关切一番。”

    “卢公怎地像是心虚了,所谓越假装若无其事什么,就越差什么。”

    李敬业抬头,“卢公,你莫非是家中有难言之隐?”

    “胡说!”

    “卢公,越不肯承认就说明越严重,你在家中……”

    砰砰砰砰砰砰!

    程知节随后进宫。

    “大唐移民安西,布失毕不会坐视,若是能劝说他赞同最好,若是不能……”

    李治的眼中多了冷意。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安西四镇乃是大唐在西域的据点,若是处置了布失毕,焉耆等地定然会有兔死狐悲之想,弄不好就会反叛。”

    李勣点头,“陛下,安西四镇反叛大唐不惧,可右侧有突厥,左侧有吐蕃,两边都在虎视眈眈,若是他们趁势下手,安西再无宁日。”

    “可恨!”

    李治冷冷的道:“阿史那贺鲁如丧家之犬,如今远离了漠南漠北,就是被朕打怕了。吐蕃不安分,禄东赞在觊觎吐谷浑,拿下吐谷浑就能威胁河西走廊,这也是冲着西域去的。突厥吐蕃都在盯着西域……”

    “鼠辈!”

    程知节轻蔑的道:“不敢和大唐厮杀,却绕个圈子跑了西域去。”

    来济提醒道:“所以龟兹不能乱,龟兹稳住,其它三镇也就稳住了。要说服布失毕……”

    程知节说道:“武阳侯和布失毕打过交道……”

    “老夫知晓。”来济不客气的道:“可此事重大,武阳侯年轻气盛……”

    李治屈指轻轻叩击着大腿。

    ……

    许久未见,布失毕看着胖了不少。

    “武阳侯依旧如故,让人羡煞。”

    双方在鸿胪寺里见面,有官吏作陪。

    “不知国主此次来何事。”

    大唐对龟兹实际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先帝时龟兹灭国,李治登基后放归了布失毕等人,封他为国主。

    可那块地方乃是四战之地,布失毕有些力不从心。

    布失毕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此次来的路上,我见到了不少百姓,都说是移民……”

    一旦开始移民,龟兹的未来就确定了。

    ——大唐的地盘!

    而布失毕的未来也确定了,就是一个傀儡。

    贾平安很干脆的道:“对。”

    布失毕的脸上浮现了红晕,身体微颤,“大唐为何移民?”

    “因为你掌控不住龟兹!”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利谋反,羯猎颠随后,突厥虎视眈眈,你可能抵御?”

    布失毕面色涨红,知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能!”

    “你除去吹嘘之外还有什么?”

    朱韬在边上微笑,听到这话不禁一惊。

    这是要翻脸吗?

    布失毕还没翻脸,你怎么就翻脸了?

    懂王微微皱眉,给贾平安使眼色,暗示他赶紧缓和一番气氛。

    布失毕怒道:“武阳侯此言何意?我当年也曾在西域纵横一时,在你的口中难道就不堪一击吗?”

    剑拔弩张了啊!

    有官员看着朱韬,暗示该出手了。

    “确实是不堪一击。”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一夜羯猎颠叛乱,你率领残部遁逃,贾某带着五十百骑从后方击溃了羯猎颠……这便是大唐,而你……有什么?”

    那一夜是布失毕心中永远的痛。

    他面色难看之极,刚想发火。

    “突厥在右,可吐蕃在左!”

    贾平安一字一吐的道:“吐蕃在盯着安西,你可能挡?”

    布失毕心中一颤。

    阿史那贺鲁是著名的跑路大佬,见势不对就遁逃,算不得厉害。但吐蕃却不同,连大唐都要忌惮吐蕃的实力。

    贾平安在案几上指指左侧,“我知你依旧是半信半疑,葱岭一带可有吐蕃人的动静?”

    吐蕃垂涎西域多年,而且打下安西不但能强大自身,更是能斩断大唐的对外通道,从此大唐就成了一个封闭型国家。

    贾平安再问,“龟兹的吐蕃商人这几年是否越来越多?”

    布失毕身体一震,“你如何得知?”

    “禄东赞要图谋安西,可出兵只有一条路,走葱岭。走葱岭绕道,粮草人员补给不易,所以出击之前必然要查探清楚,联络安西那些有异心的权贵……必须慎之又慎。”

    “那是……”布失毕失态了,“那是吐蕃的探子?”

    “你以为是什么?”

    贾平安冷冷的道:“要挣钱,来长安做生意岂不是更爽快?这一路虽然遥远,可路上安全。而走葱岭去安西经商,这一路势力纷杂,不小心连人带货都没了。那些商人是傻子吗?”

    布失毕心中一冷,“吐蕃要动手?”

    这等大国相争的场面布失毕哪里见识过,只觉得自己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吐蕃是要动手,不过不在这两年。

    贾平安颔首。

    棍子打过了,接下来就该给蜜糖。

    “吐蕃渐渐从内乱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张开嘴,露出了利齿,他们的敌人就是大唐……”

    可若是投靠吐蕃呢?

    布失毕不禁转动着这个念头。

    “当然,你等也能去投靠吐蕃人。”

    布失毕面色惨白,心想贾平安难道有读心术?

    朱韬在边上旁观者清,心中恼火的同时,也颇为惊讶。

    小贾怎地知晓他的想法?

    贾平安也看到了布失毕的失态。

    历史上安西四镇有不少势力不安分,想搅乱西域,赶走大唐,于是就勾结了吐蕃,甘做带路党。

    布失毕被镇住了。

    趁热打铁!

    贾平安淡淡的道:“大唐至少对你等不错,富贵该有的依旧有。可吐蕃人会给你们带来什么?杀戮。安西将会成为战场,无数城市会变成废墟……而你们,将会成为两个大国交锋中的尘埃,被踩在脚底下。”

    布失毕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些厮杀的画面,不禁颤声道:“杀人盈野!”

    “对,杀人盈野!”贾平安觉得布失毕的大唐话说的越发的好了。

    他起身,“是想要哪一个,我想国主应当有了答案。”

    布失毕痛苦的道:“若是吐蕃取胜,我等该如何?”

    “那不可能!”

    贾平安俯瞰着他,“大唐的百姓都是战士,只要不断移民过去,安西将会成为大唐的要塞,那些吐蕃人会在安西撞的头破血流。”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后世安西被吐蕃隔断了和大唐的联系,就凭着那些军民,他们依旧坚持了五十年。

    此刻河西走廊在手!

    大唐怕了谁?

    贾平安淡淡的道:“还有一点我需要告诉你,并通过你去告知那些人……就算是吐蕃人攻陷了安西,大唐将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让所有人后悔!那将会是一场铁与血的盛宴,无人能幸免!”

    那样的大唐……布失毕起身行礼,“我错怪了大唐……”

    他一脸懊恼。

    此人已经怕了!贾平安颔首,“国主既然来了长安,可好好看看长安的景色,顺带看看大唐的军队,想来能令国主印象深刻。”

    他很忙,还得回去主持百骑的三巨头会议。

    就这样结束了?

    朱韬把布失毕送了出去,有官员说道:“那武阳侯难道就不担心布失毕翻脸吗?”

    朱韬也不解,“胆子太大了。”

    “但布失毕却低头了。”

    胆子大小另说,布失毕低头的很彻底,他甚至写了书信,书信里交代了龟兹当地的官吏必须要配合大唐移民,并热情洋溢的说了移民对于龟兹的好处……

    朝中得了消息,来济颇为惊讶。

    “大唐移民龟兹,随后民政也会跟上,整个龟兹将会变成大唐的疆土。布失毕好歹也是龟兹王,为何这般心甘情愿的出力?”

    朱韬忍住你不必说……

    “武阳侯用的是威慑的法子!”

    “威慑?”

    李治好奇,“他如何威慑?”

    朱韬说道:“武阳侯说若是大唐不移民,吐蕃将会绕道葱岭来进攻安西……”

    “这应当是布失毕他们乐于见到的。”来济起身,“陛下,那些人不会甘心大唐的统御,甚至会勾引吐蕃来进攻安西。”

    “是啊!那些人……”李治想到了先帝的决断,“时移世易,当初安西只是大唐的一块地方,所以驻军即可。可随着吐蕃对大唐露出了獠牙,要想稳固安西,移民和接管民政势在必行。”

    他好奇的道:“贾平安是用了什么法子来让布失毕愿意配合大唐移民……”

    他是帝王,自然知晓那等一朝王者跌落尘埃的痛苦和不甘。

    朱韬说道:“武阳侯说……就算是吐蕃攻陷安西,随后大唐的大军将会用铁与血来让所有人懊悔,无人能幸免!”

    长孙无忌的嘴唇动了一下,“说得好!”

    程知节须发贲张,“若是如此,老臣当请命,让吐蕃看看何为大唐!”

    “陛下!”

    一个内侍进来,“布失毕在宫外跪地求见。”

    李治一怔,来济大笑,“这是臣服之态。武阳侯好手段,竟然把此人慑服了。陛下,龟兹稳固了,臣为陛下贺!”

    “布失毕归心了,哈哈哈哈!”

    程知节笑道:“龟兹稳固,好兆头!”

    李治淡淡的道:“告诉布失毕,忠于大唐者,富贵!”

    反叛者……

    这一刻他的目光睥睨。

    “大唐,终究要俯瞰万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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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动手,出征

    随着李治渐渐夺回了权力,百骑的护卫职责渐渐变弱。

    “宫中以千牛卫为主,百骑插不上手。”

    程达觉得这样不妙,“吴伟洪昨日遇到我,那眼神,分明就是胜券在握的得意。再这般下去,百骑迟早会重蹈覆辙,沦为鸡肋。”

    百骑若是沦为鸡肋,明静就会成为鸡肋,随后回宫成为小透明……

    这样的日子明静一天都过不下去。

    “那要如何?”

    程达沉声道:“要和千牛卫争!咱们去护卫陛下!”

    “千牛卫大多是勋贵子弟……”

    明静觉得胜算不大,但想到自己的自由,就咬牙道:“斗到底!”

    “没事做了?”

    贾平安拿着消息抬头。

    明静急切的道:“百骑要完了!”

    贾平安皱眉,“谁说百骑完了?吃饱撑的!”

    “千牛卫抢走了咱们的活!”

    明静痛心疾首,我的买买买啊!

    “看门狗很有趣?”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历来都不喜欢百骑的护卫之责,陛下一年难得出宫几次,剩余时日百骑能做些什么?”

    “巡查长安。”

    程达恍然大悟,“武阳侯你早就看到了今日的局面?”

    “还有查探外藩消息!”

    明静赧然,“我是关心则乱。”

    贾平安看着程达。

    程达干笑道:“下官是被吴伟洪给吓到了。”

    “两个棒槌!”贾平安毫不客气的道:“明静不是关心则乱,而是心中没底。老程你是想试探陛下对百骑的态度,直接问我就好,这般婉转,和特娘的女人差不多!”

    “丢人!”

    贾平安觉得百骑不该是这样的。

    程达有些难堪,“如今百骑见到陛下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下官有些担心。”

    “咱们又不是宠臣,做该做之事,好自然好,不好你就算是陪侍在陛下的身侧有何用?”

    明静眼前一亮,“百骑不会被落下吧?”

    “百骑为何会被落下?”

    贾平安指指外面,“咱们的兄弟如今在吐蕃,在高丽,在北方,在西域……咱们的兄弟无所不在,每年送来多少有价值的消息?那些消息价值千金,谁能代替?”

    贾平安拿起消息,“吐谷浑送来的消息,吐蕃最近停止了对吐谷浑的袭扰。知晓这里面有何含义吗?”

    明静笑道:“这是好事。”

    好你妹!

    贾平安看向程达。

    程达沉吟着……

    “罢了,此等事不能指望你们能分析。”

    贾平安起身准备出去。

    程达本想再斟酌,见状就说道:“武阳侯,莫非是吐蕃内部异动?”

    “自大!”贾平安用手指点点他,“只想到吐蕃内部的变化,却从未想过吐蕃的野心。老程,再这般下去,你在百骑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程达面色发红,“下官只是……”

    “百骑要蒸蒸日上,所有人都必须要为此努力。不努力,你连我说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做事?”

    贾平安敲打了二人,随即进宫。

    “陛下,这是百骑刚接到的消息。”

    贾平安把消息递过去。

    “吐蕃停止了袭扰吐谷浑?”

    李治抬头,“吐蕃内部可是稳固了?”

    “是。”

    这一点不只是百骑,王圆圆也给了类同的消息。

    “那这是何意?”

    李治沉吟着。

    “禄东赞不会谨守和平。”李治看来对禄东赞分析了许久,“他把大唐看做是吐蕃的最大对手。西南袭扰无用,两条路,打安西,或是打下吐谷浑。可就算是打安西,他也无需停止对吐谷浑的袭扰……”

    “叫宰相们来。”

    宰相们到了,李治拿出消息,“百骑刚送来消息,吐蕃停止了对吐谷浑的袭扰,你等以为如何?”

    “安西那边如何?”

    李勣的第一句话就让人觉得果真是大唐第一名将。

    “英国公,安西那边并无异动。”

    李勣沉声道:“禄东赞就算是要打安西,也无需停止对吐谷浑的袭扰。陛下,臣以为……怕是生出了变故。”

    “能生出什么变故?”长孙无忌目光炯炯,“要么是军中出了乱子,要么就是来了大将……大将来了作甚?”

    李治冷笑,“怕是要动手了!”

    百骑。

    “武阳侯!”

    一个男子被架了进来,浑身尘土,嘴角干裂,“武阳侯,吐蕃……吐蕃出兵了!”

    贾平安霍然起身,“说清楚。”

    “禄东赞一直在调动大军,今日一点明日一点,大军在半途集结,禄东赞召集权贵将领议事,随后咱们的兄弟发现城外的大军竟然只剩下了一些……都往大唐方向来了。”

    “好手段!”

    贾平安随即进宫。

    “陛下,百骑送来消息,禄东赞悄然出兵了,弄不好已经到了吐谷浑边上。”

    正在分析的君臣都冷着脸。

    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在弥漫。

    李治冷冷的道:“悄然出兵,必然就是想突袭。百骑的消息到了,吐蕃的大军应当也到了。”

    李勣说道:“陛下,当立即派兵救援。”

    长孙无忌冷笑道:“禄东赞狼子野心,吐谷浑不可有失,陛下,该出兵了!”

    “朕仿佛看到了烽火!”

    李治喝道:“令诸将入见。”

    将领们来了。

    “吐蕃入侵吐谷浑!”

    只是一个消息就炸了。

    “陛下,臣愿领兵前往救援,若是不能取胜,臣誓不收兵!”

    “誓不收兵?收兵不收兵岂是你能决断的?陛下,梁建方狼子野心,不可为将。”

    “程知节,你早已消磨了英雄气,老夫不去,难道你去?”

    程知节狞笑,“老夫当年被人称为混世魔王时,你还在吃奶!”

    梁建方仰天一个哈哈,“老狗!”

    “贱人!”

    两个老家伙要开片了。

    李治视若无睹,“吐谷浑一旦有失,陇右、河西将会直面吐蕃的袭扰。朕担心的是诺曷钵抵挡不住,一战而溃。所以援兵要神速,不可拖延……”

    他看看群臣。

    要挑选主将了。

    正在剑拔弩张的梁建方和程知节收手了。

    李治在权衡着。

    大将不少,但能独当一面的不多,他需要栽培……

    “程卿!”

    程知节上前,“臣在!”

    李治含笑,“此战关系重大,程卿当深知。”

    程知节抬头,眼中全是自信,“陛下放心,臣不胜不归!”

    “苏卿。”

    苏定方上前。

    “臣在!”

    谁都看得出皇帝对苏定方的看重。

    一番安排后,李治吩咐道:“要什么各部都抓紧,不可懈怠。”

    群臣告退。

    李治坐在那里,冷冷的道:“先帝在时,赞普和禄东赞不敢窥探大唐。先帝去了,赞普蠢蠢欲动。如今禄东赞起大军侵袭,那就在沙场一决胜负,大唐必胜!”

    ……

    李敬业在钻营。

    这一战太关键了,长安城中许多人都在钻营,想参加此战。

    “李敬业?”

    程知节骂道:“打出去!”

    李敬业被一顿爆捶,满脸懵逼。

    他垂头丧气的去寻贾平安。

    “你最近可是又说话得罪人了?”

    贾平安狐疑的问道。

    “没有的事。”李敬业仔细想想,“就是上次说卢公不够男儿气。”

    “他没捶死你就算是修养好!”

    但老程自然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

    随后李敬业接到了军令,为参谋。

    “参谋?”

    李敬业欢喜的道:“卢公竟然知晓我赞画的本事?”

    他欢天喜地的去寻贾平安炫耀。

    “因为长史你不够格,所以丢个参谋把你带上。”

    大军要出征,各种准备工作很繁琐。

    贾平安亲自挑选了一些好手出发。

    “要盯着吐蕃大军的动向。”

    这是唯一的任务。

    有人说道:“武阳侯,若是有机会,我定然去刺杀吐蕃大将。”

    “谁说的?”

    一个百骑举手。

    贾平安指着他,“毒打!”

    包东和雷洪冲上去,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吐蕃,你想从大军边缘一路摸进去,那是寻死!”

    贾平安骂道:“爹娘给一条命不是白给,能活着就好好的活着,回来上孝顺爹娘,下照顾妻儿。”

    众人肃然。

    “吐蕃和大唐上次开战还是在先帝时,随后被大唐教训了一顿,从此小摩擦不断,但大战却没有了。此次战火重燃,多重要我就不说了,兄弟们……保重。”

    “保重!”

    众人拱手。

    那些精锐鱼贯而出,而长安城中诸卫已经在调兵遣将了。

    程知节的叫骂声回荡在皇城中,百骑的第二波消息来了。

    “领军大将叫做达赛,乃是禄东赞的心腹,这几年扫平吐蕃内乱时战功赫赫。”

    “干得好!”

    程知节拍拍贾平安的肩膀,“百骑原先只是一条看门犬,如今经过你的整治,竟然成了不可或缺的地方。”

    贾平安从一开始就是瞄着这个功能去,时至今日开花结果,谁还敢说他是扫把星?

    少了桎梏,整个人都好似重生了一般的轻松。

    “此战你以为如何?”

    苏定方从地图上抬头问道。

    贾平安看看地图,“前锋必须要快!快若闪电!”

    “你在担心诺曷钵挡不住?”苏定方再看看地图,“除非达赛从大非川那边杀下来,否则诺曷钵应当能支应一阵子。”

    但沙场不容许预设结果。

    苏定方说道:“卢公,要不我领前锋出击吧。”

    程知节看着贾平安,欣赏的道:“此战首要是稳住吐谷浑,能稳住多少就是多少。所以兵贵神速,就算是去了一百骑兵也能让诺曷钵鼓起勇气。”

    大唐的大军要来了!

    只需给出这么一个信号,吐谷浑就相当于是被打了一针鸡血。

    但鸡血能持久否?

    “老苏你是大将,此等事哪里轮到你去?”

    程知节一句话否掉了苏定方。

    “风险很大!”苏定方看着他,“老夫去了还能随机应变,旁人去就怕……”

    大军之前,小股前锋太危险了。

    关键是大唐主力是步卒!

    步卒速度慢。

    若是在步卒赶到前撑不住……

    “让年轻人去。”

    苏定方不满的道:“让谁去?”

    程知节指指贾平安,“让小贾去。”

    “他是百骑统领,一路还能整理消息,若是有变,也能及时通过百骑传递消息……”

    贾平安就此变成了哨探的前锋。

    而真正的前锋苏定方将会在整合骑兵后出发,但速度快不起来。

    贾平安急匆匆的交代了些事儿,随即回家。

    军队正在集结中,各种准备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

    贾平安第二日凌晨必须出发。

    “时辰一到,必须出发,但凡延误……祭旗!”

    在程知节凶残的命令下,没有谁敢拿自己的头颅来打赌。

    贾平安很急。

    他先去了高阳那里。

    “小贾!”

    高阳得知他要出征的消息后,就令人搬来了甲衣。

    “这是当年我收着的好甲衣,郎君穿了去,就当是我在护着郎君!”

    回到家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夫君!”

    苏荷不舍,“朝中大将无数,为何让你去?”

    卫无双在给贾平安收拾行装,路过拍了她一巴掌,“这老将不在了怎么办?赶紧来帮忙。”

    苏荷炸毛,“和贾家没关系!”

    好吧,在老婆的眼中,什么天下大唐,在自家夫君这里都得靠边站。

    “阿耶!”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贾平安在家就喜欢缠着他。

    “阿耶要去西北了。”

    杜贺晚些求见。

    “郎君,这一去若是顺遂,郎君怕是又要惹人注目了。”

    “算不上。”贾平安觉得自己还差得远,“想想卢公他们身经百战,我才是初出茅庐。”

    杜贺干咳一声,贾平安听到外面有动静。

    “说吧,王老二让你来做说客,所为何事?”

    外面,王老二和徐小鱼进来。

    杜贺笑道:“贾家如今渐渐的出头了,我担心的是护卫……”

    贾平安明白了,“这是想跟着我去西北?”

    王老二干笑道:“我好歹当年也是精锐斥候,跟着郎君能帮衬一番。要紧的是小鱼,小鱼还年轻,不经历沙场征战终究不成才。郎君,看看卢公那等人家,谁敢去他们家中找事?不说家中,就算是田庄也没人造次。”

    “贾家人口简单,家中就两个护卫,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贾平安不只是想过,此次还准备付诸实施。

    “郎君,此事却艰难。”杜贺觉得贾平安乐观了些,“最好的便是军中的悍卒,可府兵到了岁数才能归家,咱们招募不到年轻人,其他人怕是实力不济。”

    地位上升后,必然会有部曲,作为保护贾家的私人力量,这一点贾平安想了许久。

    “我弄了些人手来,晚些会到。”

    杜贺心中一喜,“郎君,可是军中的悍卒?”

    “也算是。”

    贾平安一家子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杜贺笑吟吟的去开门,以为是杨德利……

    为首的中年男子瞎了一只眼,身边一人没了右手……

    一共五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杜贺觉得阴森森的。

    “你等……寻谁?”

    为首的男子拱手,“在下陈冬,是武阳侯寻到了我等。”

    “等着。”

    杜贺进去禀告。

    “郎君,那些人看着阴森森的。”

    “那是煞气。”

    贾平安起身,“无双,苏荷,带着两个孩子也跟着来。”

    一家子去了前院。

    五个大汉站在那里,断手的就不说了,最高大的那个看着就让人觉得瘆的慌。

    “陈冬见过武阳侯!”

    独眼男子行礼。

    第二个男子拱手,卫无双发现他的左手少了几根手指头,“赵顺见过武阳侯!”

    第三个男子上前,走路是一瘸一拐的,“杨老大见过武阳侯。”

    第四个男子断了右手,单手拱手,就像是稽首,“夏活见过郎君。”

    第五个大汉,也就是身材最魁梧高大的男子上前,那眼珠子看着有些定定的,兜兜不禁瘪嘴,苏荷赶紧哄,“是阿耶寻来和兜兜一起玩耍的人。”

    男子拱手,“段出粮见过武阳侯。”

    这个名字很有特点,一听就是饿过肚子的人家才有的名字。

    贾平安点头,“贾家并无什么深谋远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寻了你等来,就是看家护院。”

    上次他为酒坊寻找残疾退伍的军士时,就弄了个名册,现在就管用了。

    “忠心耿耿从来都不是天生的,主家不掏心掏肺,凭什么要求别人忠心耿耿?”

    贾平安这番话让这五人精神一振。

    “你等当年在军中也是勇士,到了贾家,以后就是一家人,贾家的安危就交给你等了。”

    贾平安拱手。

    五人躬身。

    “敢不从命!”

    贾平安指着边上的妻儿,“这是家中的妻儿,你等见个面,我此次出征少说数月,你等听从二位夫人的调派,可有问题?”

    这是最后一道程序。

    独眼陈冬看了卫无双他们一眼,随即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下了决断。

    “请郎君放心。”

    称呼从武阳侯变成郎君,这便完成了入职程序。

    “让曹二整治一顿好的。”

    贾平安交代了下去。

    “阿耶!”

    兜兜有些怕。

    贾平安抱过她,笑道:“这些都是家里人,兜兜以后就慢慢熟悉了。”

    吓坏了一个小女娃,这个可不是功劳。

    陈冬回身骂道:“段出粮,你特娘的收敛些,别吓坏了小娘子!”

    段出粮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兜兜看了,马上返身扑在贾平安的肩头,喊道:“阿福!”

    黑白相间的阿福冲了出来,速度快的惊人。

    “食铁兽?”

    ……

    晚安!

第610章 杀将

    初夏的天空中阴云密布,几只鸟儿在拼命的扇动翅膀,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它们之间的队形。

    噗!

    大旗被风吹动,猎猎作响。

    一望无际的大军在行进。

    骑兵在左右夹着步卒。前方,一队队斥候不断往来,有人浑身浴血,有人伏在马背上生死不知。

    瘦削的脸,鼻子高挺,握住马缰的手稳如山岳,达赛看着这一切神色如常。

    斥候从侧面疾驰而来,“大玛本,前方有吐谷浑游骑阻拦,五百余……”

    ——大玛本:统军主帅。

    达赛把目光投向天空,冷冷的道:“吐谷浑大半丢失,仅存树敦城和西海一带,决战便是此刻,令全军压上,我要让诺曷钵胆寒,先声夺人!”

    牛角号呜咽,大军骤然加快了速度。

    前方,数百吐谷浑骑兵正在和吐蕃游骑绞杀。

    双方皆悍不畏死,吐谷浑人疯狂冲杀,有人喊道:“去看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有人从侧面绕了过去,吐蕃人竟然并未阻拦。

    吐谷浑将领大喜,“杀啊!”

    “他们来了!”

    有人在尖叫。

    将领抬头,就看到了一片……

    “撤!撤!”

    将领疯狂召唤着麾下。

    吐谷浑人疯狂脱离战场,但那些吐蕃人却非常有经验的缠住了他们,另一部分人绕过去……

    包抄了!

    吐谷浑将领喊道:“走!”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无数人!”

    吐谷浑将领无需回头就能感受到那巨大的动静。

    他嘶喊道:“走!走了一个算一个,告诉可汗,吐蕃大军来了。”

    远方,达赛皱眉看着这一场小型战斗,眉头微微皱起,轻哼一声。

    马上有人喊道:“令他们结束!”

    一队吐蕃骑兵冲到了前方,他们在疾驰的马背上轻松的用双腿控马,张弓搭箭……

    “快跑!”

    吐蕃人的包抄被击穿了一条缝隙,吐谷浑将领带着三百余人冲了出去。

    “快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眸子一缩。

    一队吐蕃骑兵正飞快的冲来。他们的马都异常神骏,在疾驰中依旧能最大限度的保持稳定性。

    他们从中间穿过,箭矢飞舞,那些吐谷浑骑兵纷纷落马。

    他们迅速追了上来,吐谷浑将领深吸一口气,“这是达赛身边的精锐,留下一百人跟着我!”

    他带着一百骑迎了上去。

    只是一刀,他就感受到对手那强大的实力。

    “可汗!”

    喊声在风中飘荡。

    将领落马。

    马蹄不断从他的身上踩过。

    “无需追击那些溃兵。”

    达赛看了地上那堆血肉一眼,被踩扁的头盔证明了主人的身份。

    “大玛本。”

    那一队骑兵回来了,神色轻松的仿佛是去打了个猎!

    达赛看了他们一眼,“慢了些!”

    领军的将领低头,“是。”

    肃杀之气瞬间弥漫。

    “前方就是百谷城,撬开此处,我军兵临树敦城,传令各军,我想看到诺曷钵。”

    “大玛本有令,出击!”

    一队队骑兵从侧翼冲了过去,路过中军时,纷纷举刀欢呼。

    达赛冷漠的脸上多了些笑意,“当年我们曾有机会和大唐一较高低,可我们失败了。”

    “大玛本,那一次我们只是不谨慎。”一个将领为当年败给大唐为辩解着,周围的将领皆是愤愤不平。

    “我们能绞杀他们!”

    “没错,当年赞普惧怕了大唐的太宗皇帝,但现在大相成为了我们的主心骨。吐蕃的勇士只有翱翔在雪山之上的雄鹰才能统御。大相就是我们的雄鹰!”

    达赛冷冷的看着众人,等声音渐渐平息后说道:“大唐是吐蕃的劲敌,当年我们确是败了,败的无话可说。这一点不能否认。但……”

    他举起双手,“如今我们聚集了大军,这些将士在绞杀叛逆的征战中成为了无敌的勇士,我们将会一雪前耻!”

    “谁也不能阻拦我们!”

    ……

    “可汗!”

    树敦城中乱作一团。

    那些权贵在收拾自己的财物,踢打着仆役,让他们动作再快一些。

    百姓也是如此,哪怕是家境贫寒,可所谓破家值千金,依旧把那些坛坛罐罐都拿了出来,放在大车上,只等尊敬的可汗一声令下,就跟着他逃跑。

    敌军已经扫平了大半吐谷浑,那些勇士的阻拦并未成功。而更让人纠结的是,有的部族竟然直接归降了吐蕃人。

    这是一次秋风扫落叶般的军事行动,吐谷浑毫无还手之力。

    “可汗在等什么?”

    宫中。

    两帮人正在争吵。

    “我们应当集结大军,和吐蕃人决死一战!”

    “达赛带来了十万大军,我们仅存万余人马,如何决死一战?”

    “一万余为何不能决战?只要我们悍不畏死……”

    “那是吐蕃人,他们对付我们能以一敌十,蠢货,他们只需一千人就能轻松的击败我们。”

    “……”

    诺曷钵看着官员将领们在争执,六神无主。

    “可汗。”一个官员强烈建议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可走了……去何处?”

    诺曷钵有些茫然。

    “我们去大唐,只要进了大唐,达赛必然忌惮不敢追击。”

    “可汗!”

    “你去了大唐之后还能做些什么?从此沦为有名无实的可汗,从此守着仅存的财物苟延残喘。可汗,吐谷浑将灭亡于你的手中,你午夜梦回不怕父祖的呵斥吗?”

    诺曷钵叹息,“此事……我再想想。”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军士冲了进来,“可汗,达赛到了百谷城,十万大军铺天盖地……”

    诺曷钵起身,面色苍白,“我们走,马上走!”

    “可汗!”

    弘化公主来了。

    十余侍女披甲佩刀簇拥着她进了大殿。

    “公主!”

    诺曷钵急切的道:“吐蕃大军来了,十万余人,我们挡不住!”

    弘化厉喝道:“去哪里?去凉州吗?去了那里,看着树敦城沦为吐蕃人的牧马场,那些权贵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他们就是虫子,会成为吐蕃人的帮凶,就算是大唐击败了吐蕃人,夺回了吐谷浑,那些人还可信任吗?”

    下面的臣子们颜面无光。

    诺曷钵欲言又止,猛地跺脚,“哎!那你说该如何?”

    弘化掀开披风,同样一身甲衣,腰间佩刀!

    “守住树敦城,等候大唐援军!”

    “可凉州等地来援……兵力不够啊!”

    “我们已经派人去救援了,可凉州、叠州等地却按兵不动……”

    “那是因为他们需要命令。”弘化毫不犹豫的撒谎了。

    凉州等地的驻军首要任务是防御,否则一旦出击失败,吐蕃人就能攻击陇右和河西,河西走廊将会面临着被截断的危险。

    弘化斩钉截铁的道:“我坚信长安将会尽快派出援兵,为此我将留在这里,哪怕吐蕃马踏王宫,我依旧不走!”

    那些人默然。

    “可汗!”

    弘化盯着诺曷钵,“你是大唐的女婿,你若是走出树敦城,我将与你再无瓜葛!”

    诺曷钵苦笑道:“你就是想逼我!你就是想逼我!”

    他看着臣子们,咬牙切齿的道:“集结起来,去打探消息,准备守城的东西,告诉那些人,大唐的援军不远了。”

    最擅长撒谎的是上位者,消息传出去后,那些大车被各家收了回去。

    ……

    “破城了!”

    小小的百谷城一击而破。

    城中变成了血与火的海洋,城外,达赛冷冷的道;“此刻还没到狂欢的时候,告诉他们,该结束了!”

    大军随即出发。

    “诺曷钵可会逃窜?”

    有人在猜测,“我觉着应当会。”

    “诺曷钵怯弱,我担心他会听到消息后逃窜。”达赛吩咐道:“派两千骑去,若是看到树敦城混乱,切记不要攻打,追击诺曷钵即可。若是诺曷钵还未逃窜,那就封锁树敦城,等候大军的到来。”

    “是!”

    两千骑兵出发了。

    “快一些!”

    将领不断催促着麾下。

    这是一次突袭,若是能成功,他将是首功。

    “快!”

    树敦城附近地处高原咽喉,属于典型的高原地形,山脉众多。

    一路从那些高低不等的山脉中间穿行,吐蕃人越来越快。

    “发现吐谷浑斥候!”

    “弄死他们!”

    将领喊道。

    吐蕃人笑着冲杀了上去。

    “他们只有十余人,活捉他们,拖到树敦城下……让他们的惨叫成为我们进攻的号角。”

    十余人的斥候就像是遭遇了大象的蚂蚁,策马回身狂奔。

    侧面有一个通道,吐谷浑斥候狂奔而过。

    随后的吐蕃人疯狂追击。

    追击的队伍中有人无意间偏头看了一眼左侧。

    通道里,无数骑兵。

    血液瞬间凝固。

    他被裹在大队人马中冲了过去。

    “敌袭!”

    将领刚好策马冲到这里,听到喊声就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通道。

    乌压压的骑兵沉默的矗立着。

    领头将领微微一笑,身上的甲衣反光,刺痛了吐蕃将领的眼睛。

    “是唐军!”

    贾平安刀指前方,催马前行!

    “万胜!”

    一千骑兵就这么从中间截断了吐蕃骑兵的腰部。

    贾平安冲杀在前,甫一照面,他就发现了这批吐蕃人的实力更强了!

    唐军从中间隔断了敌军,随即席卷而去。

    “围杀他们!”

    被截断后,吐蕃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各自逃窜,要么就是围杀。

    吐蕃人的执行力很强,从两边开始夹击。

    但背后却传来了马蹄声。

    “唐军来了。”

    吐蕃将领骂道:“他究竟有几处伏兵?”

    从未有人这般用兵的。

    伏兵伏兵,一处就好了,可唐将竟然安排了两处。

    中间一刀切断,屁股那里再捅一下。

    吐蕃人蜂拥而上,一队队的冲杀。

    唐军身着甲衣,由打头的骑兵率先凿穿敌军阵型,随后再深入扩大突破口。

    “要凿穿!”

    贾平安的命令很坚决。

    身边的校尉马英喊道:“武阳侯,敌军悍勇,下官愿领军突击!”

    大唐征战历来都是勇士为先。每逢战事,步卒阻截,随后马军突击,屡试不爽!

    而马军突击靠的就是勇士!

    “慌什么?”

    贾平安在盯着吐蕃将领,见他缩在了中间,就摇摇头,“等!”

    等什么?

    马英觉得此刻就该是决战了!

    可贾平安却不动声色的等待……

    等什么?

    “小鱼,去试试。”

    “是!”

    徐小鱼混进了队伍里冲杀上去。

    前方,唐军的勇士已经接近了吐蕃将领,双方绞杀在一起。

    贾平安轻轻摧动战马。

    阿宝迈着轻盈的步伐,不断加速。

    那些散乱的吐蕃人刚想再度集结,就被贾平安这一下彻底击溃。

    马英这才知晓贾平安的用意。

    刚才若是全军突击,那么两侧的吐蕃人就有可能包围他们,随即就变成了烂仗!

    弄不好后面正在溃败的吐蕃人都能反败为胜。

    时机!

    马英不禁看了贾平安一眼。

    果然是老帅们欣赏的武阳侯!

    “驱赶他们!”

    贾平安带着人驱赶着吐蕃溃兵席卷而去。

    “聚拢,向我聚拢!”

    吐蕃将领在呼喊。

    和唐军厮杀最痛苦的就是他们的甲衣,你砍不死他,他反手就能砍死你!

    薛万彻这等猛将自然武力值超绝,但没有出色的甲衣保护,他依旧是浑身窟窿的命。

    唐军担任突击的那一股骑兵已经冲过来了。

    但随即被聚拢的吐蕃人顽强挡住!

    “好,准备反击!”

    吐蕃将领自信的道:“我们能击败他们。”

    话音未落,溃兵席卷而来。

    “唐将竟然选择在此刻突击!”

    “他哪来的耐心!”

    “挡住!拦住他们!”

    吐蕃将领面色大变。

    可溃逃的趋势一旦形成,就再也阻拦不住了。

    “败了!”

    贾平安驱赶着溃兵冲杀上来,给了自信满满的敌将最后一击。

    马英狂喜,“敌军败了!”

    他回头看着后面的吐蕃溃兵,心想后续的怎么办?

    “追击!”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令后续放弃围杀,跟随着一起追击。”

    那里少说有五百余吐蕃溃兵,马英不禁心痛了。

    只需留下一百骑,他就有把握绞杀那些溃兵。

    但贾平安才是主将。

    这一路吐蕃人回头反击数次,皆被击溃。

    “他为何一路追杀?”

    吐蕃将领觉得此刻唐军将领最该做的就是赶紧去查探吐蕃大军的位置,而不是来追杀自己这数百骑。

    这人疯了吗?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将领很年轻,年轻人执着。

    我的命好苦!

    “投降了!”

    一小股吐蕃骑兵落单了,弃刀投降。

    “懦夫,你们该和他们拼死一搏!”

    将领咒骂着,然后……

    “他们竟然斩杀俘虏?”

    贾平安指指那些下马的吐蕃人,“杀了。”

    马英愕然。

    贾平安冷冷的道:“杀了!”

    “领命!”

    一队骑兵冲过去,挥刀!

    马英纠结的道:“武阳侯,如此不妥吧?”

    “谁让他们来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此刻我军再无回返的可能,难道就这么丢弃了他们?随后他们会拎着长刀,带着弓箭再度杀回来,杀死我们的兄弟。妇人之仁不可取!”

    马英嘴唇蠕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他们不要俘虏!”

    前方的吐蕃人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疯狂打马逃窜。

    落单的也挥刀呐喊,旋即被弓箭射杀!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人惊呼,“前方就是树敦城!”

    一队吐谷浑骑兵就在前方呆呆的看着他们。

    “吐蕃人来了!”

    他们仅有百余骑,一看寡不敌众,就毫不犹豫的跑了。

    城头那些将士见状都喊道:“吐蕃人来了。”

    “快,上城头!”

    将领们催促着麾下,那些民夫搬运着守城物资跟在后面。

    “可汗来了。”

    诺曷钵知晓自己必须要冒头,否则军心会崩溃。

    弘化就在身边,她披甲佩刀,看着威风凛凛。

    当年大唐打江山时,平阳公主就曾打下了一片地盘,娘子关之名闪耀千古。

    “公主……”

    诺曷钵有些害怕。

    他年幼继位,威信全无,内部乱做一团,幸而先帝派出了援兵,扫平了逆贼,后来更是以弘化公主妻之。

    这位可汗从未有过出色的战绩,两度遭遇叛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跑到大唐那边求援。

    弘化公主按着刀柄,“不必担心。”

    他们上了城头。

    城门下,那些斥候冲了进来。

    吐蕃人数百骑正在……

    “不对!”

    有人疑惑的道:“吐蕃人怎么有些狼狈?”

    “不只是狼狈,他们怎么往边上去了?”

    “快关城门!”

    有官员冲着下面呼喊,由于惊惶的缘故,声音尖利。

    吐蕃给吐谷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看到数百骑兵就吓得众人惊慌失措。

    诺曷钵面色苍白,两股战战,“公主……”

    他后悔了!

    若是早些时候遁逃该多好?

    弘化沉着脸在看着前方,突然身边的侍女指着前方喊道:“公主,你看!”

    一面大旗蓦地隐入了弘化的眼中!

    “是……是大唐!”

    弘化浑身颤栗,用力的呼吸着,兴奋的无以复加,“是大唐援军来了!”

    诺曷钵不敢相信的走到了前方,双手扒拉着城头,极目远眺。

    一面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了字,但诺曷钵却看不清。

    “是大唐!是大唐!”

    诺曷钵狂喜,“陛下派来了援军,陛下啊!陛下!”

    弘化喊道:“开城门,帮助他们!”

    有人迟疑,“吐蕃大军怕是就在后面。”

    诺曷钵骂道:“公主的话就是我的话,还不快去!”

    “他们来了!”

    数百唐军蜂拥而至,从左右围剿。

    “那些吐蕃人……”

    那些让吐谷浑颤栗的吐蕃人疯狂的反扑,旋即被唐军绞杀。

    “大唐的骑兵还少一些!吐蕃人不敌!”

    弘化在看着这一战。

    两个吐蕃人被一个唐军追杀,他们竟然冲着城门来了。

    城门打开,数百骑兵准备冲出来,看到这两个吐蕃人不禁愕然。

    这是那些骄横的吐蕃人?

    两个吐蕃人疯狂的喊叫着,就像是疯子般的冲来。

    “他们在喊什么?”

    弘化问道。

    有人说道:“公主,他们在喊疯子,疯子来了。”

    “谁是疯子?”

    那两个吐蕃人下马跪地请降。

    “他们说唐将这一路死死的咬着他们不放,就和疯子一般,而且掉队的全数被杀了,他们不要俘虏……这是杀将!”

    杀将!

    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寒。

    城下,那面旗帜扬了起来。

    “贾!”弘化的眼前一亮,“是武阳侯!”

    这是一个贾字!

    贾平安就在旗帜下,单手拎着敌将的头颅,目光睥睨。

    “万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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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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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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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扫把星介绍:
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