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不对劲
“那个黄节可拿住了?”李治百忙之中,依旧在关注此事。
“陛下,还未曾抓到。”
许敬宗焦头烂额。人是在他的手中丢的,廖全还在牢里,若是弄不清此事,廖全绝对会倒霉,他也好不到哪去。
李治看了一眼心腹,觉得他瘦了许多,“姜盛上书弹劾你和廖全,他家的二娘子被那黄节玷污,数次自尽,幸而被救了回来……此事,你可能查清?”
许敬宗本想说能,可最后却低下了头。
“罢了。”想到老许如今就是自己最铁杆的心腹,李治心中不忍,“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且回去。”
回过头,他就把唐旭叫了来。
“陛下。”唐旭脸上的横肉都仿佛被浆糊凝固住了,看着多了些和善的气息。
李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礼部侍郎姜盛女儿被玷污一案,朕让百骑接手已经五日了,为何没有查清?”
这事儿没法查清啊!
唐旭暗自叫苦,硬着头皮道:“陛下,百骑上下这五日都在追索那黄节,可此人出了牢中之后就踪迹全无……”
这年头又没有大数据,所以一旦丢失个人,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唐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在追赶着一只不见踪迹的野兔。
李治看了他一眼,“无能!”
只是两个字,压力却如同是大山般的罩了过来。
“青天白日,竟然有贼子潜入到官员家中,从容行事……性质恶劣,朕再给你五日!”
回到百骑,唐旭召集了众人,阴着脸道:“五日之内,此事若是查不清,痛责!”
老子要挨打之前,先把你等打个半死!
值房里,邵鹏听了皇帝的吩咐,沉着脸道:“此事确实恶劣,长安城中议论纷纷,有人说官员的家眷都保不住,那百姓呢?”
唐旭冷笑道:“可此事和咱们有何关系?”
这个老唐,蠢!
邵鹏说道:“许敬宗的心腹廖全因此事被抓,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因为此案被许敬宗责打,可依旧无用。陛下能用谁?刑部?还是大理寺。”
“为何不能用刑部和大理寺?”唐旭觉得不解。
“蠢!”邵鹏见贾平安在发呆,就点头,“小贾可知道这个?”
贾平安点头,“这个案子很难,刑部或是大理寺若是接手过去,破不了的可能更大。如此,找个由头,就能弹劾某些官员下台……”
唐旭悚然而惊,“小圈子他们趁机而动,到时候拿下一些官员,把自己人送上去。”
“哎!小贾果然是人才,你……”邵鹏看着唐旭,嫌弃的道:“也就是咱不嫌弃你,否则早就坐视你倒霉了。”
“此事却是麻烦了。”唐旭拍了一下大腿,长吁短叹的,那眉头皱起,脸上的横肉都挤作一团,看着就是一个字:愁。
邵鹏摩挲着茶杯,手指骨节处都泛白了。
五天的期限过得很快,若是逾期,好基友怕是要屁股遭殃了。
连程·蒙娜丽莎·达都在唏嘘着,“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
他一抬头,见贾平安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说道:“小贾莫不是有法子?”
唐旭摇头,“小贾殴打苗鑫之事尚未了结,最近弹劾他的越发的多了,此事却不能拉他进来,否则弄不好就是罪上加罪。”
老唐还算是厚道。
程达……
贾平安看着这位经常流露出神秘微笑的中年男子,心想这厮不会是希望唐旭因此滚蛋,他好接替吧?
人心隔肚皮,这等事儿不可轻忽。
别看程达老好人的形象深入人心,真等他成了百骑的一把手,保证比唐旭还难处。
所以,若是程达做了百骑的一把手,贾平安要么和他闹翻,要么就自寻出路。
可在小圈子威风八面的时候,哪里是好地方?
哪里都不好,百骑是皇帝的自留地,反而最安全,小圈子不好插手进来。
想到这里,贾平安说道:“某想试试。”
“小贾!”唐旭感动了,“此事你不好插手。”
“校尉对某恩重如山,某若是坐视,那便是猪狗不如。”贾平安很诚恳。
唐旭的眼眶红了,“哎!某却带累了大家。”
邵鹏怒道:“这是有人要弄许敬宗,关你屁事!”
果然,最维护唐旭的就是邵鹏。这一对好基友平日里各种嫌弃,但在最后关头,却是携手一起扛。
一起扛!
贾平安看看唐旭的腿,记得是大毛腿吧。
随后他就带着自己的麾下出去。
礼部侍郎姜盛家,管事迎接了他们,但看着很不满。
“不良人来了许多次,百骑的也来了数次,可什么都没发现,二娘子如今整日以泪洗面,某是看着她长大的,心疼的不行……”
这话隐隐带着责怪之意。
晚些到了后面。
后面主卧是姜盛夫妇的,姜二娘子在外面一些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女仆睡的地方。
“这里不能进!”女仆挡住了贾平安,一脸的慷慨激昂。
“某是贾平安。”
贾平安……真平安都不行!仆妇摇头,“男女有别。”
“那让她带着羃?出来。”
不是贾平安残忍,而是要查清此事,就必须得弄清楚所有的环节。
晚些,一个年轻女子出来了。
羃?罩住了她的身体,但因为距离近,贾平安能看到些面容神色。
姜二娘子神色惶然,还有些悲伤。
“是什么时辰发现的?”
这些都是老问题,贾平安早就得了资料,但依旧盘问。
那仆妇一一答了。
贾平安突然问道:“二娘子平日里可经常出门?”
仆妇摇头,“我家二娘子除去走亲戚,平日里压根就不出门。”
这年头贵女出门麻烦,所谓满街都是权贵女子的话都是哄鬼的,那些都是平民女子。至于贵女,得等到李隆基时才得了解放,大胆,而且肆无忌惮。
贾平安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黄节是翻墙跑的?”
姜二娘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是。”
仆妇皱眉,然后说道:“二娘子被吓到了,当时都傻了。”
姜家的供述是午时刚过,有仆妇就发现了不对劲,于是闯进去,看到姜二娘子躺在床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仓皇冲了出去……
“当时怎么喊的?”
仆妇摇头,“发现此事的不是奴,那人因为做事不利,被阿郎令人痛责,如今在床上躺着呢,说是弄不好就过不去了。”
大唐的奴婢就是牛马,家里打死几个,只要不闹大,屁事没有。
贾平安点头,起身道:“打扰了,咱们回去。”
姜二娘子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贾平安走到门边,突然回身问道:“那黄节往日可认识二娘子?”
仆妇摇头,“哪里认识,从未见过。”
“知道了。”
贾平安随即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金鸡独立站在那里练字,身体摇摇晃晃的。
老子作孽作大发了啊!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许多多竟然照着做了。
“贾参军!”许多多见他来了,放下笔,“你的法子真有用。”
贾平安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字真的又进步。
难道某还隐藏着老师傅的属性?
他坐下后,有恶少送来酒水。
许多多笑道:“煮茶的人没在,就委屈贾参军了。”
初冬依旧冷,不过许多多的衣领矮了些,能看到整个蛇头。
“你……”许多多见他目光不对,就说道:“我不喜欢男人。”
可惜了。
贾平安说道:“黄节,长安县人,今年科举失败,寻一下。”
许多多皱眉,“那个采花大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好查。”许多多很坦率的道:“那黄节从牢里逃了出来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我觉着应当是有人接应。”
这妹纸聪明。
“悬赏五百贯。”贾平安起身道:“就用某的名义。”
许多多讶然,心想贾参军竟然舍得给五百贯,这是为何?
这个案子和他没关系,那么就是为了那位姜二娘子打抱不平。
贾参军果然是君子。
君子贾觉得许多多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就说道:“若是哪日重新喜欢了男人,就嫁了吧。”
许多多愕然,“不喜欢。”
一个黑社会头目的女儿,自家老爹被人砍死后,就被簇拥着接班,手下一帮子恶少,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喜欢男人……也不奇怪。
但卫无双呢?
那妹纸命硬,可命硬不是不喜欢男人的理由吧。
他随后去寻了许敬宗。
“许公,那五百贯到时候你付一下。”
老许:“……”
老夫家中也没有余粮啊!
不是他没想到悬赏,而是悬赏这等事儿,最有效的就是利用恶少和游侠儿。
官方的悬赏对于那些混迹在灰黑地带的人来说不靠谱,但贾师傅这个人的名号却很响亮,百骑之虎,还有君子的美誉。
五百贯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晚些长安城那些恶少游侠儿就开始了。
“贾平安让恶少放话,悬赏五百贯寻黄节的踪迹。”
王琦淡淡的道:“黄节……连咱们都找不到他,一个五百贯的悬赏,他哪里敢出来。”
周醒有些忧虑,“就怕姜盛那边露出蛛丝马迹。”
王琦伸手,跪坐在边上煮茶的陈二娘送上了茶水,他接过轻啜一口,“此乃丑事,一旦被人知晓了实情,姜盛名声扫地,那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为官?所以安心。”
陈二娘抬头,“利用姜盛之事来弄廖全,顺带为姜盛解除了大危机,这便是一箭双雕,果然是好手段。”
王琦眸色中多了些阴影,“是上面的的谋划。”
周醒苦笑道:“此事倒也妥当,唯一的错处就是让没能灭口黄节。”
王琦冷笑道,“那黄节自然知晓自己危险了,不逃跑就是等死。”
“那此事的后续……”周醒皱眉,“黄节必须要寻到。”
王琦点头,“放话出去,悬赏一千贯,比钱多吗?他贾平安那点家产,也配某出手?”
陈二娘的眼中多了迷醉之色,“他也就是得了几笔赏赐,修建宅子都花销的差不多了。”
王琦淡淡的道:“一千贯不够,那就两千贯,三千贯。”
……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有黄节的消息。
贾平安很平静。
唐旭在和邵鹏请教。
“老邵,上次你说挨打的时候可以挪动屁股,换着地方打?”
邵鹏点头,傲然道:“这要练习。”
于是唐旭没事就在值房里练习怎么大范围调动屁股上的肉。
贾平安甚至在打盹。
他带着人去巡查,归来两手空空。
老子的命好苦啊!
唐旭练习挨打神功把屁股都弄抽筋了。
“老邵,特娘的,某上茅厕拉出血了。”
呃!
咱当年好像没有吧?
邵鹏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昨夜去了何处?”
唐旭愕然,旋即大怒。
邵鹏叹道:“小贾在打盹。”
贾平安被吵醒了,但依旧闭着眼睛。
唐旭苦笑道:“这是某的劫,罢了,与他无关。只是……某若是离开了百骑,继任者怕是对他不会太好,到时老邵你帮衬他一把,好歹别让人给欺负了。”
邵鹏别过脸去,“你说这些作甚?还有时日,去查!咱也去!”
这二人的基情坚贞如铁,贾平安觉得不该拆散他们。
该着手了。
第四天……
贾平安再度来到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金鸡独立,看着很稳。
贾平安学了一下,结果没扛住多久。
“这是天赋。”许多多淡淡的说道。
都有腰椎盘,为啥就你那么凸出呢?
贾平安吩咐道:“传话,有人想杀了黄节灭口,唯有百骑能护住他。从今日到明日午时之前,百骑在朱雀门外等候,只要他出现在朱雀门前,贾某担保他活命,只是……过时不候!”
许多多一怔,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有恶少在边上嘀咕道:“兄长,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黄节灭口?”
许多多摇头,“传话出去。”
晚些,贾平安就蹲在朱雀门外,身边是十余百骑。
王琦得了消息,面色大变,“去,盯着贾平安!”
陈二娘愕然,“这是何意?”
王琦的眼角颤了一下,“那黄节压根就不是什么大盗,可那些人却利用此事来谋划许敬宗的心腹廖全,岂能让黄节反口?所以……”
陈二娘双手紧握,“黄节必须死!”
……
唐旭拖着疲惫的脚步和邵鹏回到了百骑。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可此案的关键人物黄节却不见踪迹。
留守的程达引出来,急切的道:“小贾让人放话,说是有人要灭口黄节,唯有百骑才能让他平安……”
呃!
唐旭迷惑的道:“先前在朱雀门外,某看到十余人蹲在那里,怎地有些眼熟,却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是小贾?”
他揉揉眼睛,邵鹏皱眉道:“你去青楼太多,腰子怕是出了问题。”
“某的腰子没问题。”但凡是男人,就不可能承认这个问题。
邵鹏看了程达一眼,刚才他是有意岔开话题,此刻才问道:“小贾是如何说的?”
程达摇头,“小贾什么都没说。”
邵鹏点头,程达出去。
唐旭叹息一声,“小贾不信任程达。”
“谨慎些更好。”邵鹏指指外面,可才将出去,包东就来了。
“贾参军令某来禀告二位。”
包东看到了茶具,觉得手有些痒,脚也有些痒。
“贾参军觉着此事怕是不对劲。”
“为何?”唐旭和邵鹏相对一视。
“说是姜盛家少了数名仆役,另外,那黄节乃是读书人,能过了州试的,就算是去做个小吏也使得。”
“那黄盛家中贫寒。”邵鹏觉得贾平安的分析有些乱,却不知道是包东转述的问题,“家境贫寒,就去偷盗,随后见到那姜二娘子貌美就动了邪念……”
这是外界的反馈。
包东说道:“贾参军说,那黄节长得英俊,就算是要和女人……那也有女人会主动,何必去用强。”
“这就是他的推断?”邵鹏点头,“知道了。”
等包东出去,他对唐旭说道:“明日某进宫!”
唐旭骂道:“某不用你来求情!”
“陛下最近被压制的很厉害,一旦发怒,弄不好能打你个半死。”邵鹏深吸一口气,“当年某在宫中并无根基,被人抓住了错处责打,奄奄一息。你当时是千牛备身,护卫先帝,见到某躺在那里,不但禀告了先帝,还私下给了金疮药……否则某活不过那个冬天。”
“你说这些作甚?”唐旭的脸有些红,“这几年某犯错不少,没有你的遮掩,哪轮到某来执掌百骑?早就被赶到地方去了。”
二人相对一视,莫逆于心。
而此刻的朱雀门外,贾平安被冷的在跺脚。
“参军,喝口酒。”
雷洪弄了个小水囊过来。
贾平安喝了一口,没感觉暖和,刚想喝第二口,就觉得不对劲。
有人在盯着我!
他抬头就看到了前方数十步开外的一个高大女子。
朱雀门外就是朱雀大街,百来米的宽度。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这里的行人就多了不少,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个女子……
开始走路看着正常,可此刻步伐却大了起来。
女子走路一快,身体的某些地方就会摇摆。
可这个女子大步流星,胸口的两坨竟然在往下滑。
左边有人尖声喊道:“动手!”
一个男子冲向了女子,那女子毫不犹豫的开始了狂奔。
方向就是贾平安。
第180章 老天有眼
朱雀大街从朱雀门一直延伸到明德门,把整个长安城隔成了两半,也是长安的主干道。
这条街太宽了,加之此刻初春,行人不算多,所以当那个女子狂奔起来时,分外的醒目。
左侧冲出来的男子速度很快,他一边跑一边伸手在怀里摸索,竟然摸出了一把短刀。
他盯着在奔跑的女子,狞笑的就像是一头狼。
弄死你!
那目光就想是利刃,死死的盯住了女子。
女子看到了他,面色发白,喊道:“贾参军……救命!”
一张口,就暴露了她的男子口音。
贾平安在看着那个男子,神色从容。
边上,刚来的包东就像是个狗腿子般的赞道:“参军算无遗策!”
雷洪没在。
右边一个男子几乎是同时冲了出来,他抬头,脸上的胡须茂密的遮挡住了他的容颜。
“跑!”
雷洪大吼道,眼中只有那个手持短刀的男子。
男子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从对面出现,他怒吼道:“杀了他!”
“这是召唤同伙!”包东就像是一个奸臣般的在介绍情况。
“某就喜欢这样。”贾平安含笑看着。
开始他还有些自我怀疑,可现在,那些怀疑都消散了。
左边有人猛地冲了出来,手中拿着短刀。
守门的军士已经怒了,刚想冲出来,却被百骑拦住了。
“且看着。”
这是贾平安的交代。
“某今日要让背后那人知道,人心不敌神通!”
贾平安举起了手。
马蹄声骤然而起。
十余百骑策马从两边的坊里冲了出来。
他们张弓搭箭,眼中只有那两个男子。
马蹄声如雷,女子在疯狂奔跑。
她侧脸,看到男子正在逼近,手中的短刀高举……
她绝望的喊了一声,男子怒吼道:“杀!”
短刀准备劈砍下来。
男子突然身形一窒,两支箭矢插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女子尖叫一声,就见正在奔向雷洪的男子背后中箭,扑倒在半路上。
她一路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前五步。
“止步!”
包东拔出长刀,眯眼盯着她。
女子跪地,喊道:“某是黄节,某自首!某来自首!”
这分明就是男子的声音。
贾平安坐在那里,看着前方,微笑道:“谁敢来灭口?”
两侧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有几个男子神色悲愤,但旋即就隐住了。
黄节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多谢贾参军,多谢贾参军!”
贾平安起身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顶,心情愉悦的道:“某言出必践。”
他回到了百骑,“校尉,黄节自首。”
唐旭眨巴着眼睛,嘴唇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黄节……自首?”
邵鹏愕然,“他怎会自首?”
“带进来!”贾平安招手,包东和雷洪带着一个男子进来。
“某冤枉啊!”黄节跪地嚎哭。
“目下要紧的是把姜家控制住。”贾平安说道:“这不是采花大盗,而是……偷情!”
唐旭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的起身道:“为何?”
贾平安说道“这黄节本是读书人,家贫,但有前途。并且他长相英俊。姜家说他盗窃,可某却觉着不对,盗窃的话,不如去偷商人家,防备还少些。”
唐旭惊讶的道:“那他这是为何?”
黄节嚎哭道:“某和姜二娘子在去年就认识了,可姜家门第高,某想着不能高攀,可姜二娘子不舍某,某也舍不得她,每月都约定了时日,某翻墙进来,姜二娘子的女婢会接应某……”
唐旭只觉得听到了最荒谬的事儿,“那日为何?”
黄节抬头,突然两眼翻白,嗝儿一声就晕了过去。
他这几日备受煎熬,担心会被灭口。而先前为了活命,他爆发了潜力,现在身心俱疲,人体自我保护启动,竟然就晕了过去。
贾平安说道:“那日看守的女婢去了别处,有女仆来寻姜二娘子有事,却看到了……”
唐旭心中一震,“竟然是这样?”
邵鹏却不解的道:“小贾,你如何判别出了此事?”
“一个读书人,他哪来的胆子去礼部侍郎家中行窃?就算他敢,又怎敢去了后宅?就算是他去了后宅,怎敢见色起意?”
唐旭和邵鹏点头。
贾平安最后说道:“最要紧的是,那些人为何要把黄节弄出牢狱?既然是贼子,那为何要弄他出来?”
邵鹏一拍脑门,“廖全乃是许敬宗的人,姜盛却是小圈子的人,就算是要弄廖全,也不该把黄节弄出去,但……这要断定廖全是被污蔑的。”
“某肯定。”贾平安知道廖全的性子,关键是廖全没有动机。
但小圈子做事不讲动机,所以廖全只能憋屈的被关了进去。
邵鹏起身道:“某这便进宫。”
他走过来,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回头让老唐请你去五香楼,把老鸨睡了。”
唐旭骂道:“那老鸨当年可是艳冠群芳,你以为是谁都能睡的?”
“小贾能!”邵鹏笑了笑,随后就进了宫中。而贾平安担心夜长梦多,马上就带着人去了姜家。
“陛下,邵鹏求见。”
“让他来。”
李治想到了姜盛的事儿,皱眉抬头。
邵鹏进来,行礼,李治问道:“姜盛的案子如何了?”
邵鹏说道:“陛下,先前那贼子已经自首……”
“等等!”李治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为何自首?”
老唐,你的屁股保住了。
邵鹏心中欢喜,“陛下,那黄节和姜二娘子乃是私通!”
李治心中一惊,旋即说道:“若是私通……那姜盛就是欲盖弥彰,那一日应当是黄节和姜二娘子约好私会,却被人发现,叫嚷了起来,由此可知,黄节和姜二娘子私会之事,姜家知道的人极少……”
“陛下英明。”
李治真的不傻,唯一装傻就是在面对压制时。
他的眼中全是释然,“事情败露,姜盛担心名声败坏,于是就说是贼人进了家中,见色起意……有趣!可寻到证据了吗?”
邵鹏一怔,说道:“奴婢还未去。”
但唐旭知道规矩,应当会立即派人去姜家。
李治突然嗤笑一声,“有人说廖全私放了黄节,可廖全为何放了他?这没道理。但群情涛涛,更有人指证。若此事为假……”
“来人!”李治嘴角紧抿。
王忠良上前。
“请了相公们来。”
王忠良身体一震,“陛下,如今只是黄节一家之言!”
皇帝召集宰相,定然就是要出气。
可若黄节的话为假,这出气就变成了丢人。
“让他们来。”李治微笑道:“春暖花却未开,朕与诸位相公去禁苑走走。对了,让许敬宗也来。”
瞬间,邵鹏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
此刻的贾平安已经带着人到了姜盛家。
管事不满的道:“怎地还来?”
贾平安看了里面一眼,“明日就是期限,你说呢?”
明日查不出来,唐旭和百骑就要倒霉了。
管事的眼中多了幸灾乐祸之色,然后带着他们进去。
“请二娘子出来说话。”
这次贾平安没进后院,这让管事倍感满意。
可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包东和雷洪悄然摸了进去。
二娘子带着羃?,在女仆的陪同下出来了。
“二娘子,此案涉及到雍州长史廖全,若是不能查出真相,廖全怕是会被流放,于心何忍?”
他盯住了二娘子。
二娘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管事皱眉道:“贾参军此话何意?想哄骗二娘子?”
贾平安笑了笑,心想别人的死活你漠不关心,那就别怪我了。
“另外,有人说要杀了黄节灭口。”
二娘子的身体巨震,抬头,欲言又止。
“二娘子,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廖全因此被诬陷,黄节因此被灭口吗?”
“放肆!”管事大怒,“这是姜家,贾参军,我家二娘子涉世不深,你这般哄骗诱惑是何意?是想栽赃吗?”
贾平安压根没搭理他,只是叮着姜二娘子。
姜二娘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平静了下来,“你……我不知道。”
贾平安心中叹息,眸色冰冷。
“阿郎回来了!”
姜盛急匆匆的来了,见到贾平安的时候,身体软了一下。
他和管事交换了个眼色,得了消息,心中一松,然后说道:“贾参军来此为何?”
贾平安反问道:“从事情发生开始,姜家就被盯住了,姜侍郎,家里少的那几个仆役呢?被埋在了何处?”
姜盛冷冷的道:“老夫家事,与你何干,速速去了。”
他先前得了黄节自首的消息,所以急匆匆的回家,就是要叮嘱家人,咬死姜二娘子就是被用强。
顺带,他想再捡搜一遍,看看可还有什么遗留的痕迹。
“参军!”
后院那边传来了欢呼声,接着有人阻拦,双方打了起来。
“贾平安,你要作甚?”姜盛面色涨红,右手在轻轻颤抖。
贾平安起身,“动手!”
数名百骑冲了进去,少顷带了包东和雷洪出来。
包东的手中有一个油纸包,他欢喜的道:“参军,这是黄节写给姜二娘子的书信……”
姜二娘子嗝儿一声,竟然就晕了过去。
这女人也是可怜,喜欢上了一个穷的,家里不同意,只能私会。
他看着姜盛,微笑道:“姜侍郎,且随某进宫一趟?”
这个女儿,她竟然还藏着黄节的书信!姜盛身体一软,颤声道:“你……某本意不是如此。”
“某知道。”姜盛的本意是掩盖,不知道是哪位大佬灵机一动,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利用一下,于是就用来诬陷廖全。
……
晚些,君臣在禁苑里漫步。
“禄东赞此次算是焦头烂额,朕在想,若是赞普的病好了,他会如何做?”
李治笑吟吟的。
褚遂良说道:“陛下,赞普原先信任禄东赞,以至于禄东赞手握实权,就算是知晓了他的狼子野心,赞普也会暂缓动手,如此,便是君臣对峙。”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许敬宗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目前大唐朝中的模样吗?
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小圈子权势滔天,连皇帝都得谨慎行事,比赞普惨多了。
想到这里,许敬宗不禁悲呼道:“吐蕃有奸贼……”
褚遂良瞬间想把奸臣许给活剥了。
褚遂良这个蠢货!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就是背锅的。
他微笑道:“陛下,禄东赞定然不得好死。”
李治微微一笑,“朕也以为如此。不过姜二娘子一案,诸卿如何看?”
“廖全收受好处,私放人犯,臣以为当严惩。”褚遂良正色道:“不严惩,如何能彰显律法?不严惩,如何能彰显陛下整顿吏治之心?”
许敬宗越听越火,他知道这事儿廖全是为自己背锅,可廖全至今都没认罪,就是不想连累他。
先前小贾使人来传消息,让他硬扎一些,也就是硬气一些。
硬气不就是老夫的本能吗?
老夫忍不住了啊!
“贱狗奴!”
许敬宗跳出来,戟指褚遂良骂道:“你栽赃陷害忠良,也不怕先帝在天有灵,弄死你吗?”
瞬间,大部分人都觉得阴风惨惨的。
褚遂良淡淡的道:“陛下,许敬宗出言不逊……”
此事他占据上风,自然乐于看许敬宗的热闹。
人生在世最大的快意,不就是看着对手无助的哀嚎吗?
哈哈哈!
他忍不住想大笑。
许敬宗在想什么叫做硬气。
硬者,坚硬也!
气者,充斥天地!
硬气,这话没听过,但一想就知道,不就是把坚硬放出来吗?
何为坚硬?
胸膛!
许敬宗双手猛地撕扯。
嗤拉!
衣裳开扯破,中衣被拉了下来。
瘦削的胸膛暴露在了春风之中,能看到胸骨和肋骨,皮肤还挺白嫩的。
许敬宗说道:“若是廖全私放人犯,老夫愿意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无,谁污蔑了他,老夫诅咒他死于烟瘴之地!”
所谓烟瘴之地,就是西南那等地方。
人被流放过去,那和死了没啥区别。
这个诅咒很恶毒。
许敬宗嘴角有白沫,冲着褚遂良嘶吼道:“你可敢发誓?可敢?”
可怜的老狗,这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般歇斯底里吧。
褚遂良淡淡的道:“宰相自然不能轻浮。”
你许敬宗这等模样,堪称是重臣之耻!
呵!
许敬宗大怒,刚想说话,长孙无忌喝道:“住口!”
旁人老许能叫骂,但长孙无忌却不同。
这人是当今国舅,而且心狠手辣,一旦他触怒了这个老东西,皇帝都护不住他。
许敬宗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蕴集,难受的想哭。
“陛下!”
李治知道许敬宗这几日的憋屈和煎熬。护不住自己的心腹,那种感觉让人心态炸裂,许敬宗还没崩就算是不错了。
但,此刻还得等证据到来。
众人随后谈论了些诗赋文章,气氛渐渐融洽。
当远远看到了感业寺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王忠良回头,见竟然是唐旭亲来,心中一个咯噔,“陛下,唐旭来了。”
李治回身。
“陛下!”唐旭行礼,看了褚遂良一眼,说道:“先前臣令人去礼部侍郎姜盛家查案,发现了黄节和那位二娘子往来的文书……”
呯!
有人一怔,却是撞到了大树,捂额忍痛。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心中恼火。
褚遂良盯住了唐旭,对于此人他没多少印象,只知道是皇帝的心腹。可没想到此案竟然被查了出来,前面的心思全白费了。
李治只觉得心情愉悦之极,他故作纳闷的道:“此事竟然如此吗?”
他说话时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的疑惑看着货真价实。
这演技,炸裂了。
“哈哈哈哈!”
许敬宗在狂笑。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许敬宗只觉得胸中的大石头一下就被搬走了,睚眦必报的性子发作,就盯着褚遂良问道:“褚相公,此事如何?你信誓旦旦说该重惩廖全,此刻你可还有话可说?老夫听着,洗耳恭听……”
这果真是个小人!
但李治却觉得这样最为舒畅。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亲自呵斥褚遂良,呵斥那些关陇门阀。
但此刻有人为他说出了这些话,那种愉悦让他不禁微笑了起来,然后赶紧转过脸去。
“唐卿辛苦了。”
这个案子李治本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着给心腹许敬宗一个交代,谁知道竟然破了。
许敬宗对唐旭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褚遂良微微眯眼,目光扫过了唐旭,心想此次大好时机,竟然被此人给破坏了,以后得多留心此人才是。
唐旭说道:“陛下,此事非是臣所为。”
“哦!”李治笑道:“那是谁?”
唐旭说道:“是百骑参军,贾平安。”
瞬间褚遂良脸上的微笑都绷不住了,眼中的狠色一闪而过。
竟然是那个小畜生!
李治也想到了那个少年,“他才将回长安,竟然就弄清了此事,朕很是欣慰。”
“果然是小贾,哈哈哈哈!”许敬宗不禁欢喜不已。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这等事儿都是下面人掌控,他只管大方向。可雍州长史的位置他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着廖全被定罪,随后填补上去。
这一下落空了,一处落空,处处落空,他又得去重新谋划一番。
想到这里,他低声对褚遂良说道:“行事谨慎些。”
褚遂良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是敲打,让他做事稳重些,谋划更稳妥些。
可他都大把年纪了,被这般敲打,真的难堪之极。
李治看着前方的感业寺,嘴角微微勾起。
在被小圈子压制了许久后,他终于看到了亮光。
“太阳出来了!”
前方,一个背着小背篓的女尼仰头看着天空,很是欢喜。
李治抬头,就见到一缕阳光刺破了乌云,倾撒在了禁苑中。
那些树木沐浴在阳光之中,看着生机勃勃。
李治不禁微笑,脚步越发的快了。
第181章 自爆
廖全在牢里过的还算是不错。
作为雍州长史,在没有定罪之前,若是被拷打虐待,许敬宗这条疯狗会咬着不放。
所以那些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对他下狠手。
但想到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廖全的心中就如同开水沸腾般的煎熬。
他靠在墙边,双目无神的看着外面。
外面有一个小吏,从前日开始,这个小吏就在劝他交代。
“早说出来会从轻处置,最多五年,你就能重新回到长安……”
这种谎言他开始时嗤之以鼻,可此刻听着却有些心动。
人在绝望时,抓住一根稻草就觉得是全部,不舍放手。
他抬头,眼中多了一丝神彩。
小吏心中一喜,心想难道是奏效了?
这几日他把那些话翻来覆去的念叨,廖全没疯,可他却快疯了。
若是能说动廖全认罪,这便是大功,回过头就该他飞黄腾达了。
“廖长史……”
他刚起身,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滚!”有人在喝骂。
廖全侧耳,脸颊颤抖了一下。
“这是……这是使君的声音。”
他激动了。
“小廖!”许敬宗脚步匆匆的小跑进来。
廖全扑到了边上,双手抓住牢门摇晃着,“使君!某冤枉啊!”
许敬宗一脚踹开小吏,回身,“开门!”
狱卒过来,赔笑着把牢门打开,“此事却是怪不得咱们,都是上官的意思,咱们也没虐待廖长史,该给的吃喝都给了……”
这是……无罪了?
廖全不敢相信的看着许敬宗,双目含泪的问道:“使君,难道……”
许敬宗拍拍他的肩膀,肃然道;“此事已然查清,你被人污蔑,证据确凿。就在先前,老夫在陛下那里讨了准信,亲自来接你出去。”
廖全只觉得心跳飞快,昏暗的牢里处处皆是鸟语花香,眼前大放光明……
“多谢使君。”他真心诚意的拱手行礼。
“此事却是小贾出手相助。”许敬宗与有荣焉的道:“回头老夫给你细说,如今先出去,沐浴更衣,老夫与你痛饮一番!”
……
“这一杯酒,敬贾参军!”
五香楼此刻成了欢乐的海洋。
贾平安被灌了几杯酒,赶紧高举免战牌,谁敬酒都不喝。
雅香陪在他的身边,幽怨的道:“贾郎为何不肯多看奴一眼呢?”
多看你一眼……你一心就想吞了我,可我需要养精蓄锐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唐长老,这些女人就是女儿国的国主,一心想拉他止步。
但,哥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
雅香靠了过来,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可贾平安无动于衷。
这等手段就不要施展了,咱见得太多。
雅香颓然靠在他的身边,随后起身去了边上。
老鸨靠了过来,问道:“还是不愿意?我说……你都这般主动了,他为何不愿意?又不用他负责,莫非他是个天阉?老娘去试试。”
老鸨冲了过去,装作是喝多扑倒了贾师傅,一番虎狼操作,这才起身回来。
雅香木然看着她,我早就试过了,贾郎乃是伟丈夫,你这是去占便宜的吧?
老鸨面红耳赤的笑道:“竟然是个伟丈夫,那他为何不肯和你……”
雅香叹道:“我也不知道。”
前方,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唐旭喝多了,起身指着邵鹏说道:“给某的兄弟弄两个女人。”
气氛渐渐……
程达拉住了唐旭,低声道:“校尉,那是邵中官,你喝多了。”
老唐药丸!
……
第二天早上,雅香起床后也不梳妆,就慵懒的靠在窗户边。
“雅香。”
老鸨飞奔上来,“快去,冬至来了。”
擦!
这个贱人,竟然敢上门来挑衅吗?
瞬间雅香的眼中就多了斗志,烈焰熊熊。
她梳妆完毕,一身盛装,老鸨不禁赞道:“好一个雅香,若非我是女人,定然要与你双宿双飞。”
雅香缓缓下楼,大堂里,五花在陪着冬至,可一看就气势不足。
冬至听到脚步声,抬起桃花眼,微微一眯,起身行礼,“见过雅香娘子。”
她福身时,那水蛇腰就像是风中之柳,摇摆的让人心动。
“见过冬至娘子。”
雅香还礼。
二人相对坐下,五花只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老鸨使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滚蛋。
大佬见面,小弟在边上只会碍事。
五花黯然而去。
冬至抬头,脸颊绯红,让雅香想到了一个词:桃腮,诱人之极。
“我在上云楼数年,眼看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丑态百出,唯有贾参军。”冬至看了雅香一眼,“他的眼中压根就没有我的存在,而他却喜欢来五香楼,我就想来看看,能勾住他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今日一见,恕我直言,我自问不比你差,为何他不屑一顾?”
这个女人很直接。
雅香微微一笑,恍如花儿绽放,“这便是缘分。”
她的心在滴血。
老娘也想睡了他,可一直没成功啊!
冬至摇头,“男女之间,缘分的极少,大多是以色诱人。男儿见到女色动心,女人见到男色动心,舍此无他。说什么缘分,说什么情义,情义都是睡出来的,日久生情……所以,我不解,还请雅香为我解惑。”
老鸨在边上微微颔首,觉得冬至这个人活的极为通透。
贾参军多才,唇红齿白,我很是喜欢他……雅香淡淡的道:“我与贾参军便是缘分。”
人比动物高级的地方就是动物直接,而人却会遮掩一番自己的欲望。
冬至见雅香不肯说,起身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贾参军为我作了一首桃花诗,我念念不忘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今日煎熬不住,这便去他的家中自荐……”
这个女人,果然是豪迈。
雅香心中有些乱,等冬至走后,竟然久久无言。
“他会不会……”老鸨也有些心慌,“若是他把贾参军勾引去了上云楼,咱们这里的生意怕是要差了。”
雅香想到贾师傅的为人,渐渐坚定,“放心,贾郎定然会呵斥她。”
……
贾平安今日在家歇息,这是邵鹏和唐旭联手给他放的假。
练刀完毕,回来睡个回笼觉,半睡半醒之间,那感觉太爽了。
“郎君。”
鸿雁在叫门。
这个女仆有些木呆呆的,但做事却踏实。
“何事?”贾平安拉开被子,觉得神清气爽。
“有女客来求见,说是上云楼的冬至。”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桃花眼,水蛇腰的魅惑女人。
这女人来做什么?
贾平安起床,随后开门。
鸿雁进来收拾,她打开箱子,准备更换被褥。
箱子很大,向上打开后,需要把沉重的箱盖翻过去。
鸿雁翻的时候用劲小了些,人探头进去,箱盖就缓缓盖了下来。
呯!
贾平安闻声回头,见鸿雁下半身在大箱子外面弹动,上半身被盖在了箱子里,就摇头过去把盖子拉开。
“鸿雁,你可长点心吧!”
这个木呆呆的女仆经常撞门,或是被绊倒,一家子都习惯了。
到了前面,冬至起身行礼,“见过贾参军。”
“何事?”贾平安坐下就问话。
没良心的钢铁直男!
冬至抬头,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微启红唇,用那等勾人的声音说道:“贾参军为奴作桃花诗,奴一直不敢忘怀,想感谢贾参军,可贾参军为何不肯去?”
又是一个觊觎老夫无双才貌的女人!
贾平安说了十六岁之前不会下水,自然就不会下水,哪怕是用强也没用。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看了冬至一眼,淡淡的道:“你本是可怜人,某若是借此和你亲近,那便是要挟,以诗为要挟。人若如此,作出来的诗也是浮华……”
他微微侧身看着冬至,神色认真的道:“要做学问,就要心诚。心不诚,百事难为。”
他竟然这般君子?
还是至诚君子!
冬至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在被人追捧之后,她就有些飘了,整日不琢磨技能,而是靠着旧作在维持。近些时日捧场打赏的人渐渐少了……
贾郎这是在隐晦的劝诫我?
一定是!
他知道了我最近的情况,所以才委婉的劝诫我要沉下心来研究技能,去作几首自己的诗,去琢磨怎么唱歌更好听,去改进自己的舞蹈……
冬至起身,桃花眼中多了水汽。
呃!
这女人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投怀送抱?
贾平安暗自戒备。
冬至盈盈福身,“贾郎一番话让奴幡然醒悟,这才知晓自己犯下了大错。贾郎对奴这般用心良苦,奴……”
她抬头,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奴一辈子都记得贾郎的恩情。”
这个啥意思?
冬至告辞,那水蛇腰扭的让人心动,但贾平安却满头雾水。
他担心这个女人闹腾,就让杜贺去打探消息。
晚些杜贺回来,“郎君,冬至回到上云楼,就说是要闭关,若是才艺不能大进,她就不出来了。”
呃!
贾平安一头黑线。
难道是我那番话的作用?
他说做学问要心诚,这是搪塞外界的说法,以免他们觉得自己不睡女人有问题。
可冬至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劝告,于是幡然醒悟之余,把贾师傅感激到了骨子里去。
这样也行?
而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雅香也很懵。
“冬至说是要闭关琢磨才艺,很是坚决。”
老鸨一拍大腿,“这定然是被贾郎给呵斥了,弄不好贾郎说她是什么蒲柳之姿,并无才能,岂能入了他的眼?于是冬至羞愧难当,回去不敢见人,就闭门不见客。”
雅香也觉得如此。
老鸨叹道:“雅香啊!贾郎对你这般情深义重,寻机把他睡了吧!”
贾师傅的诗才实在是太过于惊才绝艳了,若非觉得自己年老色衰,为了留住贾师傅,老鸨都准备亲自下场了。
雅香点头,“是。他对冬至这般无情,却对我另眼相看,贾郎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贾平安还不知道雅香也觉得他对自己另眼相看,于是乎,在家里歇息了一天后,就去了百骑。
包东依旧坐在台阶上,在等待唐旭的到来。
“校尉,今日的饼比昨日更好,吃着喷香。”
“某尝尝。”唐旭接过一张饼,二人开始探讨为啥包东买的胡饼就是香。
程达缓缓进来,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见到贾平安后,甚至还挑眉赞道:“小贾干得好!”
我干了谁?
贾平安打个哈哈。
对于老程,他始终抱着戒备的心态。
雷洪磨磨蹭蹭的过来,“参军,某想告个假。”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息,“去吧。”
你何苦这般屡败屡战呢?
雷洪这样的,官方强配都不成,女方要死要活的,只说若是强配就自尽。
为到了年龄的男女强配,那只是为了增加人口,可若是因此而闹出人命来,这就违反了初衷。
等见到雷洪的模样后,官方也无话可说,咱总不能坑人吧?
于是雷洪就这么耽搁到了如今。
贾平安进了值房,开始练字。
说来惭愧,他前世就练字,在当地书协还弄了个理事的职务,但水平也就是那个样,不上不下,不三不四……
练字要静心。
贾平安渐渐进入了状态。
“小贾!”
哎!
怎么就见不得我清静呢?
贾平安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字,觉得比书圣也就是差这么一丢丢而已。
老怀大慰啊!
哈哈哈哈!
他笑哈哈的去了唐旭那边。
“咱刚从宫中来。”邵鹏神色凝重,“小贾,从昨日起,弹劾你的人多了不少,说你殴打官员,百骑若是人人如此,那便是尾大不掉。”
百户若是人人如此,那就是异时空的锦衣卫和东厂。
我要不要做第一任厂公呢?
贾平安居然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
“这是污蔑!”唐旭严肃的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此事某以为要辩驳,小贾,你最近安分些,此事就交给某和老邵了。”
贾平安出手为他解决了危机,唐旭不是那等凉薄之人,自然要有恩报恩。
贾平安笑了笑,“其实校尉……此事任由他们折腾。”
他在等消息。
赞普按照历史应当是已经去了。
也就是说,此刻吐蕃局势已然大变,禄东赞被视为奸贼,若是赞普没能干掉他,那么现在的吐蕃就是权臣当道的局面。
若是赞普干掉了禄东赞,那么他去了之后,年幼的孙儿怎么能掌控这个国家?
到时候吐蕃大乱,那些权贵将领们割据一方,美啊!
所以说在某些时候,权臣也是有作用的。
比如说汉末的老曹,若是无他,以当时的局面来说,那真是一团乱。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老禄,你要坚挺些啊!
“任由他们折腾……”唐旭觉得贾平安飘了,“你莫要以为陛下……嗯?可懂了?”
一旦大势成了,皇帝都拦不住那些人。
邵鹏摆摆手,“他刚从叠州归来,马不停蹄就去查案,应当是累了,去吧小贾。”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说道:“他这是不肯为难咱们呢!这少年……真是义气。”
唐旭点头,“这等少年,某定然要护住他。”
可他们哪里知道贾平安的算盘,就是等着这个时机。
他此刻被攻击的越惨,当吐蕃的消息传来后,众人对他的内疚就越多。
所以贾师傅回到值房后,就开始了蛰伏。
其实就是打盹。
而外面的弹劾越发的激烈了。
“殴打官员如何能容?”
“那是百骑,不能让这等人在百骑带坏了那些元从禁军。”
这些话陆陆续续的传到了百骑。
贾平安依旧准时骑着阿宝来上班,看着从容无畏。
牛逼!
百骑的人都在背后竖起大拇指。
“小贾!”
邵鹏再度从宫中回来,看着心情很糟糕。
“苗鑫的家人上书了,说你一言不合就动手殴打,郎中说他如今脑子不怎么好使了,这很严重。”
“这是污蔑!”唐旭一拍案几,上面的茶杯呯的一声滚落了下来。他的眼中多了怒色,“小贾就打了他一拳,不是某吹嘘,小贾难道比某还硬?”
呃!
哥就是比你硬啊!
高阳就说哥是硬汉。
“脑子好坏只有自家知道,苗鑫此举却够狠。”唐旭挠挠头,“脑子不好使唤了,那岂能在大理寺任职?”
大理寺审核案子,这等脑残的货色哪里还能留?
于是你贾平安造孽就造大发了,一拳就废掉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官员。
碰瓷!
MMP!
贾平安马上就想到了苗鑫的手段来历。
这是自爆。
苗鑫自爆变成了脑残,但只需蛰伏数年后即可‘痊愈’,到时候小圈子发力,自然会给他补偿。
也就是说,他可以先去养老几年,然后回来就能升官。
这么美好的事儿,他为啥不干?
而罪魁祸首贾师傅就惨了。
所谓杀人偿命,把人弄脑残了,你也滚蛋吧。
好了。
这一下算是皆大欢喜。
邵鹏突然叹息一声,“他们竟然对小贾使出了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见在忌惮小贾。老唐,他们为何不针对你?你……能不能争气些?”
狗内侍!
唐旭愁眉苦脸的道:“此事却挡不住啊!”
就在此刻,两个信使冲进了皇城……
“吐蕃紧急事务……”
……
依旧在努力,求票。
第182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宰相们就李勣在,他闻讯出来,询问道:“吐蕃可是有变故?”
信使喘息道:“英国公,赞普病逝,禄东赞如今大开杀戒,吐蕃……乱了!”
李勣呆立原地,喃喃的道:“那小子……一个离间之计竟然把吐蕃弄成了这样?”
“快!随老夫入宫。”
一向温润如水的李勣不等禀告,就带着信使进宫。
宫中,李治和长孙无忌等人在商议诸皇子封赏之事。
这等事儿,长孙无忌一言就把李勣给屏蔽在外,随后君臣商议了一番,给各位皇子定下了封号。
事情结束,众人笑吟吟的,甚至褚遂良还恭喜李治,“陛下子嗣不少,这便是大唐的福气。”
儿子就是国本,你若是去了,好歹有人能继承这个国家,大伙儿也能寻一个带头大哥,不然谁都不服谁,最终把国家弄的四分五裂的。
这便是国本的含义。
李治只能微笑。
褚遂良转了个话题,“陛下,那苗鑫臣去见过,可怜,看着木呆呆的。”
长孙无忌干咳了一声,却不发话。
李治淡淡的道:“朕为何没听闻过一拳把人打痴傻的?”
褚遂良叹道:“臣当年见人一拳就打死了一人,那贾平安能冲阵,能阵斩敌将,可见武勇过人,一拳打痴傻了苗鑫也不足为奇。”
这是在忽悠朕呢!
小圈子的手段,说句实话,真心不够高明。
后来长孙无忌诬陷李恪等人,那简直就是直接把黑锅往他们的头上扣。你说这样的操作太简单,太不符合长孙无忌这等人的身份,可事实就是如此。
以至于李恪临死前大骂长孙无忌,说他迟早会有报应。
当时许多人都看出来这是栽赃诬陷,但长孙无忌和小圈子就是这么豪横,想弄谁也无需什么精心谋划,就用高阳作为引子,直接把罪名和黑锅空投在自己的对头身上就好了。
这便是小圈子在掌控大局之后的权谋手段,不屑于用什么计谋。哥实力那么强大,横推过去不爽吗?
这一横推就推到了武妹妹,结果悲剧了。
苗鑫说自己被贾师傅一拳打傻了,这话哄鬼都不信,更别说哄人。
李治记得昨日听到消息,说还有人请苗鑫去了青楼,他席间作诗五首,堪称是高产如母猪。
这个是傻子?
是你把朕当成傻子了吧?
李治觉得褚遂良就是小圈子的前锋大将,专门出来和自己打擂台的。
这个仇……朕记下了!
他微微一笑,“此事且等朕令人去核查一番。”
褚遂良还想说话,长孙无忌皱眉道:“陛下所言甚是。”
他看了褚遂良了一眼,眼中有警告之意。
这是皇帝,不是你儿子,你这般咄咄逼人,小心激怒了皇帝。
再说核查就核查,这苗鑫傻不傻,那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装傻而已,谁不会?
“陛下!”
外面来了内侍,禀告道:“英国公带着信使来了。”
褚遂良心中一喜,“为何没禀告?”
就算是长孙无忌要见皇帝,也得先等人禀告了。
这是程序。
长孙无忌却皱眉,“怕是有事。”
“让他来。”李治也是这个想法。
晚些李治和信使被带了进来。
李勣觉得殿内的气氛不大对,见褚遂良强颜欢笑,就知道这厮又怼了皇帝。
他心念一动,躬身道:“恭喜陛下!”
你给皇帝添堵,老夫就给皇帝送喜,咱们慢慢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李治微笑道:“是何喜事?”
这等报喜的事儿按理该抢着做,可李勣却闪开,让信使来禀告。
这便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李勣能得了寿终正寝不是浪得虚名,历史上若非是李敬业这个孙子扯旗造反,他也不会被鞭尸。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忌惮之色。
李勣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山东门阀和他隐隐一体,这样的势力让他有些头痛。想除掉,却忌惮李勣和山东士族的手段,只能缓行。
李勣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是温润。
大佬,老夫是老实人呐!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你老实,那老夫就是傻子!
“陛下,吐蕃赞普去了!”
信使一番话,让长孙无忌猛地一惊,“什么?赞普去了?”
信使点头,“赞普病逝,临去前想除掉禄东赞,可禄东赞早有准备,说是已经派出大军攻伐叠州。赞普一听就吐了血,禄东赞纠集了一批心腹在外等候,当夜赞普病逝,留下遗言,让禄东赞辅佐孙儿……”
李治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腰侧冲了上来,爽的一塌糊涂。
那位姐夫去了?
去了就去了,可现在的吐蕃局面却对大唐极为有利。
长孙无忌问道:“后续如何?”
信使说道:“当夜就有人说赞普的病逝和禄东赞脱不开关系,有人趁机起兵,可禄东赞早有防备,厮杀了许久,最终平定了下来。后续说是禄东赞还除去了一批赞普的心腹。”
褚遂良的脑海里出现了贾平安的身影。
离间计是贾平安的谋划,此刻这个谋划大放异彩,吐蕃内部因此而矛盾重重,这是大功!
长孙无忌抚掌笑道:“禄东赞带着逆贼的名头统御吐蕃,可谓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此后吐蕃要多事了。陛下,此事于大唐大有裨益,老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李治的心情也极为愉悦,“禄东赞除非篡位,否则一生都将会背负着逆贼的名头。吐蕃乱了,对大唐就是一件大好事,先帝得知,怕是也会对这个谋划赞不绝口。”
叮!
所有人都觉得脑海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什么古怪的东西进来了?
褚遂良木然。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
李治含笑道:“当初叠州王德凯说贾平安有将才,朕半信半疑,可此次叠州之行,他冷静盘算,抽丝剥茧般的找到了吐蕃人突袭的蛛丝马迹,随后大败吐蕃轻骑。”
褚遂良深吸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大唐如今将星闪烁,可能谋划全局的,也只是寥寥数人,英国公算是其中翘楚……”
小贾这是要上皇帝的名册了吗?李勣心中一喜,说道:“臣万万不及。”
李治含笑道:“这个离间计,看似平常,可却因势利导,贾平安功劳不小,诸卿以为如何?”
所谓因势利导,最大的帮助就是赞普的病。
若非赞普病了,这个离间计就是个笑话。
但贾平安命好啊!
他出了个离间计,赞普就配合的病倒,最终病逝了。
这特娘的!
他莫不是乌鸦嘴?
不,扫把星!
这个念头在君臣的脑海里转悠着,但没人说出来。
谁在此刻说贾平安是扫把星,李勣就敢出来驳斥。
贾平安为了大唐而呕心沥血的谋划,可在你等的口中却变成了扫把星的功劳,这以后大唐遇到事情啥都别干了,只管把神灵供奉起来,然后自然无往而不利。
此事之后,大唐在和吐蕃的争斗中就多了胜算。
李治不禁心潮澎拜,刚想封赏,却想到了苗鑫。
“贾平安此事有功,可为宁远将军!”
长孙无忌心中一松,“陛下英明。”
贾平安原先是县男,属于从五品上,而宁远将军是武散官,正五品下,贾平安算是中规中矩的升了半级,而不是因此越级。
这便是惩罚之后的封赏结果。
皇帝的手段不错。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外甥,眼中有欣慰之色闪过。
众人随即散去。
走出大殿后,褚遂良突然问道:“那苗鑫如何处置?”
众人都愣住了。
是啊!
贾平安大功却只是升了半级,这便是惩罚。
可苗鑫呢?
他说自己是傻子,现在咋办?
……
百骑,唐旭的心情很糟糕,寻了个借口,打了几个平日里最捣蛋的麾下。
一时间,百骑内人人自危。
程达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好,就寻了唐旭,微笑道:“校尉,兄弟们最近查姜二娘子的案子辛苦,要不……下衙后某请客,咱们去五香楼。”
程达就是个老抠,能不请客就不请客,经常玩白嫖。
今日他竟然主动出钱,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唐旭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哪有白嫖的心情,“没空!”
程达叹道:“怒伤肝,校尉要息怒啊!”
唐旭摆摆手,“某知晓。”
“校尉!”
门子进来,“宫中来人了,说是寻贾参军。”
小贾……
唐旭和邵鹏起身,神色严肃的道;“迎进来。”
程达劝道:“校尉,要镇定。”
这话怎么让人觉得贾平安要被流放五千里了?
唐旭看了他一眼,随即出去。
晚些,百骑有头面的都出来了,内侍大声道:“贾参军可在?”
“在!”贾平安走上前,众人的目光都有些悲伤。
这个去青楼总是不肯嫖的少年,终于要离开我们了吗?
程达叹息一声,神色却很平静。
内侍看了他一眼,“晚些有封赏到,咱奉王中官之令而来,提前告知你,吐蕃赞普病逝,陛下说你有功,封赏……宁远将军!”
内侍说完,发现很安静,就笑道:“这是不欢喜?”
“哈哈哈哈!”
唐旭第一个大笑了起来,“这便是老天有眼呐!天不灭贾!”
众人满头黑线,邵鹏低声道:“贱人,有宫中人在。”
邵鹏上去,和内侍笑谈几句,随后给了辛苦费,最后问道:“为何提前通告?”
要封赏就封赏,哪有提前通知的?
内侍低声道:“先前有些不渝。”
邵鹏明白了,拍拍内侍的手,把他送了出去。
多半是君臣之间有些不愉快,皇帝被压制了,这不,王忠良就用这种方式来为皇帝出气。
这很幼稚,但却很有用。
“小贾!”
唐旭欢喜不已,“那谁?那谁说下衙请客去五香楼的?老程?”
某的钱啊!程达干笑着,“是啊!是某。可校尉你先前说没空。”
“如今某有空了,哈哈哈哈!”
程达苦着脸,唐旭赶紧叫人去打探消息。
“说是吐蕃赞普病逝,临去前和禄东赞相互猜疑,最后还兵戈相见。”
邵鹏知道这事,赞道:“这是小贾当时提的离间计,难怪会被封赏。”
“啧啧!”唐旭围着贾平安转了几圈,“小贾这般下去,百骑迟早是你来执掌。”
贾平安被众人围着恭贺了一番,随后就是封赏。
宁远将军只是个散官,就是定级用的。
但架不住贾师傅年少啊!
来宣读皇帝诏书的人最后羡慕的道:“陛下先前交代了,唐旭掌管百骑不错。”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夸赞,唐旭满脸横肉都涨红了,兴奋不已。
这是皇帝的原话,众人赶紧站好,束手而立。
有人专门盯着众人的神色反应看,看到这里时,就微微点头。
内侍继续说道:“贾平安虽然年少,可少年有才。朕重才,这等人才自然不吝封赏。百骑之内,从此唐旭之后便是贾平安。”
程达面如死灰。
贾平安看似呆滞,实则心中喜翻了。
外面有小圈子在,他留在百骑最安全。长孙无忌再跋扈,可对百骑也得谨慎些,否则就是逼宫。
可李治竟然让他做百骑的二把手?
从此之后,唐旭不在,他就是百骑的话事人。就算是唐旭在,他的话分量也重了许多。
发达了!
他环视一周。
唐旭在笑,笑的很是畅快。
邵鹏也在笑,不过却装矜持,背着手,作睿智状。
程达在笑,却是强笑。
包东和雷洪站在一起,二人兴奋的在互相捶打对方的肩膀。
贾平安成了百骑的二把手,他们二人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而此刻的苗鑫却在期待着有人来通知自己回家养老。
养老几年,回来就能升官,这心情是相当的美滋滋啊!
他甚至还出了值房,看了一眼即将告别的国子监。
下次再回来,那就不同了。
他心中得意,却看着有些木讷。
一个小吏进来,欢喜的道:“吐蕃赞普去了。”
大理寺卿唐临出了值房,问道:“为何去了?”
小吏说道:“吐蕃那边有传言,说是禄东赞想弄死赞普,吐蕃内部打成一团,乱糟糟的。”
有人捂额道:“这便是天佑大唐啊!”
唐临抚须微笑:“永徽初年便有这等好消息,可见我大唐得了天命,当万世永昌,哈哈哈哈!”
大理寺中都是欢声笑语,那小吏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一事,说是那贾平安献策有功,不知道是什么策,陛下封赏他为宁远将军呢!”
唐临想起了自己去探过病的少年,那一句做人要有底线,不禁含笑道:“他此次在叠州谋划了一番,王德凯赞不绝口,只说这是将才。他更有诗才,如此,这便是文武全才,难得啊!该赏。再多些年头,我辈就该为此等少年让位了。”
他倍感欣喜,却看到苗鑫神色悲痛,就皱眉道:“既然脑子不好使了,就回去多歇息。”
那小吏看了苗鑫一眼,说道:“许使君说了,苗鑫就是在装疯卖傻,若不是,他宁可辞官回家。”
擦!
老许为了贾平安发飙了。
在心腹被污蔑,自己被打压了许久的情况下,硬气的老许发怒了。
这一招堪称是绝杀。
苗鑫仰头看着虚空,突然喊道:“某休矣!”
呯!
苗鑫倒地。
众人愕然,随即叹息不已。
许敬宗此刻挟势而来,苗鑫就算是装几年傻子,可几年后呢?他若是复出,众人就会想起今日老许的话。
——合着这人当年就是在装疯卖傻,只是为了坑贾平安一把啊!
这等人品卑劣之人,岂能为官?
那些御史保证会蜂拥而至。
苗鑫……完了!
……
贾师傅升职了。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骑上阿宝,一路回家。
“啥?宁远将军了?”杨德利闻言大喜,给杜贺使个眼色。
杜贺扭捏了一下,杨德利干咳。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不解。
杜贺磨磨蹭蹭的出了家门,就站在外面那里,用类似于吟诵诗词的腔调,饱含深情的道:“我家郎君乃是宁远将军了。”
路人愕然,旋即恭喜。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道德坊。
王学友父子回来了,刚到家,就见赵贤惠坐在台阶上长吁短叹。
“为何不是我的女婿呢?这老天没眼!”
王学友纳闷,“你说谁呢?”
“贾平安又升官了。”赵贤惠伤感的道:“宁远将军了,还说是百骑的二头领。”
“厉害!”王学友赞道:“这等少年,你们等着看,弄不好以后就是宰相。”
“宰相啊!”赵贤惠想到丢失了一个宰相的女婿,更是心痛不已。
呯!
墙边一声震动,赵贤惠熟练的抬头,“可是阿福?”
阿福刚翻墙过来,此刻躺在那里嘤嘤嘤。
赵贤惠的眼中多了笑意,“丑东西,这是饿了?”
王大锤见母亲心情好了,就对妹妹使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消失。
赵贤惠的感慨来得快,去的也快,等阿福享用了一碗稀粥后,她已经是斗志昂扬了,“大锤你以后定然要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让他们去读书,老娘一定要看到自己的孙儿升官发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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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还人情
礼部试在二月放榜,地点在尚书省。
考生们云集于此,李勣站在值房外,听着前方在唱名,不禁回想起了当年。
“老夫当年也曾憧憬出仕,可天下动乱,最终只能投笔从戎,至今想来,依旧唏嘘不已。”
他突然笑道:“老夫竟然作此感慨,可见是老了。去前面看看,莫要让那些没中的举子闹腾。”
有官员去了前面,见秩序还行。
“……乔东林!”
乔东林傲然出来,缓缓环视周围,只觉得神清气爽,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他少了三根手指头,过不了吏部关试吧?”
王辅觉得乔东兴得意的太早了。
“别闹。”
曹英雄按着他的肩膀在看前方。
小吏在大声的念着名字。
大唐的科举分科目,进士科录取的人不多,二十多人。明经科多一些,上百人,甚至两百多人。
所以唱名很慢。
众人哪怕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也不肯离去,甚至憋着尿……
直至唱名结束。
乔东兴特地留下,走到了曹英雄和王辅身前,冷笑道:“某说过,某能中,而你们不能!”
曹英雄的眼皮子在抖动着,而王辅已经红了眼眶,想哭。
每一次科举就是一次机会,不中的话,你只能回原籍去参加明年的州试,过关了再来。
但乔东兴在暗示:某的背后有人,不但能让某中,也能让你们不中。
这是来自于世家门阀的打击,曹英雄二人压根没有抵御能力。
“咋办?”
二人回到了住处,王辅哽咽道:“乔东兴是关陇门阀的人,他们势力庞大,掌控科举只是寻常。以后咱们还怎么考?就算是才高八斗也别想考中!”
这个时候的科举考试没有糊名,也就是说,谁的试卷,在考官的眼中一目了然,让你中就中,不让你中就不中。
这就是后续考生进了长安后去权贵家行卷的原因:把自己的诗赋文章递给有影响力的权贵,若是被看重,权贵和今年的考官嘀咕一声,你的科举之路就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明年这二人再来,考官一看名字,曹英雄,王辅,不过!
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沮丧之色,旋即咬牙切齿的道:“这是乔东兴在背后使劲,可他也做不了官。至于科举……耶耶不考了,反正家里有钱,逍遥一生也不错。”
但这个年头没啥好逍遥的,也就是没多少乐子,所以做官的诱惑力才这么大。
王辅纠结的道:“可某没钱了。”
“某有,足够咱们在长安逍遥。”曹英雄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溜了起来,“走,去青楼!”
青楼里,老鸨见到财神爷来了,欢喜的脸上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英雄!”
曹英雄侧脸,顺带甩了一下头发。
老鸨用力亲了一口。
曹英雄嘟嘴。
老鸨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王辅在边上看呆了。
老鸨四十多了,英雄他竟然能……
他仔细看着,发现曹英雄看似享受,可眼神却格外的空洞迷茫。
……
一晃眼就到了吏部关试的日子。
所谓关试,也就是吏部试,就是过了科举的考生来吏部面试。
关试其中一项就是看你的相貌,太丑的不能要,也就是说,做官你还得相貌端正。雷洪若非是百骑出身,铁定过不了关试。
乔东兴进了吏部。
再次出来时,他昂首挺胸,边上有人问道:“可过了吗?”
乔东兴傲然道:“轻松而过。”
牛笔!
那人一脸钦佩。
“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头怎么过关试?”王辅气得浑身颤抖。
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怒色,“这是背后有人!”
“可有何用?”王辅绝望的道:“咱们斗不过他们,罢了,回家吧。”
曹英雄摇头,桀骜的道:“耶耶受不了这个气,你看着……”
曹英雄先是在地上弄了些灰抹在脸上,然后走到了吏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突然喊道:“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为何能过关试?这是舞弊!无耻!驴日的,不要脸!”
门子一怔,旋即喊道:“有人捣乱!”
曹英雄转身就跑。
谁也不知道是他说的,如此,乔东兴舞弊的消息就会广为人知。虽然没卵用,但好歹能出口气啊!
王辅见里面有几个亭长往外跑,就喊道:“英雄,快跑!”
曹英雄奔跑中的身躯一滞……
驴日的王辅,你特娘的喊啥?
王辅也傻了。
但此刻二人只顾着跑路。
几个亭长去追赶了一阵,无功而返。
“听那人喊什么……英雄。”
消息传到了乔东兴的耳中,随即大怒。
“你不该得意忘形!”这是来自于王琦那边的敲打,王琦甚至有些厌恶乔东兴,觉得这等货色若非是背后有人,别说吏部试,礼部试那一关就过不去。
一番折腾后,他搂着陈二娘吩咐道:“找到那个曹英雄和王辅,打断他们的左手。”
这便是报复。
陈二娘见他意趣索然,就问道:“你不愿意?”
“某虽然在阴暗处做事,可也不喜欢乔东兴这等人。得意忘形,志大才疏,眼高于顶……当年某若是背后有人,此刻怕是已经做了一州的刺史了。人生至此,奈何!”
曹英雄和王辅很机警,回到住所后,收拾了钱财就跑。
“去哪?”
王辅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先跑出长安城再说。”
曹英雄和王辅急匆匆的出了平康坊。
“有人在跟着咱们!”
王辅紧张的浑身颤抖。
“淡定。”曹英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都是百姓,你眼花了。”
“不是某吹嘘,当年某在家乡时,人送匪号玉面小郎君,神目如电曹英雄。若是有人跟踪,某一眼就能看出来。”
王辅不禁赞道:“你真厉害。”
他无意间回身,就看到几个男子正在加速,而且是准备包抄。
“英雄……”
曹英雄自信满满的道:“别担心,那……跑啊!”
操蛋!
二人开始了狂奔。
那些人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一点都看不出异样来。
“英雄,某跑不动了。”
王辅跑的腿都软了,踉踉跄跄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停住!”曹英雄还行,可也觉得肺腑里发烫,每一次呼吸都在刺痛那里。
他满头大汗,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几个大汉越发的近了。
“那是谁?”
王辅跑的歪歪斜斜的,突然欢喜的道:“英雄!你看!”
曹英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贾参军!”
绝望中的二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速度陡然再快了几分。
“贾参军!”
后面的几个男子一直没动手,只是紧紧地跟着他们,这分明就是要跟着他们到了僻静处再下黑手的节奏。
未知的恐惧最吓人。
贾平安刚脱岗回家了一趟,看望了厌食的阿福,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两个奇葩。
“你们这是……”
曹英雄扑了过来,阿宝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就准备马踏英雄。
“吁!”
贾平安拉了一下,把阿宝转了个方向。
“贾参军,后面有人追杀我二人。”
曹英雄和王辅躲在了马背后。
“谁?”
贾平安手握刀柄,目光转动。
那几个男子面不改色的从侧面走了过去。
“就是他们!”
贾平安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手,就问道:”他们为何要动手?“
曹英雄说道:“我等的礼部试被乔东兴下了黑手,没中。那也就罢了。可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竟然也能过了吏部关试,这是舞弊。某最见不得这等不公之事,就喊了一嗓子,被他们追赶。”
“他背后有人。”在许多多砍了乔东兴三根手指头之后,贾平安就忘却了这个人。
可没想到他竟然顺手把曹英雄二人给刷了下来。
贾平安不是烂好人,王辅和他没多少关系,可曹英雄不同。当初他一人赴会,就只有曹英雄在为他说话,曹英雄也因此得罪了乔东兴。
也就是说,曹英雄的处境,源自于他对贾平安的支持。
这事儿他必须要伸手。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道德坊贾家。
“乔东兴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动了旁人也就罢了。”贾平安说道:“英雄上次帮某说话,这才得罪了乔东兴,此事……某管定了!”
果然是义气无双的贾参军呐!
曹英雄觉得自己最近就是丧家之犬,此刻得了承诺,感动的双目含泪,“可那乔东兴的背后乃是关陇世家,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就算是要泄愤,也只敢用用灰抹脸之后喊一嗓子,可依旧被追的走投无路。
而要动乔东兴,那就会触怒了关陇门阀。
公事你可以出手,私事的话,那大家就摆明车马。
这样一计算,贾平安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安心。”贾平安决心要还人情,但必须要把事情的难度拉上去,否则对方怎么能感受到你的诚意?
“你二人在家里暂且住着,此事……三日之内。”
贾平安平静出去。
王辅都被镇住了,“贾参军竟然这般义气吗?”
曹英雄深吸一口气,“这等豪杰,某恨不能与他联床夜话,朝夕相处。可此事风险太大,弄不好贾参军就危险了。”
王辅觉得贾平安有些莽撞了,“要不……再劝劝。”
二人出去一问,才知道贾平安去了百骑。
随后的两天贾平安就在盯着吏部员外郎方立。
吏部关试就是由他主持,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依旧能过关,必然有他的默许,甚至是力主。
贾平安以求见崔建的名义进了吏部。
“小贾!”
崔建看到贾平安,不禁两眼放光,闪电般的出手……
贾平安的手被蹂躏了一通,随后坐下说话。
“方立此人崔兄可知晓?”
“知晓,他负责此次关试,说是刚正不阿!”
说到刚正不阿时,崔建的嘴角微微翘起,有些不屑。
“某想和他见一面。”
贾平安已经想好了办法,但要想见方立却难。
不是一伙人,方立压根不搭理你。
崔建诧异的道:“你寻他作甚?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催胸竟然用了咱们这个词,可见已经把小贾当做是了一家人。
这便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贾平安心中惬意,但却不肯透露目的,“某有事寻他,却不认识,就来请你帮忙。”
“那好说。”
崔建随即令小吏带着贾平安去寻方立。
方立的值房看着不打眼,可今年考中的考生都要经由此人面试,堪称是官不大,权不小。
“方员外郎,有人求见。”
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进来。”
小吏还想带着贾平安进去,却被他拉了一把,“你且回去。”
小吏一怔,想到贾平安可不认识方立,为何要撇开自己?
他抬头一看,就见贾平安微微昂首,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这……要出事了!
他急匆匆的跑去禀告,贾平安已经进去了。
值房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看着名册,听到脚步声后抬头,见不认识,就皱眉道:“你是何人?何事求见老夫?”
“贾平安。”贾平安坐在了他的对面。
“扫把星?”方立的眸色微冷,“你寻老夫作甚?若是无事,出去!”
这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平安看着他,冷笑道:“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为何能过了关试?”
少了三根手指头,做小吏还行,做官……有碍观瞻。
方立眸子一缩,阴狠之色闪过,“此乃我吏部之事,与你何干?你若是够胆,可去弹劾!”
官员布局,这关系到小圈子的未来,你贾平安一个小虾米罢了,有本事出头试试,保证往日不管这等事儿的长孙无忌会一巴掌拍死你!
这便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长孙无忌目前就是大唐的灯塔,你去碰碰试试。
试试就逝世!
他甚至希望贾平安能愣头青般的去弹劾,去叫骂。
想到这里,他很是放松的道:“某就是放了乔东兴过关,你又能如何?”
他笃定贾平安不敢弹劾,所以很是轻松。
“一个时辰后,陛下要和重臣们出城看看田地和农户,百骑和千牛卫随行护卫……”
贾平安很平静的说着。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方立突然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
贾平安淡淡的道:“一个时辰后,曹英雄和王辅会在皇城外喊冤,道出乔东兴之事,除非你能让乔东兴长出三根手指头,否则……你这是舞弊!”
“那二人怎敢?”方立面色微变,但依旧无惧。
“他二人被乔东兴毁了科举之路,更是被人追杀,你觉着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在绝望的时候,干什么事都不奇怪。
方立面色大变,“你不怕长孙相公怪责吗?”
“这事和某有什么关系?”贾平安微笑道:“某就是提供了陛下他们出皇城的时辰而已,可这谁能证明?”
他转身就走。
此事是丑闻。
一旦当着满朝重臣的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人爆出来,长孙无忌绝壁想宰了方立。关键是此事还会进一步揭露小圈子的布局……
长孙无忌会活剥了他!
“且慢!”
贾平安没有止步。
噗通!
“贾参军……”
方立已经跪了,颤声道:“你这个无耻之人,你想要什么?”
“你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一脸的悲天悯人,“某可是个慈善人……如此,你便主动去认错,就说你刚查到了乔东兴的不妥之处,当废除他的资格……某就在崔郎中的值房,一刻钟之后听不到你认错的消息……”
他随后去了崔建那里。
“你去寻方立作甚?”崔建已经得了小吏的禀告,正在担心贾平安犯事。
“就是和他聊了几句话。”
随后,不过是五分钟多一些,有人来传八卦。
“崔郎中,咦!你有客人啊!”
崔建说道:“这是某的兄弟,你只管说。”
官员故作神秘之色,“刚才方立去了尚书那里,自承在关试时疏忽,导致一个少了三根手指头的考生过了关。尚书说这等自查自纠值得肯定,随后就废除了那个考生的资格。”
崔建只是笑了笑,贾平安却问道;“那考生叫做什么?”
这人看了他一眼,见他很是随意,就知道和崔建的交情不浅,“好像叫做乔东兴。”
……
“啥?”
乔东兴要疯了,“某的关试过了不算?为何?”
来人用那等可怜的目光看着他,“说是你少了三根手指头,事后吏部的才察觉,马上就废除了你的资格。”
乔东兴站在那里,身边全是祝贺的朋友。他强笑道:“怕是弄错了,一定是,一定……”
呯!
他想出去,却一下就撞到了案几,酒菜撒的到处都是。
“为何?”他想不通,拿起酒壶奋力砸去。
酒水喷溅的到处都是,他红着眼睛嘶吼道:“这是为何?”
……
而曹英雄和王辅压根就没去皇城外,更不知道贾平安的安排。
从前天开始,贾平安就说他们安全了,但他们依旧乔装打扮,生怕被人追杀。
王辅纠结的道;“贾参军说三日后解决此事,今日就是第三日了,哎!”
“此事太难。”曹英雄却觉得贾平安是个好汉,“但贾参军不会虚言。”
王辅叹息道:“难说。”
曹英雄崇敬贾平安,闻言怒了,“要不咱们打个赌?若是贾参军能解决了此事,你叫某阿耶……罢了,上次贾参军让乔东兴叫了什么?爸爸,对,这个好听。”
王辅点头,“好说。”
他觉得曹英雄是嘴硬。
二人进了平康坊,路过一家酒楼时,就听里面一声嚎哭,“为何取消了某的关试?为何?”
乔东兴出现在了二楼,嚎哭着,用力的拍打着栏杆。
王辅和曹英雄目瞪口呆……
王辅眨巴着眼睛,“爸爸。”
曹英雄随口应道:“哎!”
……
晚安。
第184章 贾参军是个有福之人
王辅回来了,见到贾平安时,明显的多了崇敬。
“见过贾参军。”
而曹英雄却不同,他毫不犹豫的跪下,“见过兄长。”
给兄长下跪没啥可丢人的,可……
王辅的脸颊在颤抖。
曹英雄比贾平安大了好几岁,称呼他为兄长,还要不要脸?
但贾平安少年大才,如今已经是录事参军,外加武阳男,宁远将军……
这一连串头衔放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依旧会被赞一句了得。
可贾平安才十多岁,未来会如何?
肯定会飞黄腾达,弄不好以后三省大佬也能去做一做。
这样的少年,就算某比他大一些,但称呼一声兄长很丢人吗?
王辅的眼皮子在跳,眼神挣扎……
要不要称呼他为兄长呢?
贾平安微微一笑,“这如何使得。”
曹英雄双目含泪,“兄长这是瞧不起某吗?那某……”
他四处寻摸东西,贾平安叹道:“罢了。”
这个曹英雄虽然有些贱,但好歹为人还算是义气,就当是收一个小弟吧。
但收了小弟,自然就不能不管。
“最近五年你别想科举。”
在长孙无忌倒台之前,曹英雄和王辅这两个上了黑名单的,不可能通过科举。
曹英雄骂道:“那乔东兴就是个贱人,幸而兄长出手,否则小弟气也气死了。”
“你二人未来想如何?”五年后再来科举……这年月的人均寿命真的堪忧,弄不好这一去就是永别。
曹英雄拍着胸脯道:“小弟家中颇有些钱财,兄长放心,小弟回家去谋个小吏做做,不然在家里闷也闷死了。”
说着他贼笑了一下,“兄长,长安的女妓,真是美啊!若是能长久居于此,小弟此生就满足了。”
这年头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长安城,不只是曹英雄这等大唐人,那些外藩人来到了长安,也不舍离去。
“某这里有个去处。”贾平安觉得曹英雄迟早有一日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去长安县做个小吏。”
“进不去吧?”王辅一怔,“长安的小吏都能让人抢破头,咱们如何能进去?”
宁做京城一小吏,不做乡下一县令。
“此事某去想办法。”
晚些贾平安就去了长安县县廨。
“崔公!”
崔义玄笑眯眯的道:“小贾难得来此,可是有事?”
“某这里遇到了两个年轻俊彦。”贾平安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二人才学不凡,今年的礼部试把握很大,可却得罪了关陇门阀,被刷了下来……某在想,要不为他们在各自的家乡谋个小吏之职?可某却没这个人脉,这不就来求崔公出手。”
“得罪了关陇门阀?”山东门阀最近被打压的厉害,火气不小。
贾平安知道这些,所以一上来就降低了要求,只求为曹英雄二人谋求家乡的小吏职位。
老崔最近火气不小,会发飙吧?
某很期待啊!
他一脸诚恳的模样,让崔义玄越发的火大了。
“你害怕了?”
啥?
立场可不能被误解啊!
贾平安坚毅的道:“某和关陇门阀势不两立!”
崔义玄一拍案几,“那你为何这般?”
贾平安满头雾水,“还请崔公明示。”
崔义玄叹道:“年轻人做事就是不稳靠!那二人既然敢得罪关陇门阀,那便是义士,怎能让义士寒心?至于什么家乡谋一小吏之职,寒碜!”
贾平安愕然,然后赧然道:“是有些寒碜。”
“孺子可教也!”崔义玄淡淡的道:“你只管留住他们,明日让他们来此……就算是做小吏,做长安的小吏也比州县的官员强!”
“崔公高见。”
贾平安轻松就解决了曹英雄二人的事,随后回去销假。
“小贾回来了?”程达笑的依旧神秘,但贾平安却察觉到了些纠结的情绪。
原先程达是百骑的二把手,现在贾平安摇身一变,直接碾压了他,这份难受啊!
随后四位大佬议事,程达还习惯性的坐在二把手的位置上。
唐旭看着他,心想这人怎么这般不知趣呢?
邵鹏干咳一声,“那个老程。”
程达茫然抬头,邵鹏招手,“你坐咱这便来,说话方便。”
程达瞬间老脸一红,然后脸上写满了失落。
但座次是不能让的,你今日让座次,明日他就会进一步试探你,不断挑战你的底线,挑战你二把手的权威。
贾平安起身走过去,轻松坐下。
少年坐姿挺拔,唇红齿白,恍如芝兰玉树,让满脸横肉的唐旭、蛋蛋忧伤的邵鹏、程·蒙娜丽莎·达三人都有一瞬恍惚,生出了一种老了的感觉。
“小贾以后莫要偷懒,要多管事。”唐旭满脸横肉颤抖着,声如洪钟。
这听着是上官安排事务,可知道底细的都明白,唐旭对贾平安最为满意,把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恨不能当个甩手掌柜,事情都丢给贾平安去做。
“是。”贾平安虽然答应了,可事情不能这么做。
随后他去整理事务,小事自己做主,稍微大些的事拿着去请示唐旭和邵鹏……
谁愿意权利旁落?
本来是大权在手,一朝就别人拿走了,那会不会失落?铁定会。这时候你要懂事,早请示晚汇报,让上官知晓你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让上官空落落的心得到慰藉。
所以上官重视你,栽培你,你要领情,要知道好歹,别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展翅就飞,还特么一去不回头了。
这样的人,会被视为薄恩寡义。
于是大伙儿都看到唐旭的心情越发的好了,和邵鹏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校尉,玄奘一直在说,想回家乡嵩阳少林寺翻译佛经。”
今日最大的消息就是这个。
值房里,唐旭皱眉,邵鹏叹息一声,而程达依旧保持着神秘的微笑……
“此事不好办。”唐旭摇摇头,“当年先帝在时,对玄奘颇为尊崇……”
邵鹏嗤笑道:“哪有何用?先帝依旧驾崩,佛法并未能挽留一瞬。”
程达起身道:“某去更衣。”
这事儿有些忌讳,程达油滑的选择了回避。
等他走后,气氛反而为之一松。
唐旭拿着消息,脸颊颤抖着,“这是宫中送来的,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大概是想让人去劝劝玄奘。谁能去?”
邵鹏自嘲的道:“咱倒是想去,可……罢了,当初玄奘曾去镇压过小贾,没成功。陛下的意思……多半是让小贾去。”
这也代表着李治对玄奘的态度。
唐旭端起茶杯,却没心情喝,“陛下对玄奘的态度不明朗,此事若是办不好,陛下会发火……”
邵鹏一拍案几,“咱去!”
“且慢!”贾平安起身道:“某和玄奘有一面之缘,此事某去更好。”。
他笑了笑,“就算是没办好,某年轻,经打。”
做事这样靠谱的年轻人,你还能说什么呢?
唐旭指指他,叹息一声。
邵鹏欣慰的道:“老唐你没看错人。”
随后贾平安令人去嵩阳寻人。
半月后,贾平安带着人去了弘福寺。
玄奘最近就在这里翻译经文,闻听贾平安求见,他茫然想了想,“是那个什么扫把星?”
“让他来。”
贾平安被带到了静室里,而那人被他放在前面的静室等候。
门开,玄奘走了进来。
那双澄明的双眸,此刻却多了焦虑。
人除非不吃五谷杂粮,否则就脱不开烦恼。
“见过法师。”
贾平安郑重行礼。
玄奘回礼,双方相对坐下。
“法师想回嵩阳少林寺?”
“是。”玄奘的眼中愁苦之色更浓郁了。
他当年取经归来后,被太宗皇帝看重,而看重的地方却是他走过的那些路,熟知的那些风土人情……
太宗皇帝的目光并非只停驻在突厥和高丽,他的目光越过了这些地方,看向了西域。
而一路跋涉去西域取经的玄奘,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标。
“先帝令贫僧还俗,贫僧婉拒。前阵子,陛下令人来劝说贫僧还俗,贫僧再度婉拒……”
玄奘的神色渐渐平静,“贫僧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生翻译经文。”
可贾平安却知道他已经身处漩涡之中。
当初为了迎合先帝,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大肆推崇玄奘。此刻李治继位,玄奘这位打上了长孙无忌标签的高僧,自然就成了他忌惮的对象。
要知道玄奘的号召力有多恐怖,你只管看他归去时送行的规模,号称上百万人。
这等高僧,身上还带着关陇一系的标签,你让李治怎么放心?
可玄奘一旦还俗,影响力自然就降低了。
这是先帝和李治的算盘。
但在看到玄奘眼中的坚定后,贾平安就知晓,此人从身体到灵魂都许给了佛,李治的想法行不通。
但要如何才能达成平衡,这个才是李治把事情丢到百骑的起因。
贾平安知道和这等高僧磨嘴皮子无用,也无耻。
他诚恳的道:“此刻陛下登基改元,法师威望太高,若是去了嵩阳,长安这边鞭长莫及……”
玄奘面色剧变,深吸一口气后,“竟然是这般吗?”
贾平安点头。
李治担心他去了少林寺后被人利用,特别是关陇的那些世家门阀。一旦玄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个恐怖的号召力……
所以玄奘必须被掌控!
玄奘念诵了一声佛号,“多谢贾参军相告。”
若非贾平安点出了这件事的起因,玄奘还会不断的请求回嵩阳老家。
然后他就会不断的触怒皇帝。
这份人情……很大!
玄奘抬头,眼神渐渐深邃。
他凝视着贾平安,良久,微笑道:“贾参军是个有福之人。”
贾平安低头,“多谢法师。”
这可是来自于玄奘的指点,比李半仙的评价高多了。
“这并非是神通。”见贾平安神色恭谨,玄奘笑道:“贫僧从小和兄长一起走过许多地方,后来自己更是行万里路,一路到了天竺。这些年来,贫僧见过无数人,有好人,有坏人……见多了人,你只需看他一眼,就知晓此人秉性如何,未来如何……”
这事儿玄奘说的简单,但贾平安知道不简单,真的近乎于神通。
事儿解决了,玄奘准备回去。
“法师且慢。”
贾平安微笑道:“还请法师稍待。”
玄奘莞尔,“可是还有事?”
贾平安拍拍手,“请了来。”
晚些,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三人。
“参军。”
“进来。”
贾平安起身避到了边上。
雷洪先进来,侧身,伸手去托着谁的模样。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茫然被带了进来。
包东扶着她,嘴里絮叨着:“慢些慢些……”
玄奘的微笑渐渐凝固。
老妇人茫然看着室内,当看到玄奘时,她呆住了,然后缓缓走来,定定的看着他。
“你……”
玄奘缓缓起身,仔细看着老妇人,不敢相信的道:“阿……阿姐?”
老妇人突然崩溃,泪水滑落下来,颤声道:“你是四郎!你是四郎!”
玄奘疾行过来,扶住了老妇人的手臂,突然跪下,抱住她的双腿哽咽道:“是我,阿姐,是我!”
老妇人嚎哭道:“你和二郎出家多年,后来为何不肯去看我?我担心你们,眼睛都哭坏了……”
贾平安悄然出去。
包东和雷洪跟在后面,雷洪不解的道:“不是说玄奘法师是高僧吗?高僧不该是断绝了俗世的一切,为何还这般?”
“世上没有不孝的神灵。”贾平安觉得这样的玄奘才是真正的高僧,“所谓出家,只是为了减少俗世纷扰,当你能无视那些纷扰时,闹市也是深山庙宇,嘈杂也是梵音。”
路边的一个僧人突然口宣佛号,“檀越身具佛性,为何不入了空门?”
贾平安摇头,“某的事还很多。”
出了弘福寺,包东好奇的问道:“许多人想出家都不得,参军为何不肯?”
“某还有许多事没做。”
贾平安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随后事情就被禀告了上去。
“玄奘说了,此后就在长安,但若是有机缘,也想回老家去看一眼。”
这是极为诚恳的表态。
李治满意的道:“此事贾平安做的不错。”
回过头,宫中就赏赐了贾师傅一套佛经。
唐旭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外面都没有的,拿着一套回家,保证百邪不侵。”
邵鹏很淡定的道:“这东西也就这样了。”
可没了后代的内侍最怕的就是死后无人祭祀,所以条件一成熟,这些人对宗教的虔诚,外人难以想象。
他过来摸了一下佛经,终究经不住诱惑,“借咱看半日。”
连程达都用五香楼请客作为条件,要翻阅一下佛经。
……
春天的禁苑渐渐多了嫩绿,枝头鸟儿鸣叫,松鼠也跑了出来,在树干上爬的飞快。
“都长出来了。”
苏荷蹲下去,看着去年刚长出来的树苗,欢喜的摸摸嫩叶,又把压到树根的小石头移开,这才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起身。
“住持!”
一个女尼飞也似的跑来,“明空和人吵架了。”
那些女人吵架没人管,只要别弄出大事来就行。但苏荷得了贾师傅的交代,对明空格外的关照,所以才有人来通报。
“怎么就不省心呢!”
娃娃脸生气了,回到感业寺,当即召集人处置。
“我与她说话,她却置之不理!欺人太甚!”
气咻咻的女尼原先在宫中的份位比武媚高,到了感业寺依旧觉得武媚该对自己低头。
武媚站在那里,神色漠然。
这些女人于她而言只是过客,过客的看法,她需要在意吗?
众人都看着娃娃脸住持。
苏荷板着脸道:“说话就说话,你寻人说话,别人在想事也得搭理你?再说了,明空一直一个人,你寻她作甚?”
呀!
娃娃脸竟然偏帮明空?
那些女人不禁愕然。
以往苏荷只是不时关照一下武媚,可今日她却是明晃晃的偏帮。
那女人怒道:“她当年只是个才人罢了,也敢对我使脸色?”
武媚挑眉,被贾平安称之为攻气十足的气息就散发了出来。
“你太吵。”
呃!
这就是来自于武媚的回答。
这些女人太无聊了,有时候她们想说话,就会寻个人不停的絮叨,说些自己当年的得意事,翻来覆去的说,不停的说……
别人又不是你的树洞,凭什么要承受你的吐槽?
那女人喲了声,然后斜睨着武媚道;“你这是仗着住持照看,经常还能去禁苑里溜达许久,这就看不起咱们了?”
这话是在质疑苏荷徇私。
李治每次来,苏荷对外的说法是自己带着明空去禁苑转转。
但这件事不能提。
苏荷板着脸,“真当我这个住持不能惩治人吗?”
她走了过来,微微昂首,“你再说一句试试?”
女子张开嘴,可最终却怯了。
苏荷看着众人,严肃的道:“都老实些,我自然会给你等方便。若是不知足,非得要闹腾,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众人噤声。
她们早就不是贵人了,在这里也就是养老而已。因为身份的缘故,连感业寺的大门都不能出。
而苏荷心善,只要她们不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大家都觉得娃娃脸好说话。今日这女人挑衅苏荷,也是这种想法的产物,也就是人善人欺。
苏荷冷着脸道:“可知道了?”
原来娃娃脸住持竟然还有这一面?惹不起,惹不起!众人心中一凛,“知道了。”
苏荷摆摆手,“都散了吧。”
众人各自散去,苏荷却牢记贾师傅的话,走向了武媚。
武媚也没想到苏荷竟然还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不禁微微一笑。
苏荷板着脸道:“下次有人挑衅,你只管告诉我,我来处置。”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像是在昭告:明空是我罩着的,你们别找茬!
她不知道贾参军为啥让自己对明空好,大概是因为贾参军觉得明空是自己梦中姐姐的缘故。既然她是贾参军梦中的姐姐,那我就对她好些。
武媚看着她的娃娃脸,莞尔一笑,“好。”
苏荷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事,心情大好。
随后她背起小背篓,又去了禁苑里。
春天的禁苑就像是个大宝藏,许多新东西让她不时驻足。
“小苏!”
“贾参军!”
二人再度见面,苏荷就说了今日之事。
“做得好!”
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就是个有福气的,比自己还有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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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打群架
“阿姐。”
贾平安进了感业寺,得了单独和武媚相处的机会。
“听闻你在叠州阵斩敌将?”武媚看着这个少年,心情不禁放松了下来。
“嗯,杀了吐蕃的将领。”贾平安露出了得意之色,“某还出谋划策,这才让叠州避过了一次危机。”
少年得意,却纯真。
武媚莞尔道:“后来为何只封了宁远将军?”
按照贾平安的功劳,这个封赏有些薄了。
“某回朝时,遇到有人为难许使君,就忍不住动手打了他。”
少年莽撞!
武媚又主动为这个弟弟补上了人设。
但少年不莽撞,那是妖精。
“宫中最近如何?”
武媚的问题渐渐少了遮掩,可见是已经把贾平安当做是自己人了。
“宫中王氏封了后,那萧氏只是淑妃,于是就不消停,整日和皇后闹腾,甚至差点大打出手。”
武媚微微一笑,心想都封后了你还闹什么?要动手就动手,想办法把王氏赶下台去。要么就别吭声。
“阿姐。”贾平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上次某被招进宫中,为萧氏守门,压制了邪祟,觉得她很厉害。”
这是个重大消息。
而所谓的厉害,联想到前面的话,武媚就分析出来了。
萧氏爱撒泼,而王氏爱端架子,所以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王氏甚至落了下风。
而萧氏能占据上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李治在背后支持。
想到这里,宫中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这对她很重要!
武媚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摸头杀再现江湖!
苏荷在后面,无意间回头看了这一幕。
“真的是姐姐呀!”
她原先还有些疑虑,此刻看到这个动作后,不禁想到了姨母在前几年经常摸自己头顶的事儿。
贾参军果然没说谎,是个君子。
但姨母很喜新厌旧,现在都不喜欢我了,总是说什么烦死了。
贾平安随后出了感业寺。
有人在百骑等他。
“陛下召你进宫。”
啥意思?
贾平安不解。
而且……他满十五岁了啊!这时候进宫有些膈应。
可来的内侍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板着脸把他带进了宫中。
熟悉的寝宫,贾师傅一看就懵逼。
萧氏那个娘们有想干啥?
一个女官出来,端着脸说道:“淑妃昨夜做了噩梦,梦见有猛虎扑杀,醒来时身体不适,医官说了乃是邪祟,让你再来镇压。”
这是无妄之灾!
贾平安看看那几个内侍宫人的神色,就知晓这萧氏又在作了。
所谓的猛虎扑杀,猛虎的额头上有个王字,这就是暗自王皇后要杀她。
宫中的女人,连坑人都是这般的细心。
贾平安知晓这个道理,更知晓萧氏的作。
可这事儿怎么办?
他见边上的两个宫女眼熟,就凑过去,笑嘻嘻的道:“见过二位小娘子。”
这两个宫女,年纪大的二十多快三十了,年少的也有十八九岁,都比他大,可这厮就能厚颜喊小姐姐。
两个宫女叹息一声,却不肯说话。
这就是暗示:小老弟,你遇到难题了。
猛虎扑杀……
怎么化解?
什么大威天龙这次也不顶用了。
萧氏只需来一句没好,贾师傅就得继续在宫中蹲守。
可他的娃娃脸咋办?
长腿妹子……这个倒是在宫中。
还有高阳那个爱作死的,若是他不在,弄不好就会被巴陵两口子给带歪了。
哥很忙啊!
没工夫在宫中陪这个女人演戏。
李哥来了。
对于董事长,贾平安表现的很恭谨。
“见过陛下。”
李治威严的嗯了一声,“所谓猛虎扑杀,这是为何?”
贾平安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陛下,臣以为此事乃是梦魇,有一个法子可以镇压。”
哦!
李治觉得贾师傅还真是不错,“是什么法子?”
“臣请拨给擅长针线的宫人数名。”
李治点头,“给他。”
他进了寝宫里,躺在床上的萧氏眼含热泪,双手伸出来,楚楚可怜的道:“陛下,臣妾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你特娘的就是作!
李治眼中多了关切之情,坐在床边问道:“可是又做噩梦了?”
萧氏点头,哽咽道:“那只老虎很是厉害,臣妾在梦中怎么跑都跑不过它,眼看着被它扑倒……”
嘤嘤嘤!
李治看着怀里的萧氏,眸色幽深。
什么猛虎扑人,你真当朕是傻子呢?
不过你要作就作吧,给王氏增加些烦恼,朕喜欢。
萧氏抬头,“陛下,那贾平安可能作法?”
李治点头,“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萧氏实际上就是在暗示:陛下,这是王氏那个女人在作法弄我!
可这话她不能主动说,否则会丢分。
李治也知道她的想法,但就是不说。
朕支持你去作,但你别把朕卷进来!
萧氏却一直暗示,李治就是无视。
萧氏气苦,但转念一想,又欢喜了起来。
“陛下真是实诚人。”
李治满头雾水,心想朕……确实是实诚人,但你这话怎地那么突兀呢?
萧氏给了许多暗示,就在前日夜里,甚至还准备在侍寝时喊出王氏的名字,然后说臣妾正在那个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只猛虎扑过来……
男人一听到女人夸赞,那种自豪,比什么都提神。在那等时候,枕头风的效率能成倍提高。
老娘真是太睿智了。
但当时她却忘记了。
“陛下一心对臣妾,臣妾……嘤嘤嘤!”
这个皇帝傻乎乎的,暗示那么多遍都没领悟过来,说明他实诚。
只要皇帝实诚,那我还怕什么?
萧氏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迟早会把王氏给赶下台来,母仪天下。
哇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皇帝早就走了。
“那扫把星在做什么?”
萧氏想到了自己上次失眠的事儿,觉得这个扫把星有些意思。
“此人如何?”
女官回答:“唇红齿白。”
咦!
还是个俊俏的?
萧氏笑了笑,“此事他怕是没办法镇压。”
没办法镇压,那么她就能天天折腾。天长日久,一定要让皇帝下定决心废后。
宫中的一间屋子里,贾平安带着几个宫人在做东西。
卫无双悄然而来。
“咳咳!”
没回应,贾师傅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半成品。
卫无双再干咳一声。
“咽喉炎。”贾平安回身见是她,就笑眯眯的过来。
“你这是……惦记着某呢?”
长腿妹纸总是言不由衷,什么不喜欢男人……你又不是许多多那等混社会的,为啥不喜欢男人?
卫无双皱眉道:“此事你弄不了,还有,苏荷来了,听闻你被弄进了宫中,就去求宫正,被宫正骂了出来。”
娃娃脸果然是老夫的贴心人呐!
比长腿妹纸靠谱多了。
“宫正说了,此事与你无关。”
这话没错,皇帝后宫的事,和某有屁的关系。可那萧氏作,非得要装神弄鬼,频繁骚扰贾师傅。
但,这也是个机会。
正是有了萧氏的作,贾平安才对宫中的事儿知道不少,也能给武妹妹提供些线索。
他要抱的大腿是武媚,可不是什么萧氏王氏。
“但此事很麻烦,你不小心就会卷进去。”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会慌,可仔细看去,贾平安却神色平静,甚至还面带微笑。
这少年果然是将才。
可贾平安此刻正在分析宫中的形式,觉得武媚定然能扫荡了这两个女人,然后一统后宫。
现在他要看萧氏的臭脸,可以后呢?
他阿Q的安慰了自己,重新振作了精神。
可一抬头,眼前怎地换成了一个很眼熟的小宫女?
“贾参军!”苏荷换了一身宫女服饰,紧张兮兮的道:“姨母说了,此事有诈,你最好别动,一动就错……”
这是后宫,我当然不能动。
一动就会被阉割。
但苏荷为了自己冒险而来,贾平安心中暗自温暖。
“还有。”苏荷习惯性的看看他的胸膛,觉得太平了,不禁伤心。
没有我的肉。
“还有,皇后昨日和萧淑妃大闹了一场,弄不好今日还会来,你要小心些,她们好凶,打架挠人……”
擦!
贾平安想象了一下两个妇人互相抓挠的画面,觉得真精彩,能看到也算是有福气。
“姨母不许我多待,姨母好凶,我回去啦!”苏荷瘪瘪嘴,“那个内侍是姨母的人,可信,晚些皇后要来了会让他给你报信,你记得躲起来。我走了。”
这妹纸……
贾平安微笑着回去。
这个消息很重要。
他已经有了谋划,这个消息让他把谋划的时间改动了一下。
萧氏折腾他,那他小小的反击一下也成。
几个宫女还在绣,但已经完成了大半。
“这额头要有王字。”
“放心,都绣两横了。”
晚些一只大型布偶老虎就做好了。
“诸位辛苦了,在此歇息一会儿,晚些再回去。”贾平安也不忙,甚至还主动为几个宫女打掩护偷懒。
几个宫女眼花手酸,见他这般知情知趣,不禁都笑了起来。
边上监控的内侍压根没管这个,而且他是宫正蒋涵的人。没见先前宫正的心头肉都来和这位少年说话,所以只要不过分,他压根就不管。
几个宫女见他不管,于是胆大了些。
“少年郎在何处做事?”
贾平安笑的腼腆,“阿姐,某在宫外做个小官。”
这声阿姐叫的甜,几个宫女渐渐就放开了,不时说些调笑的话。
可贾平安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等消息。
晚些,有人来给内侍传递了消息,内侍对贾平安点点头,示意那话儿要来了。
贾平安叫人拎着布老虎去了萧氏那边。
“淑妃,扫把星弄了一只布做的老虎。”
萧氏漫不经心的问道:“弄了何用?难道还能镇压了那个蠢货?”
女官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淑妃,那只老虎真大,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看着可威风了。”
王字?
好!
好!
好!
萧氏一拍被褥,然后拍拍粗壮的胸脯,“我竟然觉着好了,胸口也不闷了,扶我出去看看。”
两个宫女把她扶了出去。
贾平安赶紧回避。
可依旧看到了萧淑妃的一些模样。
一看就是个作的。
萧氏看了一眼老虎的额头,心想皇帝来了,看到这个王字,也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就是王氏作法害我!
而且宫中人看到了,自然会联想揣测,到时候再让人散播些谣言,王氏的名声可就臭l
萧氏暗爽不已,心想老娘真是睿智,那王氏被这么一记重击,怕不是会气晕去。嗯……最好气死,如此老娘就能不动刀兵就解决了最大的对头……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去,就说我这里有事,请陛下来一趟。”
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扫把星不错,让他回去。”
大佬,别人帮你的忙,你好歹说句好话呀!
女官头痛,随后出去寻到了贾平安,“淑妃说你不错,回去吧。”
贾平安一脸平静的拱手:“多谢了。”
呀!唇红齿白的一个少年郎!
女官这才仔细打量了他的相貌,等回到了寝宫时,说道:“那扫把星说是能为淑妃效力,倍感荣幸。”
萧氏漫不经心的道:“知道了。”
在这等人的眼中,除去自己再无他人。
“皇后来了。”
萧氏一怔,“她怎地来了?”
外面,王皇后站在布老虎之前,看着那大大的王字,皇后的架子也端不住了,喝道:“贱人,竟敢这般折辱我吗?”
身边的女官咬牙切齿的道:“这萧氏说梦到老虎扑击,可却在寝宫外摆着一个王字老虎,这是暗指皇后出手害她,这不能忍!”
王皇后眯眼看着寝宫,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就指着寝宫厉喝道:“贱人作死,打进去!”
皇后带来了不少人,可萧氏这里的人也不少。
正在赶来的李治远远就听到了喊打喊杀声,不禁一惊。
“这是为何?”
王忠良心想这就是咱表现忠心的时刻到来了,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他说道:“陛下,奴婢去查探一番。”
“好!”
李治点头,觉得王忠良虽然不会看眼色,但人却忠心。
王忠良一路飞奔而去,不过几分钟就跑了回来。
“陛下!”
他叫的惨烈,还双手捂着脸。
“这是……”
王忠良放开手……
一张被抓花的脸。
被抓挠过的人都知道那种剧痛,王忠良忍着剧痛说道:“陛下,皇后和萧淑妃带着人在群殴。”
李治默然片刻,旋即淡淡的道:“谁看到朕来过了?”
王忠良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两个随行内侍都醒悟过来了,王忠良慢了一拍,赶紧威胁道:“谁敢胡说八道,咱弄死他。”
李治转身离去。
前方,王氏和萧氏在寝宫里互扔东西。手下的人在群殴,但没人敢冲着这二位贵人动手。
萧氏被一个花瓶砸到了额头,青肿了一块,她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
王皇后手拿另一个花瓶奋力挥击。
呯!
萧氏指着她,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随后倒地。
事情闹大了,一头雾水的皇帝被请了来。
……
“姨母,要吃肉。”
苏荷在撒娇,不时又求姨母去帮贾师傅的忙。
“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蒋涵捂额,觉得这个侄女就是属猴的,坐不住。
“宫正!”
一个宫女悄然而来,脸上写满了八卦。
蒋涵问道:“何事?”
苏荷已经端坐好了,一看就是个淑女。
宫女说道:“先前皇后去了萧淑妃那里,不知为何,就带着人打了进去,两边大打出手。后来皇后更是一花瓶砸晕了萧淑妃,陛下已经赶去了,听闻很是恼怒,还呵斥了皇后。”
蒋涵愕然,“竟然这般惨烈?”
以往王皇后和萧淑妃之间经常闹腾,可也就是那么回事,大家互相背后捅刀子,见面就冷嘲热讽,有机会就下绊子……
但这等打晕了的事儿从未有过。
她抬头,“皇后真厉害。”
苏荷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怕。
等宫女一走,苏荷欢喜的道:“那萧淑妃被打晕了,定然就没法去纠缠贾参军了。”
蒋涵想的却是宫中的变化。
这一下算是把王氏和萧氏之间的一层纸给戳破了,以后两边下手不会容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等贾平安得了消息时,也不禁愕然。
他是想借此来让王皇后发怒,随后萧氏就顾着和王皇后纠缠,没工夫装神弄鬼,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可没想到王皇后竟然这般猛。
他骑着阿宝,想着以后的变化,一路回到了家中。
杨德利今日看着喜滋滋的。
“表兄这是遇到好事了?”
阿福扒拉着他的腿在往上爬,贾平安一手按着它,一手扶着墙。
杨德利得意的道:“今日某找到了一处损耗,竟然是尚书的错处,尚书很是欢喜,说某就是户部的好人。”
“那杨尚书没给你些嘉奖?”
杨纂的身体不好,目前不少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等他抱病致仕。
“给了。”杨德利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很是欢喜,“杨尚书说某这等人堪称是户部利器,连他都想退避三舍……”
这分明就是说杨德利是鬼见愁啊!
贾平安觉得杨纂不是这等人,就问道:“是多大的损耗?”
杨德利傲然道:“三十余斤。”
三十多斤粮食的损耗,你竟然当众说是杨纂的错漏……
哥!
大哥!
杨德利心情愉悦,吩咐道:“晚饭弄些酒水,某和平安喝一杯。”
杜贺过来,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表郎君这般……勤勉,以后怕是会人见人怕了。”
他本想说较真,最后却改成了勤勉。
贾平安也愁这个。
要是表兄以后做到了户部尚书,怕是皇帝想花一文钱都得和他打擂台。
这究竟是好是坏?
第186章 怕不怕
早上,贾平安照例是要练刀,随后吃早饭。
若是今日有事,他就会交代给杜贺。
贾家人口简单,一般来说,贾家两兄弟出门后,仆役们就是洒扫一下,准备一下晚饭,其它事儿就没了。
这等活计堪称是养老。
所以杜贺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吃完早饭,贾家兄弟去上衙,杜贺就盯着其他人干活。
阿福在边上嘤嘤嘤,可杜贺早就有了经验,万万不会放它出去。
无奈的阿福就躺在边上,那些鸡鸭却不来了。
自从一只鸭子在它的身上拉了一泡粑粑之后,阿福就远离了马杀鸡,为此很是伤心。
杜贺看着他们洒扫完毕,又交代了采买的事宜,自己出了道德坊。
他一路到了东市的人市。
所谓人市,就是贩卖人口的地方。
那些男男女女都木然看着过往的人,希望能有一个慈善人把自己买了去。
杜贺寻了几个人贩子,先是行礼赔笑,然后问道:“不知诸位可知道某的妻儿……某的妻子李氏,小名杏花。儿子叫做肚肚,今年八岁了……”
几个人贩子看着他,眼中全是漠然。
在这些人的眼中,人就是动物,就是牲口,杜贺询问的是奴婢,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个人贩子看了他一眼,“某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奴婢,以前做过官?”
这些人的眼睛毒的让你无所遁形。
杜贺堆笑道:“是啊!某杜贺,当年算是……说这样干啥?只是后来自己不成器,连累了妻儿,这不如今找了个好主家,就想寻了妻儿一去过去。”
人贩子漠然看着他,“一贯钱,某帮你打听打听,别以为是为了钱,那钱某都要给人花用买消息。”
“多谢多谢!”杜贺欢喜的道:“某马上去弄钱。”
他原先有一点积蓄,加之在贾家时管事,月钱贾平安给的大方,所以一贯钱出得起。
晚些他给了钱,就回家等消息。
第二天他干脆就亲自来采买,顺带去人市打探。
那人贩子只说没有,等着。
另一个人贩子说道:“这杜贺的名字熟悉,记得当年犯事,导致一家子被罚为奴,咱们大多知道,他的妻儿不就是在长陵候洪夏家吗?你为何不说?”
人贩子淡淡的道:“早说了,他会觉着那一贯钱给的不值。再说了,又不是某的妻儿,某急什么?”
另一人说道:“咱们贩卖人口本就是缺德的事,别太贪了。”
人贩子冷冷的道:“从干了这一行开始,某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连儿子都送到了兄长家中,每年送钱过去。Ruin某家中的钱财不超过五贯,要报应只管来。”
“杜贺来了。”
人贩子们又恢复了冷漠。
“查到了,你的妻儿在长陵候家。”
“多谢!”杜贺颤抖着把尾款给了,人贩子皱眉,“抖什么?舍不得?”
杜贺摇头,眼眶有些红,“是,舍不得,穷怕了。”
他换了一身新衣裳,仔细打理了仪容,然后去了洪家。
侯府比老贾家看着气派多了,门子都昂着头,“找谁?”
杜贺低头,“某……”
他想说求见洪夏,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奴婢,哪有资格求见一个开国侯?
他摸出了一串铜钱,谄笑道:“某叫做杜贺,原先做错了事连累了妻儿为奴,如今想赎买妻儿。”
门子本想接钱,闻言呸了杜贺一脸唾沫星子,骂道:“长安城中的勋贵,谁家卖过奴婢?还不够丢人的,滚!”
杜贺神色微变,再摸出了一串钱,“敢请兄长代为询问,感激不尽。”
只是询问,这个可以有。
门子把钱收了,“阿郎正好在家,你等着。”
“多谢,感激不尽。”
门子一路进去,晚些见到了洪夏。
洪夏皮肤白皙,黝黑的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正在看书。
“阿郎,有家中奴婢的亲人来寻,说是想赎买。”
洪夏抬头,皱眉道:“打出去!”
晚些,门子带着几个仆役冲了出来,一顿拳脚把杜贺打了鼻青脸肿的。
“阿郎说了,滚!”
杜贺浑身疼痛,含泪道:“恳请长陵候开恩,我一家老小会为了长陵候早晚祈福。”
“滚!”
角门关闭了。
杜贺遍体鳞伤,可心中的绝望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受。
他跪在外面,回想着自己的经历,不禁痛哭起来。
他一直跪到了午时,可洪家无人搭理,只能回去。
回到贾家,鸿雁见他浑身狼藉,脸上有清淤,就惊呼道:“谁动的手?”
杜贺强笑道:“是某自己摔的。”
宋不出摇头,“不像。”
这些底层人不是傻白甜,经常看到有人被揍,自然知道伤痕不同。
杜贺苦笑,随即去换衣裳。
下午,贾家两兄弟回来了,杨德利在嘀咕今日核查的结果,好像还不错,没找到错漏。
贾平安扫了一眼,发现杜贺站的比较远。
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杜贺脸上的伤痕。
“谁动的手?”
杜贺是贾家人,被人打了,往小了说是给老贾家没脸,往大了说就是打贾平安的脸。
所谓打狗要看主人,虽然话糙,但在唐朝就是这个理。
杜贺笑道:“某今日和人口角,打了一架。”
贾平安嗯了一声。
晚些他洗漱准备睡觉,鸿雁在铺床。
等他进来,鸿雁按理该出去了,但却磨磨蹭蹭的。
这是啥意思?
难道又是一个想吞了老夫的?
贾平安问道:“还有事?”
鸿雁低声道:“郎君,杜管事今日浑身都是脚印……”
这就不只是口角。
而是被围殴的模样。
这等事主家是一定要管的,否则仆役在外惹出祸事来,你还得出手收场。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吃着早饭,突然问道:“杜贺,你昨夜被打究竟是何事?”
杜贺一怔,贾平安放下筷子,“不肯说,那便出去。”
不老实的仆役,他不会用。
杜贺的嘴唇动了几下,“郎君,某原先为官,也有妻儿……”
“他们如今在长陵候家中为奴,某去求赎买……”
“知道了。”贾平安拿起筷子继续吃。
杜贺低头退了回去。
这等事贾家没有义务处置,所以他没有丝毫不满。
晚些贾平安去了百骑。
“参军。”
包东在查看消息,很是勤奋。
“参军吃饼。”他放下纸张,拿了一张饼。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某吃过了。”
“今日的饼真好吃。”包东说道:“今日无事。”
无事就好。
贾平安说道:“某出去一趟,有人问……”
要善于领会上官的指示。
包东马上领悟了,正色道:“参军为了百骑呕心沥血,看着面色不好,该去医馆看看。”
贾平安皱眉,“理由不好。”
包东想了想,“参军听闻东市有权贵在聚会,急匆匆的打探消息去了。”
小伙不错!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包东赞道:“某怎地就怎么聪慧呢?说不得等校尉和参军升官走了,某还能掌管一任百骑。”
……
贾平安带了些礼物,一路寻到了长陵候洪家。
“宁远将军,武阳县男,百骑录事参军贾平安。”
这是正式拜访,所以贾平安很郑重的报名。
门子一个哆嗦,“请贾参军稍等。”
这可是扫把星啊!
晚些洪夏亲自出迎,笑呵呵的道:“贾参军光临,不胜荣幸,请。”
洪夏是侯二代,老爹当年据闻为高祖皇帝鞍前马后的效劳,虽然没有军功和其它建树,但架不住资历老啊!于是大唐立国后就得了个开国侯。
高祖皇帝在时,洪家作为嫡系,自然很是风光,洪夏刚会走路就在左武卫有了兼职。后来太宗皇帝干掉两个兄弟,架空了高祖皇帝,于是洪家就渐渐没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洪夏如今也在左武卫混了一个录事参军的职务,不过是挂职。
俩录事参军见面,寒暄了几句后,贾平安笑道:“某家中有个管事杜贺,做事不错,他的妻儿据闻在侯府做事,若是方便,可否见一面?”
求人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目的,免得对方不高兴时没有回旋的余地。
贾平安说见一面,这便是暗示。
兄弟,给个面子,把这两个人给我吧,我记得你的情。
洪夏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说道:“今日某却身体不适,改日再请贾参军饮酒。”
这便是逐客令。
贾平安含笑起身,“如此就打扰了。”
等贾平安走后,洪夏骂道:“这人原先是个种地的,不知道权贵之间的规矩。除非是世交,或是至交,谁会把奴婢送人,不够丢人的!”
管事笑道,“他原先就在华州种地,后来机缘巧合到了长安,在百骑算是不错,估摸着心大了。”
洪夏冷笑道:“心大?可某却不给他这个脸!”
过了两日,没见贾平安再来,洪夏就和几个朋友说了此事,大家一笑了之。
晚些,洪夏去点卯。
挂职是挂职,但有事你还得去。
天色微黑,六街的鼓声传来,洪夏出发了。
晚些洪夏进了左武卫。
此刻天色依旧麻麻黑。
“大将军到!”
站在外面的众人赶紧站好。
作为拱卫皇宫的力量之一,左武卫在梁建方的带领下作风彪悍,深得皇帝的信重。
梁建方的身影看着有些模糊,他走到了台子上,说道:“这春天到了,老夫出门就看到两条狗在做事,你等可躁动了?”
众人默然。
这位大将军号称老帅之耻,一旦耍起流氓来无人能敌。
这时候谁接嘴谁倒霉。
“连狗都躁动了,可你等却无动于衷,连狗都不如!”
下面有些躁动。
“怎地?”梁建方骂道:“要动手?上来,老夫今日弄死几个,随后去向陛下请罪。”
这个老东西,惹不起。
梁建方不满意这个局面,他更希望有人能跳出来,如此说明左武卫血性依旧未泯。
“站好!”
他指指下面,一群军士拎着棍子下去了。
老家伙要耍流氓了,众人赶紧站好。
洪夏束手而立,担心自己被抓典型打一顿,到时候什么长陵候都不顶用,一家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看看你等站没站像,可见操练不得力。”天色渐渐亮了,梁建方在叫骂:“每年钱粮都给足了,可操练却偷懒耍滑,真当老夫不忍责罚?”
老东西要发怒了。
洪夏吸吸鼻子,身边的同袍说道:“长陵候,小心。”
“多谢。”洪夏觉得自己应当不会被波及。
“老夫本想亲自指导你等……”
呃!
洪夏愕然,“大将军不是经常指导你等吗?”
他是挂职,身边的同袍却一直在左武卫,闻言点头,“是,大将军几乎每次操练都在。”
那他说什么本想亲自指导?
洪夏不解。
“但老夫最近腿脚不便,就请了一个晚辈来,你等莫要看他年少,可却天赋异禀。他早年得了异人传授兵法,后来老夫更是悉心教导他多年,如今算是得了老夫的衣钵,小贾,来。”
贾平安前几日就被老梁给赖上了,说是听闻他操练百骑堪称是令行禁止,让他今日来左武卫操练一番,给那些人讲解一番。
可这个老家伙说什么贾平安得了他兵法传授……
贾平安满头黑线的上了台子。
他不能哔哔,否则老梁会改口,说他是梁家的孙婿。
但显然,众人都知道老梁的无耻,所以一阵哄笑,笑的老梁骂道:“一群小崽子,回头都宰杀了吃肉。”
贾平安站在台子上,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人,说道:“大将军抬爱,某其实也就是知道些皮毛。”
“这人挺谦虚的。”同袍对洪夏说道。
“是啊!”洪夏想到了那天二人见面时,贾平安的微笑。
“可说到令行禁止,某的看法是军令如山,军令一下,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你也得义无反顾的前行,否则那便算不得令行禁止。”
这是开门见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梁建方对一群将领赞道:“老夫看好这少年,你等觉着如何?”
众人心道:咱们还能说不好吗?
“大将军神目如电,我等佩服。”
“说了许多,第一步该如何做?”贾平安说道:“站好!”
有人低声道:“大将军,就是站好?”
梁建方点头,得意的道:“别人他敢哄骗,老夫他却不敢,否则回头老夫就把孙女全送贾家去。”
这个老流氓!
众人干笑着。
“站好!”
天亮了,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走了下来,手中拎着棍子。
“看着右边,照着站好,不得前后偏差!”
“不许乱动!”
队列被纠正了一番,看着整齐了些,可没多久又开始动了起来。
“打!”
对于这种现象,贾平安的经验就是打。
这些家伙皮糙肉厚,若是没有惩罚,你就别想让他们站得和电线杆似的。
他把事情交给百骑,自己在周围游走。
洪夏在动。
身边的同袍嘴唇微动,“别动,会挨抽。”
洪夏心想某不想动,可那人某认识,还当场给他没脸。
而且看他和大将军的关系那么密切,若是他想整治某,那简直就是喝水般的轻松。
某那天说了什么?
洪夏心慌意乱的回忆着。
好像很不给面子。
少年意气,他会不会记着这个仇?
贾平安路过左边,目光扫过,恍若未见。
可洪夏的心跳却加速了。
贾平安并未借此来收拾他。
一个时辰后,操练结束。
“小贾,喝酒去!”
梁建方拉着想跑路的贾平安就走。
还想再看看大将军和贾平安关系的洪夏绝望了。
他本是挂职的,难得操练一次,这一个时辰的队列操练让他浑身酸痛。
可他却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回家。
管事见他一脸疲惫,就大声道:“阿郎下衙了。”
这是彰显一家之主忙碌的时刻。
家主忙碌,家人就会心安。
“那个……谁?”洪夏想了想,“那日来求妻儿的那个谁?”
管事一怔,“阿郎,怎么了?”
洪夏怒了,“那人叫什么?”
管事说道:“门子知晓。”
“去问!”洪夏气咻咻的,“罢了,某去。”
管事不解,紧跟着他去了。
寻到门子,洪夏问道:“那日来求妻儿的是谁?”
“杜贺!”门子不屑的道:“那人也是个奴仆,却奢望能赎买自家的妻儿,痴心妄想!”
洪夏一脚踹翻他,然后吩咐道:“把杜贺的妻儿寻来,快!”
管事急匆匆的去了。
晚些,他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来了。
妇人看着有些清秀的痕迹,不过粗活干久了,脸上和手上的肌肤有些粗糙。
“见过阿郎。”妇人浑身颤抖,牵着孩子说道:“奴……奴若是做错了事,还请阿郎责罚,只求阿郎放过孩子。”
洪夏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贾平安当时告辞时的微笑,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二人收拾一下。”
妇人心慌,急忙跪下,哀求道:“求阿郎莫要发卖了奴,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阿郎。”
这年头奴仆就是牲口,长陵候府还算是不错,若是去了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这对母子怕是活不了几年。
“不是发卖。”
晚些,妇人收拾了自己和孩子可怜的一点东西,忐忑不安的上了马车。
“阿娘,孩儿怕。”
孩子的眼中全是惊惧。
“别怕。”妇人搂着孩子,在想着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晚些到了地方,妇人和孩子下车,就见洪夏走过去敲门。
难道是要把我和孩子送给这家人?
妇人心中绝望。
房门打开,一个男子微笑出来。
男子拱手,“敢问贵客……”
他眼角瞥到了什么,就偏头看去,然后就呆住了。
妇人不敢置信的捂着嘴,泪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夫君!”
第187章 野球大佬
杜贺呆呆的站在那里,直至孩子怯怯的喊了一声阿耶。
热泪滚滚而落,杜贺迎过来,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拉着孩子,哽咽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家三口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之后,杜贺才想起洪夏。
“敢问长陵候……”杜贺有些怯,不知道洪夏把妻儿送来是何用意。
若是卖,那洪夏不至于亲自来。
若是白送,洪夏更不必来。
洪夏感慨的道:“一家久别重逢,看的某感慨不已。某前阵子礼佛,对家事多有疏忽,今日才知晓李氏的夫君在此。若是分隔至亲,便是人伦惨事,某不为也!如此你一家团聚,此后且好生度日。”
这……
那日杜贺去洪家求情,被暴打了一顿,那门子可是说的真真的,说长陵候让他滚,勋戚就没有把奴婢专卖的,丢不起那个人。
杜贺确信这便是洪夏的意思,但此刻洪夏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若是脑后多一个光环,怕是会引来坊民的膜拜。
“贱奴不敢。”杜贺深知这些勋戚的狠辣,所以又试探了一下。
洪夏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道:“我家奴仆不少,哪里就差了他们母子?你一家且团圆,某留个人在此,晚些等贾参军下衙了,就直接去把奴籍换到贾家。”
更换奴籍必须要办理手续,贩卖购买也是如此。但等贾平安下衙了,官府也没人了啊!寻谁办事去?
杜贺千恩万谢,但心中依旧没底。他把妻儿接进来,一面恨不能时光停在这一刻,让他们一家人永久团聚。但又担心此事有蹊跷,恨不能时光一下转到下午。
等贾平安下衙到家时,就见到杜贺一家三口站在门外。
“这是郎君。”杜贺带头,一家三口跪下。
“这是怎么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心中就知道了原委。
杜贺说道:“今日早些时候,长陵候亲至,说是不忍见某一家骨肉分离,就把某的妻儿送来,还留了个人,说是去立劵。”
立劵就是交易的契约和证明。
那管事出来,行礼道:“见过贾参军,我家阿郎说了,那日却是宿醉,脑子晕晕沉沉的不清楚,清醒后发现不妥,却得罪了贾参军。这不今日就把他们母子送了来,回头请贾参军饮酒赔罪。”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想到那日阿郎冷冰冰的拒绝,事后还嘲笑贾平安不知道勋戚的规矩,纯属乡下来的土包子。
可今日阿郎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亲自把两个奴仆送了来,一文钱不要,人情都不要,只让他说这是赔罪。
为啥赔罪?
管事不解,更觉得阿郎的态度有些低微。
就算是比爵位,阿郎也是开国侯,比他贾平安的开国男高了许多,为何要低头?
他真的不解。
他觉得贾平安会愕然,随后兴奋激动。
“多谢长陵候了。”贾平安微笑道:“今日却晚了,明日吧,明日杜贺你和他去把此事办了。”
他平静的就像是接收了两头肥羊一样。
管事心中憋屈,回去本想问问洪夏,可洪夏却先问了他,“贾平安如何说的?”
阿郎怎地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
管事说道:“贾平安说多谢长陵候了,还说,明日把此事给办了。阿郎,此人看着很平静,压根不在意。”
这是瞧不起你啊!
“不在意就好啊!”洪夏心中欢喜,“对了,他当时的神色是怎样的?”
呃!
管事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很平静,没什么喜怒。”
“没有冷笑或是嘲讽?”洪夏真心紧张。
他虽然是开国侯,可却少不得左武卫的挂职。若是没了挂职,他就是个空头开国侯,也就是个破落户。
这就是以后所谓的当官不代长,放屁都不响。
管事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洪夏,不敢相信自家阿郎会这般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贾平安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并无,他就是微笑,看着很和气。”
洪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顷刻间,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就板着脸道:“此事不可说,咦!”
他举手沉吟……
“此事……说出去,就说某与贾参军相见恨晚,等等。”洪夏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罢了,还是说……某钦佩贾参军的人品。”
管事懵逼。
第二天早上他禀告了洪夏,准备去道德坊,可一出门就看到了杜贺一家三口。
贾平安昨夜有交代:此事只管安心去办,不必担心洪家作难。不过虽然洪夏低头,但做人却不可太过,明早你一家子去早些,在洪家门外等候。
洪夏是没给贾平安面子,后续发现了贾平安和梁建方那等亲密的关系,担心被整,赶紧就送了杜贺的妻儿来,贾平安觉得已经够了。
别人给面子,你也得还一个。
晚些一行人去了雍州州衙。
“给换主家?”
办事的小吏抬头看着他们,诧异的道:“这可罕见啊!”
管事刚想把那番说辞说出来,就听外面一阵问候声。
“都去做事,莫要分心。”
“是。”
“许使君来了。”
众人看向门外,许敬宗带着两个官员走了进来。
他看看值房里的小吏们都在做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手中有事就要抓紧做好、做完。老夫并非是那等酷吏,若是无事可歇息一番。做好了嘉奖,做不好收拾。”
众人应了。
许敬宗目光转动,看到了杜贺,心中讶然,“平安遣你来办何事?”
杜贺行礼,“贱内和犬子在长陵候家,某最近才知晓,郎君和长陵候相识,长陵候慨然把贱内和犬子送了来,今日是来立券。”
贾平安的态度他感知到了,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如此,他这时候就得为洪夏做脸。
许敬宗看了管事一眼,管事心中微动,急忙行礼。
侯府时至今日早就没了当年的威风,和许敬宗这等皇帝的心腹更是没法比,只剩下个空架子在那里晃荡。
若是能因此而结识了许敬宗,阿郎怕是会做梦都笑醒了。
许敬宗微微颔首,“老夫记着长陵候为人和善,不错。那个杜贺,早些办完事去一趟百骑,告诉平安,就说老夫下衙寻他有事。”
“是。”
杜贺微笑应了。
等许敬宗走后,管事试探着问道:“许使君和贾参军相识,这个某知道,可这般看着……很是亲密啊!”
杜贺知道他想要试探什么,就微笑道:“许使君经常来家里,和郎君一起用饭,很是随和。”
老许经常来蹭饭,早就和贾家一家子熟了。
管事心中火热,“回头有空,咱们俩出来寻个地方喝酒?某请客。”
这是想套近乎。
杜贺想了想,知晓郎君对洪夏并无多少恶感,甚至觉得对方知趣。
但要谨慎,在郎君表态之前,他什么都不能答应。
想到这里,杜贺笑道:“若是要请客也该是某。”
晚些办了手续,杜贺一家子站在外面,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恍如隔世。
李氏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她牵着儿子问道:“夫君,郎君可好?”
杜贺点头,“郎君极好,只要认真做事,在贾家就无须担心。而且郎君大气,某做管事,每月的钱粮不少,你且安心,能养活你和孩子。”
李氏哽咽道:“和你各自分开这几年,我带着肚肚每日煎熬,开始还得背着孩子做事,后来就用绳子绑在身边……这日子苦不堪言,若非肚肚在,我真是不想活了……”
杜贺原先是官员,妻子出身普通,这几年算是遭了大罪。
杜贺深吸一口气,“是某对不住你们母子,以后好好的做事。”
贾平安得了消息也不在意,只是让家里把晚饭搞丰盛些。
他如今是百骑的二把手,唐旭不管他,邵鹏不管他,逍遥的和神仙似的。
“贾参军,有人找。”
来的是李敬业。
“兄长,今日小弟和人约了城外跑马,兄长你的阿宝可借给小弟骑骑?”
“娘子和坐骑概不外借!”贾平安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消停些?非得要飞鹰走马,和纨绔似的。”
李敬业诧异的道:“不是纨绔,晚些还有马毬呢!某下了一百贯的赌注。”
艹!
“带某去看看。”
前世贾平安踢了十年的野球,每一场都下注,不过极少,也就是赢了能去吃喝一顿,随后去KTV高歌一曲。
二人一路到了安善坊,这里有一大片空地,不但能演武,也是打马毬的好地方。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嘀咕,见到李敬业后,有人喊道:“李大傻子来了。”
李敬业以前爱装逼,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被这些人嗤笑为李大傻子。
李敬业觉得有些丢人,“兄长,若是某打断几个人的骨头如何?”
“不如何,你阿翁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在家中安享晚年。”
李敬业苦着脸道:“那太憋屈。”
“李敬业,这是谁?”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傲然问道。
“兄长,此人是皇族,和当今陛下同辈,叫做李必。”
李渊的生殖能力堪称是霸道,就算是被太宗皇帝夺了帝位,依旧在后宫中不断开花结果,堪称是花丛中的小蜜蜂。
他的儿子太多,孙儿更是多不胜数,除非你是皇室人员,而且是专门负责管理宗室人口的,否则你绝对弄不清这些谱系。
贾平安更是如此。
但这个年轻人看着倨傲,隐隐是这群年轻人的首领,出身应当不差。
李敬业的性子就是你骄傲我就比你更骄傲,他傲然道:“这是某的兄长,百骑贾平安。”
在这个圈子说什么爵位真的不够丢人的,所以大伙儿比的是现状。
有人后退道:“竟然是扫把星!”
“谁?”李敬业虎目圆睁,“谁说的?站出来!某兄长是克了你阿耶还是你阿娘,贱人,出来!”
里面一阵嘀咕,没人敢出来面对李敬业这头熊罴。
贾平安只是笑着,这些年轻人的勾心斗角让他回忆起了前世。
“来不来跑马?”
有人出来问道。
李必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问道:“你那马是宫中的?”
贾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眼力,就微微点头。
李必摇头,“这马神骏,比不过。不过某家中的马有更为神骏的,你这个……”
他微微摇头,有些不屑之意。
这人没有毅力和斗志。
说明他的日子过的绰绰有余,太安逸了些。
贾平安只是一瞬就分析出了李必的性格。
“那就打马毬吧。”
李必不再搭理贾平安,指指在场的人,“一边九人,胜一筹一百贯,如何?”
所谓一筹,就是最后一球的意思。就和足球比赛的一比零,二比一……
这个赌注不算小。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渐渐火热了起来。
李必看着贾平安,突然笑道:“贾参军算哪一边?”
这货知晓贾平安是农户出身,却依旧问贾平安参加哪一边,分明就是挤兑。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却不会马毬,不过敬业在哪一边,某就算哪一边的,该出多少钱,算某一个。”
“好!”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嘀咕道:“乡下来的傻子。”
李敬业目光扫过去,那人赶紧避开。
被李大傻子暴打一顿,那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随后大家各自准备。
首先得把马尾巴绑起来。
“兄长,这是担心马尾巴纠缠。”
贾平安点头。
各自领了球杖后,双方各自九人聚集。
李敬业这边的带头大哥叫做王伦,他在交代事项。
“那边的张武最是厉害,射的准,而且控球好,所以要盯着他,另外……打的凶猛一些。”
就这?
野球大佬贾平安含笑听着。
晚些双方上场,李敬业这边是黑衣,而对方是白衣。
有人把马毬放在最中间。
“开始!”
一声令下,双方开始冲着马毬疾驰。
马蹄声如雷,这时候就能看出大唐的牛笔之处来了。
不管是皇室的李必还是李敬业这个官三代,那马术真是厉害。
最终马毬被对方率先抢到,双方开始了激斗。
几次三番后,张武得球。
王伦喊道:“拦住他!”
两个球员去拦截。
贾平安叹息一声,边上的候补队员不懂他叹息什么。
就在两个黑方球员上前拦截之际,一条传球路线出现了。
张武先是带了几下球,等那二人扑的更近时,就一个传球。
这个传球撕开了黑方的防线,一个白方球员拿球无人盯防,前方就是赤果果的球门。
球进,对方欢呼雀跃。
这边摇头叹息。
接着再度开球。
张武依旧是核心,球到了他这里之后,他或是传球,或是自己带球,把黑方搅得一团糟。
三比零了。
“歇息一阵子。”
黑方扛不住了,灰头土脸的回来。
替补队员送上水囊,大伙儿牛饮一阵子,然后骂骂咧咧的。
“那张武太厉害了些,防不住。”
“某先前就说了,要两个人盯着张武,可你等就是不听。”
“……”
李敬业空有一身力气,却因为队友的混乱而起不到作用。
“接下来咱们要……”王伦开始布置下面的战术,可一开口还是老一套。
李敬业怒了,“就这?上去还得输!”
众人点头,显然是被打怕了。
王伦怒道:“那你来指点!”
对面听到了他的喊声,不禁哄笑了起来,张武在中间显得极为得意。
李敬业被梗了一下,贾平安干咳一声,“某倒是有些看法……”
王伦皱眉,“你又不懂。”
呵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某是不懂,不过却看出了些问题。”
他蹲下来,用小石头在地面上画了个简图,每个人的位置就是一颗石粒。
“那张武就在前方,从不回防,对方得球就想办法传给他,若是派两个人去盯着他,咱们这边就会有漏洞,所以两难。”
众人点头。
贾平安说道:“可为何要用两个人去盯着他?”
王伦没好气的道:“那你说要如何做?”
“一人即可!”
野球大佬贾平安淡淡的道:“对方喜欢一拥而上,靠的就是张武能拿球,可他能拿球又如何?敬业的身板这么宽厚,为何不让他去盯着张武?用肩膀撞,也能把他撞的没了脾气。”
王伦握拳,“李敬业从不回来。”
特娘的,一劝这货就挥舞拳头,就像是后世的球霸:谁不让我打前锋,我就铲断谁的腿!
李敬业瓮声瓮气的道:“兄长,某喜欢去前面。”
但凡踢野球的都知道,刚开始时,那些新人就喜欢打前锋,觉得进球牛逼,而且不用防守真爽。
“不能进球,你去了前面有何用?”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李敬业,心想你的威胁呢?拳头呢?
李敬业怂了。
随后贾平安指指对方那边说道:“对方喜欢一拥而上,咱们就在自己的一边守着,为何不换个想法……”
他把石粒移动上去,“逼上去,别让对方轻易的传球。记住了,逼住,边上的人卡住持球人传球的线路……线路不懂?就是他能传给谁,你拦住那个方向就好了,若是他传球就能拦截。”
这便是高位逼抢。
“另外,要速度!”贾平安观察了许久,发现对方的攻防转换速度很慢,“一旦得球,就要快速进攻,别拿着球觉着自己牛笔,非得要带一带,前方队友有机会就马上传。”
这是业余球员的弱点,觉得自己就是煤老板二世,罗总裁化身,得球就喜欢带几下,把战机都带没了。
众人都点头。
王伦也点了头,然后觉得不对劲,“某才是教头!”
李敬业瞪眼挥拳。
“还有一点,一旦丢球别急着往回跑,马上就近原地拦截反抢持球人,其他人快速回防。另外,敬业盯着张武,一旦断球,马上就前插,从后面插上,用你的大力射门让对方颤抖!”
贾平安起身,淡淡的道:“能做到某说的这几点,若是输了,钱某出。”
“豪爽!”
大唐男儿就喜欢这等豪爽的,有人说道:“输赢不说,就冲着这个,回头一起饮酒。”
贾平安一一拍打着他们的肩膀:“咱们输了三筹,想喝酒就得反败为胜,某想喝好酒,所以……”
众人面色涨红,“赢他们两个!”
“两百贯……”贾平安摇头,“某要两个女妓!两百贯不够!五百贯!”
都是年轻人,一下就兴奋了。
“上,弄死他们!”
……
求月票。
第188章 你选谁?
双方再度对垒。
李必看了对方一眼,“再赢几个,回头去青楼。”
这是最大的动力,比什么啦啦队都管用。
双方开始了!
白方一拿球,对方就扑了过来,有人逼抢,有人打马乱跑,一时间乱糟糟的。
马丹!
贾平安喊道:“看清楚,别扎堆!”
一开始的逼抢显得有些乱,有人被漏出来了,对方传球,张武得球……
四比零。
黑方的球员有些信心不足,甚至有人说道:“这些怕是没用吧,反而输的更多。”
李敬业瞪眼道:“照做,不然某弄死你!”
李大傻子的威慑力不小,加上贾平安说输了都算是他的,于是众人渐渐平静下来,按照他的指导执行。
贾平安在己方半场骂道:“吆喝起来!”
渐渐的,黑方多了吆喝,什么张三你落下了人,李四你赶紧防住谁谁谁……
对方的传球被断,抢断的李敬业还想带球,可却想起了贾平安的交代,就抬头传球。
前方队员得球,对方的防线还没来得及组织,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比一。
“盯住!”
张武得球,李敬业靠了过去,肩膀一沉。
张武只觉得一股子不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撞来,差点落马,至于球,哪里还顾得上。
李敬业抢断,再度传球,随即打马前冲。
对方回防的速度慢,李敬业一路疾驰,当冲到了球门前方时,己方的队员也冲到了边上。
“这里!”
球到人到,李敬业大力射门。
四比二!
“这不对!”
李必趁着空隙喊道:“要小心些,别再让他们抢了。”
众人都觉得不对,有人说道:“他们变阵了。”
怎么应对?
众人看着教头李必。
李必的脑海里多种念头转动,可最终却觉得都不合适。
时间不等人。
双方陷入了白热化,黑方的高位逼抢让白方极度不适应。
他们拿球好的就是张武,其他人被这么围抢,出球都困难。
一时间,战火就在白方的半场燃烧。
“这里!”
李敬业得球,距离球门有些远,有人招手,示意他传球,可他依旧是不讲道理的大力射门。
看他那宽厚的身板发力,众人都骂骂咧咧的。
“这是打球,不是打命!”
挡在前方的不管是谁,都趴在了马背上。
球进了!
“哈哈哈哈!”李敬业觉得觉得兄长果然是最看重自己,一番安排,让自己大出风头。
马毬是大唐第一运动,进球的就是球星。众人围着李敬业一番庆贺,而白方却呆若木鸡。
有人问道:“如何应对?”
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屠杀了。
李必想了几个法子,可却觉得不妥当。一时间他竟然束手无策,就皱眉道:“再看看。”
随后双方不断拼杀,当比赛结束时……
十一比五。
胜了六筹!
黑方球员就像是疯了一样,下马后疯狂的奔跑,并挑衅白方球员。
双方几度剑拔弩张,若非这边有李敬业在,怕是都要动手了。
“以前咱们从未赢过。”回到场边,有人说道:“和李必他们打了七次,从未赢过一次,今日竟然能胜,某觉着就和做梦一般。”
李敬业得意的道:“兄长教的如何?”
众人笑道,“多亏了贾参军。”
“贾参军这一番手段,怕不是兵法吧?”
有聪明的就点出了这件事。
“有人说他在叠州斩杀敌将,更是指挥数百骑兵冲杀。”
“叠州都督王德凯说他是个名将的苗子。”
“某也想从军,可家里说某刀法不好,去了是送死。”
“某也想去,若是能得了功勋,以后继承爵禄时也能昂首挺胸。”
“某家里安排某跟着人练刀,还学兵法。说是等明后年就去军中。”
“某下半年就要去陇右了,希望能遇到对手。”
众人一阵慷慨激昂,等看到了神色平静的贾平安时,不禁心中纠结。
“他才十五六岁,就已经上阵两次了。”
“他如今是县男,某以后能承袭县公的爵位,可看着他这个县男,某却觉得难为情。”
“他是自己挣的开国县男,咱们却是靠着父祖的萌荫,这如何能比?”
王伦过来,说道:“贾参军高明,某远远不及,以后再有马毬,还请贾参军来指点,众兄弟无有不从。”
他原先是这一边的教头,觉得自己以后定然能成为一代宗师大佬,可今日却一败涂地,若非贾平安临时出手,又将会是一场屠杀。
“敢问贾参军,这是兵法吗?”王伦有些雀跃,觉得自己比兵法比不过贾师傅,被夺权也是理所当然。
贾平安摇头,“说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这些都是后世他踢野球的经验,外加看足球比赛的心得。
但你要说是兵法也没问题,足球本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
那边的白方正在争执。
“今日是如何输的?某觉着糊里糊涂的。”
“某也不知道,先前王伦他们还是老样子,后来歇息了一阵子就变了。他们冲到了前方,一直逼着咱们,而且越打越快,某觉着这便是他们赢的缘故。”
“可咱们比他们强啊!咱们有张武。”
张武今日开始很出风头,后来就在李敬业的盯防下隐身了。
“李敬业的块头太大了,一撞某就得小心落马。”他涨红着脸在为自己的表现辩护着。
“可李敬业还打进了四个球。”
张武骂道:“你是说某不如他吗?”
“你难道比他强?”
“好了!”眼看就要打起来,李必出面喝住了他,若有所思的道:“那王伦难道是和人学了新东西?谁去问问。”
张武今日打的郁闷,就自告奋勇去询问。
“不是某。”王伦指指正和几个球员说话的贾平安,“是贾参军的指点。”
“他不会马毬,你莫不是骗某?”张武觉得今日谁都在针对自己。
王伦苦笑道:“若是某,你觉着某会藏着掖着?”
“也是。”都是年轻人,牛笔了一把哪有不喊出来的道理。
“是贾平安。”张武回到了己方,“不懂马毬的,为何能指导他们反败为胜?”
“竟然是他?”白方球员们都愣住了。
李必不敢相信的道:“他原先在华州乡下务农,连马毬都没见过,如何能知道他们反败为胜?”
皇室成员都爱打马毬,若非是现在的规矩严,连那些女子都想去挥杆。
但你要说一个从未打过马毬的农夫能指导一支绝对落后的球队反败为胜,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某也不信,但不是他的话,会是谁?”
“那边的除去贾平安之外某都认识,谁什么样某都知道,没这等人啊!”
众人满头雾水。
一个替补队员弱弱的道:“先前某看到贾平安在场边喊……”
“咦!某好像也看到了,不过没注意。”
那个替补队员说道:“先前歇息的时候,某想去偷听他们的布置……”
另一个队员说道:“记得某当时让你别去听,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听不听都一样。”
替补队员点头,“后来某听到他们中间有人说什么路线,什么逼上去……”
“谁的声音?”李必问道。
替补队员指指那边的贾平安,“后来他喊了几嗓子,某就听出来了,就是他。”
有人一拍脑门,“这是兵法!”
“他竟然把兵法用在了这里。”
李必面色凝重,“难怪。某听闻他在叠州指挥若定,王德凯都听他的,于是拦截了吐蕃偷袭的轻骑,一战成名。这等懂兵法的不少,但他只有十五岁……”
边上有人说道:“懂兵法的是不少,可能把兵法用在马毬上的,也就他一人!”
“他们来了。”
黑方休息够了,牵着马过来。
“赌注在马车上,结算给他们。”
黑方的替补去收钱,其他人得意洋洋的在叫嚣。
李必却走向了贾平安。
“见过贾参军。”
他拱手行礼,李敬业好奇的道:“先前你对兄长倨傲,如今怎地这般恭谨了?”
众人都轰然一笑。
李必面色微红,却认真的问道:“先前他们的反败为胜,可是贾参军的手笔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就随口说了几句。”
李必再拱手,“贾参军一番话就让我等败北,先前王德凯说贾参军可为名将,某还不信,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唐敬重的是能杀敌的男儿,李必当即邀请贾平安去青楼喝酒。
贾平安觉得和一群年轻人厮混也不错,就答应了。
不过谁请客却是个问题。
“咱们赢了。”输了多次后,王伦觉得可以装一回,“咱们请吧。”
按理白方该高兴,可大伙儿都是要脸面的人,三秦汉子哪有占便宜的道理,于是说白方请。
一群人争执,让贾平安想起了后世争夺买单的场景。
但这些年轻人却很耿直。
李必皱眉道:“某来。”
看来他在这个小圈子里颇有威信,众人都消停了。
李必微笑道:“贾参军可有相熟之处?咱们就去那里。”
呃!
五香楼就算了吧,那里去的太多了些,而且雅香最近很猛,弄不好就会被反压。
“某不大熟,你等定吧。”
他就像是个纯洁的少年,而李必就是个老司机。
“常去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李必一开口就暴露了老司机的本质,“某听闻上云楼有女妓出色,咱们去那边看看,贾参军以为如何?”
别啊!
贾平安刚想拒绝,就有人起哄,“那地方好,那个冬至一双桃花眼,看一眼就能让你心醉。还有,她走路那腰摇摆的,啧啧!看着就想搂着她……”
众人一听就喊道:“就去上云楼。”
李必看向了贾平安,“贾参军以为如何?”
贾平安想着冬至闭关了,想必此刻去了也无碍,就点头。
于是一群人闹哄哄的就去了上云楼。
这群人不是先寻女人,而是先喝酒。众人举杯,贾平安被集火了。
“今日贾参军一番话,让某悟到了些兵法,回头某请贾参军饮酒。”黑方队员来敬酒。
白方的队员一来就是先干为敬,“某干了。”
十多杯酒下去,贾平安觉得不行了,就摆摆手,“某不能再喝了。”
李敬业就跳了出来,“兄长一般不饮酒,要想饮酒的,可敢和某喝吗?”
于是开战了。
贾平安喝了两碗汤,觉得好了些,但依旧有些头晕。
这伙人年轻,喝酒喝的畅快了,才想起没叫女人。
“叫女人来。”
老鸨在边上等了许久,心想你们这是来青楼吃饭还是来寻女人?
青楼的饭菜可不便宜。
但她一看这些年轻人,就知道来历不凡,特别是李必。
“娘子们,下来了。”
莺莺燕燕一大群女妓下来了。
众人你挑我选,最后一人一个或是两个。
“某不用了。”贾平安真心不想要。
老鸨笑道:“来了上云楼不玩,那来玩什么?莫不是……咦!”
距离上次贾平安来上云楼已经许久了,老鸨一直记得那个作诗的少年,但长相却忘记了许多。
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李必为贾平安选了一个女妓,说道:“既然来了,何必一人?所谓一人向隅,举座不欢……”
得。
贾平安苦笑点头。
女妓马上就靠了过来,举杯就要邀饮。
贾平安只是摇头。
“冬至呢?”
李必突然问道:“冬至何在?”
此刻才是午时,青楼里就他们一伙人,于是众人目光转动,可传闻中的冬至却不见踪迹。
老鸨堆笑道:“对不住各位郎君了,冬至先前说要闭关琢磨诗词歌舞,最近都没出来。且等过一阵子……”
“放屁!”
这些都是纨绔,习惯了走马章台,哪里被人扫过面子?闻言都怒了。
“什么冬至夏至的,竟然敢倨傲如此,这是不给咱们的脸面吗?”
“看看这位,家中是郡公。这位家中是开国县公,这位……是皇族!怎地?那冬至还敢藐视我等?”
老鸨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纨绔,心中一紧,就堆笑道:“各位郎君且等等,我这就去看看。”
老鸨去了冬至的房间外面,敲门道:“冬至,赶紧出来。”
房门开,一袭白衣的冬至手中拿着一本书,桃花眼中全是不解,“何事?”
老鸨跺脚道:“我的祖宗哟!下面来了一群纨绔,还有皇族的人来了,说是要见见你,你赶紧换衣裳,梳妆打扮一番下去。”
冬至皱眉,“凭他什么皇族,你只管说我病了。再说,我说了闭关,若是轻易就出来,这便是言而无信,你想以后那些人说我虚伪?”
老鸨苦笑道:“这些我如何不知,可眼下却是急切,你且去灭个火再说。”
冬至只是摇头,“我说了不去就不去,皇族怎地?我若是愿意,去寻个权贵做妾也行,为何不去?就是看不起这些人。”
老鸨苦劝,可冬至只是不答应,最后她只得回去敷衍。
“冬至却是病了,诸位郎君,且等过些时日吧。”
有人说道:“什么病?待某去探望一番可好?”
老鸨苦笑道:“诸位郎君,冬至并非是故意怠慢诸位郎君,可以去打听打听,她最近却是没出来过。”
“某不管!”一个白方纨绔淡淡的道:“她今日不出来,上云楼就是得罪了我等,你自己掂量。”
这些纨绔若是真要针对一家青楼,还真是扛不住。
老鸨苦劝不休,嘴角都生出了白沫。
众人都在闹腾,就李必和贾平安平静。
李必是皇族,自然要矜持些,可那个少年为何?
老鸨仔细一看,再仔细一想,旋即转身就跑。
“哎!你跑什么?”
有人见李必不动声色,就说道:“老鸨这可是不给面子。”
李必淡淡的道:“回头再说。”
老鸨一路跑到了冬至的房间外面,“冬至,出来!”
冬至开门,皱眉道:“要不我出去避避?晚些再回来。”
这等叫嚣着指定女妓服务的客人不少,而且大多是喝多了。所以青楼有一整套手法来对付他们。不外乎就是磨,外加赔笑脸。
老鸨喘息道:“老娘先前看到了一个熟人,你道是谁?贾平安!呵!冬至,你还去不去?”
冬至一怔,“他都去五香楼,你莫要以此骗我下去。”
老鸨骂道:“老娘若是骗了你,回头就被弄死。”
冬至转身就进去,老鸨刚想跟进去,房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吓死老娘了!”老鸨拍拍胸脯,说道:“要快些!”
晚些,房门打开。
老鸨不禁看呆了。
贾平安在打瞌睡。
他真的不喜欢喝酒,而且大白天喝酒算是什么事啊!喝了之后就昏昏欲睡,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其他人在拼酒,你来我往的,李敬业不错,已经干翻了两个。
有人被灌的两眼翻白,无意间抬头就定住了,“那是……”
众人缓缓回头。
两腮不点而红,双眼不凝而愁,微微走动间,那腰肢扭动的让人心动不已。
“是冬至?”
“果然是美人!”
众人不禁欢喜,有人喊道:“要多少钱?”
冬至目光缓缓扫过,然后走来。
“这女人竟然是桃花眼,还是桃腮,一张脸诱惑之极。更是蛇腰,啧啧!这这一走动,某就心动了。”
“她来了。”
众纨绔端坐着,看着冬至盈盈走来。
“见过诸位郎君。”
冬至开口,众人都笑了,“你选谁?”
那么多男人,谁被选上了倍有面子。
连李必都微微一笑。
冬至福身,然后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想看看谁是那个幸运儿。
冬至走到了一个靠着女妓打盹的少年身边,轻轻扶住了他,对女妓点头。
女妓起身离去,冬至坐下,把少年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
“贾郎!”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桃花眼。
第189章 轻视,偷香窃玉
贾平安坐直了身体,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冬至给他舀汤,“这醒酒汤颇为灵验,贾郎多喝些。”
不会是想借机对我下手吧?
贾平安喝了一碗味道古怪的汤。
冬至此刻才把目光转向其它地方。
那些纨绔都哦了一声。
“贾参军不是说他不怎么来青楼吗?”一个纨绔觉得自己被哄骗了。
李必眸色微暗,他本觉得贾平安此人值得结交,可贾平安却忽悠了自己。
老鸨闻言就笑道:“这贾郎君就来过上云楼一次,就一次。”
那纨绔不满的道:“就来了一次,冬至这等美人就贴上了他?”
众人都点头。
贾师傅是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可也不能让冬至这等美人一见钟情吧?
“他们莫不是老相好?”有人打开脑洞,幻想出了一个悱恻缠绵的故事,比如说二人青梅竹马,后来女子卖身为妓,少年苦苦挣扎,最终出人头地,二人在青楼重逢的故事。
老鸨笑道:“这可不敢胡说,不是我吹嘘,冬至这等美娇娘,随便去什么地方不能厮混?若是她开口说想求个地方安度下半生,保证明日这上云楼的门槛都被踩烂了。”
“那是为何?”李必也有些好奇。
老鸨刚想说话,就见冬至起身,于是说道:“诸位郎君请看就是了。”
冬至缓缓走到前方,此刻她背对众人,那蛇腰一扭,顿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李必赞道:“果然是尤物。”
冬至走到了前方,站定,随即乐声停。
“桃花诗。”冬至轻声说道。
她站在那里,微微昂首,桃花眼眯着。
乐声起。
清越的声音传来。
“一树红桃亚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
众人只觉得清风拂面,格外的清爽。
“是桃花诗。”李必微微颔首,“不错。”
“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
咦!
有人在惊讶。
“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
“好诗!”王伦摇头晃脑的道:“这冬至果然不凡。”
李必眼中闪过异彩,“此女可愿随某回家?”
他想着有这么一位才艺出众的妾室想来会很惬意。
“你出手,她定然会点头。”一个纨绔看了贾平安一眼,“就怕贾参军开口。”
先前冬至的模样大家都看到了,对贾师傅百般温柔,若是贾师傅开口,马上就能带着冬至回家。
李必笑了笑,刚想说话。
冬至看着贾平安,微笑唱道:“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王伦一怔,“贾文书?”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道:“兄长以前就是文书。”
李必看了贾平安一眼,“人说他诗才了得,果然。”
另一个纨绔嫉妒的眼睛发红,“可你等看看他醉成了这副模样,哪里像是能作诗的模样?”
有人驳斥道:“喝多了如何作诗?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今日贾平安指挥若定,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这个纨绔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冷笑道:“一个乡下人罢了,乡下有何物,也能作诗?”
话音未落,贾平安坐直了身体,打个哈欠,“某要回去了。”
白天喝酒真的难受,他揉着太阳穴,冬至飞也似的过来扶着他,“贾郎……”
老鸨扶着他另一边,深情款款的道:“贾郎……”
贾平安随口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贾郎!”冬至的眼中几乎要滴出水来,那崇拜之色溢于言表。在她的眼中,这位少年张口就是锦绣,举手就是文章,让人恨不能与他朝夕相处,永不分离。
老鸨喊道:“快,唱起来!”
她回身,就见那群纨绔目瞪口呆……
那个羡慕嫉妒恨的纨绔此刻举着酒杯,只觉得浑身都是膈应和丢人。
和他辩驳的纨绔喃喃的道:“你说他是乡下人,乡下的事物无法写入诗中,可这一首如何?”
纨绔低头,“名篇!”
……
后宫之中打破了头,李治最近比较忙。
“陛下!”
萧氏的脑门上依旧青肿一块,此刻看着倍感凄惨。她抓住李治的手,含泪道:“陛下,那贱人竟然敢对臣妾下毒手,陛下为何不为臣妾做主?”
李治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手臂,但却甩不脱。
“朕已经呵斥了她。”李治拍拍她的手背,可萧氏却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上半身都靠在了他身手臂上,“陛下,那贱人今日对臣妾下毒手,明日难保不对陛下……陛下,臣妾不为自己,只为了陛下的安危……”
李治的嘴角微微一抿,说道:“你安心养着,朕这便过去看看。”
萧氏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旋即说道:“臣妾觉着头晕,若是不好了,还请陛下看顾咱们的三个孩子,如此,臣妾死也心甘……”
李治叹道:“何至于此?”
晚些他出现在了王皇后那里。
“陛下!”
王皇后看着很是文静,若非是知晓她的底细,李治也会觉得这是一位贤妻良母。
“萧氏受创,依旧在养着。”
李治坐下,摆手拒绝了茶水,看着很是不满。
王皇后微笑道:“她用王字布偶来羞辱臣妾,臣妾若是忍了,那后宫之主怕是就变了。臣妾一人自然不打紧,可陛下却不该为此劳神。”
——皇帝,萧氏那个女人别想做皇后!
这是王皇后的暗示,也是不退让的表态。
李治皱眉,显得很是烦躁的模样,“你二人闹腾,朕颇为不安,以后且收敛些。”
这同样是暗示:你们打吧,别闹出人命来就是了。
王皇后心知肚明,但……
她摸了一下小腹,上次虽然她打晕了萧氏,可萧氏也一脚踹到了她的小腹,至今依旧疼痛。
那个贱人该死!
但她弄不死萧氏。
论背景,她虽然有国舅等人支持,但萧氏背后也有人。而且多番争斗,萧氏总是不落下风,反而利用自己的撒泼占据了优势。
怎么办?
做了皇后也收拾不了那个贱人,这让王皇后心中焦虑不安。
王皇后应付了皇帝,等他走后,就叫了心腹来问话。
“陛下前阵子时常去禁苑,为何?”
心腹看看左右,王皇后淡淡的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
但……
她突然看到了一个木讷的宫女。
“等等,你出去。”
那宫女行礼告退。
王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吧。”
心腹说道:“陛下每次去禁苑,看似悠闲,实则最后都去了感业寺。”
“感业寺?”王皇后眯眼,双手无意思的摩挲着一块玉佩,“那里就是一群女尼,还有……先帝的无子嫔妃,陛下去那里何意?”
心腹说道:“陛下数次都是和一个叫做明空的见面。”
“明空是谁?”
有人说道:“以前叫做武媚,是个才人。”
王皇后嘴角微微翘起,一丝不屑的气息散发出来,“这武媚……谁知道?”
一个女官上前,“皇后,这武媚进宫时年岁不大,当年太宗皇帝训马,她说……”
女官捂嘴笑了笑,眼神轻蔑,“她说请太宗皇帝赐下三物,铁鞭,铁锤,匕首。先用铁鞭抽打,不服,就用铁锤敲打,若是再不服,就用匕首杀了它。”
王皇后的嘴角颤抖,众人也是如此,都在看着她。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寝宫之中,王皇后喘息道:“这般粗俗的一个女人,后来如何了?”
女官笑道:“后来一直被冷遇。”
王皇后捂着小腹,觉得今日果真是愉悦,“若是换了我,会寻了忠勇之士来降伏这匹马,或是慢慢的用上好的草料来让这匹马低头……武媚,有趣的女人,有趣,哈哈哈哈!”
众人都在笑。
在宫中做事都得有章法,这等简单粗暴的法子只会让人发噱。
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先别管,看着,等明年再说。”
……
李治一路去了感业寺。
“陛下。”娃娃脸笑的很是纯真。
王忠良想呼喝一番,可娃娃脸没说话,径直进去。
晚些,武媚出来了。
“你……”李治看着她,心中想的却是宫中的混乱,“你可想出去?”
那双长眉微微一颤,旋即平静。
“陛下,贫尼只想在此了却一生。”
她需要矜持。
当年太宗皇帝旁观训马,那匹烈马无人能降伏,太宗皇帝说若是朕当年……定然能降伏了这匹烈马,随后问众人可有法子。
她那时随侍在旁,心中想出头,就说道:“请陛下赐下三物……”
随后就是一番简单粗暴的言论。
记得太宗皇帝当时抚须大笑,状似畅快。事后武媚把太宗皇帝的言行翻来覆去的琢磨,却发现了问题。
那是冷漠!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太宗皇帝从此就没多看她一眼。
我错了。
在以后的岁月中,她不断的反思着当年。
她的回答太直接了。
在没有得到帝王的宠信之前,这样的回答只会让帝王厌恶。
所以,她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获取帝王的信重。
而萧氏和王氏之争,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表现的很温顺,能轻易被帝王或是贵人掌控。
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阿姐,萧氏厉害。
萧氏能怎么厉害?
不外乎就是帝王支持。
也就是说,皇帝对后宫掌控无力,他需要一个可控的帮手。
如此,我便收敛了浑身的锋芒。
她盈盈一笑,眉间全是温婉。
李治呆滞了一瞬,他心动了。
若是要寻帮手,他有许多法子,但……
这个女人让他心动了。
“你……”他微微颔首,“等着就是了。”
这是许诺,但皇帝的许诺最不值钱。
武媚深知。
当年先帝听闻她美貌,就把她招进宫中,可最终却以冷淡收场。
帝王的信任不可凭!
我……
要靠自己!
……
贾平安大醉。
回到家中后,他一觉睡到了半夜。
醒来时,他觉得脑袋有些痛。
这是纯正的粮食酒,为何为头痛?
前世他喝过许多种酒,最怕的就是土茅台,那等低度米酒喝着很顺口,口味很淡,但你醉了都不知道。
肚子里饿的在打鼓,怎么睡都睡不着。
起床,他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水缸,里面养的有鱼。还有一些熏肉。
贾平安生火,切了一小块熏肉,弄了一条鱼宰杀了。
熏肉切丁,和鱼一起蒸。
鱼出锅,撒上葱花和调好的调料,烧热油淋上。
嗤拉……香味扑鼻啊!
热一碗米饭,贾平安就站在灶台前美美的吃了一顿。
洗碗收拾干净,贾平安觉得有些饱,就悄然出了家门。
阿福嘤嘤嘤叫唤,贾平安没搭理。
半夜的道德坊很安静。
因为田地很多,空气也和别的坊市不同,算是带着些乡野气息。
贾平安漫步其间,脑子从未这般清醒过。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从到大唐开始,他一直在担心被镇压,这种担心是这般的根深蒂固,让他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毛病:神经衰弱。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摆脱扫把星的威胁。
可怎么才能摆脱?
托他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重病时先帝驾崩的福,唯一能对扫把星下狠手的就是帝王。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帝王觉得这个扫把星有价值,若是镇压了他得不偿失。
于是他拼命的练刀,拼命的琢磨兵书,上阵就豁出命去搏杀。
王德凯都说他胆子大,可胆子不大怎么行?
他用拼命的搏杀和不断的立功来让皇帝深信自己的价值,更是得了意外之喜,那些老帅的看重。
文官他就只能指望李勣和老许,外加崔氏。
这很差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
前仰后合。
和先前与老许狼狈为奸,步履艰难相比,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根基。
还不知足吗?
他看着夜空,摇摇头。
老子还要好好的看看这个大唐。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贾平安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以下画面:一个女鬼缓缓爬了起来,七窍流血,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他的脊背发寒,但却不肯转身。
身后的声音更明显了。
忍不得了!
贾平安往右前方跳去,随即转身。
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坊卒正蹑手蹑脚的靠近。
月光下,二人相对。
呃!
“贾参军?”
“是啊!”
贾平安心中一松。
坊卒干笑道:“某还以为是贼人,这就走了。”
他回身就走,晚些,远处传来了嘀咕。
“这大晚上的,贾参军不睡觉出来走路,还看着月亮莫名其妙的大笑……”
贾平安的第一次寻幽探胜以失败而告终。
凌晨起床,练刀,吃早饭。
阿福凑了过来,扒拉着他的腿不放。
这是昨夜的后遗症,这熊觉得自己被爸爸抛弃了,很幽怨。
杨德利皱眉呵斥了一通,阿福不搭理,只是抱着贾平安的大腿,奋力的往上爬。
鸿雁走出厨房,嘭的一声。
众人无语。
这个小娘子迟早会被撞傻的。
她捂着额头走过来,“昨夜奴听到了些动静,以为是来了贼人,就起床去看,却看到郎君悄悄的出去。”
杨德利愕然,“平安你半夜出去作甚?咦!难道……”
他激动了,低声道:“可是大屁股?”
他怀疑贾平安昨夜出门是去偷香窃玉……
贾平安满头黑线,“某只是出门转转。”
“道德坊有何好转的?都是田地。”杨德利正色道:“平安,屁股不大的女子不能娶,不然某死后没脸去见姑母。”
贾平安:“……”
鸿雁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出来时,不由自主的摸摸臀部。
不大哦!
随后出发。
到了坊门那里时,姜融靠过来,暧昧的道:“贾参军昨夜是去寻幽探胜了?”
“是啊!”贾平安总不能说自己昨晚上是睡多了出来溜达吧。
但……
寻幽探胜,这货是说我去寻摸女人?
贾平安一直到了百骑都觉得冤枉。
“参军。”包东每天都来得早,然后纠结拿哪张胡饼给唐旭吃。
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舒泰。
“贾参军,外面有人找。”
贾平安出了皇城,却是刘架。
刘架谄笑道:“扫把神……”
贾平安看了一眼守门的军士,觉得听不到,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
扫把神,这人要是自称神灵,多半就离倒霉不远了。
“扫把神,韩进说想再开几家店,某想着炒菜就是扫把神弄出来的,要不……扫把神要些股子?”
贾平安愕然,随后摇头,“你等只管挣钱,某不会干涉。”
随后刘架回到了天然居,寻了韩进说话。
“贾参军说了,此事他不干涉,也不要钱。”刘架叹道:“这般君子的贾参军,可惜却不肯和咱们合伙。”
韩进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你可知晓,最近高阳公主挣了数万贯,在寻挣钱的机会。”
“咦!”刘架一愣,“那和咱们有何关系?”
这个蠢材,若非是看在贾参军的份上,韩进真的想把他清除出去。
“咱们的生意越发的好了,可挣钱……你可嫌多?”
“当然不会。”刘架有些迷惑,“你想做什么?”
韩进笑道:“咱们这般挣钱,若是把高阳公主拉进来,多开几家天然居,长安这般大,酒楼酒肆无数,活该咱们挣钱。可若是和高阳公主拉上了关系,以后这生意就越发的顺畅了。”
商人寻找权利是本能,他们想寻找安全感,以及寻找更多挣钱的机会,于是找个靠山就成了重大任务。
刘架皱眉,“据闻公主和贾参军认识。”
“不认识某还不敢去寻公主!”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关系利用的干净透彻,“咱们利用这个关系去求见公主,随后把开店之事说了,你说公主可会心动?”
想到天然居的挣钱程度,刘架点头,“定然会心动。”
韩进起身,本想让刘架去,可再想想,又觉得自己该拓展一番人脉,若是能借此和公主搭上关系,以后就有了靠山。
想到这里,他叹道:“据闻公主不好说话,如此某先去试试。”
晚些,他束手站在了公主府前。
“挣钱?”
高阳得了通禀,问道:“天然居……很出名?”
肖玲说道:“钱二说了,天然居有什么炒菜,在长安城是独家,挣钱可不少。”
高阳皱眉琢磨着。
她最近阴差阳错的挣钱不少,那些钱堆在家里无用,她无师自通的感到了焦虑,想着是不是寻个投资的地方。
“让他来。”
晚些,一道屏风挡住了高阳,韩进侃侃而谈。
“某弄了炒菜,在长安城中并无对手,每日天然居的客人多的都没法进,某就在想,这就该开新酒楼了。可钱却不趁手,某就想着……若是公主愿意,可投钱进来,每月某会把账本送来,利钱送来。”
这个堪称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酒楼一直开,就一直有挣钱的机会。
高阳心中微动。
但……炒菜,怎么听说过呢?
“弄几道炒菜来。”
随后几道炒菜一吃,高阳不禁暗自赞许。
她本想投钱,可脑海里浮现了贾师傅愤怒的脸。
呃!
小贾怕是会生气。
要不……先问问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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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木簪
天然居的厨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公主府操作一番。精心做了几个炒菜之后,就和公主府的厨子吹嘘。
“这炒菜就天然居一家,别处都没有,这里面的关窍不少,就算是在边上看着也学不会。”
公主府的厨子艳羡的道:“某若是会几道炒菜就好。”
天然居的厨子只是微笑。
而韩进此刻的心中全是欢喜。
虽然看不到公主是否满意,但对于贵人而言,不说话就是满意。
等公主投钱进来,到时候多开几家……
长安城开几家,洛阳那边也开几家,几年下来自己也该巨富了吧?
想到家中钱财堆积如山,韩进心头火热,恨不能把屏风移开,好生看看公主的神色。
但……
刘架是个麻烦。
这些都是某自己跑出来的机会,凭什么要和刘架一起分享?
人都是自私的,刚开始在华州遇到刘架时,韩进对炒菜惊为天人,知道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许下了一半的份子,随后带了刘架回长安。
可随着时光流逝,刘架的缺陷就出来了。他在长安没人脉,只知道在酒楼里琢磨炒菜……
这不就是个厨子吗?
某凭什么给厨子五成股子?
韩进的心情渐渐平静,微微一笑。
这事情也简单,新开的店直接甩开刘架就是了。
屏风后,公主的声音很是威严……
“此事你且回去,我再想想。”
“公主……”
这个还要想?
大好的发财机会啊!
韩进心中急切,边上的钱二皱眉道:“出去!”
这里是公主府,你一个商人也敢嘚瑟?
大唐商人地位低下,真要狠抽韩进一顿,谁也不敢置喙。
里面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人声。
“……味道真不错……”
韩进心中大定,知道此事九成九没问题了。
回到天然居,他去厨房寻到了在琢磨炒菜的刘架。
“某刚去了公主府,公主说极好。”
刘架心中欢喜,“那就好。”
又要发财了啊!
他全神贯注的在炒菜,没看到韩进那讥诮的眼神。
……
贾平安去了一趟感业寺,苏荷没在,说是进宫了。
好人边走边看他,贾平安好奇,就取笑道:“难道某的脸上长花了?”
好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说道:“没,不过……就是好看。”
她放缓了脚步,从侧后方看着这个少年。
昨日她听到了些消息,说贾参军在叠州指挥大唐军队击败了吐蕃人,还阵斩敌将。
指挥若定,勇猛过人……
原先在她眼中只是唇红齿白的少年,此刻却因为这些消息而加上了光环,变得格外的英俊,还多了威严。
你看他,脚步稳健,目光不偏不倚,整个人就像是一株青松。
呀!
她突然双手捂脸,心道我想这些做什么,羞也不羞!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那些女人站在外面,沐浴着春光,眉间却多了惆怅之色。
以往的这个时候,她们在宫中悠闲度日,偶尔先帝高兴了,会让她们来禁苑里转转。
那个时候啊!看到什么都是生机勃勃。
于是她们就低声说着当年的事,有人倨傲,有人得意,有人懊恼……
武媚依旧被排斥在这个小圈子之外。
她站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只鸟儿。
鸟儿的羽毛碧绿,脑袋定定的歪着,突然转头看着她。
鸟儿没有烦恼,鸣叫几声,声音听着清脆。
武媚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有苦有甜,可终究没法做到鸟儿这般无忧无虑。
“阿姐!”
扑啦啦,鸟儿被惊,振翅飞去。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回身说道:“你怎地来了?”
“巡查。”贾平安从怀里摸啊摸,摸出一个油纸包,“阿姐,给。”
“我不吃肉。”武媚谨慎,不想因此被人诋毁。
贾平安笑道:“阿姐放心。”
武媚这才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檀木做的簪子。
檀木隐隐有些味道,手触摸着分外的光滑。
但……这个样式很难看啊!
武媚抬头,“哪买的?下次别去了。”
她觉得小老弟不懂这些,被商家哄骗了。
贾平安赧然一笑,“阿姐,是某自己做的。”
武媚心中一暖,又仔细看着发簪。
“上次某来,见你的簪子都断了一截,回去正好看到有檀木,就做了一根。”
武媚抬头,长眉微微挑动,“好生做事,莫要为妇人做这些,男儿……当志存高远。”
在她的眼中,好男儿就该是先帝那种,威加海内。而许多人家教育孩子也很严厉,责打喝骂。一句话,父母,特别是父亲一定要冷冰冰的。
妇人之见!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追妹纸的艰难。
每逢节日要送礼物,可礼物不好送啊!贵的送不起,便宜的妹纸看不起……他干脆就手工做礼物,但……被嫌弃了。
“阿姐。”
小老弟看着很严肃,武媚忍笑道:“什么?”
贾平安认真的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武媚一怔,喃喃的道:“无情未必真豪杰……”
先帝看似无情,可在面对着儿子们的争斗时却迟疑犹豫,最终太子落马,李泰倒霉……
她微笑道:“这是谁的诗?”
她久在感业寺,外界出了什么诗人都不知道。
贾平安干咳一声,背着手,昂首看着天空。
武媚一愣,然后莞尔,“难道是你作的?”
“然也!”能让武媚赞美自己的诗才,贾平安心中暗自得意。
“好诗。”武媚果然称赞了一番,然后说道:“就是暮气重了些。你一介少年,就该朝气蓬勃,目光炯炯,别去想这些事。”
“是。”
武媚目送他远去,随后伸手把头上的发簪拔出来,再把这根檀木发簪插进去。
出了感业寺,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包东和雷洪蹲在外面,看着神色悲愤。
“怎么了?”贾平安走了过来。
二人起身,包东说道:“有兄弟去查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和人发生了冲突,对方人多势众,不依不饶,这不,把那兄弟扣下了,说让百骑给个说法,不然就去宫中告状。”
“就这?”贾平安皱眉,觉得不应该啊!
包东叹道:“那些纨绔……百骑也头疼。”
“对方说是最迟今日给回复,不然就大张旗鼓,说百骑行凶。”
“胆子不小。”贾平安笑了笑。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恨不能一把扯干净了,“这是旧怨。当初那些纨绔闹腾,被咱们百骑镇压过,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怕是借机生事。”
“校尉去了,那些纨绔不搭理,请客都不去。”
这就是不给面子。
对方若是闹起来,百骑上下都要灰头土脸。
“可有认识的?”
“没有。”
这个就比较头痛了。
邵鹏在骂人,骂的却是唐旭。
“往日你不肯约束他们,这才惹了那些人。这下他们不依不饶,怎么弄?回过头咱回宫弄不好就得挨打。”
唐旭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的屁股能腾挪,打就打吧。”
“贱人!”邵鹏气得想动手。
“校尉,此事不好弄。”程达苦笑道:“那些人的父兄大多显赫,一旦合力,百骑挡不住。”
“某知道。”唐旭挠头道:“这几年某放纵了那些小畜生,他们仗着百骑的名头在外面飞扬跋扈,很是得罪了一些人。这便是报应来了。”
贾平安进来了。
程达微微一笑,看不去什么情绪来。
邵鹏问道:“感业寺如何?”
“没问题。”
邵鹏赞道:“小贾就是稳妥。”
唐旭怒道:“某就不稳妥?”
“你稳妥个屁!”
两个老冤家又开始争吵。
程达和贾平安对此都习惯了,各自想着心事。
“小贾。”
贾平安抬头,就见程达笑吟吟的冲着自己说道:“看着你少年得志,某心中颇为欣慰,但某也不老,总得要做些什么……”
某没痔!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程达的二把手被他抢了,现在变成了小三,心中定然煎熬。
贾平安一直在等他出手,等了许久,这便是了。
程达起身,“校尉,邵中官,某去看看。”
呃!
唐旭和邵鹏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贾平安也是如此。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油条程达竟然会主动做事?
唐旭想出去看看今日的太阳打哪边出来了。
邵鹏活动了一下脖颈,咔嚓一声,吓得赶紧扶着脑袋。
贾平安却明悟了。
程达丢掉了老二的位置,这是要准备发愤图强了。
晚些,程达点了十余百骑出去。
他们一路寻摸,最后找到了安善坊。
两批人在打马毬,马儿肥壮,少年矫健。
边上有数十人围观,程达安静等着。
“就是那杨波。”
一个百骑指着骑着一匹黄骠马的少年说道。
程达点头,百骑继续说道:“这刘波家中不怎么样,可此人会做人,在一干纨绔中游走,今日带着他们打马毬,明日请了他们去狩猎……这些纨绔很看重他。”
“就是个跑腿的。”程达知道这等人,眼中多了些信心。
晚些,一局结束,两边下场歇息。
“李必,有本事可敢加注?”
“加就加。”
“两百贯一筹,可敢?”
“某有何不敢?”
两边在斗嘴,那个刘波笑吟吟的在中间说些话,气氛就渐渐的平和了。
“刘郎君!”
程达招手,刘波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是百骑的人。”
那些纨绔笑道:“只管去,别给他脸。”
刘波点头,瘦削的脸上全是狠色,“杨兄当年被百骑的人打了一顿,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有人说道:“被扣下的那个百骑……差不多该放了,放了就是玩笑,不放……那可是陛下的百骑。”
“暂缓,看此人如何说。”
刘波下马过去。
“昭武副尉程达。”程达仔细看着刘波,见他神色从容,眼中虽有笑意,但却不达眼底,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
刘波问道:“何事?”
程达拱手,“那兄弟得罪了你等,此事百骑接下了,也算是个机缘,以后有事只管说一声,不违背律法,某这里会从中斡旋。”
这是许诺,若是答应了,以后这群纨绔犯些小事百骑愿意出手相助。
刘波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心动了?
程达心中微喜,等他带着那个兄弟回去后,整个百骑都会为了他而侧目。
丢失了老二的位置,他不甘心,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要振作起来。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
刘波笑声一停,不屑的道:“你可知晓咱们这些人的身份?”
程达点头,但他只知道几个纨绔的身份。
“百骑难道比刑部管用?难道比长安县、万年县管用?或是说比雍州管用?”
一番话说的程达无言以对。
百骑是牛笔,可百骑的牛笔针对的是具体事务,那些普通的民事纠纷你百骑难道也要伸手?一旦伸手,地方官就能上报,说百骑越权。
所以程达的许诺不错,但错在他不知道这群纨绔的父兄在长安为官的不少,所有有恃无恐。
程达黯然回到了百骑。
“如何?”唐旭有些焦急。
程达摇头,看了坐在边上的贾平安一眼,“那些纨绔的父兄有刑部的,有长安、万年的,甚至有雍州的,某说以后襄助,他们不屑。”
邵鹏叹道:“这也是运气不佳!若是遇到了一群空头纨绔,威吓一番就成了。”
唐旭摇头,“若是空头纨绔也不敢扣了咱们的人。”
“他们只扣一日,这便是分寸,可见不傻。”程达觉得自己搞砸了,但看到平静的贾平安,就想到此人还没出手,也没出主意,于是心里就平衡了。
但想到自己先前被纨绔挤兑,他心中就不乐,于是问道:“小贾可有法子?”
呵!
贾平安就在等着他的反应。
若是程达不出声,他觉得此人还有些意思。
出声挤兑就落了下乘。
想到这里,贾平安微笑道:“某去试试。”
唐旭皱眉道:“那些纨绔下手不知轻重,小贾你是少年,最容易被他们针对。”
邵鹏也有些担忧,“此事还是禀告陛下吧,好歹先认个错,把当年之事说清楚,如此就算是责罚,最多也就是呵斥……”
但那是来自于皇帝的呵斥。
于百骑而言,这便是来自于九天的雷霆,一下就能让大家惶然不安。
程达微笑着,心中却极为不渝。
某说去的时候你们置之不理,恨不能敲锣打鼓的相送。可贾平安说要去你们却左一个劝说,右一个主动进宫请罪,难道某是后娘养的?
他看着贾平安,笑的很是和气,“小贾……罢了,还是不去为好。”
这等程度的激将法贾平安早就免疫了,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某认识几个纨绔,就算是说不好,也不至于动手。”
“小心些。”邵鹏的担心溢于言表,让程达觉得嘴角都在反酸。
唐旭说道:“多带些人去,不行就打特娘的!”
贾平安笑道:“带多了人去,对方一看就心生警惕,这不是解决之道。”
可回过头,他就把小老弟带在了身边。
“兄长,那刘波就是能说会道,还能经常带着大伙儿寻乐子,所以那伙人走到哪都少不了他。”
这便是组织者的角色,干好了,上位者觉得你不可或缺,干不好就是夜壶,一脚踢了。
“今日为何没去打马毬?”李敬业就是坐不住,所以贾平安有些好奇。
“哎!”一个熊罴般的少年叹息,那效果让贾平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敬业苦大仇深的道:“阿翁说某既然想从军,就得学兵法。最近某每日抄写阿翁的兵法注释,写的头嗡嗡作响,幸好兄长你来了,否则某真想翻墙出去。”
李勣对贾平安带着孙儿出门喜闻乐见,压根就不管,所以先前李尧见是他来了,一迭声让人去把小郎君叫来。
去耍吧,别回家了。
李尧当时的表情给贾平安就是这种感觉。
一路到了安善坊,马毬已经结束了,两帮人正在叫骂。
这是惯例,上次马球赛结束后也是如此。
不过这次的要激烈许多,有人动手了。
“说是闹腾了大半个时辰。”一个旁观者兴趣索然的道:“打又打的不够狠,某还是回家做饭去。”
“走了走了,回家打孩子去。”
一群坊民打着哈欠走了。
李敬业目光梭巡,指着前方一个脸颊少肉的年轻人说道:“兄长,那人就是刘波。”
刘波此刻在一群纨绔的中间说话,这里点点,那边指指。
这货还能做军师?
贾平安点头,李敬业大步过去,一路推开那些纨绔,走到了刘波身前。
“别打手脚,容易断,被打腰子,容易出人命……”
刘波正在说话,眼前突然多了阴影,一下就罩住了他。
他抬头,本想呵斥,最后却化为微笑,“是敬业啊!可是有事?”
李敬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波恍如被大锤敲击了一下,浑身打哆嗦。
“某的兄长寻你有事。”
顺着李敬业的手指头,纨绔们看到了贾平安。
“此人……好像是扫把星。”
李敬业回身,怒目圆瞪,“扫你娘!”
“你莫要出言不逊!”
“那又怎地?”李敬业作势过去,那人缩缩脖颈,“罢了,某不与你一般见识。”
第191章 打得好
刘波仔细打量着贾平安,脑海里闪过此人的经历。
传闻克死了高祖皇帝和先帝的存在,但也只是传闻,否则早就被剁成了肉酱。
接着到了长安之后,被皇帝丢在了百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是把贾平安丢在身边看着,若是有变故方便处置。
可没想到此人就此在百骑混的风生水起,没多久竟然弄了个县男的爵位,堪称是少年有为。
他来这里,定然就是为了百骑被扣下的那人。
想到这里,刘波笑吟吟的道:“贾参军这是来寻某饮酒吗?那好说,回头去五香楼,某请客。”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但隐含着讥讽:你们百骑就喜欢去五香楼厮混,可敢出来吗?
这不出来一个就被咱们给扣了。
这等讥讽贾平安只当没听到,他含笑道:“百骑的那位兄弟犯了什么错?”
“那不是动手打了咱们兄弟!”刘波还想再胡诌,可看着贾平安的微笑,竟然说不下去了。
“继续说。”贾平安笑眯眯的。
刘波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同伴都在看着自己,于是胆气一壮,说道:“前年你等百骑扣了咱们一个兄弟,出来时遍体鳞伤……”
“为何?”贾平安不知道当时的事儿。
“参军。”
包东和雷洪来了,看来唐旭和邵鹏还是不放心。
刘波冷笑道:“为何?不就是和几个小娘子说了话,那些贱人就吆五喝六,还动手……”
贾平安淡淡的道:“是调戏小娘子吧。”
这些纨绔你要说坏也坏不到哪去,可你要说善良,那也不沾边。
调戏小娘子,调戏妇人,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比如说春日出游,许多人家的女眷都在,这些纨绔就喜欢策马在马车边上转悠,或是冲着别人家的女眷出言挑逗。
一群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家伙。
刘波没想到贾平安会直接揭穿,他冷笑道:“怎地?你今日要来支持公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也配?”
他甚至想呸一口,可看到了李敬业在贾平安的身侧狞笑,不禁退了一步。
包东怒道:“你等调戏小娘子还有理了?”
百骑按理可以动手,可这些人的背后都是权贵,一旦动手就是捅马蜂窝,所以才忍了下来。
贾平安微笑道:“不行?”
刘波觉得他太平静了些,就嗤笑道:“你可以试试!”
贾平安点头,回身吩咐道:“此事却不该百骑管,事发是在丰乐坊,隶属长安县,雷洪你去长安县求见崔明府,把此事说了。”
雷洪应了,但有些头痛。
这些纨绔可不会害怕什么崔氏。
你要说崔氏牛逼,可再牛逼的崔氏也没法管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儿。
刘波冷笑,贾平安继续吩咐道:“包东你去寻了许使君,把此事说了。”
包东去了。
刘波回到自己人中间,说了交涉的经过。
“崔氏不怕,这等闹腾他们管不着。再说了,如今崔氏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许敬宗如何?”
“许敬宗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冲着咱们动手?”
“是啊!奸臣许最善吹捧谄媚,哪敢得罪咱们。”
“把汪海带来!”有人恶狠狠的道:“当着他的面,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牛笔!
一群纨绔觉得这个玩法很拉风,于是就令人去了。
“那是贾平安。”李必那边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事儿。
“百骑和刘波他们闹腾,此事咱们管不着。”
李必沉吟了许久,“那些人的父祖不可小觑,看看再说。”
这伙人上次被贾平安弄的灰头土脸的,所以今日见他吃瘪,就想看热闹。
晚些,那个百骑被带来了。
“贾参军!”此人叫做汪海,此刻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看着肢体无碍,可见这群纨绔就是想泄愤,知道分寸。
汪海看看这些纨绔,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人联手起来,百骑也得忌惮,他今日算是栽了。
“上次你动手打了某,今日如何?”一个纨绔冷笑道,“某不要什么,就要把你弄出长安。”
这便是要让汪海丢掉百骑的职务,顺带滚出长安城。
汪海绝望,“上次你等调戏小娘子,某出手错了不成?今日某也被你等打了一顿,还不够吗?”
纨绔叫做冯晓,他伸手拍拍汪海的脸颊,呸了一口,骂道:“贱狗奴,前年你当着一群人的面呵斥某,某的脸面都丢光了,不弄你,某如何能安心?”
汪海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贾平安这才知晓了缘由。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这冯晓家和皇后家亲近……”
贾平安脑海里的谋划都消散了。
王皇后的亲人在朝中为官的有,比如说她的舅父中书侍郎柳奭。
这些人和老许算是对头,也就是说,和他也是对头。
而皇帝此刻定然厌恶了王皇后,只是迫于外界压力,暂且把这个无子的女人供起来。
贾平安是百骑的二把手,那自然就该站在皇帝的立场考虑问题。
王皇后的人,百骑就该冷眼相对。
而百骑和王皇后的人发生了冲突,不管对错,都不能低头,否则就是丢了皇帝的脸面。
想到这里,贾平安微笑道:“敬业,一打十可敢?”
李敬业一怔,“打谁?”
贾平安指指对面,李敬业兴奋的道:“阿翁不会怪责吧?”
这货不担心后果,而是担心李勣怪罪。
果然够猛。
贾平安说道:“把那个兄弟抢出来,记住了,别把人骨头打断了。”
“好!”
但在开始前得寻个借口。
贾平安突然指着对面喊道:“放了汪海!”
冯晓骂道:“贱人,痴心妄想!”
众人觉得只是一个口角。
可贾平安和李敬业却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冯晓的身前,问道:“为何绑架百骑的人?”
冯晓一怔,本想说是旧怨,但却不肯低头,“某喜欢,怎地,你难道敢打某?”
“百骑乃是护卫陛下的精锐,你绑架汪海,意欲何为?”贾平安突然声色俱厉的道:“某怀疑你想威胁汪海,对陛下不利!”
这个指证堪称是石破天惊。
一旦被皇帝知道了,冯家能把冯晓打成猪头。
但这是污蔑啊!
冯晓大怒,伸手就准备掌掴贾平安。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么一下,李敬业甚至还捧哏喊道:“兄长闪开!”
贾平安避开,随后一脚踹倒冯晓,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那些纨绔想出手,李敬业狞笑着挡在前面,“谁敢来?”
看看那异常宽厚的身板,想到李敬业以往的战绩,众纨绔怂了。
贾平安一顿暴打,把冯晓打成了猪头,随后给汪海解绑,三人扬长而去。
李必目瞪口呆,“某还以为他有何手段,没想到竟然是动手。”
王伦摇头,眼中有惋惜之色,“可他却打了冯晓,晚些冯家人进宫去皇后那里告状,他要倒霉了。只是李敬业跟着倒霉,算是无妄之灾。”
那群纨绔把惨嚎的冯晓弄了回去,随后冯家就有人进宫。
而贾平安带着冯晓回到了百骑,受到了热烈欢迎。
“参军威武!”
众人欢呼着把他们迎了进去,有人说道:“汪海,你怎地哭丧着个脸,回来还不高兴?”
汪海看看贾平安,目光感激之色,但……
晚些,值房里。
“小贾干得漂亮!”唐旭觉得自己看中的接班人就是厉害,可见自己识人之明。
邵鹏也微微颔首,作睿智状,“小贾手段灵活,咱看以后这百骑定然能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到了那时,咱就每日来转悠一圈,随后歇息……这日子,金不换呐!”
程达想到那些纨绔对自己的态度,不禁绝望。
难道贾平安真的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否则那些纨绔怎会低头放人?
贾平安起身道:“某先去茅房。”
他前脚一走,程达就说道:“校尉,此事不知是如何交涉的,要不……让汪海来说说?”
唐旭点头,笑道:“这小贾做事神出鬼没的,某去的时候,那些纨绔正眼都不看某一眼,一提及汪海,只说晚些就放……”
邵鹏叹道:“咱知晓你老唐的为人,若是旁人你定然就动手了,可那冯晓家是皇后的人,若是动手,陛下怕是会震怒,到时候咱们全得倒霉。”
“是啊!”
唐旭苦笑道:“有的兄弟说某这个校尉胆小怕事,不肯为了兄弟们出头,可他们哪里知晓这里面的弯弯绕。”
汪海来了,一来就悲声哭泣。
邵鹏莞尔道:“都回来了,还哭什么?”
汪海抹泪说道:“求校尉和邵中官救救贾参军吧。”
唐旭诧异,“什么意思?小贾不好好的在百骑,救什么救?”
汪海哽咽道:“贾参军先前为了救某,暴打了冯晓,怕是后续要被报复。”
唐旭本来面带微笑,可那微笑一下就变成了呆滞,面色迅速变红。
邵鹏的眼中多了怒色,咽喉里发出咕咚一声。
程达心中一紧,旋即想笑。
他去了无功而返,贾平安去了却带回了汪海,这事儿他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算是水落石出了,贾平安悍然动手打伤了冯晓,这事儿……麻烦了。
“小贾!”
唐旭的喊声甚至比邵鹏还尖利,吓了自己一跳。
贾平安放水进来,笑嘻嘻的道:“校尉,何事?”
唐旭拿起茶杯就想扔,邵鹏说道:“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只。”
唐旭放下茶杯,骂道:“你好大的胆子,那冯晓乃是皇后那边的人,你打了她,皇后在陛下那边一说,你想怎么死?”
邵鹏无力的道:“你这个少年啊!有时手段高超,让咱觉着欢喜。有时又莽撞,让咱无奈之极。此事,看冯家是否进宫。”
程达面色凝重的道:“希望不会吧。”
晚些,冯家进宫的消息传来。
值房里一片愁云。
……
王氏刚被封后没多久,正是威风八面的时候。
当然,那是没算上不买账的萧氏。
冯家的女眷请见,王皇后笑着应了。
“皇后,冯晓被人重创!”
冯家的女眷一来就哭诉,王皇后听了不禁冷笑。
那贾平安两度帮助萧氏,虽然是皇帝的命令,但王皇后一直记在了心中。
而且她刚被封为皇后,正该拿人来作伐,让众人看看自己的手段。所谓杀鸡儆猴就是这个意思,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这个意思。
其三,此事还能拉拢冯家,让他们更加的死心塌地。
这等一箭三雕的好事,王皇后当然要做。
但得酝酿一下情绪。
王皇后眸色微微一冷,多了些威严,然后一拍案几,喝道:“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冯家的女眷心中一喜,但想到此事对冯晓的负面影响,比如说武力值底下什么的,就说道:“皇后有所不知,那贾平安当时还带着英国公家的李敬业,否则冯晓怎会打不过他?”
这个女人当真贪婪,得陇望蜀!
王皇后淡淡的道:“李敬业可动手了?”
李勣可是名将,没啥事儿就别去找茬,那是长孙无忌他们的活,后宫之人别管。
冯家的女眷摇头。
蠢货!
王皇后起身道:“你先回去,我这便去陛下那里。”
“多谢皇后。”
冯家的女眷欢喜的回去了,王皇后也寻到了皇帝。
“皇后来了。”李治刚和宰相们议事结束,觉着有些疲惫,正在歇息。
王皇后过来坐下,亲手煮茶。
这个女人……喝多了?
还是有事相求。
李治安坐着,晚些茶水好了,他喝了一口,觉得不咋滴,“花椒放多了些,舌头都麻了。”
王皇后赧然道:“下次臣妾少放些。”
李治放下茶杯,也不说话。
朕就是不问,看你能坐多久。
王皇后就等他开口问你来何事,可李治一脸倦容的靠着,看样子要准备打盹。
她只得开口道:“陛下,先前有人告诉臣妾,今日百骑的贾平安打了冯家的冯晓。”
“哦!”李治一听是冯家,右手微微握紧。
王皇后见他没反应,就继续说道:“那冯晓已经送去了就医,听闻是重创。”
李治果然抬头了,“起因为何?”
王皇后早就打好了腹稿,叹道:“百骑的一人和冯晓有夙怨,二人斗殴,那贾平安一去,不由分说就痛打了冯晓,哎!这般凶狠,臣妾都怕了。”
女人!
李治淡淡的道:“这是一面之词吧,王忠良,去问问。”
为啥是咱?
王忠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成为了帝后之间的炮灰。
但跑出去之后,他觉得挺荣幸的。
晚些他回来了。
“陛下,那冯晓前年曾调戏小娘子,被汪海看到了,就呵斥他,还动手抽了他一马鞭。今日冯晓带人遇到了汪海,就痛打了他一顿,随后扣住了他,说是晚些再放人。”
这特娘的就是个祸害!
王忠良觉得自己遇到这等人也想抽他几巴掌。
“百骑的唐旭先去了,可冯晓不理。随后昭武副尉程达去了,同样无功而返。最后是贾平安去了,那冯晓开口骂人,还动手,贾平安就还击,痛打了冯晓。”
人渣!
王忠良第一次觉得贾平安还不错。
可那是皇后的人。
皇后刚加封,这时候皇帝不能扫了她脸面,否则就有不满皇后的嫌疑。
李治想的更多。
皇后的亲戚不少,她的舅舅目前是中书侍郎,可据闻和长孙无忌等人颇为亲近,想谋求更高的职位。
若是那些人都不偏不倚也就罢了,可他们偏生靠近了关陇小圈子,还洋洋自得。
小圈子是皇帝的对头!
但李治从未表过态,甚至对关陇小圈子的人信重有加,当然,除去褚遂良之外。
所以大伙儿都认为皇帝和关陇小圈子是穿一条裤子的。
是啊!
老李家就是关陇门阀出身,大伙儿天然就是一家人。
连王皇后都认为如此,所谓才觉得这次可以收拾了那个扫把星。
但……
李治心中想着舅舅等人,努力把负面情绪暂时清除掉,然后说道:“调戏小娘子,无德!”
实际上他最想说的是贾平安打得好!
王皇后一怔,心想那可是咱们的人,你怎么不拉个偏架?
这里就必须要赞一下皇帝的演技,登基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想法。
“今日打了汪海,此事也就罢了。”
他看了王皇后一眼,暗示这便是朕在拉偏架,否则凭着此事,冯晓就该被处置。
王皇后觉得没错,但怎么就觉得不对呢?
一个圈子的人,从来都不说对错,只说关系亲疏。
这便是出发点不同导致的立场不同。
李治深吸一口气,“可他后续却扣下了汪海……那汪海乃是护卫朕、护卫宫中之人,元从禁军出身,当年他的父祖为了大唐出生入死,此刻却被一个纨绔给扣下了,谁给他的胆子?”
“这……”
从王皇后到冯家,他们的逻辑就是咱们是一伙儿的,帮忙就不该问对错。
可这是皇帝,对小圈子深恶痛绝的皇帝。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碰壁了。
但李治的表现太好了,一副朕只论事,不论人的模样。
王皇后心想皇帝竟然这般,那只能使大招了。
“陛下,有些长安官员说那贾平安跋扈,下手凶残,当严惩。”
这个愚蠢的女人。
李治看了皇后一眼,觉得这样的女人竟然也能成为自己的皇后,真是可笑至极。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小圈子,看不到这个大唐。
她这话是想提醒李治:冯晓如何是咱们内部的事儿,先安抚了冯晓背后的那些人再说。
李治心中微冷,不由想到了那个女尼。
“要不朕……”
他刚想说要不就呵斥一下,外面来了人,“陛下,雍州许使君与长安县崔明府求见。”
李治点头,问道:“是何事?”
他只是随口一问。
内侍说道:“说是辖内竟然有恶徒绑架百骑,恳请陛下允许他们捉拿了恶徒归案。”
老许立功了。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
催命符……不,是崔明府和他配合默契,来了一出夫妻双双把家还。
看到王皇后那惊愕的面色,李治突然觉得格外的畅快。
贾平安打得好,没给朕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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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我能让你挣更多的钱
王皇后嘴唇动了动,“臣妾告退。”
她说的那些官员都是一伙儿的,看似声势不小,可崔义玄是长安县的县令,许敬宗是雍州刺史,这二位堪称是长安的父母官。
这二位父母官异口同声的说那人是凶徒,除非你寻到了证据,否则那人就是凶徒。
殴打百骑,扣押百骑……
王皇后突然觉得皇帝有些陌生,怎么抓都抓不住。
李治微笑道:“天气暖和了,可早晚也冷。晚些也要注意多穿衣,免得受寒。”
他还是关心我的!
王皇后心中一喜,随即走了。
看着她离去后,李治的眸色微冷,“令人去冯家,呵斥冯晓。”
随后有人去了冯家。
“陛下问,扣押百骑,意欲何为?”
只是一句话就把冯家所有的准备都废掉了。
那是百骑,皇帝的私军,你冯晓好大的狗胆。
但这是小圈子的内部事务啊!
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的?
冯家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打就打了,可不该扣人,这些把皇帝都惹恼了。”
冯晓的父亲觉得不对劲,“皇后呢?皇后没说话?有皇后说话,皇帝怎地也得给个脸啊!”
这是常理。
“皇后没回应。”
先前去宫中的女眷说道:“皇后当时信誓旦旦的,可……”
皇后撂挑子了。
冯家人心中恼怒,却不能说。
那女眷看了气咻咻的冯晓一眼,说道:“皇帝的人大张旗鼓的来呵斥,若是咱们家不动,回头那些御史就会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扣押百骑,这个罪名足以让咱们家万劫不复。”
有人不屑的道:“皇后在呢!还有长孙相公他们都在,谁敢如此?”
众人都轻笑了起来,旋即被呵斥。
“皇帝就是皇帝,你等莫要得意忘形。”
众人低头,冯晓的父亲叹道:“如此,还得要动手。来人,取了鞭子来。”
冯晓一怔,“阿耶,要作甚?”
皮鞭到手,冯晓的父亲叹道:“不狠狠的收拾你一顿,回头御史就会盯着咱们家。拖他出来!”
“阿耶!”
冯晓被两个仆役拖到了大门里面一点,“阿耶,那扫把星打了孩儿一顿,你怎地还打?”
“叫出声来,大声些!”
冯晓的父亲挥鞭,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
“啊……”
……
百骑,贾平安被呵斥着,渐渐觉得瞌睡来。
半夜时他精神的不行,还弄了宵夜,可到了现在,瞌睡说来就来。
少年人瞌睡多,总是睡不够。
“……看看你的模样,胆大妄为,回头皇后随便使个眼色,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唐旭呵斥的气喘吁吁的,坐下后,示意包东烹茶。
轮到邵鹏了。
他慢条斯理的道:“少年人总是冲动,这等时候换做是咱,直接一拳打晕不更好?一拳打晕,如此就能推说是被冯晓辱骂后的冲动。可你拳打脚踢的,一看就是蓄意殴打,孰轻孰重,你还说自家学过兵法,难道不懂?”
这话说的怎么就不对劲呢?
唐旭怒道:“一拳打晕,弄不好就打死了。”
邵鹏淡淡的道:“他若是一拳能打死人,那便是猛将之才。他若是猛将,咱就是楚霸王在世。”
这个狗内侍当真是嚣张啊!
程达腹诽着,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贾平安手中拿着毛笔,靠在墙壁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这少年竟然被呵斥了这般久依旧精神,哎,咱都听的想睡觉,可见是老了。
他再仔细一看……
我去!
不对劲吧。
他起身过去仔细一看,不禁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邵鹏觉得老程太轻浮了。
“邵中官,你看他的眼睛。”
邵鹏凑过来一看,竟然是在眼皮上画了眼睛,活灵活现的。于是一闭眼打瞌睡,看着就像是全神贯注的在挨训……尼玛!他不禁气得三尸神暴跳。
唐旭也看到了,不禁仰天长啸,左手并指如刀,右手握拳如山……某想打人!
贾平安醒来了,第一时间就是抹抹嘴角。见众人在看着自己,就强作镇定的道:“这是怎么了?”
“老唐,这小子的脸皮比你的还厚!”邵鹏咬牙切齿的道:“你竟然在自家的眼皮子上画了眼睛,亏得咱还以为你目光炯炯,老唐,怎么说?”
最仁慈的邵鹏都憋不住了。
唐旭骂道:“罚!重罚!从明日开始,让他去巡街。”
巡街不是百骑的差事,但上官责罚,你不该去也得去。
一整天走下来,两条腿基本上就不是你的了。
程达看了唐旭和邵鹏一眼,觉得怒气值已经爆满了,就叹道:“校尉,就怕皇后一说话,陛下降下雷霆,整个百骑都会被责罚。”
他见唐旭在思索,就决定再加一把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那冯家虽说是皇后的人,可皇后的人……和皇帝的人有何区别?打伤了冯晓,就是打了陛下的脸面……哎!”
贾平安想笑。
皇帝的演技太好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帝后和睦,最多有个狐魅的萧氏在中间搅合。
可皇帝和皇后从来都不是一伙人!
但这事谁都不知道,包括王皇后和长孙无忌。
直至武媚称霸后宫,众人才知道,原来皇帝压根就没把王氏当回事。
可眼下他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躲避唐旭和邵鹏的怒火。
“校尉。”他刚想说话,唐旭就摆手打断了他,怒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两个百骑,唐旭指着贾平安说道:“拉出去,重责!让兄弟们都出来看着。”
老唐……
贾平安苦笑,却知道老唐是好意。
这会儿让百骑的人动手打板子,下手自然轻。等宫中的责罚来了,听闻贾师傅被重责了数十板,已经起不来了,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唐旭要担风险,若是上面的人认为他是在包庇贾平安,回过头他也得倒霉。
“校尉!”程达唏嘘道:“何必如此。”
老程的演技不错,贾平安觉得最少值一个最佳男配。
“校尉,宫中来人了。”
唐旭仰天长叹,“晚了晚了。”
宫中来人很严肃,让人心中忐忑,汪海更是不住的看着前方的贾平安,恨不能以身代之。
“……百骑为朕羽翼,岂能置于他人之手?参军贾平安果断出手,朕心甚慰,赏牛一头。”
内侍念完,见众人发呆,就皱眉道:“怎地?没听懂?”
贾平安含笑道:“多谢了。”
内侍对他颔首,邵鹏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过去说话。
“此事可有变故?”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小贾那个小畜生,竟然能逃过一劫,还得了赏赐,这是为啥?
内侍沉吟着。
MMP!真以为咱在宫外做事,就没脸吗?
邵鹏心中恼火,却摸了一串铜钱悄然递过去。
内侍这才说道:“听闻皇后去了陛下那里。”
剩下他什么都不肯说。
邵鹏把他送出去,回来时就见唐旭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肩膀上。
“哎呀!”
贾平安觉得肩膀要断了。
“驴日的!说,陛下为何要赏赐你?”唐旭白担心了一场,觉得自己亏大了。
贾平安笑了笑:“某也不知晓啊!”
程达呆呆的看着他,觉得这事儿当真无解。可贾平安为何打了冯晓屁事没有?还被赏赐了一头牛。
“那你为何敢动手殴打冯晓?”
是啊!为啥?
众人在等着答案。
百骑内定然有皇帝的耳目,所以贾平安一脸正色道:“咱们是百骑,是陛下的人。百骑被人扣押欺凌,那便是丢陛下的人。为了陛下,某愿意赴汤蹈火……”
众人若有所思。
汪海躬身,“多谢参军。”
贾平安为了汪海出手,这便是上官的操守,也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
这样的好男儿,让百骑众人怎么不钦佩!
唐旭抚须点头道:“不考虑后果,只想着对陛下如何……难道做事该这样?”
邵鹏点头,“对,这才是忠心耿耿。”
二人相对一视,心中都知晓对方的想法。
不考虑后果,只考虑对陛下如何……
这是送死。
如今门阀世家势力庞大,不时和皇室有些利益冲突。在这等时候你只考虑此事对皇帝的好坏,回过头皇帝就能把你丢出去当炮灰。
作为执掌百骑的校尉,以及监控百骑的内侍,唐旭和邵鹏若是没有这等觉悟,连李治都会说他们蠢。
做事要灵活,不能死板。
但贾平安就死板的出手殴打了冯晓,按照大家的推断,绝对会被处罚。
可处罚在哪?
“老唐,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内幕?”邵鹏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脸咱很睿智的模样分析道:“陛下觉着百骑被扣就怒了,不对……”
皇帝不会因为百骑和纨绔们的争斗出手。
“那么就是皇后深明大义?”
嘶!
二人抬头,相对一视,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当年文德皇后也时常劝谏先帝,传为美谈。”
——文德皇后就是长孙皇后的谥号!
难道王皇后是文德皇后第二?
二人觉得定然如此。
“校尉。”
有人传来了消息,“那冯晓被自家父亲在大门内鞭责,惨叫声整个坊里都听到了。”
唐旭和邵鹏面面相觑。
王皇后就算是再贤惠,也不会压制冯家,更不会让冯家鞭责冯晓。
邵鹏颤声道:“老唐,先前那内侍说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唐旭想了想,“百骑为陛下的羽翼,岂能置于他人之手?参军贾平安果断出手,陛下欢喜,赏牛一头。”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咱们是陛下的人,陛下为了咱们争脸呢!”
他不禁双目含泪,说道:“把此事告诉兄弟们,要让他们知晓陛下的厚恩,知晓陛下对百骑的看顾。”
晚些,百骑内一阵陛下万岁的呼声。
有人禀告给了李治。
“说是百骑感佩陛下对他们的看顾,许多人感动的泪流满面。”
李治神色平静,心中却很是满意,说道:“那扫把星倒也憨厚,甚好。”
而后,贾平安下衙时牵着一头牛和一匹马出来,引得一群官吏围观。
为啥要赏赐牛呢?
贾平安真心不理解。
难道是觉着某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可这头牛不是耕牛,一看就是先前柴令武两口子被没收的那一批。而且宫中还给了证明,让他自己去长安县报备宰杀。
难道觉着哥是一头肉牛?
“这牛耕不了地。”有人遗憾的道,双眼却在发光。
“那个贾参军……”
“啥事?”贾平安露出了八颗牙齿。
官员和他不熟,近前道:“宰杀了之后,能否卖几斤给某?”
当然不能!
贾平安叹道:“某那边要的人太多了些,对不住了。”
官员悻悻的道:“能有谁?”
你一个华州农户,在长安有多少熟人?
“小贾!”
“平安!”
皇城外,两个老汉在等候。那官员见了悻悻的道:“早说嘛!”
“见过许公,见过崔公。”
许敬宗看了一眼牛,“看着肉紧实,定然好吃。”
崔义玄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有差不多十年没吃过牛肉了,那股子味道还真是怀念呐!
但崔氏的门风还是要要的,他看了许敬宗一眼,淡淡的道:“牛乃大唐的根本呐!”
许敬宗心中一怔,不禁由衷的钦佩着崔氏的门风。
……
第二天下衙。
许敬宗惦记着老贾家杀牛,就急匆匆的赶去。
一到贾家,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几个大木盆,里面堆放着牛肉和骨头。
“咳咳!”许敬宗准备矜持一番,却发现崔义玄竟然就在前方逗弄着阿福。
“崔公。”
崔义玄回身拱手,阿福一阵嘤嘤嘤,他又摸摸。
“牛肉火锅来了。”
贾家今日是牛肉宴席。
牛肉火锅,炒牛肉,炖牛腩……
崔义玄坐下,一脸平静。
许敬宗纳闷,“崔公吃什么?”
老崔昨日一脸正义凛然的说牛是大唐的根本,那就是不吃牛肉。
可眼下都是牛肉。
崔义玄叹道:“小贾说这牛肉容易腐败,若是不及时吃了,何其的浪费,老夫只能勉为其难了。”
许敬宗看着手中的筷子,突然觉得……人真奇妙。
“崔公,饮酒。”他举杯。
崔义玄若是嫌弃他的名声,那他自然就此甩开,不搭理。
崔义玄眸色微动,正好看到了含笑的贾平安。
贾平安夹起一片牛肉,吃的很是舒坦。
说是不吃牛肉,可老夫依旧吃了。
说是什么奸臣许,当远离,那是谁的奸臣?
崔义玄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举杯道,“同饮。”
许敬宗心中一松,不禁暗喜。
随后推杯换盏,一顿牛肉吃的赞不绝口。
崔义玄放下酒杯,问道:“陛下为何放过了你,呵斥了冯晓?”
许敬宗也很好奇这个,“老夫揣摩了许久都想不到缘故,小贾可知为何?”
当然是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是小圈子的一员!
贾平安茫然道:“某也不知,昨日某还准备受罚了,谁知晓宫中竟然来了内侍,说什么……百骑乃是陛下的百骑这等话。”
崔义玄恍然大悟,“这是怒了,也对,那些纨绔动了手就罢了,还扣人,陛下年轻,血气方刚,自然要出气。”
许敬宗点头,“应当如此。”
二人觉得破解了皇帝的心态,不禁欢喜不已,随即举杯痛饮。
“明日……啊!明日老夫再来。”
许敬宗喝的舌头都大了。
崔义玄也好不到哪去,扶着来接自己的仆役,回身道:“老夫的牛肉呢?老夫的牙不好,要最嫩的。”
“阿郎!”仆役觉得崔氏当众说什么吃牛肉不妥。
“住口!”老崔指指许敬宗,“明日接着喝!”
许敬宗斜睨着他,“老夫怕你不成?”
二人各自卷了十多斤牛肉走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休沐,贾平安练刀结束后,就想睡个回笼觉。
“小贾!”
一袭红衣飘了进来。
高阳看着眉飞色舞的,“小贾在哪?”
杜贺低头,不敢看高阳,“公主,郎君在书房,某这便去叫他。”
公主来贾家就了不得了,还能让她移动玉趾?
“不必,我去寻他。”
杜贺抬头,心想矜持呢?
再说了,哪有公主往男人书房去的。
高阳一路到了书房,轻轻一推门,就见贾平安伏案打盹。
这人真是会偷懒。
高阳过去,见桌子有些纸张,就拿起一张看。
纸张上画着些高阳不懂的线条和图形,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字和符号。
这便是学问?
高阳不懂。
“咦!”
贾平安只是半睡半醒,被惊动后抬头,见是高阳,就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我今日有事寻你。”高阳坐下,把小皮鞭放在桌子上,兴奋的道:“天然居的掌柜寻我,说是想开新店,寻我投钱分股子。”
刘架给贾平安说过此事,问他是否要占股,贾平安拒绝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寻到了高阳。
高阳看来很看好这个投资,笑的欢喜,“我问过了,天然居的生意很好,经常满座,可外面依旧有人排队等候,可见是真本事。我在想,投两万贯进去,不到几年就能收回本钱来,到时候就是挣的。”
这娘们的算盘打的不错。
“公主可知他们为何寻你投钱?”贾平安担心高阳那可怜的情商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高阳脱口而出道:“不就是想寻个靠山吗?”
“还好还好!”贾平安颇为欣慰。
高阳问道:“什么还好?”
你不是脑残,还好还好。
贾平安正色道:“这是一门好生意,不过……”
要准备硬化了……他看着高阳,淡淡的道:“某觉得不妥。”
高阳的身体垮了下去,以手托腮,叹道:“罢了,你说不好,我便不投了。”
贾平安倍感欣慰,觉得经过多次的教导后,高阳总算是知道了好歹。
高阳拿起小皮鞭,突然焦躁的道:“可……我想问问为何?”
她信任贾师傅,可女人的好奇心却压不住,就想知道原因。
这个道理贾平安知道知道。
他含笑道:“因为某能让你挣更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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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大唐保镖
“怎么挣钱?”高阳很纠结,“家中的钱不少了,可我总是心慌,觉着以后会不够用,越用越少……你不许笑话我。”
贾平安莞尔,“这想法大多人都有。”
“果真?”高阳拍拍粗壮的胸脯,“那就好。不过你说能让我挣钱,比天然居还挣钱吗?”
“当然。”贾平安很肯定。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咱们做什么?”高阳很是憧憬。
“开酒楼。”贾平安在想开酒楼的利润,应该不低。关键是能让高阳有事儿做,免得这个娘们整天琢磨些不着调的事儿。
“开酒楼?”高阳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贾平安抬眸看了她一眼,硬汉贾登场了。
高阳收回手,“天然居的炒菜好吃,咱们若是开酒楼,怕是比不过他们。”
贾平安打起精神来,说道:“让曹二做几道炒菜。”
高阳愕然,“你家厨子会做炒菜?”
贾平安说道:“耳听为虚。”
高阳的性子本就急躁,贾平安卖个关子,换个人高阳早就提起了心爱的小皮鞭……
她皱眉看着贾平安,渐渐心静了下来。
和第一次见面相比,贾平安依旧是唇红齿白,但却多了些别的气息。
笃定,仿佛这个世间没有事儿能让他忧愁。
男儿就该这样啊!
高阳不禁多看了几眼。
贾平安却在想着突厥的事儿。
高侃昨日回到了长安城,禀告了和车鼻可汗的战事,以及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车鼻可汗是个倒霉蛋,遇到了大唐兵锋最为鼎盛的时期。贾平安记得此战高侃一路顺风的杀过去,无人能挡,但还是有些谨慎,速度慢了些。
等遇到了车鼻可汗时,高侃本以为会遭遇大军,谁知道车鼻可汗麾下的大部分部族听闻大唐大军来了,压根不敢来援。于是车鼻可汗遁逃。高侃一路追击,在金山擒获了车鼻可汗。
若是高侃从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掩杀,不给车鼻可汗应变的时间呢?
这个很有趣啊!
雷霆一击,让突厥人丧胆。
贾平安觉得就该如此,回头给老梁说一下,或是给李勣分析一番,看看那两个老家伙什么想法,若是可以,请他们转告高侃。
大唐的敌人不少,吐蕃、高丽、突厥……若是兵锋延伸,还有西域那一块地方。
这个时代并不是你想和平就能和平,高丽被先帝抽了一巴掌,如今在修生养息,但依旧野望着大唐。以后甚至连倭国都想插一脚,野心勃勃的想用半岛作为跳板,侵入中原。
所以那些说什么大唐时倭国和大唐相处和睦,这纯属扯淡。倭国人的野心从来都不分季节和场景,只要他们觉得中原衰弱了,就会鼓动百姓,倾巢而来。
他们想通过百济介入半岛,这个手法和大明时一样。但在大唐,他们碰了个头破血流。最后在白江口被刘仁轨一战打断了脊梁骨,从此不敢东窥。随后倭国就装孙子,可骨子里的野心永远都存在,只等中原衰弱,就会再度露出贪婪的一面。
吐蕃如今内部出了问题,禄东赞需要花时间来重新整合,随后吐蕃依旧会想着突破封锁,和大唐为敌。
而突厥堪称是打不死的小强,一会儿俯首称臣,一会儿反叛,来来回回的拉锯。除非大唐放弃草原,否则只有战斗的选择。
再有就是西域那块地方,那里局势不明朗,势力繁杂,关键是,以后的大食人兵强马壮,想和大唐掰手腕。
这便是大唐目前面临的情况。
你想和平,吐蕃会分分钟教你做人;突厥会卷土重来,马踏花花世界;高丽会想着席卷大唐的北方……最后当大食人朝着西域进攻时,没有大唐军队存在的西域,将会不堪一击,随后大食人就会发现一个新的花花世界……
吐蕃是大患,但他们先天不足。突厥不是问题,问题是草原上永远都会诞生垂涎中原的势力。而高丽,隋炀帝没能征服他们,太宗皇帝没能征服他们,但李治会让他们叫爸爸。
最后就是倭国……
“弄死他们!”
贾平安一拍桌子,才发现高阳在盯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高阳很好奇的问道:“一会儿凶狠的让我都怕,一会儿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旷世之宝一般……”
贾平安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展望未来,“就是想了百骑的一些事。”
高阳吐槽道:“百骑有什么好?你若是愿意,我去和皇帝说,让你换个地方,要不……去我府中吧。”
她的眼神看着很诚恳,若是没有水汪汪的就好了。
去了高阳的府中,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吞了。
“那个……”贾平安淡淡的道:“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
换个人把高阳的好意当驴肝肺,小皮鞭早就上了。
可高阳却叹息一声,很是满足。
他宁可自己打拼,也不肯借力,果然是我看重的硬汉。
“郎君,菜好了。”鸿雁来了。
几样炒菜端上来,其中一道是爆炒牛肉。
高阳拿起筷子,优雅的吃了一片。
“味道如何?”
贾平安嗅了嗅,觉得味道差点意思。
高阳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贾平安。
“比天然居的厨子做的还好吃。”她俯身向前,贾平安抬高目光,避开了粗壮之处。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炒菜究竟是谁弄出来的?天然居的韩进说是他的!”
那个韩进,果然是不厚道啊!
贾平安暗自记下了此事,然后笑道:“当年某在华州时,闲极无聊,就弄了几道炒菜,传给了刘架,后来他们来长安开了天然居……”
“你还会什么?我要回家!”
高阳盯着他,目光灼热的能烤化了他。随后上马,一路疾驰到家。
“把天然居的契约给我!”高阳拎着小皮鞭,俏脸含煞,钱二赶紧去拿了来,说道:“公主,这条件也还公道。”
他觉得只要投钱进去,公主府就多了一个源源不断的进项,堪称是重大利好啊!
从高阳和房遗爱分崩离析后,公主府看着冷冷清清的,如今终于有了起色,让钱二激动不已。晚上喝点小酒,顺带都要唱几句最流行的曲子。
高阳接过契约,看也不看,唰唰唰,直接撕碎。
“公主!”钱二不知道高阳是怎么了,刚想劝,外面有人来禀告,“公主,那天然居的韩进求见,说是为了契约之事。”
“欺世盗名之辈!”高阳冷笑道:“打出去!”
钱二愣住了,“公主,这是挣钱的买卖呀!”
高阳皱眉,“打他,还是打你?”
钱二赶紧带着人去了前面,一顿拳脚把韩进打了出去,可想着公主丢掉了这个好买卖,不禁蹲在门后面落泪。
高阳随后准备出去,见他这般,就说道:“准备好钱,回头用。”
钱二起身,抹泪问道:“公主,准备多少?”
高阳想了想,“有多少就准备多少。”
钱二不知道高阳想干啥,这心提起来就再没落下去过。
高阳一路去了东市,然后一拍脑门,心想哪有公主出来租赁店铺的?
回过头她就让钱二去寻店铺。
“开酒楼的。”高阳想到贾师傅竟然是炒菜的发明人,不禁觉得自己的眼光就是好,竟然抓住了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硬汉。
钱二苦着脸去寻,嘀咕着什么有天然居不合作,却要自己开酒楼,可公主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哪里赶得上天然居?老汉也去吃过一次,那味道……真是美啊!
……
春天的气息到处都是,贾平安去上衙时,就见到房门外一条狗抱着姜融的小腿……
“贾参军慢些!”姜融深吸一口气,陶醉的道:“这县男的气息就是好闻呐!”
他深呼吸结束,低头,见狗正玩得起劲,不禁怒了,一脚甩去,狗却抱紧了他的小腿不松爪子,还恶向胆边生,一嘴咬去……
“嗷……”
到了百骑,雷洪一脸苦大仇深,包东问道“这是为何?”
雷洪叹息,眼神苍茫,“今日在坊里看到两条狗……一条还是瘸腿的,某有腿啊!”
瘸腿的狗都能寻到伴侣,雷公脸的雷洪依旧是单身狗。
刚进值房,就有文书进来,“贾参军,陛下晚些要出宫。”
这是要安排保护事宜。
“校尉如何吩咐?”这事儿该唐旭来掌总。
文书一脸懵,“校尉说不管。”
老唐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
“去何处?”
帝王的行踪也只有百骑和千牛卫才能知晓。
文书说道:“说是去大慈恩寺。”
“知道了。”贾平安点头,眯眼沉思。
李治当年为母亲文德皇后而修建了大慈恩寺,后来更是让玄奘坐镇寺内翻译经文,这座寺庙堪称一出道就是巅峰。
至于护卫……
“来人。”
晚些,贾平安带着五十余百骑跟随自己出发。
“小心些!”唐旭当了甩手掌柜,但却有些忐忑。
贾平安摆摆手,没心没肺的笑笑。
“某怎么心惊肉跳的呢?”唐旭心中不安。
“是嫖多了。”邵鹏却觉得没什么不妥的。
……
皇帝带着百官去大慈恩寺礼佛,这算是一个大型活动。
大慈恩寺在晋昌坊,一路到了坊外,千牛卫开始在左右扈从。
“看好那些人!”蒋巍指指周围,那些千牛备身目光炯炯,看着分外的精锐。
“就喜欢出风头!”包东觉得百骑也该装个逼。
可贾平安只是看着前方。
“专注。”他的个子越来越高,站在皇帝的侧后方,目光扫过左前方,就见一群僧人在等候,为首的就是玄奘。
皇帝上前,和玄奘含笑说话。
群臣都在窃窃私语,看着情绪不错。
在这个时节来大慈恩寺,就相当于是踏春。
玄奘看着更加的洒脱了些,皇帝想到了上次贾平安的劝说,不禁暗自赞许。
玄奘的影响力太大了,万万不能脱离了皇帝的掌控,所以他想回嵩阳老家少林寺终老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众人进了大慈恩寺,旋即寺内大德出来面圣。
双方进了大殿,看着佛像沉默良久。
晚些出来坐下,面对大德们,李治目露追忆之色,“当年文德皇后仙逝,先帝与朕悲痛万分,为此修建了大慈恩寺。今日朕再来此,念及……先母,朕……”
他双目含泪,眼眶泛红,竟然哽咽不能语。
群臣不禁唏嘘,长孙无忌想到了妹妹,也红了眼眶。
那是他的小妹,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后来嫁给了李二郎,从此成为了一代贤后。
在长孙皇后去了之后,太宗皇帝就有些失控了,比如说求长生,服用丹药等等。
所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要有一个贤惠的女人。
晚些,玄奘带路,皇帝和群臣在室内转悠。
千牛卫在左右护卫,百骑在前后保护。
蒋巍抽空过来,低声道:“你竟然在后面,若是有事,你哪来得及应对?”
贾平安只是笑笑。
不识好人心!
蒋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想唐旭倒也心大,竟然让没有这等扈从经验的贾平安来带队,若是出了岔子……
岔子不会有,但千牛卫这次却能占据先机。若是能好好表现一番,自然在皇帝的眼中加分。
想到这里,他悄然发出指令,随即千牛备身们开始活跃起来,一时间,只看到他们工蜂般忙碌的身影。
“不错。”长孙无忌赞道:“千牛卫看着精神抖擞,应对有方。”
李治也微微颔首,“蒋巍乃是老人,有他在,朕放心。”
这是极高的评价,晚些蒋巍得了这个消息,兴奋的脸都红了。
他悄然靠近贾平安,“别怪某没提醒你,再这般下去,晚些回去唐旭和邵鹏会骂的你狗血淋头。”
百骑和千牛卫是对头,让对头得意,唐旭和邵鹏会把贾平安挂门口风干了。
“恭喜。”贾平安只是笑笑,看着很诚恳。
这娃莫不是个诚心的?
蒋巍不禁失笑,但今日能压百骑一头,他心中不禁快意非常,晚些传话:“告诉兄弟们,晚些去五香楼,某请客。”
千牛备身们闻言大喜,于是越发的努力了。
顺着游廊,众人来到了玄奘的房间。
房间里堆积着许多经书,李治翻阅了一本,赞道:“法师翻译这些经文,堪称是呕心沥血。”
玄奘见皇帝翻页时有些随意,那纸张被折了起来,不禁皱眉,“贫僧尽力而为。”
李治放下经文,玄奘过去,不动声色的把那折起来的一页摊开。
李治看到了这个动作,却微微颔首。
这说明经文就是玄奘眼中的全部,如此甚好。
咚!
后面突然传来了撞击声。
蒋巍手指后面的房间,同时向皇帝靠拢。
可百骑更快。
包东带着两名百骑疾冲过去,一人撞开门,一人拔刀进去,第三人尾随……
这一连串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
而李治的身边出现了四名百骑,他们手中拎着像是后世手提箱般的东西,快速打开,一翻转,四面高盾牌围住了皇帝。
贾平安发出指令,“护着陛下,撤出房间!”
“断后!”
“前方打探!”
外面的百骑迅速占据有利地形,贾平安冲了出去,喊道:“上屋顶!”
几名百骑在同伴的配合下爬上了屋顶,张弓搭箭,并巡查四方。
“周围人等垂手站定!”
那些随从和僧人在百骑的逼视下,纷纷垂手。
皇帝被护着出了房间,外面已然安全。
群臣没人搭理,但目睹了这一场变故后,有人低声道:“这百骑的应对堪称是迅捷如雷电,无一不妥啊!”
自己人当然要夸……李勣赞道:“声响一出,百骑率先冲了进去,随后用盾牌护着陛下撤离,外面已然妥当,若是再有变故,旋即可护着陛下冲出大慈恩寺……老夫看着应接不暇,仔细一想,却处处妥当。”
作为雍州刺史,今日许敬宗也随行,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此事还得要看贾平安,先前有动静时,大家还在发呆,他就喝令护着陛下出来,随后在外指挥百骑掌控四周,连屋顶都派了人,相比之下,千牛卫却木然。”
蒋巍想吐血!
可奸臣许还没说完,“先前千牛卫看似精神抖擞,老夫也觉着有他们在,安全当可无虞。可一转眼,不动声色的百骑护住了陛下,精神抖擞的千牛卫却如同没头的苍蝇,乱哄哄的。”
奸臣许,某与你可是有仇?
这一刻蒋巍恨不能把老许撕碎了。
这番话之后,今日千牛卫就被百骑踩在了脚下。
许大爷却再补了一刀:“贾平安话不多,百骑的话也不多,可最后管用的还是他们。陛下,臣以为,看人还得看做事。”
李治微微点头,刚才的变故他还没反应过来,四周就被百骑护住了,随后的一切极为稳妥。
这一切是这般的熟练,让他不禁好奇,“贾平安,百骑为何这般熟练?”
贾平安一直在后面,闻言上前。
众人看着这个少年,目光各异。
“陛下,百骑首要之责乃是护卫陛下安全,于是百骑就预想了陛下遇险的各等可能,随后根据这些可能设法应对。”
一番话虽然简单,但众人一想,就想到了里面的艰难和辛苦。
李治微笑点头,再问道:“那今日这般变故,百骑也想到了?”
贾平安说道:“是,陛下出行各处,若是遭遇变故,室内是一套保护的法子,室外是另一套保护的法子,都想到了。”
李治笑道,“室内朕今日见到了,不错,室外如何?”
贾平安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此事涉及陛下安危,臣却不好说。”
大佬,说出去别人都知道了。
李治恍然大悟,越发的觉得这个少年稳妥了。
但……
作为一个稳妥的少年,贾师傅还是要露一手。
“陛下,臣便让百骑演示冲杀……”
室外的保护程序不演练也好。
李治点头。
“中间护住陛下,前方冲杀,挡路者,杀!”
“雷洪带人断后。”
“左右弓箭手……”
瞬间,百骑就变成了一支小型军队。
杀气腾腾的百骑让君臣不禁频频点头。
晚些包东带人回来禀告,手中拎着一只很大的老鼠。
“乃是一只大老鼠。”
警报解除。
离开大慈恩寺时,随行信佛的军士们纷纷向玄奘行礼。
玄奘也微微颔首,那些军士面露喜色,觉得此行不虚。
这便是玄奘的号召力,若是他喊一声皇帝无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蒋巍心情沮丧,可依旧要去行礼。
玄奘微微点头。
蒋巍心满意足的过去,回身,见贾平安过来,就笑了笑。
你也要求法师保佑啊!
贾平安上前,距离太近了些,有僧人想呵斥,玄奘却主动上前一步,口宣佛号,微笑道:“今日多亏了檀越。”
“法师竟然和他说话了!”
蒋巍羡慕的眼睛发红,等贾平安过来后问道:“你和法师认识?”
“被镇压过。”贾平安笑了笑。
“那法师为何对你青眼有加?”若是玄奘和蒋巍说几句话,他大概做梦都能笑醒来。
贾平安认真的道:“因为今日百骑得力。”
蒋巍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被怼的想吐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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